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说林总要来,早有人在外迎接,准备带贵客直达VIP坐席。
那人看见萧弋云时,明显愣了一瞬,几秒钟后,貌似明白了什么——啧啧,看他穿的是名牌,坐的是豪车,还伴在富豪左右……大家都是社会人,这点儿事情谁还能不懂?
不过懂归懂,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小情人吹吹枕边风,也能吹出好些事情来呢!
他先与林泽握手寒暄一番,转而又将视线落在曾经的合作伙伴身上:“小萧,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面。这么多不见,你风采不减当年呀。”
萧弋云看着他伸来的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毫无握手的意思。
曾经一起演出帅小伙,已经出现中年油腻的迹象,发际线也岌岌可危。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他已经开起了公司,自己做老板,再也不用跑商演。
靠着林泽4年前送的那笔投资款,他挤走萧弋云,赚上了大钱。
尴尬的气氛下,曾经的老熟人皱了皱眉,空伸着手,在收回和不收回间犹豫。
林泽十分自然地搂住萧弋云后腰,绕过无关紧要的人,一同进场:“我们都相信,今晚的演出一定十分精彩。”
萧弋云挣了挣,却无济于事。林泽的手指箍住他的腰侧,毫不回避地在耳畔说:“你真的瘦了很多。”
萧弋云躲开扰人的鼻息,苦闷又难堪地直皱眉。
“送上门给富豪玩,还玩出清高来了?这年头,真是笑贫不笑娼!”
至于迎接出门的老熟人,盯着林泽紧搂萧弋云的手臂看了半天,蓦然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来。
舞台上表演的舞蹈剧,是4年前萧弋云离开工作室前编的最后一支舞。
舞蹈演员早已换了一茬新人,他们年轻、靓丽,满是蓬勃的朝气,一如当年台上起舞的萧弋云。
萧弋云坐在观众席,看着舞台上灯光迷离,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唇角上扬,却又在下一瞬笑意散尽——他这样一个被噩梦缠身的人,永远也无法登上舞台表演了。
“你在想什么?”
林泽一转头,就看见萧弋云正凝望着舞台。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渐渐地,眼中竟泛起隐约的泪光。
萧弋云蓦然回过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试图掩饰满眼的感伤。
林泽抬手,拇指摩挲他的眼角,指腹果真有濡湿感:“你还想跳舞?”
萧弋云垂下眼帘,并没有回答。反正,不论答案是什么,林泽也不会让他过回从前的生活。
一个半小时后,舞蹈剧落下帷幕。
与此同时,萧弋云终于松一口气,天真地以为不用再受煎熬。没错,旧地重游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谁知,“老熟人”又迎上来,对林泽前倨后恭:“请林总稍等几分钟,我们的舞蹈演员都很想与您合影。”
按照林泽的行事风格,绝不会跟一群无关紧要的小演员合影。孟溪刚要回拒,却听林泽说:“也好。”
孟溪诧异地直皱眉头,直到发觉林先生在注视着萧弋云——原来,是为这个人准备的余兴节目。
孟溪暗自挑眉,借垂头掩饰脸上不耐烦的神情。
紧接着,林泽搂着萧弋云后腰走向舞台。周围人来人往,有散场的观众,也有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在外人面前,他总喜欢彰显自己主人的地位,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这件“艺术品”是自己的。
萧弋云紧绷着身体抗拒,因为用力过猛,挣脱林泽的同时,自己也退开好几步。
恰巧此时,有人路过他的身旁,好心地扶了一把。
萧弋云顺势回头,看见那人略比自己高过半个头,用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
虽然没有看清好心人的脸,但帽子萧弋云认识——是在机场和李乐交换的那一顶!
刹那之间,萧弋云惊愕地微瞪双眼,驻足在原地。
那人没有露脸,只朝他微微点头,无须说话,就传达出千言万语。
——他们之间的一切重逢与偶遇,都是费尽心思的必然。
无声之中,萧弋云红了眼下卧蚕。他想笑一笑,但双眼总那么酸涩。
“你在看什么?”
