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阔低下头看著自己紧握在一起的手,不久前还怀抱著韩斌温暖的身体,虚幻却又真实。可是才一转身,他却又跑远了。
「黎朝,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想著他,念著他,看到他就觉得很高兴,碰碰他就兴奋的睡不著觉。那次他被人砍了两刀,宇森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黎朝震惊地看了他半晌,才有些发懵的喝了口水,干笑「天阔,你已经结婚了。更何况,他还义盛的人。你们两个,是怎麽都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别......再陷进去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蒋天阔没有再讲话,眼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有一丝忧郁,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事到如今,连自己都会鄙视自己,又不是年少无知的小女生,还会渴望情啊爱啊的。人们之所以向往童话是因为它只是童话,任何美丽的事物一旦变成现实,都会被残忍的摧毁。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因为心底,的的确确疯狂地渴望著韩斌。如果这一切都是场错误,却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根。韩斌红著眼睛说起每当有想死的念头就叫著自己的名字时的样子,总是在脑海中浮现。这麽多年,他都是怎麽撑过来的?
黎朝推了推他「韩晋诺要漂白义盛,事情不会那麽简单的。韩斌怎麽说也算是他们的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清楚。」
蒋天阔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一片惨淡。
韩斌接著又消失了,不过这次蒋天阔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他的下落,因为钱勇被董海的手下撞死在马路上。
洪联内部乱作一团,两个堂口的人剑拔弩张,七叔老泪纵横地要给孙子讨回公道。
昏暗的会议室里弥漫著层层烟雾,众人均是眉头深锁,气氛凝重。蒋天阔用双手撑著头闭目养神,他不出声,自然是没人敢先开口。
这时大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董海领著两个手下摇摇摆摆地走到堂主的位子坐下。七叔见到他激动地站起来指著他打骂。董海丝毫不以为意,扬起嘴列著笑,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雪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七叔,这回的确是我的人不对,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又能怎麽样呢?我也想赔你啊,可我这不是没有孙子嘛。小孩子飙车出事再所难免,这样吧,您出个数我一定赔,後事的花费也全算我头上。」
这话立刻引起刃堂弟兄的反感,一时间屋子里炸开了锅,叫骂声此起彼落。七叔气的喘不过气来,颤抖著手指著董海说不出一个字来。一个钱勇的小弟红著眼睛大骂「你这个人渣,你气不过勇哥揭你的底就让人撞死他!」
「你谁啊你?轮的到你说话吗?!」
蒋天阔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两帮人立刻都闭上了嘴。
「七叔,您喝口水。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保重身体。」他看向董海「撞人的那个不能在留在社团里,立刻送他离开香港。还有,以後你的地盘一半归七叔那边管。」
董海的脸一片猪肝色,却也不好说什麽,只能暗自咬牙切齿。
蒋天阔向後靠在皮椅里,用手轻轻敲著红木桌面「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枪口不要指著自己人,我只说一遍。」
众人均没有讲话,毕竟这涉及到两个堂口大哥,得罪谁都要惹麻烦。
七叔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被人搀扶著离开。
董海摸了摸鼻子,起身对蒋天阔堆笑「藏虎哥,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蒋天阔冷冷地哼笑一声「董海,见好就收,人如果太贪心,迟早要出事的。」
昏暗的会议室散了个干净,供在墙边的关二爷让人不寒而栗。蒋天阔起身上了柱香,对身後唯一一个人说「黎朝,我突然很累。这种日子,什麽时候才是头啊......」
「......如果见到他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那就去找他吧。但要记得,该抽身的时候,怎样都别回头。」
「我总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了,你怕不怕?」
「傻子,我决定跟著你混的那天,就在山顶买了块上等墓地,有什麽好怕的。」
