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哼一声,故意说:“把他当亲儿子养,还把人养走了,我这爹当得不行啊!”
他口上占李骋的便宜,把曾强说得乐:“还好他走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还是你小老板你比较好,会做人!”
桑野叹气:“比不上人家会做事,我会个什么,还不是靠曾哥这样能耐的帮我?”
曾强挺了挺啤酒肚,拍在肚子上十分得意:“点兵点将,我就是个点小兵的,没你们这些大老板厉害。”
桑野暗地里笑他还真把自己当个将,面上不显,骂了敌人捧了友方,循循善诱,桑野若无其事地问:“去年我来的那年李骋刚好走,他是不是从我爸那里知道我要回来,给气走的?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巴望着有人哄他回来不成?我爸就那么宠他,真把他当亲生的?”
曾强连忙撇开祸害父子感情的锅,摆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这和你没关系,桑总怎么可能真把他当亲生的,我就是乱说的,你别听我这一张瞎嘴!”
桑野痞气地揪住他不放:“那他为什么我一来就走?”
“那就是他自己作死,”曾强酒气上头,说话正兴,明知这件事不能多说,可他这会儿管不住自己喝醉了的嘴,隐隐地有些不耐,“我不是说了嘛,他就喜欢瞎琢磨!心眼儿还多,烦死了!”
“琢磨总要有个事给他琢磨,我看曾哥你就是哄我的,说不定我爸以前真有过把公司给他的念头,就是他走了,这机会才落到我头上来,”桑野不阴不阳地哼一声,“老匹夫,看我不回去找他算账!”
曾强生怕他因为这事去找桑秦然后把自己抖落出来,这会儿真有些慌了,连忙说:“不是不是真不是,李骋一心要重建清风苑,老板不肯,两个人吵了一架就吵崩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千万别去找桑总,不然桑总还以为我挑拨你们父子关系呢!那我可真成了罪人了!哪有自己儿子不要,把家产给外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他后面那一连串的桑野没管,只抓住前面的重点:“重建清风苑?我觉得这也没说错啊,那么好的地段空在那里,这不是浪费么!去年我和我爸说这事的时候他也生气,实在是奇怪,当年要说不行也就算了,可现在那边都要成了鬼区,空放在那里当摆设吗?”
曾强没料到桑野这么能说,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怎么作答:“这个……这个我怎么清楚?”
桑野说:“当年清风苑也是曾哥你的项目,怎么还会不清楚?”
曾强听得冷汗都往下落:“别、别提了,那里不是出过事?一把火把整栋楼都烧没了。”
桑野“惊讶”道:“啊?怎么会整栋楼都……那不是曾哥你带人建的么,这质……”他把“质量”两个字憋回去,幽幽嘬着酒,一双眼睛里泛出冷意,盯着曾强不放,看着他差点筛糠似的抖起来,微微眯了眼睛。
年节之后,桑野还邀过曾强喝酒,只是这一回被曾强推辞了,桑野冷笑一声,知道曾强是怕了,不再假惺惺地和他当酒肉朋友,再也没邀过。
来年二月,许市长调任,托病辞了职务,去国外照看孙子去了,临走前和桑野林烝他们两人“喝”了一杯。
许市长不怎么喝酒,他们聚在茶庄里吃茶。
老人家满头白发,其实还没到退休年纪,白发都是熬出来的。
因着许卿的缘故,许市长对于林烝和桑野知道得都不少,关于商政他没有多言,老少一聚,不像是市长和商人,像是来品茶听琴的,到最后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没了官话,就只剩一些老者的训诫,大多也是说给林烝听,林烝和许市长更为熟稔一些。
中途桑野问过一次清风苑的事情,许市长抿了下嘴唇,缄口不言,临走前才说:“这件事我以前也查过,只是缺少证据,最终没有结果。”
他看着桑野打量些许时候,最后说:“或许这件事在你们手上会有个了结。政策越来越开明,社会也跟着进步,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这是时代的功劳,也是人的功劳,所有人的功劳。”
桑野当着许市长的面笑得十分体贴,回家之后往沙发里一砸就开始飞白眼:“他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也知道科技发展、社会进步,他就不能给我一些实用的建议或者透露一点内情吗?”
林烝过去拎起他任由桑野赖在他身上晃,林烝:“许市长说得已经很多了。”
桑野撑着头:“我听得险些打瞌睡……你们都说了什么?”
