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地闭上眼,厉泰铭无语。
拐上二环,魏曼突然轻轻说一句:“对不起。”
“嗯?”
“今天看见的,已经足够让我难过。是我带给你厄运……对不起。”
“咎由自取。”厉泰铭苦笑。
先找容易开口的话题:“碰巧昨天采访某IT行业公司,他们好像刚刚成功吸引了相当理想的国际融资,紧锣密鼓要海外上市,正在招聘副总,你不去试试?我认识他们HR的人,明天可以先E-mail发简历过去。以你的资历水平,他们简直久旱逢甘霖啊。”
“我一定去试试。”厉泰铭郑重答应。
就算只是多受一次侮辱,也不能辜负魏曼的拳拳盛情。
又是沉默。
许久,魏曼才小心翼翼开口,说得艰难而诚恳:“如果不是我刻意诱惑你,拉你去看家明的脱衣秀,说不定不会有同老板抢人的嫌疑;如果没有同性行为的经验,即使面对那种过激场合,你也不会失控……归根究底,是我连累你。已经影响你锦绣前程,和对家人尽责任的经济力量。”
“你没忙着替身心受伤害的朋友向我讨回公道,足见你心里偏向我多些,铭感盛情。”
“受伤害……你说家明?谁能抵挡杨家明刻意的诱惑?他喜欢被鞭打的游戏,甚至不止一次苦苦哀求我们帮忙,谁也不敢答应罢了。这是对他最有效的激发情欲方式,甚至可能是唯一。”魏曼诧异,“你只不过做了肉身凡胎的男人都会做的事,我哪有资格说什么?最多有点奇怪,他怎么肯让你做1。这个人很疙瘩的。”
“谢谢你说明,从此或者可以劝自己不用担心,怎么酒后突然变成禽兽。”
“不过是陈垦痛恨你染指他想要的人,大会上公开,简直……”
“难怪。董事会上,我看到是一双仇恨的眼睛,而不是义愤。”厉泰铭苦笑,“我能理解,是有血性的男人,看到那样血腥狼狈的浴室情景,都会气不过。再说,垦哥一向提携爱护我,气成那样子,也没有诬蔑我一句,只逼我自己陈述确实做了的事情。我实在没理由恨他。”
挣扎许久,魏曼闷闷地坦白最不愿意出口的事实:“家明不是存心害你,只是情不自禁——他真喜欢你。甚至为你变得有生机,像个活人。可惜,你好象不太领情。”
不能贬低朋友来衬托自己的形象,所以还赶快补充两句解释:“我不太清楚详情,只隐约了解一点,他的过去好像很惨,造成对身体的任何接触都很无所谓,其实人品相当不错的。”
厉泰铭一个寒颤:“他爱我?开什么玩笑?”
“从来没有想过,在美貌绝伦的杨家明和我之间,有男人认为魏曼胜出。”凄苦的心境被意外惊喜扭转,甚至忍不住傻笑。
当然听出这句话里毫无保留的钟情和依赖,以及浸透了辛酸的无可奈何。就是面前这个人,总是笑吟吟奉上热情,给蝼蚁竞血生涯带来过无尽欢笑,和仅有的闲适舒展心情。也正是他,在挣扎出那亲眼目睹场景的痛苦之后,还忙着苦苦自责。
半生事业付诸东流,确实令厉泰铭很痛心。但这些是男人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必须承担的后果,当然不能算魏曼的过错。
差一点想伸手拥抱眼前人,但内心随即一凛,想到陪自己苦苦撑持的贤妻,想到还天真稚嫩得禁不起父母之间变故的幼子,那点冲动变得冰凉。沉吟良久,到整个人完全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你当然会赢得我这一票……我们是朋友。”
厉泰铭绝对不是沉湎肉欲会完全丧失理智的人。
可是知己实在罕有。忍不住想安慰这家伙的身体喧哗,舍不得那一点友善的温馨滋味,才会心甘情愿接受引诱。
