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来也奇怪了。”大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孟副原本吧还有点生气,打算扭头就走的,可是他看见那个小男孩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也没说要走了。”
“哦?”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在秦锦心中蔓延开来,他强装镇定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是他先放手的,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孟钦时为了他守身如玉,这一辈子就不再和任何人交往。
大头见他有兴趣,说起来自然滔滔不绝,从这位海归专家来的第一天,局里这帮姑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可惜的是这一位实在是过于高冷,虽然面相客客气气地,但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那一种。
难得今天这位冰山男神有兴趣听他说话,他自然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也算是和男神近距离接触过了。
大头思索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孟副那天就特别客气,也特别绅士,跟平时那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完全不同——”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目光在秦锦的脸上来来回回,最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是痣!就是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第75章 那我现在要开始追你了。
开完会商量好对策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深秋时节的天夜风冷得刺骨,秦锦出了刑侦支队的大门,掏出手机准备给自己叫一辆车。他穿得太少了,出门时走得匆忙,根本没想过要加一件衣服,这会儿一阵阵的风吹过,只觉得连脚掌心都是凉飕飕的。
孟钦时跟人交代完相关事宜出门时,正好看见站在市局门口的消瘦身影。单薄的衣衫紧贴着他笔挺的脊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秦锦瘦得过分,当冷风吹过时,他的上衣晃晃悠悠的,显得格外瘦骨嶙峋。
这人在外国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孟钦时皱着眉头想,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上人肩头。
秦锦一回头,撞进了对方的深邃眼眸里,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回家吗?”孟钦时站在台阶上看他,眼神有些不自然。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时间段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因此问出口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相遇后的情景,自己不再是跟在秦锦后面摇头摆尾的那个人了,再相遇时一定要拿出气势来,最好当场在人面前表演一个覆水难收,告诉秦锦当初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当然,这些也最多是他在闻澈他们面前放下的豪言壮语;现在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秦锦就像是手持照妖镜一般,他在他面前永远都会被打回原形,无论有多少层的伪装,有多少次的排练演习,都是徒劳无功。
叮——
手机提醒有人接单了,秦锦低头看了一眼司机所在位置,距离此处不算太远。
“嗯,车来了。”秦锦应了一声,长腿一迈朝夜色深处走了几步。
原本还在打腹稿盘算如何才能既自然又不那么委婉的提出送人回家的孟钦时站在原地,望着秦锦修长高挑的身影逐渐离开,愤恨不平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出去很远。
明明已经过去十年了,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变;十年前他捧着一颗真心在秦锦身边转悠,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然而后者却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上了生动形象的一堂课。
如今,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十年的经历打磨得百毒不侵坚如磐石了,他以为即使是秦锦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他了,但他还是可悲的被对方牵动着心绪,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永远都是这么的没出息。
孟钦时打开车门坐进去,将自己沉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没有发动汽车,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之后点开了车载音乐。
富有磁性的温柔男声从车载音响里传来,他轻轻吟唱着,歌词里这样说:“这最美的秘密,是我们都在制造的巧遇,谁说幸福只是一种,远方的消息。思念持续着浓郁,梦甘甜下去,誓言继续,陪你累积所有回忆。”
这是孟钦时最近最常用的一首歌,刚出炉的时候他几乎是在单曲循环,听到最后连下了班偶尔蹭车的大头都会跟着唱了——虽然这哥们儿唱得没有一个音在调上。
咚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孟钦时闻声回头,只见秦锦站在副驾驶那边,披着孟钦时的外套,弯下腰轻轻敲了敲车窗。孟钦时慢慢放下车窗,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秦锦凑近了一些,声音伴随着悠扬的歌声入耳:“司机的车坏在半路上了,我能蹭个车吗?”
心跳声如同擂鼓不停地撞击着孟钦时的胸膛,多年以前初次相拥时的心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孟钦时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着手里的方向盘,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青年。
见人没反应,秦锦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啊......”孟钦时回过神来,盯着仪表盘道:“可以。”
汽车驶入主干道,秦锦坐在副驾驶上,目光停留在车载音乐的屏幕上方,滚动播放的歌词停留在——“许给你一个家,再围上我的牵挂。”
曾经,孟钦时无数次要许给他一个家,也确确实实的做到了给他一个家,只是那个家就像是一座海市蜃楼,在他们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有那么一双手,残忍地打破了这个一切。
将现实毫不留情的扔在他们面前,逼着他们去接受认清这个现实,也逼着他们将这一切都放下;离开南川后,秦锦切断了所有与过去的往来,唯一的联系就是顾之昀。
当然,对方也只是给他提供一些学校方面的建议与帮助而已。
顾家人没有再来找过他,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秦锦到底去了哪里,又或许已经对他释怀确信他不会回到顾家分得一杯羹。
他就像是一叶孤舟,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离开了孟钦时这座唯一的灯塔,漫无目的地前行;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在那里停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顺利返回港湾。
又或者还没等他返航,就会被惊涛巨浪卷进漆黑的深渊里,再也无法回到孟钦时的身边。
