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远一点。”萧弋云只能嘴上叫嚣,根本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泽逼近。
很快,林泽握住他的手腕,刹那之间,眉宇微扬。萧弋云脸色变了又变,心知大事不妙。
林泽找到了那根红绳,用力扯下来,仔细端详:“哪里来的?”
萧弋云飞快地说:“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关你的事。”
一根红绳倒不是稀奇的东西,稀奇的是红绳背后的含义。
林泽拨弄着红绳上的小狗吊坠,再一次问他:“哪里来的,说实话。”
萧弋云信口胡说:“我买的。”
林泽追问:“为什么给自己买这个?说说理由。”
“为了庆祝我彻底摆脱你!”萧弋云被怒气激红了眼,挣扎几回,又被按回床面,“我觉得那一天特别有意义,应该添一样东西来纪念。”
林泽没那么好骗,就算心里气得不轻,但理智仍将情绪死死压制这。他绝不会被萧弋云带偏思路:“我记得很清楚,你不属狗。”
萧弋云急中生智,冷笑着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就是这个属相。”
这个理由令人无法反驳,却又不无槽点。林泽仍没有全然相信,兀自沉思起来。
萧弋云生怕李乐再受牵连,忽然大喊大叫:“林泽,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林泽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喃喃重复:“报应?我会遭到报应?”
说话间,林泽拉紧抽带,亲手将不听话的人禁丿锢在床上。他用行动告诉萧弋云,报应从不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萧弋云仍在挣动,冲着林泽叫嚣:“你这个怪物,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林泽沉着脸,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将医用约束带绕上他的膝弯。
萧弋云崩溃地发现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只能嘶声控诉:“你污蔑无辜的人,你还找人顶丿罪……”
“闭嘴!”
不等他说完,孟溪猝然高喝。
护工还在面前,万一萧弋云说出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恐怕不好办。
“让他说。”林泽绑好最后一根束带,手掌却还握着舞者特有的纤细脚踝,无意识地摩挲着,“萧弋云,把你想说的都说完,我给你机会说出来。”
因为刚才的喊叫近乎喊哑了嗓子,萧弋云发出一段颤音,喘息良久才又继续说话:“你找人顶丿罪,那起车祸分明是你指使的!”
林泽走到床头,为萧弋云拨开因汗水而粘在额头与眼角的碎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还有呢?”
萧弋云嫌恶又惧怕地别开脸,咬牙说:“还有,你授意别人诬告,用的都是灰色地带下三滥的手段。”
“陶思思的验伤报告是假的,你指使她污蔑别人。”
“假礼服也是你的手笔,你做事情从来都不择手段。”
“你的私人助理多次绑丿架我,现在又非丿法拘丿禁我、折磨我。”
“你还害的一个年轻人眼睛受伤……只差那么一点,他就瞎了!”
…… ……
萧弋云越说越多,最为可怕的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孟溪心虚地瞥向护工,悄然观察他的神情。这些事情,怕传出去一件,都够B.O.C喝一壶。如果警丿察找上门来,事情不一定能捂住。
然而,林先生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萧弋云继续说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萧弋云终于说够了,脱力一般地躺在床上。他再也不挣扎,微启的唇间不住地发出喘息声,眼睛的泪痕和汗水都交融在一起。
林泽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瞧,一时之间,卧室里安静地只剩下萧弋云的喘息声。
也不知道林泽想起了些什么,轻声叹息,又将眸光投向护工。
护工只是被平静地望了一眼,就不禁一怔:“这位病人……是不是有妄想症?”
此言一出,林泽唇角微扬,讥讽而又锐利地逼视萧弋云——看见了吗,无论你喊得声嘶力竭,还是迷离凄厉,都没人会相信。
萧弋云也笑了,笑时被唾液呛到,不停咳嗽、作呕:“是啊……到了现在,还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吗?”
