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上]

作者:遇雪天[上]  录入:12-21

不可理喻!寒水轻笑出来,这个大小姐真是有够白痴。伊莲却双手抚胸:"哦!上帝!你还会笑!"跳上来就搂住了寒水:"她们会嫉妒死我的!"寒水大骇,正想甩开,伊莲却松了手,看向侧边,脸涨得通红。
寒水顺视线望过去,那里竟站着斯蒂文!因见到伊莲先急急行了个礼,也迫不得已般微微颌首示意,迈步转过树丛不见了。
马车上伊莲叽喳了一路,全都是关于斯蒂文。
"他不常到学校来,虽然还是四年级的学生,可威伊斯家族很庞大,事务太多,顶多在开学的时候来视察一下顺便报到,然后参加考试就行了......他们家族的人在学校都有特权的,听说得罪了他的人全被不光彩的赶出去了......出去也没有学校愿意收的......聪明、能干,还那麽帅!是我们全体女生的偶像呢!天哪!我见到他了!......一点都不傲慢嘛......还向我还礼来着......天哪天哪!你要为我作证!我的朋友们会嫉妒死我的!"
要自己给她作证?证明那个无聊的人还了一个礼?真是莫名其妙。让女士先施礼已经不够礼貌了,那个心不在焉的颌首动作也叫还礼?是自己理解力有问题还是眼前这个白痴大小姐有问题?!
"这上面有字呢!"伊莲又是一声惊呼,高高举起一直摆弄在手中的玉萧。寒水又揉揉耳朵,女孩子的声音都这麽高亢吗?一惊一乍的,耳朵可真受不了。这玉萧是自己满十六岁时父亲送的礼物,字原本就有,是父亲的笔体,里面包含了自己的名字。在那不久父亲就过世了,寒水的脸色沉了下来。伊莲也没有再问,只是捧着玉萧颠来倒去的细看,不时试着吹吹。
马车直驶进了男爵府邸,伊莲一进门就大叫:"我回来啦!"却只有仆人团团围着,主人没有露面,而伊莲似乎也习惯了,只是命人将行李各自放好,等她自己整理。也有人放了寒水的行李回房,还是原先那一间,不像久未住人的样子,很整洁,也很暖和。正想该如何开口询问何处去寻母亲和男爵,好歹也得请个安,有仆人客气的来请用餐。却还是只和伊莲两个人,静静吃完后,伊莲才想起似的一句:"你母亲病了。"
母亲的房间在宅院的最远端,不大但意外的奢华,一进门就有似回到了故乡的错觉,桌上摆的、墙上挂的都是地道的中国物件,屏风、窗棂都是原汁原味的乌木雕刻,简约的明式书架上平摞着很多蓝皮线装书,想来也是中文原版。正对着雕窗的粉墙上挂了一大幅的字,用毛笔书就的娟秀的宋体:
客心惊夜魂,言与故人同。开帘觉水动,映竹见床空。浦口望斜月,洲外闻长风。九秋时未晚,千里路难穷。已如臃肿木,复似飘摇篷。相思不可寄,直在寸心中。
为何是这一首?!寒水一愣,父亲病重时,时时念着的也正是这一首。耳听得一阵低低的咳嗽,望过去,母亲躺在同样乌木雕花的宁式床上急促的喘着,一手正欲挑开薄纱帷幔。寒水连忙过去,将帷幔挂上两端的小银钩,见母亲有起身的意思,便扶坐起来,端来尚温的水喂下去。母亲的眼里立时有了泪光:"寒水......对不起......"
寒水将头枕靠好,自己退到一边,看母亲苍白虚弱的样子,应是病得不轻,心中陡然一沉。母亲却安慰似的笑笑:"老毛病了,天冷了就会犯,不碍事的。"声音轻柔的也像在安慰她自己。静静的陪了一会,母亲只是柔柔的看着寒水,似像要看进心里去,时不时轻咳几声。医生来了,略听了听后胸,点点头:"还是需卧床调养,药要坚持吃。"便又走了。

7请柬
母亲催寒水回去休息:"我这里有女仆日夜伺候着,你也累了,去睡吧。"看着寒水出门的背影,不由得想哭,自己没有尽职好好照顾的儿子,反倒默默的照顾了自己!冷淡沉默的样子是如此的神似,斯人已逝,这近二十年的锥心恩怨,是否该讲给他听......
