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上]

作者:遇雪天[上]  录入:12-21

最好的地方是有休息日,学生们都有车来接或骑马回家,校园很清静,自己可以随便走走,因为只有不多的学生留校,供应的食物花样相对会简单些,但较为可口。
转得累了,寒水回房休息,窗外是大片的草坪和高大的树木,海还离的很远,虽和学校连着,却在最远的那边,要去必须骑马或坐车,自己并没有机会。墙上玉萧已挂了起来,是路易找来的钉子,他对这个东西很好奇,把玩了半天也想不出怎麽发出的声音,寒水并未应他的要求吹给他听,吹箫要兴趣所致,不为讨好人。现在却有了兴趣,忙着适应环境,也冷落了它很久,随手取下抚摸一番,抵至唇边,悠扬的萧声在空空的宿舍楼里回响。
一曲终了,寒水有些失神,大概是所谓的乡愁吧,淡淡的盈满胸襟,停驻良久,才轻叹一声,转身欲将玉萧挂至原处,却一愣,屋里已多了一人,似到了自己房间般自在,手中握着的竟是昨夜无聊时画来自娱的那张扇面。
"这就是萧吗?很奇妙的乐器......再吹一曲听听。"那人极随意的靠在寒水的床头,平静无波的蓝眸扫过来,想当然的命令。正是那天想捉弄自己的那个无聊的人,还是一样的无礼,进入别人的房间不敲门还随便乱坐,寒水皱了眉头,将萧挂好走到门口,拉大了门看向那人。
那人惊讶得睁大了眼,随即不悦的眯起蓝眸:"要赶我走?"倒是麻利的出了房间,伴着一声嘲讽的轻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吗?或许你只认识校长!"寒水想叫住他,因为他拿走了自己的扇面,想想又算了,反正迟早是丢掉。这个人,自己应该认识吗?心里隐隐的觉得来者不善。

4过节
第二天,寒水果然被校长叫了去,却只是问问学习跟不跟得上,生活可还习惯之类的闲话,正摸不着头脑,昨日那人从里间踱出,大大咧咧的坐在正位上,校长连忙站起点头招呼,殷勤得仿佛那人才是学校的至尊。那人也不理校长,只是示威般斜睨着寒水,寒水却无看人脸色的习惯,想来校长也没有什麽正事,便起身告辞了。
下午就来了事由,宿舍管理员一脸为难的找上门来,通知寒水调换宿舍,说是寒水有乐器噪音影响别人被告到了校方,所以必须换一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这就是歧视吧,寒水心里也明白,宿舍楼里经常有各种乐器的声音,没见有人抱怨,自己只在休息日吹过一次萧,整个楼里几乎没人,能影响到谁?看来是那人捣的鬼,他是谁又干自己何事!搬就搬吧,住到哪里还不是一样,不影响别人,也就不会有人影响到自己。
所有的东西只一会就收拾好了,是一个不小的包,寒水拒绝管理员的好意自己提了跟着走了很远来到新宿舍,出乎意料的,是树林中一个独立的小屋,里外套间,有独立的卫生、沐浴设备,很陈旧的地方,却更加舒适,看样子有人打扫过了,清爽而整洁。寒水谢过管理员,屋里屋外转转,门外是小片的草坪,环绕着密密的树林,隐隐可以看见有别的一些屋顶,应该是管理员所说的特殊身份学生专用的独立宿舍。不认为自己会有事求助,也就没必要按他所说的登门拜访。回来收拾物品,自己的东西还未塞满大壁柜的一个格档。
这里让寒水说不出的喜欢,从明亮的窗户望出去,绿意盎然,这种清幽有些像自己江南的故居。屋内用具齐全,外间是书房,书柜里竟满满的挤着各类的书,桌椅都很讲究,最意外的是墙上那个大大的壁炉,父亲曾透露过冬天在壁炉边烤火的惬意,自己再追问却没了下文,只是说这里的冬天很冷。里屋放了一张宽大的床,看上去就很柔软舒适,床边的沙发看样子和壁炉边的是一套,有相同的素色花纹。住在这里应是不被干扰了吧。就是离教室远了一些。
远远的有钟声传来,到开饭时间了,寒水出门,东西是必须要吃的。等走到饭厅大部分学生已经吃完了,寒水选几样看起来不错的蔬菜准备就面包。托着盘子转身,却被人挡了路,又是那个无聊的人,怎麽又出现了!寒水左挪右挪,看来此人是故意挡住自己,干脆静静的站定了,看他想干什麽。那人竟缓缓抬手将托盘打翻在地!