林烝:“新上任的那位是个骨干人物。”
桑野道:“现在哪位不是骨干人物?我不担心不能扳倒桑秦,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桑野趴在他肩上沉默许久才轻声道:“也不是担心,我就想知道桑秦到底做了什么事,想知道他到底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最后要判几年。”
“清风苑那栋被火烧没了的房子里一定有蹊跷,”桑野说,“那场大火烧没了一栋楼房,没有造成人命,但有八名伤者,其中一位重伤患者在一年后因病去世,上呼吸道感染。”
桑野静静地说:“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当年的报纸上都写没有造成死伤是幸运,重伤患者脱离危险也是幸运。可一年后,那位患者离世的时候没有报道和发现,也没人知道他的死或许和当年的一场火灾有关。如果火灾是人为,楼房坍塌也有人为因素……这条命就要记在桑秦那里了。”
他摁开手机里的一段录音,去年桑秦装病时候和他说的话,声音经过电子设备发出一些滋滋的电流响声,听起来有些失真。
桑秦的原话是:“……那里曾经发生过火灾,死伤不少,不吉利……”
桑野按下暂停键,闭了闭眼睛:“你看,桑秦自己也知道最终有人因为这件事死了,他知道这笔恶账是要他来还的。”
林烝抱着桑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亲了亲他的鬓角:“阿野,那是他的债,不是你的。”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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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趴在林烝怀里赖了一会儿,沉默好久又忽然地笑出来, 和林烝讲了些开心事, 转脸笑开说:“之前我们在北京遇到的那些学生今年有巡回演出,苏杭首发。去年他们就邀请了你我,只是那时候我们还在意大利, 错过了。今年听说我们在国内, 他们寄来两张票, 你去不去?”
林烝看气氛缓和下来了也松了一口气:“你想去我们就去。”
桑野推开他:“有点主见好不好, 我又不是你主人,我去哪你就去哪啊?”
林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分明是你躺在床上也要,在沙发上也要,你要我就给,你说谁是主人?”
桑野从沙发上跳起来气得发笑,抛下“有病”两个字,自己晃去了书房。
春上天回暖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参加了音乐节,露天场地里一起挥着荧光棒大声地唱歌, 跟着节拍和那些活力四射的青年一起摇摆。
林烝不参与这些, 站在沸腾欢闹的人群里,从下午到夜晚, 从黄昏的阳光里到夜半的彩灯中,他眼里只有一个人。
桑野玩得兴起,跟着旁边的小姑娘们一起疯狂,为歌手狂野的高音尖叫,拍着林烝的胳膊拽着他的手兴奋得蹦跳, 非常之做作,自己都要笑场。
满头的汗随便甩甩,或者坏意地蹭在林烝的衣服上,还次次往他怀里蹭,林烝也就笑着把他一抱,等vocal登场桑野又挣出来继续发疯。
他们和那群年轻人又聚了一次,打牌玩乐直到半夜,和女生逛商厦,和男生打游戏,桑野非常吃得开,捞了一群“小闺蜜”和“好兄弟”,直到他们要赶往下一场演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回到苏河这边桑野也没有非常忙,海外的公司有费迪南,源盛那边有怀特小姐,梓安里藏着只扮猪吃虎的小兔子,桑野当个甩手掌柜畅快得很,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串场子,从高尔夫到搓麻将,生活极度奢靡。
除了为林烝“守身如玉”,别的他都玩得溜。
林老板就不一样了,林烝在没有桑野之前就是一工作狂。
他手下虽然也有得力干将,但因为个人能力太过出色,很多事情下面的人还是会等他审批点头才落实执行。虽然这种模式也有一些弊端,但不可否认的是,林烝作为公司里的领袖人物非常出色,不仅担任了实际上的领袖,还是他们公司年轻人心目中的精神领袖。
桑野享受他的生活,林烝享受他的工作,两个人在日常小事里也经常会有一些摩擦,桑野又是作天作地的脾气,一言不合就要拉着林烝吵一架。
小吵怡情又修身,最后滚筒洗衣机里一滚,桑野赤条条白净净的被剥出来,总要一个电话打给傅知非干嚎,把林烝的罪名一一列举,要发小和他一起“同仇敌忾”,罪项多如过江之鲫,诸如——
“没天理!他居然要我十点半之前回家!”
“丧心病狂!我和他约定每周给对方做一次饭,他居然非要我穿围裙,还!是!印!花!的!变态!”
“他不让我喝酒我就把他眼镜上的镜片全薅了,现在他居然要我把新闻念给他听!有病吧!”
