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脾气,难得有个Omega受得住她。”
“她也是个Alpha?”
“嗯,和小田一样,我们家多Alpha。”
严辛欢是个Alpha,照理是要让她的Omega嫁进严家,而不是由她苦苦追去国外。但她才不管这个照理。她这点和严明律也是相像的,对外间看法半分都不在意。
“今年过年带你见见她。”
“嗯?”林茶一愣。严明律的意思是要他今年去他家过年吗?
“我父母已经离世,剩下的家庭成员不多。大姐和小田你都很熟,只剩这个小妹你没见过,”严明律已经安排上了,“你见了面就跟小田叫吧,叫她小姨。她做人好是非,爱发疯,但心地不坏,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问,你随便应付就好。”
见家人……林茶将脸埋进肘弯,心尖一脉暖流涌动。
严明律已经将家人介绍给他了,可是他并没有家人可以介绍给严明律。
他什么时候该和他坦白第六中心的事呢?向严明律坦白他的所有,他的家庭悲剧、这具变异的身体、还有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在废墟底下握住他的手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那位哥哥。
第35章 对不起你们继续!!!
今年的冬天果然来得比以往都早,十一月的最后一夜就先来了一场大雪,下得一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雪后初晴的阳光映得窗玻璃发亮,林茶半角生化试卷在光柱子里,也不觉得晃眼,反而浑身暖意洋洋,因着眼下这道信号传导题是严明律出的,而他估题的时候重点复习了这一部分。
考前放了一个星期的学习假,林茶只闭关埋头读书。严明律的工作亦繁重起来,加之重视林茶的学习,一个星期只来掐了一回腰。想到这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就可以和严明律约会,林茶难得地分了心。
当然他迅速拽回心神,笔尖在纸上顺滑地移动着作答。林茶惜物又长情,一支笔只换笔芯不换壳,从初一用到大一,笔杆前端的弧度似乎都贴着他的握笔姿势改变了。
五道长问题全是必答,压轴两题是严明律出的。等着学生考了三小时心神松懈,再给致命一击。
考场设在体育馆里,等林茶考试结束挤出黑压压的人群,沿途全都是冲着严明律的脏话。他心里很有些愤愤不平。自己不好好读书复习,怎么把责任推卸到老师身上?
蒋哲也在旁抱怨:“这人是怎么做到连出试题的风格都能和PPT统一的?半张纸一大段全是字,连个分题都不拆!必答题还这么不友善?想我们爱做做不做滚吗?”
林茶憋不住话了:“Paper都这样一大段一大段,全是干货没废话。怎么,你还想他给你青春疼痛文学的排版啊?”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蒋哲哀嚎,“你变了小茶!你不再是我们严明律PTSD患者群群友了。”
“我没有帮他说话,这是事实。”林茶一边狡辩一边点开手机新来的讯息,是严明律叫他去教学楼的楼梯间。
林茶嘴角藏不住笑,转过头与哀嚎连连的蒋哲说:“你们先吃饭,我想去问问刚刚考试的题目。”
“哎哟我天,”蒋哲语调浮夸,“你要不要这么好学啊?这都考完了!”
“考试是考试,学习是学习。”
“你问哪道题?”汤森好奇。
“最后一道。”
蒋哲瞪飞一对眉毛:“又是严明律!难道江湖传闻是真的,他真的偏心你?说!你们瞒着我们有什么私交!林茶底迪——”
林茶给蒋哲这一惊一乍的说话方式闹得头疼,扭头就往人潮的反方向走:“帮我在食堂占个座。”
林茶登着教学楼的楼梯上去,视线每升高一阶都离严明律近一点。
他长得漂亮,从小到大不乏人追。蒋哲与他初识时也很有示好的意思,但他只不咸不淡地与蒋哲相处着,一阵子下来再钝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没感觉。
他对爱情的不向往是表现在犄犄角角里的。他什么事情都只愿自己一个人做,别人插手他还不乐意。
如果爱情是裨补缺漏的话,其实严明律说得很对,林茶完全无法从同龄人身上获取他所缺失的东西。
楼梯间嵌着一扇沾满尘灰的窗,冬日暖煦的阳光自中映入更显柔和。
假期开始了,四下已没有来去喧闹的大学生,只有严明律站在那里,挺拔高大的身姿。
他对严明律心动过很多次了。
现下这一秒,是再多一次。
林茶登上去,语带雀跃地宣布:“第一是我。”
“这么有信心?”
