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荣行挺高兴,踩了几脚,仔细把它收了起来。
关捷却今时不同往日地觉得,这东西太笨重了,要是能弄得更轻便好看一点就好了。
1点45,两人合力抬着关捷的行李,去了绿化广场,路荣行留在1层的楼梯口看行李,关捷跑去高二9班探路。
这时里午休的下课铃还有几分钟,9班的教室里有几个人,不过搞学习的不多,都是玩性大的或者谈恋爱的。
关捷很快找到了峰哥,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教室里生、熟面孔都有,熟的有给关捷打招呼的,有只盯着他看的。
罗峰比他走前壮了一点,看见他愣了好几秒,接着飞奔出来拥抱,嘴里嚷着:“我靠!你啥时候回来的?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偷偷退学了。”
关捷背心里被他捶得砰砰响,很重但是不痛,心里充斥着一种和路荣行重逢不同的喜悦:“昨天回来的,老胡和彭彭呢?”
罗峰松开他,喜形于色地搭他的肩膀:“彭彭去2班了,老胡在寝室,你呢?9月份学校门口张过榜,我看见你得奖了,真他妈牛逼啊。”
关捷憋了声笑,很想发自内心地说一句牛比个屁,但转念又想起原509的传统就是吹牛皮,还是按老规矩夸了夸自己:“那是,我都被自己牛比坏了。”
“草,”罗峰笑他不要脸,又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竞赛搞完了?”
他算关捷在学校的娘家人,关捷简单给他说了下情况,心里还惦记路荣行在楼下吹冷风,问了老张的办公室,被罗峰带着跑了过去。
老张正在办公室闲扯淡,看见他跟着敲门声冒出来,又惊又喜地说:“你教练前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一周以内会回学校,我等着你呢,就是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是不是在外面想学校了?”
想肯定想,但程度肯定不如路荣行,关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老张拍了下他的手臂侧面,表情很温和:“你的大概情况,你教练都跟我说了,他还担心你状态不好,让我多留意一下你,我现在看见你,觉得他是多虑了,心态很重要,你是好样儿的。”
“你说你有行李是吧?那你先去搞内务,回头我还要找你说班级的事,罗峰你辛苦一趟,带他去找下床铺。”
关捷跟着罗峰出来,一步两坎地往楼下跑。
罗峰巴不得带着他绕着学校爬一圈,借此消耗上课时间,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急吼吼:“你跑啥啊?老张又没说我们上课之前就得回去,我最近缺钙,跑不动,你他妈慢一点。”
“有人在教一下面等我,”关捷顾不上他缺钙还是缺锌,蹭蹭蹭就甩了他半截楼梯,“你自己慢一点,我在那边等你。”
罗峰是个八卦脑,从他的速度里嗅出了私奔、私会、我的心里只有她的气息,立刻像是喝了盖中盖,一口气下六楼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可等他跑近一层的走廊,才远远看见那边的楼梯口站的是个有点眼熟的男的。
没有美女和八卦,峰哥表示有点失望,腿脚登时又缺起了钙。
三人逆着午休起来上课的学生群,因为走向独特,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礼。
关捷半路碰到了胡新意,一行从三个变到四个。
胡新意听见2.5的分差后疯狂唏嘘,把关捷锤来锤去,捶完了又很尊重路荣行,说:“路哥,你给我,我来提吧。”
两个人分着提,其实不太重,路荣行说:“不用了,就这么着吧,不重。”
关捷也没觉得重,他纯粹是话多,谴责胡新意:“你怎么不说给我提?”
胡新意有理有据:“我这不是懂你吗?我要提,你没那个大爷的命,良心上过意不去,肯定不要。套路我都知道了,何必费那个话呢对不对?”
关捷一边笑,一边觉得回到学校真好,这里不仅没有人碾压他,还有他喜欢的人们。
路荣行不像罗峰,身负班主任的指令,把关捷送到寝室就走了。
关捷铺好床,带上比较薄的《格林伍德》,跟着另外两人回了教室,他们是中途打报告进去的,在上的课是英语,分班后换了个老师,关捷和她相互不认识。
好在问他是谁之前,老师问了罗、胡两人为什么迟到,那两人顺势把他抖了出来。
讲台下面有人在给关捷挥手,也有新分进来的人,好奇地盯着他这个自打开学就消失了3个多月的竞赛生看。
老师看关捷没什么学霸气质,但料他们也不会说这种慌,放他们进来了。
关捷在进来的路上还在顺拐和胡新意讲小话:“我座位在哪儿?”