蒋天阔回头看他,低声笑了起来。
23
这天晚上,天空下著蒙蒙细雨,让原本应该喧闹的街道安静了不少。迷魂乡的生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座无虚席。
悠悠万般不耐烦地转动手中的酒杯,心不在焉地听著身旁秃头中年男子的喋喋不休,咕溜溜的大眼睛无聊的四处看著。
这秃头已经缠了他两个礼拜,之前也坐过他几次台,大小礼物也送了不少,但碍於蒋天阔的面子迟迟不敢对他有进一步的要求。料定他在蒋天阔结婚後会失了宠,色心倏起,夜夜点他的台要带他出场。悠悠能推则推,无奈秃头连续两个礼拜丝毫不肯放弃,双方都失去了耐性,火药味浓重。
"砰"地一声,秃头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引来四周的侧目。
「***!给脸不要脸,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秃头恼羞成怒,愤恨地抓起悠悠的手腕拉向自己。撕扯间撞翻了桌子上的酒杯,吵闹声让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
「你放开我!」
「张先生,有话好说,您别动气!」大堂经理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满脸堆笑「这小鸭子伺候的不好,我再给您换一个?」
「我今天还非把他带走不可了!」秃头几杯黄汤下肚,胆子也壮了起来,死死抓著悠悠吼著「老子每天晚上花钱捧他的场,妈的还给我装纯情处男!」
经理自然也不是好打发的货色,怎麽说悠悠也在蒋天阔面前受宠了好一阵子,没准龙头老大新婚过後又来了兴致,这小可怜又变成了凤凰。反观这张老板,有几个钱就嚣张的忘了自己在谁的地盘,他今天要是强上了这小子,日後蒋天阔追究起来,他俩都得吃不完兜著走。
强把悠悠扯了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伺候人都不会,给我滚到後面去!」说完连忙招来两个没台的男孩「张先生,那臭小子太不懂事,回头我替您好好教训他。您来玩不就是寻开心吗,何必为那不识抬举的东西生气呢!我这两个孩子脾气好长的也不比小悠差,您看看哪个合意?」
使了个眼色,那两男孩立刻使出浑身解数缠了上来,张秃头不到两分锺就被勾走了魂。
悠悠捂著脸颊往休息间走,途中经过不少店里的同事,莫不报以幸灾乐祸的笑容与白眼。委屈地咬牙往深处走,在没人的地方才抬起手用力擦去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忽然,董海办公室传来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董海一般很少来店里,来了也是直接进入这间屋子与人谈事情。他还没忘记蒋天阔的托付,所以立刻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接近门边。
董海带著笑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请你老板放心吧,赌船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计划很快就可以执行。」
悠悠轻轻把门推开个小缝,见到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把手中的黑色皮箱盖子打开推给董海,隐约可以看见,箱子里面装的是钱。
「谁在那里!」背後忽然一声暴喝,下一秒已经被董海的手下抓住领子粗鲁地推进屋子里。
额头撞到桌角,脆弱的皮肤不堪一击地流出血来,来不及体验疼痛,头发已经被人拉了起来。董海布满阴霾的脸凶狠地对著他「活的不耐烦了,敢偷听!蒋天阔派你来的?」
悠悠痛苦地仰著头,困难的喘息道「不,不是!我什麽都没听到,也没人派我来!海哥,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拿皮箱的男子开了口「做了他,我希望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
「可是这小子是蒋天阔的姘头,弄死了我也不好交代啊。」
「他也不会为了个男妓把你怎麽样的,再说,事成之後,你还用的著怕他?」
董海嘿嘿笑了起来,把悠悠推给门口的四个保镖「做干净点!」
悠悠尖叫著反抗了两下,就被人一拳打在了肚子上,全身顿时被抽去了力气,痛苦地弯下身子,下一刻已被人扛到了肩膀上走了出去。
几个男人找来绳子把他五花大绑,丢进了车子後备箱。胃被打得直冒酸水,窄小的空间氧气不足,几乎要窒息。昏昏沈沈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几个男人下了车,又粗鲁地把他拖了出来。
悠悠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到了山脚处的河堤,真是个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一人捡了块不小的石头绑在他被捆绑起来的腿上,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他抬了起来。
悠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唇被咬破了,血腥味回荡在口腔里。
不!他不能死,他死了弟弟怎麽办?