林泽紧跟上来,单手搂住他的后腰,掌心箍住腰侧。不论萧弋云怎么抗拒,林泽都绝不放手。
萧弋云飞速地收回目光,至于戴鸭舌的小伙子,同时转身离开。
——说好了3个月,他们都要做守信用的人。
他们擦肩而过时,萧弋云感知到那人指端擦过自己的掌心,缓缓下滑,末了,轻勾住指节。
掌心像有一簇火苗燃起,但萧弋云的脚步没有停止。
他必须跟着林泽离开,才能保证李乐的安全。
舞台上,还没散场的舞蹈演员们画着大浓妆,一个个也看不清眼睛鼻子。但他们是年轻的、鲜妍的,每一人都像色彩明艳、充满张力的油画。
萧弋云站在一旁,被衬托得愈发沉静,像水墨绘成的,韵味无穷。
老熟人丝毫没把萧弋云的冷脸放在心上,热络地招呼他合照:“小萧,一起来合影吧,说起来,你还是他们的前辈呢!”
萧弋云本想用沉默拒绝他的邀请,却被林泽紧搂后腰送到第一排。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看这亲密程度,这两个人的关系根本不用多说。
萧弋云早就习惯了这些眼神,虽然早就对此深感厌烦、厌恶,但也只能平静地接受。
至于林泽,毫无避嫌的意思,搂着萧弋云后腰的手毫不松动。
合影结束,老熟人带着一名新人送到林泽跟前,显然有心替他拉人脉:
“这位是B.O.C的董事林泽林总。”
“这是我们工作室旗下的新人,舒旭鸣。”
男孩很会来事,也不怯场,主动与林泽谈笑:“林总,您叫我小舒就好。”
林泽秉持着礼貌与修养,同刚上大学的小男孩握手:“你好。”
林泽本没在意过这个才十□□岁的大男孩,直到多看几眼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的奥妙——这个人,跟萧弋云有几分相似。
但也只有那么三五分,好看归好看,可惜气质浅的像一杯白开水,着实无趣。
很多人都想往林泽身边送人,投怀送抱的也不计其数。可惜的是,林泽从没把谁放在过眼里。
他又不是垃圾回收场,没道理忍受这些各怀目的,又粗制劣造的美人。
再者,他已经找到了最美好的“艺术品”——
如是想着,林泽再度望向萧弋云,眼底涌现出不一样的神情。
他的眼神平静中藏着炙热,像海平面下藏着旋涡,急不可耐地将萧弋云裹挟在里面。
萧弋云回避他的视线,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年轻的舞蹈演员完全被无视,只能陪着笑脸,在老板的解围下去往后台。
回程之中,林泽忽然感慨:“你看,即使你摆出一副冷脸,你的老朋友也会前倨后恭。”
萧弋云一时不明白言下之意,只是垂眼坐在林泽身旁,静等他说下去。
林泽兀自说下去:“他还很懂我的心意,知道要挑个有些像你的人送到我面前。至于那个舞蹈演员,汲汲营营地想往上爬,可怜又可嫌。”
萧弋云不禁苦笑,心中想的是,幸好那个小舒比自己幸运。
如果再给他一次回到从前的机会,他一定会尽己所能地远离林泽,扼杀一切见面的可能性。
林泽等了许久,仍见萧弋云垂着眼,既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一眼。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冷声问:“难道你很羡慕他们的生活吗?”
“难道你喜欢奔波劳累,低三下四巴结人?”
“还是说,只要能离开我,你什么都愿意做?”
“我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看看,你曾经的朋友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们可没有被人当玩物豢养。
萧弋云将脸转向窗外,看着秋日的阳光,缓缓闭上眼。
如果他虚荣一些,无所谓人格与尊严,或许十分乐意留在林泽身边。但认知与良知时刻提醒着他,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不该过这种日子。
他不是林泽的玩物、藏品、艺术品,或是任何附庸品。
林泽掰正他的身子,不容许任何逃避:“你很羡慕他们低自尊的生活吗?”
萧弋云推开林泽,眼中写有嫌恶与惧怕的神情交杂在一起。
很款,林泽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林泽蓦然嗤笑:“羡慕又有什么用,只要我不放手,你哪里都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萧弋云就能开口说话了
===
林泽:我能给你一切
萧弋云:滚
林泽:看,谁都上杆子巴结我
萧弋云:滚
林泽:自由可以当饭吃吗?
