梦之末路————北色

"你休想！你休想让我服从你！"尽管他怕得抖个不停，但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毫不考虑后果的。
猛得被这句话触怒了，金揪起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他。
好痛！他皱起眉。
"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你滚开！我不会听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知道反抗我会有什么后果的！"
"我的父母都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了！"
金揪紧他苍白的金发，明显感觉到他的怒火，可眼神却像两道冰箭。沉静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笑声。
如果说安吉尔已经习惯了金的愤怒，那现在他的不怒反笑倒让他不知所措，恐惧万分，无法捉摸他想做什么。
"你以为你可以这么不在乎吗？"金松开手，微笑着抚顺被他抓乱的发梢，"你心里牵挂的东西太多了，脆弱的地方太多了，可以利用的也太多了。"
安吉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会听话的。"
安吉尔倔强地撇过头。
金目光一冷，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女孩很喜欢你，叫什么的不太清楚了。"
安吉尔愣住了，没有反应。
"她很缠你，这让我很不高兴。"说完他转身便走，不再理睬安吉尔。
安吉尔呆在那边，傻傻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纹丝不动。
"不要--！"他恍然大悟似的，喊声却没入空寂，不见回应。他向他扑去，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
"求求你，不要这样！"他跌跌撞撞得冲向他，可酒精却突然发作似的，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金置若罔闻。他早该求我的，不是吗？
他不为所动地关上门，把哭闹的安吉尔隔在房内。
"我会听话的！不要这么做！"眼见他关上房门，他终于喊出了这句话，"我会好好听话的，求求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他拍打着这扇他已经千万遍诅咒的门，"求求你，我会好好听话的。"试图唤回他，可一切都太晚了，"不要！不要！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相信我啊！"他哭诉着，向着无生命体......我会听话的......不要这么做......

第七章
"你多少吃点吧。"洛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不要为难我啊。"洛急了，可安吉尔呆呆的，像只断了线的人偶。
"哪怕一点点也好啊，这样活活饿死自己算什么呢？"见他没反应，洛摇了几下他的肩膀，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哦。"他又重重地摇了几下。
安吉尔似乎难以忍受这种摇晃，痛苦而艰难得将目光定在他脸上。
洛抬了抬手中的碗向他示意。
安吉尔无力地晃了晃脑袋："我吃不下。"
"你疯了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居然说吃不下。"
"不要强迫我。"这句话唯一生效的对象也只有洛了。
洛叹了口气。第一天告诉金，安吉尔不肯吃东西，金骂了他一顿，要他想办法让他吃，使他极度委屈为难，后来再提起这事，金却什么也没说，也不生气。
"帮我倒杯酒。"安吉尔指了指桌上，凌乱地堆着几只空瓶，还有一瓶开过半空的，都是gin。
洛起先不肯，但拗不过他，还是为他倒了一小杯，也许现在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了。
安吉尔曾多次向他提出，要他带他离开这里，他都毫不犹豫地回敬："那你不如杀了我。"随后他就会看到他受伤失望的眼神。不知道他凭什么会求他带他走，洛感激他对他的信任，可这是他唯一不能做也做不到的。
安吉尔喝了几口酒，又不再说话。
"你这是何苦呢？饿坏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听金少爷的话不是很好吗？"洛劝慰道，始终无法明白安吉尔的想法。
安吉尔无心回答。
洛也不指望："你干嘛老想着要逃走呢？惹火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在这里吗？"
"这里有什么不好？不愁吃，不愁穿的。"
安吉尔惊讶得看着洛，没在他脸上找到一点戏弄的神情，满脸的真诚加上疑惑。
想了很久，安吉尔问："你父母呢？"
"我没父母。"洛摇着头，极其自然地说："我只有爷爷。"他口中的"爷爷"指的便是管家，"父母就那么重要吗？不过是给了地方让你住，让你能活下去。你在这里可以过得比以前好几十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真不懂你在想什么，有人对你那么好还不满足。"
经过一段日子的接触，安吉尔感觉到洛纯真的感情和善良的内心，即使自己为了逃跑而欺骗他，使得他遭到训斥，他也不会怪自己，还是会高高兴兴地和自己说话，，逗自己开心。可现在他却被一番无情的话吓到了，尤其他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非刻意思考的。安吉尔原本以为他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可现在发现错了。难道因为生在这幢房子里，人都变得冷酷了吗？