但是现在他顺利回来了,以完全不一样的身份出现在了孟钦时面前,他们有了各自的工作有了独立的能力,不会再被任何人牵制。
“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孟钦时问他:“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秦锦没想到他能记这么久,一下子就被问住了,他还没整理好思路,本打算等这桩案子告一段落再说,也好有一个充分的时间了解现在的孟钦时。
在他家的那会儿,孟钦时站起来说要走的时候,秦锦便下意识的想要去挽留他,那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该庆幸突然有电话进来打断了他的话,不然这一定会是秦锦人生中第一次说话卡壳。
他原本没想过要上孟钦时的车,只是在去寻找自己叫来的的士司机路上回头多看了一眼,就看见孟钦时愤愤不平的把石子从脚边踢出去很远,离开时的背影有些懊丧。
于是他选择了取消订单,拐进了市局的大门,站在停车场附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天知道他那会儿的心跳得有多快,他甚至设想了无数种没能顺利打到车的合理解释。
可是到了最后,还是用了他认为最不靠谱的那一种。
秦锦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只手紧握着自己的手机,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嗯,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对象。”
孟钦时脚下一滑,一个急刹车踩下去,幸好两个人都拴着安全带,不然一定会砰地一声撞向挡风玻璃。秦锦的头重重的磕在了椅子靠背上,疼得他直皱眉。
孟钦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得过于激烈,十分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但是,我有过!还不止一个!”孟钦时仿佛在急于证明什么一般,语调也提高了几分,眼神中透露出的得意洋洋让人觉得他仿佛是一个在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孩子。
他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头给出卖了,就在他和其他人一本正经的分析着作案手法、分配明天的工作重点以及盯梢问题的时候,大头已经和秦锦坐在后面那一排,详细科普了他们伟大的副支队长孟钦时的过往情史。
虽然,没有一个是成功的,并且每一次都是这位用实际行动劝退了那些想和他发展关系的追求者。
“你说那个小男孩啊……”大头压低了声音,一边拿余光瞄孟钦时一边跟秦锦说道:“那小男孩是长得挺好看,尤其是鼻子尖上那颗痣,就跟你似的,生的......好好好,我不说你,你别瞪我。”
大头在秦锦冷冰冰的目光里收了声,怂了吧唧地回归到主题:“我们都以为他俩这回应该有戏,毕竟孟副就没对其他人这么认真过,还主动给人添茶倒水了。可是呢,吃完饭以后孟副就走了,也没留人联系方式,我们还以为他俩私底下交换过了,后来一问,压根儿就没有。”
“那小男孩吧,对孟副挺有感觉的,后来还到这儿来找过他,两个人在外面的空地上谈了一会儿,小男孩走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大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听见后才继续说道:“后来,我们队认识那个小男孩的熟人说,孟副当天跟人讲他不可能和他处对象,因为啊,他说他最讨厌鼻尖上有痣的人。”
哪里是最讨厌,明明是最喜欢的。
秦锦盯着孟钦时的侧脸,眉眼温和,与往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轻声开口道:“嗯,那现在没有对象,是吧?”
“没...没有啊。”孟钦时不自然的顿了一下,有些捉摸不透秦锦的意思,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办法完全看透秦锦在想什么,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他能看懂秦锦目光里的深意,这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
“好。”秦锦轻笑了一声,随后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汽车在小区门口停稳,他解下了安全带,在打开车门前对着孟钦时说道:“那我现在要开始追你了。”
第76章 就算他不吃,也轮不到别人来吃。
秦锦大概不会知道,他临走前那一句话让向来心大的孟钦时失眠了;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孟钦时的大脑就跟当机了一样,一脸空白的看着秦锦离开的背影,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秦锦要追他,他过去竭心尽力捧在手心里的人突然跟他说要开始追他,这是他过去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如果他现在打电话给闻澈告诉对方秦锦说要追他,闻澈一定会接的他是相思病无可救药已经病出了幻觉。
但是这一切秦锦是不会知道的,回到家后他又洗了个澡,躺在卧室里从手边的抽屉中翻出了一本书;他的心跳在那句话说出口时就已经突破了极限,天知道他是怎么强作镇定的打开车门离开的。
时至午夜,可他却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接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他没有追过人,就连稍微主动一点都没有过,第一次追人会不会闹出什么大笑话。
一个个问题掠过他的脑海,使得他瞬间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他拿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便签本与笔,打算给自己罗列一个详细的追人计划。
当初孟钦时都是怎么对他的?秦锦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将过往的一切铺陈开来,在那段青葱岁月里,孟钦时就像是一缕清风吹进他的心间,将盎然春意送给他,驱散了凛冬的寒冷。
每一颗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大白兔奶糖,每一朵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鲜花,还有每一次牵着他穿过大街小巷时的欢快步伐。
那时,秦锦偶尔会不耐烦,他怕晒也怕热,只觉得孟钦时这个靠太阳能就能发动的家伙实在是太过于好动,可偏偏都这样了也不见他晒黑。
跟在他后面每天瞎转悠的那几个熊孩子已经晒成了煤炭了,他到底是不是偷偷抹了防晒霜。
难道,他得先网购一包大白兔奶糖?秦锦在便签本上写下了大白兔三个字,随后又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震住了,将手里的笔往旁边一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今晚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夜。
孟钦时顶着一圈黑青打着哈欠出现在市局大门口,他大约是起晚了,衬衣扣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是一团鸡窝,恐怕就胡乱洗了把脸刷了个牙就出门了。
大头看着孟钦时这一脸的衰相,忍不住咂咂嘴:“孟副,看看你这匀称的黑眼圈,昨晚上哪儿用功去了?”
“滚蛋!”孟钦时冲人挥了挥手,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鸡窝脑袋,冲着人手一摊:“对面的煎饼果子,还有不加糖的豆浆,赶紧去!”
大头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孟钦时的手上,朝着对面空荡荡的街道努了努嘴:“您看看,哪儿来的煎饼摊,八点半的时候城管刚来扫荡过,摊煎饼的那位老大爷连锅铲都扔了,撒丫子就跑,在你抵达市局前五分钟的时候,环卫工人刚把街道打扫干净。”
“那我吃什么?”孟钦时懊丧地揉了揉脑袋,他已经不想再吃泡面了,从接受这个案子到现在刑侦支队所有口味的泡面他已经吃了一个来回了,再吃下去人就要废了。
他现在闻着味都能分辨得出这到底是康师傅老坛酸菜还是统一老坛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