第二天中午才在餐桌前见了男爵,请过安坐下,男爵略问了问学校的事,然后低头各自静静用餐。寒水无意间抬头,却见男爵似无意般从自己身上转开了目光。
节日的气氛并不浓厚,虽然处处也挂了很多奇怪华美的装饰,大厅里也果然砍来一棵高大的杉树缠着彩带立着,可还是只有仆人在忙碌,主人们各干各的,也似没兴趣指挥。寒水就时常在母亲的房里静静的陪着。母亲的身份是家庭教师,可从供给和女仆的态度,又显然不是。男爵也没有来过,府里的人都似习惯了,并不尴尬。只是母亲凡事总很客气,从不以高于家庭教师的身份自居,对人总是诚惶诚恐。这样谨小慎微又病弱的母亲,让寒水由衷地觉得心痛。
几日来因男爵坚决不办圣诞舞会而闷闷不乐足不出户的伊莲突然大叫着闯进寒水的房间,晃着一片亮闪闪的东西已经语无伦次:"看......我的......啊~~~我要......要死了......"寒水放下书本,不解的看着伊莲发疯,等她蹦得累了,才接过那个东西,是张精美的请柬,烫着满身金色的纹理。伊莲终于缓过神来,用比较正常的口吻说话:"是威伊斯堡的舞会!他们邀请了我!天哪!我做梦都想不到......我的朋友们也只有几个人参加过......身份地位不够的人是没份的......给我的请柬......我要发疯了!"
一场舞会就兴奋成这样?寒水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再看看犹自一脸梦幻的伊莲,觉得她已经发疯了。
伊莲在房里转着圈圈:"我要穿什麽呢?现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只剩两天了......"却一把揪住已看得头晕的寒水:"你穿什麽?"
"啊?"自己穿什麽?有关系吗?寒水徒劳的想甩开她。
"你怎麽真的是块木头!"伊莲又尖叫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要陪我一起去!"
为什麽?"为什麽?!"闻言呆掉的寒水已问了出来。
伊莲看寒水的眼神已变得像在看一个白痴:"参加舞会当然是要有男伴陪同的,而且这上面写得清楚,"打开请柬举到寒水的鼻尖处指点:"看!纳兰寒水......同时请的咱们两个!这可是至高的荣耀呢......他们很体贴吧,知道爸爸一定不会陪我去,我一个人又不行......你还愣着干什麽?!你有那麽多的新衣服,先挑几身穿上我看看!"
寒水真的觉得意外,舞会这个活动,自己从未想过参加,也不知如何参加,便实话实说:"我不会跳舞。"
伊莲又是一声尖叫,寒水却早有准备的捂上了耳朵,看伊莲一脸挫败的揪晃着自己,才放下了双手 ,伊莲似下定决心般的狠狠点点头:"两天!我们有两天的时间,我来教你!"
伊莲真得很缠人,磨得寒水无奈的开始跟她学跳舞,一天下来,伊莲已很满意了:"只要把基本步子记住,到时随着节拍走就可以了......你很有潜力呀!礼节都记住了?"