安吉尔喝光杯中的酒，还是它的味道能让自己安心，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好象这层薄被能够保护自己，不再与外界交流。
礼貌性的敲门声，洛进来。
"安吉尔，金少爷请你下楼吃早餐。"
虽说是刚睡醒，但在这间屋子里安吉尔并不确定是早上。听到洛的这句话，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从来都是洛送饭到他屋里，除了几次出逃，他从没有踏出这间屋子的权利。现在居然说让他自己离开房间去用餐，安吉尔心中一阵胆怯。洛站在门口，房门便是这样敞开着，他却反而没有了立刻冲出去的冲动。
"怎么了，安吉尔，快来啊。"
整个身体依着栏杆一步一步地蹭下楼，几乎不相信就这么走出了囚禁他已久的房间。下了楼梯，转过弯，便能看见一张长桌，短的那侧坐着一人，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在看报。身边一侧，放着另一套早点。

第八章
听到安吉尔走近的脚步声，金放下手中的报纸，紧紧地盯着他，就像猎人即将射出弹丸前注视着他的猎物。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见安吉尔没有再靠近的意思，站在那儿不动。"过来。"他柔声唤着。
安吉尔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在他的座位前停住脚步。
"坐下啊！站着干什么？"
安吉尔瞧了他一眼，当目光与他的相触时，不禁一颤，尽管他此时的目光是柔和的。
缓缓地拉开椅子，轻轻坐下，所有的动作都是无声的，高度警惕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给过自己太多刺激了。
"吃吧。"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
安吉尔低头咬了口面包，不得不承认，在他面前，自己是胆怯的。
"我想有件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
安吉尔有些迷惑，但心跳有预感般地加速。
金随手般把他刚才看的报纸掷在他面前，上端赫然印着深黑色的粗体字"十六岁花季少女惨死火车轮下"。
"啊--！"安吉尔一声惨叫，腾地站起来，抓过那张报纸，撞翻了椅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他那双明澄的眼睛，"菲儿......"胸部剧烈起伏，一股冷气从头顶迅速沉到脚底，颤抖的双手拿捏不住载着噩耗的报纸。他转身就跑。
"站住！"一声厉喝，及时有效得震住了安吉尔，"难道你到现在还想反抗我？"
安吉尔控制了脚步，但控制不了奔腾的悲愤情感。惊讶自己没有当场痛哭，是不是已经学会坚强一点了。几乎被痛苦扭曲了，无声地冲他呼喊。
"回来！"他命令道。
"你太残忍了！你简直不是人！"无比地憎恨他，怒不可竭，"她是无辜的啊！"
"是你逼我的！"安吉尔像听到天方夜谭般摇了摇头。
"要是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做这些事了。"他自认他永远也不会错，"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无法反驳他的谬论？
"过来！现在听话还来得及。"
"你还想怎么样？"
金不悦得皱起眉头："你真的忍心继续这个游戏吗？别忘了你还有同学、老师、学校。要是我没说错的话，你有个朋友叫缪。"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任何事物只要被他一望即刻冰化。
安吉尔终于认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恐怖，内心深处强烈的恐惧笼罩了全身，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不可压制的气焰，就像头狼闪烁着野性的光，下一秒，就会露出獠牙将这个世界撕得粉碎。
泪水决堤而出："不要......"软弱地，无助地，乞求地。
"那就好好听话。"金冷酷的脸上隐隐有些笑容，声音又变得柔和，"把眼泪擦干净。"
安吉尔抹了一下，但即使泪湿了双手也无法止住泪水，身形疲惫地晃了几下，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了。
金满意他现在顺从的表现："你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快把这些吃了。"
安吉尔内心还是反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塞了一口早点，只觉一阵反胃。
"食物是上天的恩赐，不可以浪费。"
极力忍住想吐的冲动，泪水迷蒙了眼睛，哽咽地把食物咽了下去，不敢抬头去看报上那触目惊心的大标题，和着泪水，吃了第二口。几天没有吃东西，此时却没有一点食欲。尝不出口中是什么滋味，机械而艰难地咀嚼着。
金默默地看着他。
不停得填充食物，两腮塞得鼓鼓的，却咽不下去。突然哽了一下，嘴里的食物尽数吐出，呛到了得猛烈地咳嗽。
"我吃不下了。"安吉尔呜咽出声。
金不再开口，只是喝着咖啡。从外表丝毫看不到他的内心。
房门再也没有上锁，安吉尔可以自由出入这里每一个角落。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一点踏出这间屋子的念头。每天除了喝酒，盯着那只不会转动的钟，享受没有窗户的房间所带来的阴暗，其他什么都不做。
金时不时得会让洛送东西过来，而自己则经常在晚上出现在他房里。
当洛捧着一堆各种式样的为安吉尔量身定做的新衣服进门时，只见他抱着酒瓶赖在地上。显然已经喝了很多了，可意识却清醒地很，丝毫没有醉意，就连脸色也只是普通的红润。
奇怪，为什么自己不会醉呢？
"别喝了，安吉尔。"看着他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洛不由得担心，"你看金少爷又派人做了不少衣服，都是你说的白色的，他待你真好啊，真羡慕你！"