“我只是一个疯子罢了,我有攻击性,我有妄想症……我该被关起来、绑起来,我该吃药……”
萧弋云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没有会比现在的他更绝望了。
泪水落在枕畔,洇成一片深色的水花。
林泽用指腹摩挲他哭红的眼角,就像最温柔、最具有包容心的情人:“你要好好养病,乖,听话。”
萧弋云再一次撇开脸,躲避他的触碰。唇畔翕动良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一个字:“滚。”
可是,林泽非但没有走,还俯身凑到他耳畔说:“如果你能再多忍耐几天,兴许就骗过我了。”
萧弋云一惊,不敢置信地微瞪双眼:“你都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林泽压着嗓音说:“在国外的时候,你几乎骗过我了。我必须告诉你,今天主动接衣服的举动,是你最大的失误。”
温热的鼻息徜徉在萧弋云耳后,没有暧昧的意味,只能令人感到寒冷彻骨:“原来,挂画像是你在试探我……”
“倒也不全是。”林泽想了想,又诚挚地说道,“你一直都是我最珍贵的藏品,这一点毋庸置疑。”
萧弋云这才惊觉,自己实在太过天真。
自暴自弃的顺从换来的是林泽不守承诺,虚情假意的顺从得到的则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他可以忍耐任何身体上的病痛,却无法忍受被林泽物化、抹杀。
今晚他再度失控,一切都被搞砸了,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第66章 萧弋云的抉择
那晚之后, 萧弋云陷入彻底沉默不言的状态。
从前他也对林泽不理不睬,但气不过时, 好歹还会怼上三两句。这次不一样, 萧弋云完全放弃交流, 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哑巴。
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病人”所说的话, 那么干脆什么都不说好了。
他再次封闭了自己, 无声地抵抗林泽的侵袭。此后的两周里, 他真的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时间一久,所有人都不禁怀疑,他究竟是不想说话, 还是因为精神疾病的摧残而不能再开口说话。
私人医生从卧室里走出来, 爱莫能助地摊手。
林泽点点头, 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萧弋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医生走后,孟溪对林泽说:“林先生难道不觉得,他不说话也是一件好事吗?免得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言论, 坏了大事情。”
林泽皱眉,投向孟溪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为什么对他有敌意?”
孟溪心里一惊,赶忙解释:“因为那天晚上, 他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幸好护工没有当真。”
林泽倒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有那份精神诊断书, 谁会信他所说的话?”
“他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了,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好吗?”孟溪索性说出真心话,“反正, 您要的也只是一个安静的玩物罢了。”
林泽再一次纠正孟溪的想法:“他不是玩物。”
对于萧弋云是不是林泽的玩物这个话题,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孟溪微微摇头,聪明地不再说话。
林泽又说:“请乔语来一趟。”
孟溪迟疑地问:“林先生难道忘记了,他在函北的时候,把外人带进过家门。”
“我不想看见萧弋云自丿杀。”林泽三次轻拍孟溪肩头,每一次都饱含深意,“不要再多话,只需要请乔语过来就好。”
孟溪识趣得很,既然林泽不想听,那么他就什么都不说:“好,我这就去安排。”
乔语接到电话时,正跟李苔面对面开黑。
没错,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从损友升级为水友,现在俨然是至交好友。尤其是组队打游戏的时候,那叫一个生死之交、互为依靠。
所以,当乔语从孟溪嘴里得罪萧弋云的下落时,转头句告诉了李苔。
紧接着,李苔转告李乐。最后,李乐一蹦三尺高,恨不得立刻飞到南城。
说来也巧,今天是李乐拍戏杀青的日子。经历过绯闻、礼服、官司这一系列大事,《诗与玫瑰》终于在磕磕绊绊中收工。
因为萧弋云的事情,李乐在短短几个月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在他重回剧组拍电影后,对感情戏又有了新的见解,处理方式愈发细腻。
导演和对手戏演员都说,李乐的进步令人惊叹,他正从一个毛头小子渐渐进化成真正的男人。
李乐和萧弋云约定好3个月后重逢,在此期间,他只有把所有的情感与精力寄托在拍戏上。
到了今天,已经过去两个月,李乐实在有些望眼欲穿。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实在太过担心。”
李乐戴上萧弋云送的那枚戒指,拉起行李箱直奔机场,与乔语汇合。
2小时后,飞机抵达南城。
乔语坐上林泽派来的专车,直奔约定地点。李则乐戴好口罩与鸭舌帽,入住一处离与萧弋云所在地方最近的旅馆。
他胡乱吃了一碗方便面,之后就守在手机前,等待着乔语回复短信。
至于乔语,与林泽寒暄之后,就去见了萧弋云。
两个多月不见,萧弋云愈发瘦削,或许是被养在房子里长久不出门,皮肤都呈现出薄瓷般的苍白。因为面颊也在消瘦,他的眼睛显得愈发的大,黑沉沉的,像岑寂的夜空。
萧弋云看见乔语时,掩饰不住惊愕的神情,黑沉沉的眼中终于多出一丝光亮。但他仍不说话,只朝乔语微微颔首。
除此以外,再无表示。
乔语问:“头痛耳鸣还在复发吗?”