自己怎麽碰上个疯子!寒水忍住气,不理这明显的挑衅,绕过了疯子,随手抓个面包,准备拿回去当晚餐,却是没料到那人又转过来挡住去路:"弄脏了地板就想走?"
饭厅里不多的人全被吸引了注意力,惊恐的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已有人窃窃私语:"他怎麽来了?"......"怎麽竟有人敢和他对峙!"......"......该开除了!"
寒水并不想纠缠,这个人已经让自己被别人注意了,父亲说过遇事忍让,忍忍吧。看一眼那人,抬脚用脚尖一挑,地上的托盘随着面包一起飞入了垃圾桶。饭厅里一片惊呼声,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那人也愣了一下,寒水趁机往外走。只走了几步,没防备的被大力一推,扑倒在一张餐桌上,一只手已被人制压在了桌面,面包又飞了出去。
"既然用不到手,要它有何用?"那人钳制着寒水的手力量很大,怎麽也抽不出来,一把餐刀在手背上比划着。
寒水真的恼了,攒攒力气猛地一挺身,手从钳制下脱出,瞬间刀刃划过手背,血一下子冒了出来,一滴滴往下流,那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寒水的手背,餐刀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四周鸦雀无声。寒水也不急着走掉,取过桌上的盐瓶,将细盐均匀的倒在伤口上,被蜇的身子一震。又是一片惊呼声中,再抓一个面包走了。身后是那人骤然的一声喊:"白痴!"
回到小屋,寒水找了块白绢将手缠起来,剧痛过后就只觉得麻木了。啃了面包下去,又看了一会书,热水送来了。伤口沾不得水,便随便擦了把脸,准备窝在沙发上就着烛光看书。又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路易,手里提着的大概是药箱子,身后还跟着个校工,捧着些吃的放下来。路易急急的抓住寒水的手看,一边像是责备:"怎麽这麽别扭,弄伤了手也不去找医生包扎......"
坏事传千里。寒水抽回了手,不习惯外人对自己的关心:"没事。"小伤而已,血已止住了,过几天就无大碍。
路易打开药箱:"一定要上药的,我给你包包。"觉得不可拒绝这一片好心,寒水坐下来,任路易将白绢扯了去。
"这麽长!......还好不深。"路易仔细的消毒、上药,再用绷带扎好:"寒水,晚饭一定要吃的,面包怎够营养。"说着将吃的端过来。
他都听谁说的如此详细?那个面包是不够果腹,这些东西看起来就不错,也很香:"谢谢。"
路易像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哦,是我听别人说的......就过来看看。"静静的看了会寒水吃东西,犹豫再三,终于问出来:"那个......寒水,你为什麽要在伤口上面洒盐?"
连这都知道了!寒水不在意的回答:"消毒、止血。"
路易真吃了一惊:"啊?!......可以吗?"痛先痛死了!
寒水点头:"嗯。"还能促进伤口愈合,烟灰也可以,也不会蜇得痛,但当时没有。
路易愣愣的看了寒水一会,叹口气:"你还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指的是什麽?寒水没有问,大概路易也不会说。倒是他怎麽知道自己搬来了这里?
路易像突然想起来:"这里还不错吧?......哦,我是听管理员说的。" 看了一下四周:"就是年代久了些,不过很清静。"
是很清静,寒水看了一下四周,越发觉得喜欢。路易似还有话要说,寒水也不问,若他要说,不问也会说,若不想说,问也白问。迟疑了很久,路易小心翼翼的开口:"寒水,你和斯蒂文有什麽过节吗?"
斯蒂文?谁呀?寒水一头雾水。猛想到那个无聊的人,可是叫这个名字?