“朋友……”苦涩的重复这两个字,魏曼勉强笑笑。
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厉泰铭转头看窗外,轻轻提示:“到了,就是这栋旧灰砖楼。”
“可不可以吻别?”魏曼突然问。
硬汉子的眼泪差点出来。勉强镇定自己,凝视面前一双凄惶却努力呈现笑容的眼睛,厉泰铭努力掩饰语气中的沉重和惆怅,却不太成功:“根本没资格答应你,因为一错不能再错……厉泰铭不是自由身,从来都不是。”
点点头,对着已经跳下车的背影,魏曼坚持惯常热情的笑容:“需要接送孩子上幼儿园、你借的东西太多不方便拿之类,都可以电话我……号码从来没变过。”
走开的脚步滞了一滞:“谢谢。一会儿我打给你,你就有我的新号码了。”
二三、让我做只路过蜻蜓
若你没法为我安定 宁愿同度流浪路程 不怕面对这无常生命
让你被爱是我光荣 无论谁在嫌我煽情 不笑纳也不必扫兴
不寄望会感动谁 只怕我会比你累
看着我的眼 勾引你的泪 为何流入沟渠
——《路过蜻蜓》 林夕词
……………………
“建筑这样精美的四合院里,浴室装修居然只求舒适阔大简洁,并不追求豪奢气象……看来,我对陈恳那点了解,还是错漏百出。”家明冷静地评估。
麦迪只简单围着一条浴巾,本来是在略等注满温水的浴缸里沐浴泡沫彻底溶化。没想到在陈家院落早就进出自由的家明,会这时候如约而至,居然还跑进热气蒸腾的浴室来,哭笑不得,小声提醒:“等我洗完出去,你索性在这里冲个热水澡顺便慢慢打量,研究‘装修影射的主人潜意识’之类高深心理学课题?”
侧头细细研究麦迪有点红晕的脸,家明失笑:“我们一起游泳、桑拿、泡温泉多少次了,一起淋浴也不是没有过,怎么突然羞涩起来?”
“直觉。”麦迪诚实回答,“平时,你视线的焦点都飘缈在遥远天界,今天却好像透过这点布料,凝聚在我身体。还真有点尴尬。”
一刹那,杨家明的表情像被针刺了一下。
但像被乍起微风扰动的涟漪,转眼不留痕迹,脸上只绽开着无害的关切笑容:“水放好了……要不要帮忙?”
麦迪怕再过分坚持下去,家明会觉得被强烈排斥,引发他那从不宣之于口但无处不在的自卑暗伤。只好耸耸肩,以最快速度坐进蒸汽氤氲的浴缸里。同时暗暗庆幸,浓浓一层泡沫漂浮在水面,不至于一览无余。他可不是习惯展示肌肤身体的脾气。
家明果真侧身在浴缸边坐下来,发现麦迪身体果然有点紧张,轻轻笑,随口抱怨衣服湿了,脱下扔在一边,裸着上身,只留一条D&G牛仔裤,让人不会有太明显“在衣着整齐的人面前裸身”这种尴尬,从头皮开始,不急不慢帮他按摩擦洗。
热水加上意在舒缓的按摩,果然帮助麦迪渐渐放松下来。
等那点莫名的不安少许平息,索性懒洋洋闭着眼睛享受的麦迪随口问:“下午就约我晚上等你,不会是专程来替我搓澡的吧?”
笑容突然像漂亮得耀眼的狐狸:“对不起,会所那边事情比较多,验收他们核对好的帐目、布置重新整理VIP数据库什么的,耽误不少时候,来得太晚,打扰你正常作息,不好意思啊。”
“怎么,不愿意说来意?”
“本来我是准备来接你走的。” 家明按摩动作保持原来节奏,柔声回答,“下午听见那几句话,以我了解的你,多半会放弃,然后自己默默疗伤。可惜我用来对付男人的法子你不喜欢也不屑,干着急却帮不了你。作为朋友,自动来做司机,帮你搬日用品回原来公寓,不算过分傻献殷勤吧?”
“本来……接我走?”麦迪有点明白了,到底练达不到波澜不惊,还是忍不住追了一句,“那,现在更想做什么?”
