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比勃郎宁子弹更有效击中心脏。
陈垦恍惚片刻,才从面前透出寒光凛凛傲意的表情中回过神来,自失地笑笑:“看来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我想要你。”
不约而同,浮起类似的念头:隔着错误的累积,隔着对麦迪的尊敬和喜欢,此刻,也许就是两个人可能达到的最近距离。就这么了结,也不坏。
* *
当年学习各种冷硬兵器成绩斐然的陈垦,掌握挥舞鞭子的技巧并不难。
艰难的是每抽下去,听见皮质的呼啸声突然停顿,变成和裸露肉体接触的钝钝响声,心总像被扼住。胃液翻腾着,弄得舌根苦涩。
笔直站立迎接鞭子的家明并不掩饰试图躲闪痛楚的本能动作,战栗着,呻吟着,幽深眼睛不再冷漠游离空寂,而是蒙了一层雾雾的泪水。刚才旁观一场激烈得有人晕过去的性事都保持软垂的阴茎,却在疼痛刺激下渐渐充血,逐渐膨胀成弧线完美到极点的漂亮形状,顶端光滑部分开始滴落诱人的银色粘液,硕大得惊人,也漂亮得不可思议。
强烈的苦闷与渴欲交织的神情有罪恶的诱惑力,这让平时美得带着疏远距离感的家明猝然变得明媚鲜艳,整个人绽放出强烈到无法逼视的光芒,和浓烈渴望情欲的气息。
这份无心的魅惑,足以使任何男人疯狂。
陈垦拼命控制着内心暴烈呼啸的小兽,还保留一丝理智,不至于直接扑上去,撕开面前纵横交错着血痕和红肿却依然像反射淡淡星辉的身体,并竭力维持每一次落下鞭子的动作恒定稳健。
这一刻,突然深深体会到从未谋面、但陈垦绝对不齿的史迪文当年绝望的心情:想占有这具足以颠倒众生的身体、让他因自己的侵犯而变得生动的欲望强烈得简直狰狞,就算点燃地狱黑色的火,就算把灵魂卖给魔鬼,也心甘情愿。区区一点家业,甚至减数十年阳寿,又算什么呢?
这个念头掠过时,陈垦吓得浑身一激灵。
毕竟是有强大自控能力的男人,避免了被瞬间放纵念头引向万劫不复。咬咬牙,借助强大意志力,按捺住狠狠进入鞭痕淋漓身体的欲念,扔开鞭子,上前一步,想抱住身体已经抖得如秋风中瑟瑟枯叶的家明。
身体刚一接触,丧失了冷静、整个人变成燃烧火焰的家明已经紧紧贴过来,重重喘息着,长期运动出来的有力双臂紧紧箍住陈垦的身体,火烫而坚挺的阴茎苦闷地探寻着,想找到适合它冲刺的场所。
陈垦吓了一大跳。
虽然多年来公然找男人上床,那只是渔船上跟随大家生活方式,加上长年军旅生涯找女人不方便,养成了习惯。潜意识里,从来都把上床的性伴当女人使用。最荒唐的噩梦里面,都不会有这样诡异的场景:紧紧拥抱着自己喜欢得心都发疼的人,却发现对方正被蒸灼性欲所苦。
杨家明的需求像任何男人此刻会有的性反应一样:渴望插入,渴望冲刺。
耳边是咻咻的喘息,鼻端萦绕着清淡香水与汗味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指尖抚摸到自己亲手抽出来的粘腻腻鲜血,身躯被厮磨的另一具肉身激得焚烧般高温,性器也早已咆哮着挺立。
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陈垦突然醒悟,自己这么神魂颠倒迷恋这个的绝美人儿,心疼他到了乐意付出一切代价换他一个安心甜蜜笑容的地步。
他,是个男人。
长着和自己一样的性器官、需要用同样方式达到高潮的男人。
惊醒,不是没有听人或明或暗议论过,自从回北京,杨家明只给追逐在身后的人两种选择,要么不做,要么由他作Top。那天浴室一幕之所以会气成那样,当然是心疼家明的伤,也是因为发现家明居然为厉泰铭作了0——让一个从S/M耻辱诡异境地挣扎出来的人甘心跪下承受男人阴茎,需要相当强烈的感情。正是那份表情宁静的无怨无悔,令陈垦激恼欲狂。
一直都根本没有希望接近家明,陈垦从来懒得费心思想这些琐细。可是今天……想到村里人们看见阿荣那样被男人干屁眼的没出息家伙,是怎样蔑视的诛心眼神;想起身边所有朋友谈到被干屌男孩时撇嘴的轻佻笑容,强大的耻辱如海浪席卷。
心里暗暗骂着荒唐。
但是,看到家明失去焦点的眼神,感受到他盲目而慌乱、急迫而无助的探索,心顿时软了。
陈垦一生占尽上风,却为这个人,不停触犯自己的各种底线。到底为什么,没法深究。
不再躲避。任家明有力握住早已经充血的阴茎,放松身体,苦涩感受被别人的手强有力套弄,那种汹涌欲望和被动感觉怪异纠缠着。也不再运力抗拒家明凭本能娴熟而力量强大的压迫,顺着他使力的方向跪倒。
欲望被刺激得越过了警戒线,家明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玄冰一样的冷静凛冽,而像火山破坏性爆发。动作变得越来越粗暴,几乎是硬把身下的躯体扳到可以插入的角度,简单地大力把刚才手淫逼对方射出的精液抹在入口,没法再强自忍耐费时间打开紧滞的孔道,仗着对体力的自信,挺身直接插入。紧接着,开始猛摆动腰和臀,狂乱地开始做抽插动作。
清晰地感觉到生平从来没有做过承受用途的孔道被硬撕开,大量鲜血热乎乎涌出来。这液体顿时充当了润滑剂的作用,让家明忘情冲刺的动作变得更加迅猛。
锥心的疼痛令陈垦一声长号。
更难以忍受的,是这痛苦本身代表的侮辱。
小小年纪就敢忍受成人的艰辛、拼死也要用粗糙双手养活家人的陈垦,曾几何时会像那些懒汉和没出息的家伙一样,用自己男人的身体充当女人,变成发泄的器具?