第一当然得是我家孩子,严明律心里想的和嘴巴说的不一样。
“好多人写不完卷子,我不仅写完了我还检查了两遍。”
“嗯?”这份试卷严明律看过,对难度有个把握,能写完已算优秀,再能检查两遍是当真了不得。严明律暗里确实惊讶,竟难得夸奖人:“那你倒挺厉害的。”
“当然了,我很用功读书的,脑子还——”
变异过。
林茶及时收住了将要顺流而出的秘密,他对严明律越来越没防范了。
不过这一切他也是迟早要找机会告知的。在确认结成伴侣之前,他必须让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不稳定因子,那几截隐伏在异样之中随时会发作的DNA。
是巧合还是命运,严明律还正好是搞这方面研究的。
林茶确实有能力,不屑虚伪地装谦虚,字里行间都是期待与自信:“院长设的那笔奖学金好吸引啊,我日子要好过了!等我拿到以后,就可以把钱还给严阿姨了。”
严明律刚往上走了一阶,闻言又停住了脚步:“我还了。”
林茶在楼梯转角处站了足足两秒,才想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竟是恼怒的:“你这是做什么?”
再来一次林茶对待金钱纠葛很是谨慎。
其实无论何种深度的社交都是如此,在产生实质的利益关系时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即便他相信自己不会再轻易和严明律分开,现在欠的债也应该和他两清,毕竟“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他这一句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楼梯间也算公共场合,难保会不会突然转出一条人影。
但严明律继续往上走着,不打算再给林茶争辩的机会。一方闭嘴往往也能把另一方堵住嘴。
可这条道理在林茶身上不适用,他拽住他的风衣衣角:“你去哪?”
“找间没人的教室,”严明律回过头,语气平常地仿佛在问去哪吃饭,“我要亲你。”
“不行,你替我还钱的事得先说明白。”
“我钱多的没处花,可以吗?”
“不可以。”
“我要还给你,”林茶执拗道,“其他的那些你可以说是礼物一定要我收下,但这明明白白是我自己欠严阿姨的钱,你不能帮我还。”
严明律看着林茶,看着他微微瞪着眼睛,里头灵灵地闪灼着星子,唇角下撇抿着嘴,脸颊气鼓鼓的,还染了点红。
严明律走下楼梯。林茶立定不动,就算身高使他在气场上先输一筹,他也要仰起头直直地盯着严明律。两人间的距离步步缩短。林茶还是不肯后退,直到一袭蛮劲攻来,他被严明律按进了墙角。
“小茶,”他温热的呼吸扫拂着林茶耳廓,“你怎么这么可爱。”
林茶一愣,而后扭头躲开:“你怎么这么流氓?我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帮我还了钱,你姐姐会怎么看?”
严明律两手撑着墙壁,低头继续欣赏林茶发倔时的神情,轻笑问:“什么怎么看?你以为她看不出来?”
“我要把钱还给你。”
“还什么还,”严明律终于也有正经语气,“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又要买抑制剂,生活开支还不够大吗?”
“我欠你的够多了,我要还干净。”
林茶本意是只想在金钱方面保持自己的独立,说出来的话却在无意中带了要与严明律两清的意思。严明律一下就沉了声:“你较这点真做什么?对等伴侣,迟早财产共享。”
“根本不是对等的,”林茶猛地抬起头,因着激动声线都抬高了,“你是在把我当儿子养!”
严明律皱着眉头,刚想澄清他没有这个癖好,一句话却被后头一声惊呼拦腰斩断:“卧槽!”
严明律回过头,迎眼是一头灰,算是时下最流行的新发色。
蒋哲看清严明律的脸,立刻瘫软了腿。
他扶着楼梯栏杆堪堪立稳,魂灵都出了壳,只呆呆地重复:“卧槽、卧槽……”
然后他一声高呼“对不起!”转身飞速蹿下楼:“你们继续!!!”
第36章 嘘,别叫
细雪飘飘扬扬从天而落,落在肩上化成了冰凉的水丝,渗进毛衣里。
“这雪会不会下大啊?”蒋哲走出几步,转头问汤森,“你带伞了吗?”