“他还不让我见康平李家的徐盛徐家的尊优罗家的臣墨赵家的,因为他觉得他们勾引我!勾引他喵个蛋啊!”
“我今天把他养的屁屁花全拔了,他居然打我!还说没用力!我屁股都辣辣的……不是,这个你就当没听见……”
最开始的时候傅知非还真心地劝一劝,劝桑野收收性子别闹腾,叫他和林烝好好沟通,后来他就明白了,这混蛋儿子就是来变着法儿秀恩爱的,每回还要诉一诉自己“翻身失败”的苦,总结来说就是:吵架的姿势千奇百怪,攻受的上下一成不变。
最后傅知非就不怎么理了,每回把桑野嘲讽一通,两个人中二少年一样你叫我儿子我自称爹,占完便宜就撂电话。
桑野那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打不到我”的性子就没改过,仗着自己有林烝就非要到傅老师面前去炫耀一下,看傅知非生闷气又打不死他的模样非常嘚瑟,在傅老师叹说“交友不慎”之后就要怪笑一声“现在才知道,晚啦!哈哈哈哈!”捏着嗓子笑得像葫芦娃里的蛇精。
正经事桑野当然也有做,绵山那边的质量监督掐得死死的,对曾强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曾强在和桑野喝过那回酒之后一直都战战兢兢,生怕把从前的事情抖落出来,赶工加期也不敢耍滑偷懒。
时间在桑野的笑声里过得飞快,康爵和温泉山庄前后竣工,泉镇的二期工程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几家公司都是一派欢乐欣荣、干劲十足的模样。
这一年桑野生日,康爵正式开张,这是林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之一。
前几年桑野就念叨着苏河没有gay吧,现在林烝真的送他一家gay吧,他却没了再找情人的兴致。当晚桑野请了一众纨绔朋友在康爵狂欢,豪爽地开了几十瓶香槟,放言说今晚酒吧的一切消费他买单,却没留下和他们一起玩,拉着林烝回玉华庭院,两个人滚床单去了。
林烝在床事上向来有些凶,以前的情人那里连接吻都几乎没有,落在桑野身上就变成了到处都要咬一口。他们在性这件事上从来融洽,自从桑野躺下去之后,这懒散的纨绔就没再打算爬起来,之前还假惺惺地挣扎过几次,后来就理所当然地享受服务了。
特别是……那什么之后,本身就又累又爽,桑野只管趴着,林烝给他身上咬红了的地方上药,还有一些精油按摩护理液什么……什么的,桑野经常被他揉着揉着就睡着了。
今天有些兴奋,林烝又非常耐心地捧着他,所以也不是很累。
桑野抱着枕头盯住林烝不放,越看越喜欢,自己在那儿傻笑。
林烝被他看得好笑,一套程序结束拍了下他的屁股:“傻笑什么?”
他的手还没打下去桑野就开始叫疼,林烝都没拍出响,捏了两把笑他:“怎么这么娇气。”
桑野就没个正形地笑说:“你惯出来的。”
康爵的建筑外形被做成亚克力牌摆在床头,还能兼顾通电小夜灯,桑野瞧着瞧着又笑了:“别人过生日都送什么项链戒指高定华服,送车送房,你倒好,送我一家能赚钱的店,真是……又俗又豪。”
林烝:“很俗吗?”
“也不会,”桑野啧一声,“我这不就随便说说嘛。”
林烝笑了笑去洗手,回来从床头柜里捞出柯尼塞格钻石镶边的车钥匙递给桑野。
“!”桑野眼睛都亮了,一边弯着眼睛笑,一边把玩着车钥匙还要数落他:“光是这一块车钥匙就够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吧?你这可真是——浪费得真合我心意!”
林烝躺下来冲他招了招手,桑野笑眯眯滚了过去,和他抱在一起。
林烝捏着他的手看,一边琢磨:“明年送你什么?”
桑野握住他的手摁下来,非常无理取闹地说:“你问我?你要送我礼物,问了就是不诚心,居然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吗?”
林烝就喜欢他这幅耍无赖的模样,捏了他的脸,又把他手捏在掌心里,拇指往他指根上搓了搓,但林烝始终没说话。
因为桑野是绝不会接受戒指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桑野轻轻一挣,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别搓了,揉面团呢?”
林烝亲了下他的眼睛,桑野插科打诨的话掐在嘴边就没说出口,生硬地拐弯,桑野小声说:“戒指是鸟脚环,串了项链戴在脖子上也是狗项圈,我不要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