5琐事
路易见寒水迷惑,呵呵的笑了:"就是今天和你起冲突的人呀!你还真不认识他......这下他可糗大了......"似乎这是件什麽特别好笑的事。
"没有。"寒水如实回答。果然是他,这个冲突自己也不愿意,实是他欺人太甚,况且并没有闹起来,受伤的也是自己。
"可是,他真的生气了......"路易笑过,见寒水还是淡无反应,又有些支吾:"......他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自己并没有得罪他!寒水懒得再计较,打开了书。
路易叹口气:"寒水,有些事情你刚来还不知道,斯蒂文是我的表弟,他家就是这个学校最硬的支持方威伊斯堡,凡要进这里来必须得有他家的同意,男爵找了我你才进来的......威伊斯家族听说过吧?在整个英国都有很大的势力,虽然他是威伊斯伯爵的下任继承人,但现任伯爵很懒散,事务实际上已经全由他在处理......得罪了他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留下来,你明白吗?"
了不起吗?自己是来上学的,并不愿树敌,倒是这个路易,似乎有些不安,是怕自己连累他?"你怕他?"寒水反问。
路易有些意外:"我?怕?......不,他是我表弟,我们在一起长大,从小没事就争来争去的......只是他要真想赶我出学校,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很自负,从没人像你这样漠视他......也是我的错,你报到那天,我和他比马程输了不服气,就随口和他打赌说新来的学生不会相信他是校长......他输了,他可很少输的,大概是因为这样就找了你的麻烦......其实他的权力是校长根本不能比的......"
那又如何呢?寒水不愿再听,插言打断:"我是来上学的,今天只是意外。"自己是无端被牵扯上的,路易的顾虑有够多余,和那个无聊的人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路易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寒水的言下之意,又停了一会才说:"是我多心了。"详细的说明了换药的时间和方法,告辞走了。
躺在屋外平整的草皮上,寒水用书遮着阳光假寐,和煦的秋阳晒得身上暖暖的舒服。这几日再没有别的事发生,过的平静。手背的划伤也快好了,校医竟亲自来看过。小屋的打扫、供应比原先宿舍还周到,大概是校工顺手之举,沾了那些别墅的光。日子显得意外的轻松。微风轻拂,青草的芳香让寒水不由得深深呼吸,手被什麽东西轻触,原来是一片树叶落下来,正停在了手边。寒水拿起来看看,来了兴致,轻卷一下,放到了唇边,清脆的叶哨声颤颤的远扬......
"你用树叶也能吹出曲子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哨声飘远后和谐的宁静,一张脸随声音移到了上方,是路易。寒水坐起来,不置可否,随手将叶片夹进了书间。或许在这里觉得稀罕,但在故乡,吹叶哨是孩童都会的事。
路易扯寒水立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房顶:"我就住在那里,去玩玩吧。我让人在房里摆了晚餐。"
寒水不动声色的站开些:"不必了。"无功受禄不是君子之风。弯腰抄起书本转身走向了小屋。
路易愣愣的看着阖上了的屋门,不明白寒水为何拒绝,是自己的邀请不够明确吗?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被从树丛中悠闲踱出的那人吓了一跳,见他弯腰拾起了什麽,好奇的看过去,是刚刚从寒水书本里掉出的那片树叶。那人拍拍他:"愣着做什麽?你不是在房里摆了晚餐吗?刚好我还饿着。"
"斯蒂文!你最近怎麽这麽有空?"路易被拽着走,却终于没问他为何将树叶装进了衣袋。
天气凉了,小屋里开始生起了火,每天都有专人来添加木材,炉火终日不熄,很暖和。课业减少了很多,学生们的心思似乎都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教师们也不再要求全勤,只是告诫说当心通不过考试。没有新的内容了,寒水就跟别人一样在宿舍自己复习,除了用餐几乎不出门,也是因为屋里很温暖,而自己对寒冷的北方还并不太适应。