安吉尔瞅了眼洛："那我们换一换吧。"
"你那么漂亮，我哪里比得上。"洛兀自整理着衣服，"金少爷眼里看到你，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啊！你看，现在你顺从了他，多幸福啊，要什么，有什么，金少爷都能满足你。想当初你干嘛非要......"洛才发现安吉尔的头埋得更低了，停住了口，"安吉尔？"他试着唤了声，但没有回应，他咬了咬下唇，心里责怪自己多嘴。
"对不起，安吉尔，我知道我不该......"洛伸手扶他。
安吉尔睁大了他纯净的眼睛抬头看洛。洛那张永远精神百倍的脸，写着天真与无忌，说话从不经过大脑，什么都不懂，用自己的理解来审读这个世界，幸福如此。
以前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经过这些日子，似乎自己懂了很多，又似乎比以前更加无知了。以前的自己不用去想太多，现在不得不去想，可凭已有的思维方式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想不透彻。不懂，也许只有gin能暂时安抚自己。孰是孰非还是不要去想太多才好。
意识到安吉尔目不转睛得看着自己，洛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立刻转移话题，借机抚平波动的情绪。

第九章
连日来，金总带着安吉尔到处逛，或者说是散心。但这只是金的一相情愿，在安吉尔看来自己只是遵从他的话，跟随他而已，此外毫无意义。
这里是车行，不同款式颜色的车罗列眼前。但这些不成为安吉尔眼中的焦点。他恍恍惚惚得被金搂在身边，跟着他的脚步。
搂着他的手忽然一紧，安吉尔一惊，回过神来。
金没有忽略他的惊恐，心中略有异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招来他的恐慌。
"这些车你喜欢哪一辆？"
"我？"安吉尔惊讶他居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一直不都是他说了就决定的吗？
"我想给你买辆车，你喜欢哪辆？"
"我不要。"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绝道。
满心的好意被硬生生地拒绝，也许从来没人这样拒绝过他，金怒从中来："为什么？"
饱含怒意的话语又引来一阵惊慌："我......我又不会开，要了做什么？"
金松了口气："不需要你开，你只要坐就行了。"
还是不觉得有这必要性，但被金拖着一辆辆车看。金似乎颇有耐心，乐于此道。
安吉尔看了几辆车，听了一大堆性能介绍，不禁开始头晕目眩。忽然眼前闪过一耀眼的光。他定睛一看，是辆银白色的车。
"怎么？有喜欢的吗？"金见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安吉尔遥手指了指那辆银白色的车。那辆车纯白如雪，正如一身白色的安吉尔，在光的照耀下，泛出金属特有的光泽。
"恩，漂亮的车，很配你。"金点头道。
也许拒绝他的一切是出于一种本能，这辆车买来之后，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阳光。
金在安吉尔身上花了大量的钱，只要他觉得他可能需要，他就为他买，只要他对某样东西都看一眼，他就会为他弄到手。这些举动使安吉尔内心涌动强烈的不安。
泰对金的反常行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是他认识的金："你是不是疯了。"
金扫了他一眼。
"你怎么对他那么执着？你还真把他当成......"剩下的话被金的怒视瞪了回去。
"这件事你别管。"金低声说。你知道什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金心里暗暗念叨，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时空的远方。
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头。
金早就发现安吉尔每天在他身边的百无聊赖，极为听话，听话得让人难受，无论做什么，都换不回他逝去的笑颜。反复告诉自己这些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把他扣在身边就好。
"安吉尔，你想去哪儿玩？明天我可以带你去。"
安吉尔被他搂着坐在他腿上，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也似乎逐渐已成习惯："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你不想我跟着，我就呆在房里。"如果一个人微笑得说出这句话，任谁都会心花怒放。可安吉尔除了麻木，没有任何表情，刺得金一阵心痛，想到发火却又怕吓到他。
金抑制下怒火，更紧得搂住他："明天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尽管声调极其柔和，甚至称得上妥协，但还是用着命令句，本人丝毫没有察觉。
我想去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有想去地方？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可是再也不能去。我现在可以做什么？在房间里睡一天觉，或者喝一天酒，似乎都是不错的选择。
安吉尔轻轻摇头，仍对他话的真诚度表示怀疑。
"你难道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金紧紧拽起他的手腕，不自觉地把压制的怒气集中在了上面。
巨痛！安吉尔极力忍住，只是微微皱眉，为什么他总那么用力，似乎自己不说个地方，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动物园。"安吉尔随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