汤森耸了耸肩。
“那你先去食堂占座,我回教学楼去储物柜拿下伞,顺便催一下林茶。”
蒋哲对林茶是心动过的。
那时林茶还蓄着一头黑色的发,服服帖帖地生长着,抬了一对灵动的眼睛从下面望上来。汤森介绍说这是林茶,刚退完宿。林茶还蹲在地上,点了点头算和蒋哲打过招呼,继续去床板下摸索。汤森再次讲解情况:林茶掉了个硬币到宿舍床底下。
蒋哲赶紧殷勤地上前帮忙,一边搭讪问:“同学你好啊,你读什么的?”
“临床。”林茶没打算和蒋哲发展什么关系,答话也不热络。
“我也临床啊朋友!”蒋哲立刻攀亲拉戚,“我和汤森一样,是个Alpha,你呢?”
林茶的身形似乎僵了僵,而后他声线平稳地回答:“Beta。”
蒋哲有些失落,他的理想型很传统,一个又软又香的Omega。林茶长得这样精致小巧,可惜是个B。
心动只一瞬间,后续不添柴,火就烧不旺,闷着闷着就熄了。林茶长得是很符合所有Alpha审美,但性格却不是招Alpha喜欢的那一挂。要强就算了,本身能力还强,自己能做好的事绝不经手他人。
那枚硬币最后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蒋哲知道林茶父母已不在世,因他有次多嘴问了句林茶的家庭,从此一直愧怍不安。
幸福家庭的小孩对残缺家庭的小孩,总有成见很深的误解。他每次望向林茶,都觉得他的成长轨迹是畸形的。实则林茶内里有股韧性,多大的打击过后都春风吹又生,是骨子里的乐观主义者。
半年交情不算深,蒋哲又生了一把粗疏神经,只以为是家庭悲剧给林茶造成了抹不去的阴影,害他连爱情观都一并变得畸形了。
“卧槽……”蒋哲往下直奔了一层,脚步才终于慢下来。脑海的空白渐渐消散,但嘴里似乎这辈子都只懂说这两个字了。
林茶脑子那么好使,怎么就一时想不开,给严明律当干儿子去了?而且这干儿子恐怕还当得不干不净……是不是太缺钱了?
一定得是缺钱!林茶多穷多惨啊,才一块钱的硬币滚床底下都要捞出来。
蒋哲心里一阵痛惜全是营销号标题,为了钱,堂堂工大临床第一名竟然……?!
终究是为了物质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提高安全意识,男孩到了十九岁一定要知道的事……
操操操,这严明律果然有心理障碍,都什么癖好啊?喜欢收干儿子听人叫爸爸?……叫爸爸?
蒋哲脑洞越开越大直到囊括进儿童不宜的画面。
林茶……在床上……叫爸爸……?
他自己把自己惊得五雷轰顶当场渡了次九千年一遇的天劫,正回不过神,骤然又感觉肩上多出一份力度,嚎叫就脱口而出:“啊——!”
“瞎叫什么!”林茶转过他的身体,“是我。”
“是你才可怕!”蒋哲朝林茶后头张望,怕死严明律也追下来了,“快放我走,严明律要杀我灭口了!”
“你先听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蒋哲朝天举了个发誓,但林茶眉眼之间还是浮动着忧虑的疑云,支支吾吾地问:“那、那你都听到什么了?”
蒋哲抬眼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林茶这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实在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
林茶一时语塞,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该怎么解释才像话。怎样的叙述方式都不合适,因为这段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蒋哲十五分钟前还在激情咒骂的严明律。
“他……他对我很好的。”林茶短时间内只能应对一个苍白的答案。
傻孩子一定是被PUA了,蒋哲悲从心中来。
林茶没爹没娘一个人野生荒长到现在,严明律这种成熟男人稍用些手段就能要他上勾。蒋哲惊完了悲完了开始气,气严明律老牛吃嫩草。虽然这头老牛本身确实有魅力,可他人品不行啊!你看看他虐待学生的那些手段……
等等,不是说严明律单身到现在是因为有障碍吗?!
操!
有施虐倾向的性功能障碍中年大灰狼专门诱拐漂亮天真十八九岁小白兔……天啊林茶是第几个受害者了?!?!
“这事我们一定得说清楚。”蒋哲突然郑重其事地抓住了林茶的手腕,又神经兮兮地朝楼上翻着眼睛,压着声线说,“不过不是现在,不能让严明律发现,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啊?”
“这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蒋哲整张脸写着大义凛然四个字,“我连汤森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