寒水点点头,无非是躬身、吻手什麽的,自己不打算邀请任何人跳舞,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这外国人的礼节,很......不习惯。的f47d0ad31c4c49061b9e505593e3db98
伊莲上下看看寒水,半是无奈的抱怨一句:"说句话又累不死人,真是木头!"转身快快跑去试衣服了。
平安夜?就跟中国的除夕一样吧?没有主人露面的男爵府里,也就没有人尽心的张罗。寒水换了伊莲指定的衣服,陪着母亲坐坐,病榻上的母亲发自内心的温和微笑让寒水心中一暖,对母亲来说,自己是依靠了吧?相处的时间虽短,可这眼里的依恋是那麽的明显。
伊莲派人来催了,母亲拍拍寒水的手:"去吧,孩子。你是妈妈的骄傲!"也是妈妈活下去的力量。
伊莲淡色银蓝裙子的裙摆好宽,将寒水挤在了马车的边角不能动弹,伊莲告诉说那里面装的是鲸鱼骨。是在海船上见到的会喷水的鲸鱼吗?那个庞然大物的骨头应是粗大的多吧?寒水并不相信。
难怪伊莲拚命的催,路出奇的远。终于停下来,寒水的身体都僵硬了。好一座雄伟的大城堡!在月夜里散发着一种诱惑人的神秘。外面已停了不少的马车,一辆比一辆华丽,看来客人已到了不少,有专门的人负责扶来客下车。
进入城堡得步行一段路,沿途郁郁葱葱的应是耐寒的植物。走得近了,已有人大声的通报:"......伊莲男爵小姐,纳兰寒水先生到!"大厅门随声大开,左右两排门迎躬身迎候。伊莲庄重起来,轻挽着寒水的胳膊款款而行,寒水也只得随她挺胸抬头,一边回忆着刚学的晚宴礼仪。

8介绍
看来还未开始,一小堆一小堆花团锦簇的华服宾客使大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轻松愉悦的气氛中隐隐的有一触即发的兴奋。很多人听了通报转头往大门看,寒水未及反应已被人握住了手:"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等不着了呢。"是路易,寒水由他握一下再松开,知道也是礼仪,自己和威伊斯堡素无往来,又无身份地位,指名要自己前来应是他的主意吧?这样的热心实有些无聊。还得不忘礼仪的介绍:"这位是伊莲小姐,这位是路易......先生。"自己还真不知道路易的全名。
伊莲咯咯的笑:"我和路易很熟的,他的全名是路易.雷蒙.威伊斯。"寒水知道闹了笑话,微微红了脸,路易却并不像伊莲那样直白,只笑笑道:"寒水的心都操在学业上了,"算是解了围,然后彬彬有礼的开腔:"请允许我向二位介绍这次平安夜舞会的主办人,也是我最亲爱的表弟斯蒂文.盖瑞.威伊斯准伯爵。"身子一侧,后面出现了同样彬彬有礼的斯蒂文。伊莲露出了最迷人的微笑,寒水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斯蒂文的回礼不复那麽傲慢,显得殷勤:"多谢二位光临寒舍,"然后冲伊莲伸出手:"不知伊莲小姐可肯赏脸跳一支舞?"音乐声已经响起,惊喜交加得失了反应的伊莲梦游般被斯蒂文带进了舞池。
寒水如释重负,因伊莲说过无人请她时才用得上他,看来自己已是脱身了,便随了路易穿过层层人墙到酒水台前端了东西喝,一口下去,好怪的味道,不由得低头看看。
路易笑了:"喝不惯吗?很多种东西混在一起的......你们中国人过节喝什麽?"
"酒。"寒水捡张椅子坐下,故乡的米酒让人怀念,过节时与父亲对饮的情景历历在目,物非人也非,不觉有些失神。猛听得大家都在拍手,原来头支舞已经结束,斯蒂文带了伊莲过来,却将玉手又递给了路易:"我可给你抢定好了伊莲小姐的下一支舞,别错过了机会。"路易愣一下,旋即了悟般微笑,随手抽出一支粉色玫瑰插入伊莲的发鬓,拖着犹在梦游中的伊莲走了。
斯蒂文并未如想象中离开,只是站着俯视寒水,冷傲的蓝眸里有不易察觉的得意。寒水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压力,别开脸看向舞池,花枝招展的人们随着轻快的乐曲旋转,都是满脸的兴奋。斯蒂文在旁边坐下来:"我叫斯蒂文,记住了?"
寒水并无和他搭话的兴致,便用心的想要辨认哪对是路易和伊莲,斯蒂文侧身过来挡住视线:"说句话这麽难吗?这里更是我的地盘了。"其实话里的无奈倒是多于威胁。
寒水回望他一眼,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否在说自己再不讲话就得打上一架?所以暗示自己身处他的地盘一定只有吃亏?他可是这场舞会的主人,就不怕打起来有失他的体面?还是说如同父亲所讲的扔只白手套,找了证人另定时间决斗?
斯蒂文却只想引起他的注意,看他转了脸过来就已满意了,于是坐正了身子。突然又冒出一句:"你的手好了吧?"
手背上的伤吗?寒水看一看,只有一道浅痕,过一阵子就看不见了。
"流了好多的血。"斯蒂文也在看,却接着似在揶揄:"中国人的血也是红的。"
莫名其妙!难道还有血不是红的?!寒水将手交握,决定不再理睬。听得斯蒂文还在讥讽:"没有痛感吗?真是白痴!"