路易还是时不时地登门,有话没话的聊聊,只有一次是正事---通知寒水考试的时间,另外送来母亲托他带来的御寒的冬衣。他告诉寒水,自己原不常住在学校,天冷了路不好走就不再折腾,再一次指给了宿舍的方位,说以后可以和他一同用餐,不用跑那麽远,因为他的三餐已是专门另备送到宿舍的。寒水婉拒了,因为并不想享受这特殊待遇,自己只是来学习的普通学生。路易邀请了几次,见寒水淡淡的,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叹口气。
考试很容易的通过了,公布成绩时,寒水竟得了第一,校长的笑容大大的,宣布前三名都有奖学金。学生们似一下子就全不见了,校园里空空的,只有寒水和几个补考的学生。餐厅也关闭了,每天有专人送三餐到宿舍来,听他们说了,寒水才想起来大概是要过西方的圣诞节,这在西方跟中国的春节一样,是家人团聚的节日。寒水觉得自己还是留在学校比较好,因为自己是中国人不过圣诞节的。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里有家人可以团聚。
正在盘算怎麽度过这漫长的假期,校长登门了,还是大大的笑脸,可跟着的是一脸酷酷的那个斯蒂文。校长是来送奖学金的,顺便夸奖了寒水一番,先是好奇的摆弄屋里不多的中国物品,特别摸了摸玉萧,欣赏了很久墙上寒水自画的山水花鸟,然后询问寒水为什麽还不回家过节。
"没必要。" 家? 乡关何处?自己已没有家了。
校长似发现了自己失言,连忙打圆场,说留在学校也一样,一切供应都会充足,而且有很多校工都是住在学校的,会天天来看看需要什麽,并试探着询问寒水可有意去自己家里过圣诞。寒水谢绝了,并不想太麻烦别人,校长开学时就说过在校的所有的费用都会记在男爵账上,自己并不希望叨扰太多的人。校长又勉励几句,讨了张水墨山水,喜滋滋的宝贝般捧着走了,斯蒂文还是跟着走,酷酷的一句话都不说。路易随后来了,硬要拉去他家里过节,寒水也谢绝了,但看得出来路易很失望。

6夜梦故人
终于以为可以清静,第二天男爵的马车却被校工领来了,车上坐着伊莲,好奇的屋里屋外的转,嘟囔说男生的待遇怎麽比女孩子的还要好,一眼看到墙上挂的玉萧:"这是乐器吧!怎麽用的?"取下递到寒水手里。寒水本不想理她,但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原先的恶劣态度,反倒满脸的期待,兴奋的灰眼睛亮亮的,不由得心软,接过来调息短短的吹了一曲。
伊莲似被这清幽的声音震惊了,呆呆的听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取过玉萧仔细的看,喃喃的自言自语,也凑到唇边吹吹,只发出难听的嘶嘶声:"这个很难学的吧?"伊莲有些不好意思,寒水摇摇头,有兴趣就不觉得难。
"跟你沟通还真累!"伊莲突然抱怨:"好像是和自己在说话......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话这麽少?"
寒水挂起玉萧,如果是熟悉的人自己的话也不少。伊莲却又摘了下来:"一起带走吧。"
带走?去哪里?寒水迷惑的看着伊莲。伊莲诧异的问:"怎麽你不知道吗?"又像是恍然大悟:"谁让你报到那天下车就走了,气得我忘了告诉你放假要来接你一起回去过圣诞......原定的前几天就要来,可是我考得不太好......所以......"说着涨红了脸,因为自己的成绩实在是太滥。索性上手拉住寒水:"走了走了!"
看来早就有了安排,计划中的宁静假期是难以实现了,自己不能太过任性,毕竟那边是资助自己上学的男爵,还有陌生的母亲:"我得先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还是得带,寒水三两下收拾好。写了条子让校工带给管理员,准备出门上车,见伊莲睁大了眼盯着自己看,觉得莫名其妙,也就站住任她看,伊莲突然一声尖叫:"你跟我说话了!"寒水揉揉耳朵转身出了门,说句话就惊着她了吗?伊莲却兴奋的跟着跳出来:"我跟同学说我认识一个头发比女孩子还长的男孩子,她们都不相信,圣诞我请她们都来,你说句话迷死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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