挣扎著扭动间,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让几人回过神来。银色的保时捷中走下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悦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在干什麽?」
24
其中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向前走了一步,狠道「识相的就快给我滚,别给自己找麻烦......森、森哥!」他话还没说完,就低叫了一声往後退了两步。
白宇森弹开手中的烟头,缓缓走到几人面前。此时悠悠已经被摔在了地上,痛苦的小脸皱成一团,眼睛期待地向他发出求救讯号。
「森哥,店里的一小孩,犯了事,海哥让收拾了。」
悠悠拼命地摇头,蠕动著向白宇森爬去,小声说「带......带我去找藏虎哥!」
白宇森一愣,问其他人「犯了什麽事啊,就要死要活的?」
几人为难的互相看了看,紧闭著嘴不肯说话。
「这麽著吧,我看这孩子长得不错,我弄回去玩几天。就跟你们老大说人是我带走的,他有什麽问题自己来剑堂要。」说著蹲下身解开悠悠脚上的石头,把他拉了起来。
「森哥,这让我们回去怎麽交待!」一人急忙抓住他的胳膊。
白宇森冷冷看著自己胳膊上的手,又抬起眼睛扫了那人一眼,下一秒厚重的拳头立刻招呼上那人的脸。几人见他动了手,一窝蜂地扑了上来。白宇森把悠悠推到自己的车旁边,拳脚利落地接下敌人的攻势。
悠悠靠在车旁缩成一团,紧张地看著混乱的战局,但他很快就放下心来,因为他发现那几人根本不是白宇森的对手,每人吃了两拳後便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白宇森甩了甩手腕,走到悠悠面前,并不急著给他松绑,见他抬著脑袋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带著崇拜的目光望著自己,立刻觉得心情大好。
两分锺後,银色跑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悠悠揉著被勒出血痕的双腕,有些不安地悄悄打量著身旁的人。
「你认识藏虎?」白宇森突然开口。
「嗯......我......住在他的公寓里。」
「哦!」恍然大悟「你就是他养的那只小鸭子!」
悠悠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开车的男人带著抹玩味的笑容转过头看了看他「那是哪样?」
悠悠气愤地别过头面向窗外,心里一阵酸楚。今後别说继续在董海店里做了,能不能在香港立足还是个问题。董海阴险毒辣,怎麽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可是如果离开香港,他又该去哪里?
「你还真是好运,要不是我从那里路过,你现在就被丢到河里喂鱼了。」白宇森丝毫不介意他的无视,自顾说著「你到底犯了什麽事,弄得董海要杀人灭口?」
想起来就气,要是真的听到什麽有用的情报也就算了,偏偏听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就被人发现了。如今不能再给蒋天阔任何消息了,自己也就没有再见到他的理由,想到这,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白宇森叹了一声「先到我那去吧,等会给他打个电话。」
「谢谢你,你也是洪联的人吗?」
「我是白宇森。」男人轻轻笑了起来。
悠悠点点头,他听过这个名字,5年前是黑市擂台的拳王,现在是洪联第一打手,剑堂的堂主。
蒋天阔的身边,一定围绕著许多了不起的人,自己实在是毫不起眼。
蒋天阔坐在沙发里面对著电视,里面演著什麽去完全传送不到大脑。
韩斌又消失了,自那日温存过後。可这一次,他却不能再抱著游戏的心态,笑看他的去留。接连数日,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食不下咽,觉睡不著。心里想的除了韩斌,还是韩斌。
龙千卉自沙发後抱住他的脖子,红唇缠上来索吻。蒋天阔有些不耐,微微别过头让她的唇落在脸上,她却毫不放弃,更热情地在他脸上不停的吻著。
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蒋天阔松了口气,拽开她的手拿电话走进书房。