胡新意低着头掀嘴皮子:“五组最后那个一个占一排的空桌子。”
关捷放眼望了一下,发现他现在的座位,和他的便宜师姐刘谙居然在同一个地方。
很偏很远、无人问津,是个方便自己搞事的好座位。
不过虽然独占了这块“宝地”,但关捷的返校生活一点都不清净,一下课他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反复在被问及一些相似的问题。
晚自习路荣行班上又看电影,这次看的是《边城》。
去多功能教室之前,路荣行端着块切出来的奶油蛋糕,先去了关捷现在的班。
何维笑今天生日,他爸晚饭之前,从校门外面给他递了个蛋糕进来,十寸的蛋糕分不了几个人,何维笑就没拿回教室,蹲在银杏广场的台阶上给路荣行打电话,让他叫黄灿和几个室友愿意吃的来。
路荣行到教室帮他跑了回腿,何维笑觉得他劳苦功高,给他切了一大块。
路荣行不太吃奶油,切了2/3回去,看大家都够够的,在问过寿星之后给关捷装了过来。
他从楼梯口上来,正赶上关捷觉得教室里烦,趴在外面栏杆上躲清静,就是这样还没躲掉,又有同学在问他。
“诶关捷,我说你们竞赛班的人都是直接保送进大学的,你不是已经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上课了?”
这话关捷下午已经答了不下20遍,竞赛班跟9班没什么区别,不叼、不保送、没特权,一样都得自己考。
可信他的人不多,更多的都是一口一个“你们班”,有意无意地酸他。
关捷有点没懂,他们问那些问题、说那些话的乐趣在哪里。
第124章
听不了别人说不爱听的话, 这到底是心理素质差,还是别人不够善良。
关捷想不了这么深,不过他能活到这么大, 还基本保持快活的时间远大于忧愁, 就说明他不是一个受气包。
同学要是没有恶意,关捷可以耐着在竞赛的事上还有点欠费的性子解释几句, 可要是像眼前这位,表情和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那他就要镜像了。
反复向人强调失败的事确实不好受,但也正因为说得多, 关捷开始对这个话题有点免疫了,虽然暂时做不到心无波澜,但面色如常地搭话不成问题。
“是出去了啊, ”他扬起眉毛, 扯起嘴角露了个笑,“不出去还发现不了呢,竞赛根本不保送,高考只要考一次,竞赛要考上十次,卧槽吓尿了!就只能回来了。呃,不好意思,你是……”
关捷眯了下右眼, 歪着头茫然地说:“哪个?”
问话的同学眉梢耸动,眉心里立刻挤出了一个小包, 看得出是个爱皱眉的人。
他是高一期末分班考试以后,从实验班掉出来的学生,新学年一直在9班稳坐鸡头的宝座。
关捷这么一空降,拜竞赛的迷魂阵所赐,瞬间让他产生了危机感,误以为关捷是回来抢9班一哥位置的货色,字里行间才酸得冒烟。
就是他没想到,关捷不仅没有神格,他还没什么眼力见,都回来半天了,还连自己都不认识。
鸡头同学报了下姓名,不过淹没在大厅突然暴起的打闹声里了,两个假学霸话不投机,以关捷一句“哦,你好”结束了话题。
等他转身一走,关捷立刻回过头,视野里映着玻璃外面的前广场上的人和景物,可目光丝毫没走心,完全是个魂游九天的状态。
他在想谢宇生。
吃完饭的时候,关捷在食堂碰到了他,隔着3个多月的时差,两个人先后被刷下来,难兄难弟意外重逢,两人高兴又心酸,饭没怎么吃,尽在长吁短叹。
小宇说他不会再参加竞赛了。
他说光是省内的大佬,就已经让他很绝望了,他怎么刷题都找不到提分的路径,以前学化学轻松快乐,集训却让他每天都很痛苦,压力巨大、自暴自弃。
所以集训对他的意义,就是让他认清了自己在化学这门学科上,到底有多菜。
然后回到学校里,竞赛失利后的隐痛迟迟不肯散去,原本的信心也不肯回归,竞赛太难了,他决定回归高考。
关捷非常能理解那种“自己真菜”的无力感,可他还想继续考,因为他的难受来自于失败,而不是因为化学。
谢宇生的退出让他觉得伤感,不过这点失意还没融进表情里,鼻腔里先灌进了一缕奶味的芳香。
他被香味勾回神,下意识低头去看,结果下巴才收了一点,嘴唇上立刻传来了一点稀软的触感。关捷就着下放的视野,一眼就看见了缀在纯白奶油上的整颗草莓。
草莓熟得很好,带着水果特有的蜡质错光,能让人有种从视觉到味觉被点亮的鲜活印象。
关捷眼前一亮,顺着蛋糕看到托它的手,视线再顺着手臂往上,路荣行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这位最近越来越爱神出鬼没了,动不动就会从背后冒出来,不过这对关捷来说从来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他将杵在蛋糕上面的嘴抬起来,舌头卷出来舔掉了沾上的奶油,嘴里隐隐发甜,心境明朗了起来。
路荣行看他的舌尖在唇缝里一闪而过,眼神动了动,在它出没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接着才去看关捷的眼睛。
关捷觉得这个手势应该是投喂的意思,迎着他的目光伸了下手,因为确实很久没吃这个了,口腔里陡然分泌起了唾沫,他笑着说:“你哪来的蛋糕?”
