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扪心自问,他究竟将萧弋云当成什么角色来看待,恐怕也是说不出的。
林泽只知道,掌控欲这东西就是无底深渊,永远也无法填满。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日万,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让我缓缓
第65章 掌控之欲
一场因玫瑰而发生的争执过后, 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因为萧弋云的“病”,林泽为他配备了新的护工。
护工们从未见过萧弋云这样的病人, 沉静、柔和, 像白瓷的雕像。
眼歪嘴斜的病人他们看多了, 这种眉清目秀甚至还挺清高的, 是头一回遇到。
可惜了, 这么出众的一个人, 居然患上精神疾病。好在他的爱人足够专情,到了这种地步仍不离不弃。
不知情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的想法都大同小异, 无不佩服林泽的“爱心与包容”。这位病人真不晓得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才遇到林先生这般有情有义有钱有颜的男朋友。
护工们正聊着天, 谁知一扭头发觉病人不见了, 而别墅大门大敞四开。
雇主再三强调,这是有攻击性的病人,一刻都不能离开视线。
一旦想到病人万一出门伤害路人, 会引来官司,护工只觉得大难临头。现在这份工作的薪水,是前的好几倍, 他可不想丢了来之不易的工作。
然而,萧弋云并没有走远。
他站在院子里, 仰头看着枫叶,眼里流转着剔透的光亮。
3个月的约定已经过去一半,但他只完成了最小的一个目标, 能回国而已。
所剩时间不多了,李乐年轻气盛,万一脾气上头找林泽硬碰硬,那么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一阵凉风拂过,裹挟着树梢上的红叶飘远。
萧弋云循着红叶飞舞的轨迹望去,正巧看见林泽从外面归来——机会来了。
他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开,只是静静望着下班归来的林泽。
等到那人走得越来越近,萧弋云才慌乱地转身回去。看他急匆匆的模样,仿佛自知犯错,又急于逃避。
“不要走。”
林泽叫住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为时6年的纠缠里,萧弋云自信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性格。
萧弋云驻足,在回身之前,就被林泽半搂住后腰:“是在等我吗?”
萧弋云诚实地回答:“不是。”
林泽带着人朝房子里走,感慨道:“真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萧弋云没吭声,不动声色地躲避,试图远离林泽,与从前一模一样
林泽早就习惯了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却又忍不住报复的心思,故意单手抽开领带。
果不其然,萧弋云一怔,脸色骤变。
林泽扬了扬手中的领带,低声问:“你很怕这个?”
萧弋云本能想要逃离危险源,警惕地望着他,像受惊的鹿。
林泽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脱去风衣,摘掉领带,看起来并没有要做一些别的事情的意思。
一直跟在后面的私人助理孟溪才想伸手去接,却见萧弋云先一步接过风衣和领带。
一时之间,孟溪愣住,不明白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与此同时,林泽也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一线光亮自他深邃眼中划过。
臂弯挂着风衣领带的萧弋云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不清楚林泽的衣物应该收纳到哪里,只有皱眉站在原地。
他似乎只是想借这件小事,免去被领带折磨的苦事。谁知道反倒弄巧成拙,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另一边,林泽并没有指点迷津的意思,正饶有兴趣地观望着。
他喜欢萧弋云展现出温柔和乖顺的一面,即便是犯傻,也令人喜爱。
萧弋云正为难地望着他,他却只是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尴尬对视数秒之后,萧弋云终于记起来,这是孟溪的工作。于是,他又忙不迭将衣物送到孟溪的手里。
孟溪接过来,神情不冷不淡:“谢谢。”
即使隐约感知到一丝敌意,萧弋云依旧态度温和:“不用谢。”
遇到这种好脾气的人,即使是孟溪也无可奈何。如果非要计较下去,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更为重要的是,林泽曾有言在先,不许他再在萧弋云身上下功夫。
孟溪暗自撇了撇嘴角,带着林先生换下的衣服去往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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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林泽还不忘同护工询问萧弋云今天的状态。
护工表示:“病人很安静,除了下午擅自开门去了院子,没有做过任何危险的事情。”
林泽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他这一天里,都做了些什么?”