悠悠还带著哭音,断断续续的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又是赌船啊。」蒋天阔眯起眼睛看著蔓起的香烟。据他其他的眼线透露,董海最近似乎没有心情再经营其他生意,一心一意地筹备著那条船,就是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藏虎哥,对不起,没帮上你的忙。」
蒋天阔淡淡一笑「别这麽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你暂时先住在宇森那边吧,过一阵子我再给你安排一下。」
放下电话後足足发了5分锺的呆,直到龙千卉敲了敲房门才提起他的注意。
「怎麽,有什麽事吗?」她已经换上火红色的透明睡衣。
蒋天阔愣了两秒锺,拿起一旁的外套「嗯,我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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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进车子里,蒋天阔才放松下来。他似乎把自己推入了困境,心里对龙千卉越愧疚,就越不想跟她单独相处下去。他已经毁了这个女人的幸福,即使他清楚自己犯了什麽样的错误。
现在想抽身,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对於韩斌,他怎麽都放不开。
启动了车子,心烦意乱的在市区中到处乱晃,其实心里一直抱有期待,希望他能像之前任何一次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直到後半夜,失望彻底覆盖了期待。
不能回家,只好又来到上次那间酒店,要求相同的房间时,前台小姐告知已经有人住了,然後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您的朋友没有告诉您吗?」
「朋友?」
「上次与您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啊,他已经定了这间房,还特别吩咐如果您来了就请您上去。」
蒋天阔转身冲入电梯。
同样的房间,没有上锁的门。明明没有跑,却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心脏!咚!咚地想从喉咙中跳出来,紧握门把的掌心渗著汗。
房间里回荡著轻柔的音乐,韩斌穿这白色的浴袍斜靠在沙发里,微湿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脑後。见到他丝毫没有惊讶,只是举了举手中的红酒,微微一笑「欢迎光临!」
「你怎麽在这儿?」蒋天阔发现自己只是看到他,就开始呼吸急促。
韩斌拢了拢头发,目不转睛地望著他「这个房间对我意义深刻,想回味一下激情的时光,所以就把它定下来了。」
蒋天阔坐到他的对面,盯著他的脸,他温柔地笑著,云淡风清的,很是迷人。
过了一会儿,韩斌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他跟前,面对面跨坐在他的双腿上。蒋天阔感到他头发上的水滴到自己的脸上,然後就见他缓缓靠近,伸出舌尖轻轻把那水滴舔去。
蒋天阔觉得身体里的火苗一下子被点燃了,欲望之处紧绷的生疼。
韩斌显然也感觉到了,魅惑地笑著,臀部轻轻在他肿胀的部位摩擦著「很精神嘛,你妻子没满足你?」
蒋天阔双手按住他顽皮的屁股,咬牙切齿「你这麽聪明,早就全算计好了吧?」
「我很想你,你感觉不到吗?」韩斌紧贴著他的唇,喃喃道,下一秒却被擒住了唇舌。
蒋天阔满足地叹息出声,双臂把他紧锁在自己胸前,舌窜入他的口中想探取更多。韩斌自动脱去身上的浴袍,又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扯去他的,直到肌肤相贴,才感到彼此身上的火热。双手急迫地在对方身上不停探索著、撩拨著。
蒋天阔最终低吼一声,强壮的手臂轻易地把他从身上抱了起来,直直走向大床。灼热的身躯紧贴著彼此,韩斌如一汪幽谭的双眸中映著狂热。
蒋天阔捧住他线条分明的脸,缓缓低下头去,印下痴迷的吻「我也很想你,你感觉到了吗?」
一切激情结束後,天已经蒙蒙亮了。蒋天阔大睁著眼睛,除了满足感外,一点睡意都没有。韩斌懒洋洋地躺在身边,垂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