路荣行垂眼,手和他的并在一起,将软趴趴的蛋糕盘子拖了过去:“何维笑过生,他爸送来的。”
关捷接到后没有立刻去拿叉子,看着他说:“都给我啊,那你吃啥?”
路荣行看他没动,代劳地捏住塑料叉子,捣下去叉起草莓,直接喂到了他嘴边上:“我吃过了,这就是给你的。”
何维笑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了,关捷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这块蛋糕肯定是路荣行给他要的。
然后管要还管喂,关捷侧头仰视他,见他的站位和架势都像个对象一样,立刻嘿了两声,这才将吃的叼进嘴里。
这蛋糕不便宜,材料都是好东西,草莓个头挺大,关捷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在那儿嚼,边吃边眉开眼笑地对路荣行竖了个大拇指,说:“中国好邻居,非你莫属了。”
路荣行可不想只当他的邻居,笑道:“这么大的高帽子,有奖吗?”
草莓好嚼,关捷的声音很快从含糊到清晰,他光棍地说:“没有。”
路荣行觉得他这样忘恩负义的样子,比刚刚发呆的时候顺眼,指头转着小叉子,将手柄那头冲着他说:“没有奖的高帽子不稀罕,吃你的吧。”
关捷吃完草莓,捏走小叉子撬了块带胚的奶油塞进嘴里,抿了一下满口都是细腻的融化感,并且还不太甜腻,觉得好吃,立刻头也没抬地又剜了一块。
路荣行看着他幸福地吃独食,没有打扰他,转过身去,用后背抵着栏杆,看见刚刚和关捷说话的学生晃进教室,眼底蓦然划过了一抹沉思。
这同学说话确实不好听,但关捷也没吃亏,所以9班的事路荣行不会管。
他只是听见那句带点酸味的话后,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接在明年暑假后面的大学。
关捷今年才高二,自己比他高一个年级。
性别相同这个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但要是自己高考能正常发挥,那离分开的时间也就没几个月了。
一旦自己离开了城南,高三的关捷会不会遇到喜欢的女生?而他毕业以后,又会进哪个大学,离自己有多远?
路荣行一想到这些,脑子里就产生了一种迫切要将他搞到手的危机意识,可怎么搞呢?
直接告白、直接亲上去、直接按到,这些都不是路荣行的作风,他不铺垫到有把握的地步,肯定不会贸然出手。
可包括高三下学期在内的9个月,够他铺垫吗?路荣行不知道。
关捷吃了两口抬起头,看见路荣行侧扭着头,正面无表情地定视着自己,那模样明显还挺严肃。
刚刚来送蛋糕他还是个好大哥,这会儿莫名深沉上了,关捷向来难得看透他,也不想费那劲,叉了块蛋糕直接说:“你看我干嘛?想吃啊。”
路荣行原本打算说不想,可话到嘴边,又临时变了卦,应道:“嗯,来一口。”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吃的不是蛋糕,而是问他吃不吃蛋糕的人。
关捷浑然不知自己成了一个目标,还在无关痛痒地瞎纠结,这叉子自己刚刚含过,再给他吃,四舍五入就等于接……
接着他重新叉了块大的蛋糕喂到了路荣行嘴里,喂完自己没敢立刻开吃,因为感觉那样好像很猥琐。
路荣行吃完那口,这才慢慢甩掉搞基刻不容缓的错觉,问他说:“你回来上课,都还习惯吗?”
关捷捏着叉子不用,像是打算拿它当传家宝,举着蛋糕在边上歪着头啃:“不太习惯,哪个老师讲课我都听不下去讲了,下午就被训了两次,说我不尊重老师。”
说完他叹了口气,像是特别无奈。
路荣行却有点怀疑,普通班的老师是不是真的这么严格:“听不下去就训你,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课上干了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