护工还以为是雇主在考核自己,绞尽脑汁回忆道:“上午看书,午睡后继续看书,又弹了一段钢琴曲,再后来就跑去了院子。”
林泽抓住了某些重点,追问道:“他看的是什么书?”
护工的记性可没这么好:“似乎是舞蹈类的……舞蹈鉴赏?舞蹈历史?对不起,林先生,我实在记不清了。”
护工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林泽没心情听完。
他打断了护工的话:“看来,今天他状态很好。”
护工说话时,多了些惋惜的意味:“是的,要是您不提前说,谁会以为萧先生是病患呢?无论治疗还是吃药,他都十分配合。”
林泽没有表态,只是再度嘱咐他:“记住,不要让他靠近窗户,任何玻璃制品、尖锐的东西都不能碰。”
“这是当然的。”护工忙说,“发病这种事情没有规律可循,必须时刻堤防。”
“今晚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尽心尽力照顾他。”
林泽对外人总这么彬彬有礼,事实上,身居高位者只要一句道谢就能拉拢人心。
于是,护工又不禁默默感慨:病人到底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遇到这样一位爱人!
林泽找上萧弋云的时候,护工正在动用医用约束带。这是林泽的意思,理由是病人具有不可预估的攻击性,一分钟都不能离开监管。
令人惊奇的是,萧弋云表现惊人的十分顺从,近乎逆来顺受。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抗拒的神情就映在眼底。但他也不挣扎,只是攥紧双手隐忍着。
可是谁又能知道,顺从和隐忍的目的,是为了取得林泽的信任呢?
“先等等。”
林泽突然现身,亲手为萧弋云解开。
萧弋云狐疑地看着他,绝不信林泽会这么好心。
林泽对萧弋云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弋云没有权力拒绝,只有用隐忍和顺从,才能换来一丝打破噩梦的希望。
他跟着林泽走向走廊的尽头的房间,随着指纹锁开启,心也提到嗓子眼。
林泽半搂萧弋云后腰,手掌微微用力,催促他自己打开门:“进去看看吧。”
门后另有洞天,与其说是一间储物室,其实更像私人展览馆。
名表珠宝艺术品都收在玻璃除尘罩下,是林泽从拍卖行高价竞拍回来的各色天价藏品。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美好的东西。
萧弋云并没有被林泽的藏品迷花眼,环顾四周之后,看见一张格格不入的肖像画。
那是林泽在B国时画的,也许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抑或是被“陌生画家”激发出一点挑战欲。
小小的画框占据了一整面空白的墙,廉价的合成木质材料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萧弋云仰头看着这张画,直到林泽问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萧弋云看着自己的肖像画被送上墙,陈列在一堆天价艺术品之间,不禁反问林泽:“不违和吗?”
林泽认真地对他说:“对我来说,你是最珍贵的藏品。”
对此,萧弋云不禁苦笑,连连摇头,俨然是不认同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在萧弋云即将出门的时候,林泽忽然出声:“你很喜欢跳舞?”
萧弋云驻足,摸不透林泽的想法——也许只是试探,试探他是否还想着从前的生活,是否还想逃离这一场噩梦。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萧弋云转过半张脸,轻颤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掩住眼里的光晕。
听到这话,林泽没有说话,但也毫不掩饰满意的态度。
萧弋云说完话便又想走,林泽再度唤住他:“再等一等吧。”
萧弋云蹙眉,不明白林泽今晚还想做什么。
很快,孟溪现身,很懂分寸地站在门外。
林泽朝萧弋云扬了扬下巴,话是对孟溪说的:“帮他录入指纹。”
听到这话,萧弋云与孟溪同时流露异色,一个惊疑,另一个惊愕。
“只要你听话,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看林泽的态度,近乎是以慷慨的主人自居,给听话的玩物尝一些甜头。
萧弋云自觉受到侮辱,飞速地拒绝:“不用了。”
林泽问:“不喜欢?”