萧弋云没出声,片刻以后才摇头。
乔语又问:“嗜睡呢?”
萧弋云再次摇摇头,依旧一声不吭。
新聘的医生一直在为他配药,身体上的病痛早就有所缓解。
乔语鲜明地感知到,萧弋云的病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在从前的时候,无论怎么自暴自弃,他都没有彻底拒绝交流。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乔语只能用木乃伊来类比——外表依旧美丽,但内心被一层层束缚包裹,精神则在慢慢腐烂。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没多久,自说自话半小时的乔语揉着脑壳走出门。
林泽在会客室等着他:“他怎么样?”
乔语没好气地反问:“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
林泽轻蹙眉宇,原谅他的暴躁:“看起来,你今天脾气很差。”
刚刚在卧室的时候,乔语看见还丢在床上四角的东西,差点当场炸裂:“我问你,为什么给他用上医用约束带?”
林泽依旧很平静,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必要的管教手段。”
乔语气得不轻,脱口骂道:“你变丿态啊!”
“你治疗病人,是在教他行为守则;我留他在身边,是在教他学会顺从。”
“本质上,我们是所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泽能这么说,并非在找认同感,而是对自己的逻辑深以为然。
身为精神科医生,乔语竟觉得,林泽的歪理邪说听起真来还有那么点儿道理。
乔语差点儿就信了这家伙的邪:“别,我可不能跟你一样……”
林泽冷眼一瞥,便见乔语立刻闭嘴噤声:“你对他的病有什么建议?”
乔语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要听真话?”
林泽放下咖啡杯,认真地看着他:“说。”
乔语也满脸认真地说:“放过他。”
林泽想都没想,当即拒绝:“不可能。”
这是乔语第一回 试图劝说林泽:“以你的能力和财力,找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养着不行,非要盯着这个拗的啃?”
林泽并没有生气,只是告诉乔语:“那些人又不是他。”
乔语实在看不懂林泽的心思:“你对萧弋云究竟抱着什么心理?”
这个问题也难住了林泽,他倏然沉默。
如果说是爱,可他没有对萧弋云真正动情过,大多时候只抱着欣赏的态度;如果说只是掌控欲作祟,可他又确实是珍惜那个人的,珍惜到见他生病、自丿杀也会心痛。
林泽沉思很久,终于开口:“我没有多余的感情,唯一的爱好就是收藏美好的东西。”
对于这种思想,乔语深感无力:“但萧弋云是人,你不该物化他。”
林泽依旧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当然知道,人就不能作为艺术品吗?”
“你……”乔语很想怼他,但考虑到家族生意上的事情,最终选择忍耐,“再这样下去,他一定还会寻死。”
“不行!”林泽像被针扎到了心里,深邃的眼里锋芒毕露。
乔语摇摇头,无奈地表示:“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生死全在病人一念之间,你也不可能永远看住他,总有大意的时候。”
“我建议,带他出门走走。”乔语自知劝不了林泽,只有主动退让,“他又不是房子里的摆设,困久了会困出大毛病。”
只要一提及萧弋云有自丿杀的可能性,林泽便会稍做退让:“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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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弋云看着放在眼前装着衣服的纸袋,狐疑而又警惕地望向林泽,等待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