爱要不是双方的渴望,变成了一个人的事,忍受会内伤,勉强会犯错。
从糜烂世界里辛苦挣扎出来的家明,还真觉得对感情像麦迪这样认真的男人稀罕且珍贵,坚信他托付身体之前,一定认真拷问过内心。记得当初,看见麦迪和陈垦一起出现,曾经很为老友开心,为他们暗暗祝福过。最近麦迪的惆怅黯然令他唏嘘不已:“亲眼所见,似乎你并没有走的意思,是我理解有误。”
有一点尴尬,麦迪还是讲了实话:“尽力了,也已经想清楚,是该放弃的时候了。”
“但还有一点点不舍得?”冷静的语气充满谅解。
麦迪哽咽。
所有力气只够维持不至于失态,已经说不出话来。
前车之鉴当然是远在新加坡热带阳光下试图忘却前尘的林宜,但是为什么,却难以作出连旁人都理所当然料到的决定?
看着颤抖得连水痕都跟着荡漾出不稳定涟漪的麦迪,家明眼睛里面那一丝笑意渐渐消失,变成了悲悯。
怕朋友受不了被同情,让语气淡到很接近冷漠:“既然不能作出更像你的决定,或者,试着接受我的方式帮助?”
虚弱地摇摇头,麦迪感激地微笑:“真不是要坚持假清高,家明,我想我的问题,真相也许是笨拙。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魏曼,可以成为天才学生……再说,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不也没有好结果?”
太了解麦迪的包容与自尊,既然他还犹豫着逗留陈家,证明陈垦对他一定有感情的成分在,甚至应该相当不错。难道下午从麦迪含混的叹息中解读得有误,他们之间仅有的问题,不过是欲望缺席?
暗暗叹息着,家明知惆怅了很短时间,便默默决定,放弃此行原本的愿望:邀请让枯涩的心总能看见阳光和爱的麦迪一同面对无常生命。
凝视面前这世界上对自己最无私友善的眼睛,家明纤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他的眼睑,语气是像催眠师那种带着梦幻力量的执着:“如果相信我对你的忠诚,让我做你们的性奴吧。”
记得早年在阿姆斯特丹,莎伦夫人还请人教过家明和同伴们专取悦亚洲人的歌舞《金瓶梅》。那时,大家都惊诧中国宋代风气居然这么奢靡吊诡,原来夫妻性事的有些高难度动作,往往可以让在旁随伺的丫环帮忙。这个庭院幽深的美丽四合院,也许很适合尝试一下古人的生活方式?
“荒唐。”麦迪身体被家明绝对占优势的力量压制住,语言表达出来的反对不够强烈——不能用身体语言帮助强调,只好苦笑,“怎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让你被爱是我的光荣。”家明温柔坚决地回答。
* *
走进家门的陈垦,身上多少带着刚在程焕昌家打完八圈麻将那种身体的僵硬,和被罗语唠叨指责得头脑发胀的狼狈。洗完长年如一的冷水澡出来,正想胡乱在书房睡下,送临睡清茶进来的下人一句话,令他整个人呆住:“杨先生来了,在麦先生卧室里很久,现在还没有走。”
下人往往比主人认为的更了解主人。故意不抬头,慢吞吞补了一句:“这会儿还没睡下,亮着灯说话呢。”
不需要辗转反侧,陈垦想也没想就跳起来,披件软裘袍子,开门掀帘子冲过去。
推开麦迪住那套间的门。
小客厅里,林宜留下的简洁北欧布置一目了然,空气里也没有往往和杨家明同在的温暖咖啡香味。
难道……人在卧室?