萧弋云:滚
第68章 开口说话和舞蹈自由
这趟出门很不愉快, 回来以后, 萧弋云在卧室闭门不出。
林泽看似平静地翻阅文件, 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乔语才推开书房的门, 就被飞来的文件夹砸个正着。
惨遭无妄之灾的人悄悄翻了个白眼,拾起文件夹送过去:“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怎么发飙了。”
林泽实在太过克制了, 用绝对理性压抑情感、情绪。
在乔语的记忆里,这家伙从小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礼节到位从不出错,长相出挑、能力出众,是以一己之力把别人家孩子克死的典型案例。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得压抑, 才会把近乎变丿态的偏执欲发泄在萧弋云身上。
乔语向来同情心泛滥,对林泽说:“要不要我帮你心理疏导?免费的。”
林泽接过文件夹, 转瞬间收敛住脾气,仿佛刚才的怒不可遏是一场幻觉:“不用了, 我很好。”
乔语坐在他书桌对面, 谈起萧弋云的事情来:“那就说说另一个人的事情——他做了什么, 惹得我们林总大发雷霆啊?”
林泽撇了撇唇角, 冷声说:“我给他的一切,他都不屑一顾。”
这句话没头没脑, 乔语十分不解:“啥?”
林泽说:“今天,他亲眼看见了曾经的朋友怎么前倨后恭巴结权贵,待上位的小演员怎么汲汲营营。”
“而他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留在我身边,就有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我给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我实在不懂他到底在闹什么。”
乔语无奈地叹气:“想听真话?”
林泽不喜欢看别人卖关子:“说。”
乔语思索一番措辞,选择比较委婉的说法:“萧弋云是一个人,他不是玩物、宠物,或者其他的附属品。”
没想到,林泽居然十分赞同这席话:“他的确不是。”
然而,除此以外,乔语没等到任何其他的表态。
乔语发觉林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把话说开:“他是人,又不是死物,怎么可能被你握在手里,还不反抗?”
“有些时候,我真不明白,自由、自我这些东西有什么可执着的。”林泽十分不屑,自自鼻息里发出一声轻哼,而后说道,“就比如他的那些朋友,自由自在得很,可事到临头,还不是一个个迎来送往?”
“而他呢,只要他愿意接受,我会送他一座玫瑰园,也乐于同他分享我所有的藏品。他生病了,我可以把他送到私人小岛上调养,雇专门的团队监护。”
“他留在我的身边,拥有太多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不是吗?”
好吧,之前说的好一通都是对牛弹琴。
乔语叹气:“但是,尊重和平等呢?你尊重过他吗?你有没有把他当成平等的人来对待?”
林泽从没有思考过这些,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想说什么?”
乔语咬了咬牙,终于说出憋在心底的大实话:“我想说,他是无辜的,趁早放手吧。”
“不可能。”林泽眉眼骤冷,神情凛冽起来,“如果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们两家的生意恐怕就做不长了。”
乔语生怕引火烧身,当场举手投降:“我还是去给病人疏导疏导吧。”
到了夜晚,萧弋云要面对的磨难,则是医用约束带。
谁都不会知道,这些柔软的海绵和束带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除了身体上的酸痛和牵制,更多的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即便入睡也被人控制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几乎每一晚,萧弋云都在噩梦中惊醒,满背都是冷汗。他想蜷起身子找寻安全感,可是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徒然地动一动身躯。
他就像落入蛛网的蝴蝶,在重重缧绁中无法挣脱。
林泽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即便在睡梦中,他也是被握在掌心的。
“乔医生,晚上好。”
护工正要出门,就和乔语撞了个满怀。
乔语看见身陷缧绁的萧弋云,心里腾出一股火气,说不清是正义感爆棚还是良心不安作祟。
乔语压着火气说:“放开他。”
护工犹豫着表示:“但这是林先生的意思……”
乔语不由分说,亲自上阵为萧弋云松绑:“他是医生我是医生?”
护工知道乔语和林泽是朋友关系,实在不好阻拦,只能满脸为难地站在一旁干瞪眼。
萧弋云怎么都没想到,乔语能做到这一步。对乔语来说,站在林泽的对立面,需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