是主人就可以对客人这样无礼吗?寒水站起来,慢慢踱到舞池边,整好伊莲和路易随节拍蹦跳着过来,看到自己都兴奋的示意,寒水微微一笑,未觉出路易乱了一下舞步,转过身朝刚刚看到的边门走去。也并不知道自己不同与西方人的外表一路引起了很多的关注和窃窃私语。
外面冷风一吹,觉得清爽了不少,音乐声从舞厅里隐约传来,和着门外草坪上西洋的喷泉雕塑让寒水觉得有些恍惚,自己身处的环境是那麽的陌生,此时的故乡,应已是早早入梦了吧?只有天上的星月还是一样的皎皎出尘,亘古不变的阴晴圆缺。
"为什麽叹气?"又是斯蒂文,他怎麽无处不在!自己刚才......叹气了吗?的816b112c61
"不喜欢太热闹的环境吧?还是想家了?"斯蒂文轻声地问,并不像是在挑衅。寒水倚在栏杆上无言,自己是在思念着故乡,而故乡已没有家可以思念,也没有人在思念自己了。
"伊莲说你是她弟弟?"斯蒂文转开话题,也不需寒水回答般的轻声继续:"可一点都不像。男爵说你们有亲戚关系,刚报到时看见你,我还真不相信。"
弟弟?如果母亲有个名份的话勉强也算,虽然伊莲像是承认,可自己并不这麽认为。这个人这麽说是什麽意思?难道是在说自己若无此身份就进不了他的学校?不会,不然父亲怎会进去?一阵冷风吹来,寒水不禁一个寒颤,斯蒂文不由分说搂了肩膀:"进去了。"

9心愿
硬拖着寒水进了舞厅,路易惊喜地迎上来:"你们和好了?"闻言两人都一愣,斯蒂文随即轻笑:"我们又没有过什麽。"寒水不明白路易所指的是什麽,虽然与这斯蒂文有过几回合,但应不算闹矛盾,毕竟是刚刚才正式认识,也无更深交往的意思和可能。
路易却左右各拉一个:"去尝尝威伊斯堡有名的小羊排,这宴会上的东西怎麽能吃......斯蒂文,你一定给自己准备了特制的圣诞大餐了吧?"斯蒂文轻笑:"要客人都像你这样刁钻,大概这天底下也就办不得晚宴了。"说着也是跟了走。
寒水却望向舞池,伊莲说过丢下女伴是最严重的失礼,路易扯着胳膊轻晃:"别担心,伊莲的舞伴排到结束都轮不完。"看样子伊莲真是不需要自己,这里太过闹腾,寒水心想换换环境也好,毕竟路易还算熟悉,这斯蒂文也似收了霸气,也就客随主便跟着走了。
原来英国也有可口的食物,这小羊排还真对了寒水的胃口。在舒服得多的小餐厅里,三人对坐着慢慢的吃,有仆人一道道的布着菜,不时听吩咐增添些什麽。路易突然用银匙敲敲水晶杯:"各位,今晚是平安夜,别都只顾着吃东西,又没有外人在,为做纪念,不如我们一人说个心愿吧。"
寒水看看两人,心愿?心愿怎会是说出来的?
路易却清清嗓子先讲了:"我的心愿是---成为威伊斯堡的主人!"一边得意洋洋的挑衅般看看斯蒂文。
斯蒂文毫不在意,也用银匙敲敲杯子:"我的心愿嘛,是梦想成真。"
路易闻声大叫:"不算不算!你的梦想是什麽?不说出来怎麽成真?"
斯蒂文含笑不语,蓝眼却看向寒水,路易见他无意多说,便也看向寒水:"该你了,寒水?"
真的要说出来?可那两人都说了,自己不说是否太不礼貌,也扫了大家的兴,于是含混出声:"早日学成。"学成就可以返回故乡了。
路易大笑:"真是个书呆子!"斯蒂文也笑,还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幼稚。
说话间甜品上来了,是一种软软滑滑的东西,盛在水晶杯子里,用小银匙挖来吃。冰凉甜爽,入口即化,有着香草的味道。这种东西以前从未吃过,真得很好吃,寒水不由得惊喜。斯蒂文开口:"这是威伊斯堡特有的甜品,用牛奶、冰块合着香料制成,合不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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