正犹豫着,已经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不熟悉的低低呻吟。
麦迪生性明朗清澈,多少还有些腼腆,即使在高潮,也苦苦咬住嘴唇。同居也有段时日,也从麦迪眼睛里面看见过根本毋庸置疑的深情,陈垦几乎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这样似乎痛苦、又带着奇特淫靡滋味的微弱哭泣。
血液沸腾起来。不知道是惊是怒,还是蛰伏在身体深处的某些触觉被惊起。
陈垦懒得遵从该死的君子风度,比如不巧发现床伴出轨,还表演处变不惊的器量,默默转头走开。他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然后,被眼睛看见的一切震惊。
* *
即使常常三人行去健身房,麦迪还是没有想到,平时眼神飘缈得像一缕轻烟、笑容清寒如遥远星光的家明,一旦决定要做点什么事情,控制力会强大到令他毫无挣扎的余地。
被裹在淡淡阳光香味的干爽浴巾里面抱离浴缸。
家明如小提琴般华丽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呢喃:“小麦别怕,绝不逼你学习诱惑男人——你本身的魅力像空气无所不在,每个人都需要,顶多是不够内省的男人容易忽略。你只要放松身体,学会感受身体内部的潮汐,学会诚实地反应对方的付出,而不是压抑自己……爱是恒久忍耐,是恩慈,但做爱需要一些放纵……情人之间,最珍贵是完美的呼应,让对方知道他给予了你什么,因为他做的那些,你得到什么样的喜悦。”
认真回味着低语里面朴素却不太有人真正想清楚的道理,麦迪痴了。
被脸朝下摆在床上,刚想扭头说明白了,后腰却被一只力量惊人的手按住。紧接着,膝盖内侧被跪着的双膝温柔地分开。即使明知对方没有丝毫恶意,即使大家是这么熟悉的朋友,强烈的羞耻感还是如潮水泛滥,麦迪想挣扎,却被热水和按摩软化了太久,浑身乏力。
就这么一愣的瞬间,肛门被温软湿润的舌覆盖了。舔的动作相当技巧,轻重和节奏都恰到好处,带来柔和的舒适,能让承受的人浑身酸软,没有需要做什么的负担,没有身体接触的尴尬,放松身心,被珍惜宠爱。更微妙的是,能感觉到只是在被平和温存地帮助打开身体,而不是挑起欲望。
纯粹肉体、不包含任何刺激的绝顶品质享受。
麦迪不过是普通人,哪里禁得起当年欧洲贵族甚至中东王公都无力抵御的、家明曾凭此积累下今生挥霍不尽财富的巅峰技巧?
几乎感觉不到移动的舌尖抚慰,加上宁静悠长的吻,让整个孔道毫无抵抗地完全张开了,全身心沉浸在懒洋洋的意味里面,似乎祈望时间从此停留在这一刻,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理由。无法控制。
生涩的身体终于在家明接近永恒的耐心和温柔下,缓缓软化下来,开始试着张开。
命令思想一片空白,把全部意志都集中在面前的肉身,让麦迪学着感受人类皮肤和神经系统所能带来的所有舒适。跪在放弃挣扎的两腿中间,俯身让舌尖深探入孔道细细舔吻。这动作幅度极小,其实相当累人。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家明也已经潸然泪下。
——在那个阳光的午后,伤痕累累的人睁开眼,看见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关切表情那一刻起,苦苦跋涉在救赎长路的心,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靠这温暖的笑容,大抵可以撑过今生了吧。
然后,眼睛开始不由自主追随,关注陷入爱情里的麦迪。焕发了麦迪光彩的陈垦不管怎么无心,都轻松攫取了这颗真纯的心拥有的忠诚和痴迷。委婉暗示,换来麦迪一句明确回复:“想到进入的那个性器还同时进出不同人同样的地方,会受不了。”——同样的要求,却从来没有拿来约束陈垦。面对爱恋的对象,人总是盲的。
即使杨家明彻底放弃糜烂的生活,过往的痕迹,永不会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能让你安定安心,起码可以试着帮你。再卑贱再过分的事,为你不再强忍伤感,为你还能笑得那样清澈阳光,杨家明都做得出来。哪怕很多做法你会接受不了。
虽然很不情愿被这样取悦,但麦迪知道,家明完全可以用轻松舒服得多的方式,找更有魅力的对象做爱,完全不必浪费时间力气用情欲接近朋友的身体。
这奇特的一切,目的不是纯粹抚慰他的寂寞,而是让他学着不要收紧身体,慢慢舒展开。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渐渐的,缺乏真正高潮体验的麦迪已经无力维持清醒,身体开始情不自禁轻轻扭动,甚至微微挺动,渴望更深的接触。
柔软的舌终于退开,强烈到难以忍受的空虚感令麦迪终于轻轻呻吟出声。很快,抹了润滑剂的手指探入,轻柔地按摩肠道内壁,小范围缓缓进出,反复重复同一柔和稳定的动作。直到身体又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刺激,才加了一根手指,开始按摩前列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