萧弋云扫视“私人展览馆”,兴致索然:“没兴趣而已。”
林泽遗憾地摊手:“大多数时候,你实在让人扫兴。”
任谁走进这间储物室都会两眼放光,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据为己有。只有萧弋云满面漠然,口口声声说着没兴趣。
“你和李乐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摆出这副姿态吗?”
玫瑰换不来一个笑脸,天价的藏品换来一句没兴趣。有些时候,林泽真想把他锁进软包房再也不放出来,逼他彻底忘记从前的事情。
自由、自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放在萧弋云面前,他却拼命地抗拒。
突然听林泽提起李乐,萧弋云生怕无辜的人再受波及,有心转移话题:“你要的是一件安静听话的收藏品,而不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不是恋人。”
林泽压着嗓音,挑字眼问他:“这么说,你依旧认为你和他是恋人?”
萧弋云慌忙辩解:“不是这样的!”
然而,他越是维护李乐,林泽便越是不悦:“你看看你着急的模样,不正印证了我所说的话吗?”
萧弋云自知失言,眉宇越蹙越紧:“我已经留在你的身边了,还不够吗?”
林泽抬起萧弋云下颔,垂眸逼视,锐利的神情仿佛要将他洞穿:“不够,远远不够。”
在对上眼神的刹那,萧弋云本能地撇开脸。下一瞬,面颊都被林泽箍紧。
林泽对萧弋云说:“我的心里缺了一块,永远都填不满。”
萧弋云不禁惨然一笑:“你的心里缺了一块,就用别人来填,真是可笑啊……”
林泽望着他,眼中几乎燃起无名之火:“我再说一遍,我不在乎你是否认同我的做为,我只在意你是不是我的。”
“对你,我早无话可说。”
冗长的沉默后,萧弋云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后,他转身就走。
孟溪仍站在门外,想帮林先生拦住骄纵而不听话的玩物。
萧弋云冷声说:“让开。”
孟溪只看林泽的意思,对萧弋云视若无睹。
直到林泽说:“让他走。”
萧弋云回到卧室,护工正手拿医用约束带和药品等着他。
他讽刺地看着这些东西,在护工走到近前时,猛然掀翻配好的药片。
护工随即变了脸色,以为萧弋云毫无征兆地发病了,不禁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动静引来了林泽。药片洒的到处都是,水杯也翻倒在地,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萧弋云看见林泽到来,再度想起刚才所遭受的一切,在怒气和羞愤的驱使下,用鞋底碾碎脚下的药片。
在收藏室挂上肖像画,昭示着林泽只把他当做物品,而不是一个平等的、自由的人。这个举动刺激到萧弋云敏感而脆弱的精神,让他再也压制不住愤怒。
林泽从没有意识到,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在抹杀萧弋云做为“人”的自我和尊严。因而,他也不明白萧弋云为什么吃尽了苦头,却还不断地抵抗。
孟溪最先出声,夺过医用约束带逼近萧弋云:“怎么还愣着,难道要等他伤到林先生吗?”
护工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跟上去帮忙。如果遇到反抗,他可以搭把手压制住发狂的病人。
果不其然,一直安静乖顺的病人发狂了,不断挣扎、扭动。因为过于消瘦,练家子孟溪很快就制服了他,把他拖拽到床上。
萧弋云对孟溪怒目而视,厉声问:“你为什么要做他的狗?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作为回应,孟溪下死手按住他,冷声提醒:“不要说疯话。”
萧弋云用尽力气同孟溪扭打,却被护工抓住另一条手臂,强行按回床面。
他看着孟溪,以及矗立在门前的林泽,近乎绝望地说:“你们才是疯子!你们是才是怪物!是你们把我逼成了现在的样子!”
然而,护工早就见过萧弋云的精神诊断书。现在,就算萧弋云喊破喉咙,别人也只会把他所说的一切,当成发病后的疯言疯语。
护工对孟溪说:“孟先生,请帮忙绑住他的另一只手,医用约束带您会使用的吧?很简单,但要扣紧一点,防止挣脱。”
“都放下,让我来。”
一直坐上壁观的林泽终于出声。
他走到萧弋云身旁,身影像一座黑沉沉的山。
萧弋云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觉左右手臂都被人按住,根本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