也就是杨家明吧。
陈垦狠狠握拳。
能让俾睨傲视的陈垦折腰甘心忍受这可耻的痛楚,天底下,也就杨家明了。
第一轮难以自控的激情过后,很快恢复了几分清醒。
发现陈垦表情糅合了太大比例的痛楚,反映在动作上,是典型的杨家明手段:阴茎的进出不再仅仅是为发泄,而是加上技巧,以不断微妙变幻的角度进入,每一下都准确地挑中对方身体深处的腺体。越来越强力、越来越快速地狠狠冲击同一个精准位置,却激起总略有不同、因而不可能渐渐麻木的强烈快感。
这是无法抗拒的、生理决定的自然反应。
狂烈的痛楚冲击里,陈垦发现在被男人按得跪下、干身后孔道的状态下,自己居然也可以得到越来越强烈的可耻快感。甚至不能勉强保持最后一点尊严,开始身不由己放浪而屈辱地扭动身体,寻求令浑身酸软的酥。手也下意识握住快要爆裂的阴茎,自己狂乱套弄着,直到射精,腥味的液体玷污了手,也弄乱了骄傲的心。
锻炼得非常健硕的身体太难得被激起性欲,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爆发的机会,杨家明的征伐似乎无休无止。
陈垦射精之后,身体变得瘫软,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刺。刚觉得支撑不住了,很快发现,腰部被一双强力而体贴的手扶住。
被这份很男人味的体贴弄得哭笑不得,也不可能开口或者用身体语言表示抗拒。
若明若暗的最后一点清醒中,感觉到越来越失控的身体又被舂得热起来。而那健硕的阴茎的冲刺动作也放弃了部分技巧,伴随着低沉的吼声和溅落的汗水,开始冲向惊人炽烈的高速。
两个人同时迎接死亡一样尖锐深沉的巅峰之后,陈垦瘫倒在地。
杨家明神情复杂地凝视这个男人。良久,直到身体似乎变成了化石。惊觉不能让人就这样躺在厚厚地毯上。跌跌撞撞起身,抱高大沉重的男人到床上,避开麦迪的身体放好,拉过柔软被褥,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很自然的,眼睛被熟睡中另一张宁静的面庞吸引过去。
小心翼翼俯低身体,避开任何可能惊动对方的身体接触,汗湿的唇颤抖着,轻吻了一下麦迪的额头。温润的触感,很舒服。
轻轻舔麦迪脸上隐约的水痕,是海洋一样的咸味。
想露出平时那种遥远宁静的微笑,脸上肌肉却只抽搐了一下。
身子一软,跪倒在床边。
二五、发梦容易 同梦太难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著爱
做对好兄弟又如此相爱 旁人会说不该
永远的忍耐 永远不出来
只会让更多罪名埋没爱
——《劳斯莱斯》黄伟文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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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阔大紫檀木极品写字台,罗语像好斗的雄狮,气势汹汹咆哮着:“你控股这么些公司,弄个闲职位,让不适合风吹雨打的女人有个地方坐着,真的很难?”
深咖啡与黑白色调的办公室位置上,陈垦强忍住和凳子接触部位奇异不适引起的表情微妙变化,面无表情,却自然流露出权势足以掌控事态的男人必然会有的从容,和不容置辩:“公司职位怎么可以拿来作人情?一个不合适的员工尸位素餐,等于其它惩罚所有合适的人。都半辈子的交情了,没必要敷衍你——这件事,没商量。”
身体还撕裂痛楚着,也只休息了两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CEO人选,陈垦这段时间都只好亲自天天来公司,调度大局。好不容易快下班,伤口隐约的不适已经越来越明显,还要皱着眉听这两个悠闲的家伙闯进来发表意见。
任哥儿俩争执,程焕昌只顾对着棋谱摆残局,眼皮都懒得抬。
罗语愤愤然:“你恨厉泰铭无所谓,何必连累无辜妇孺?”
“我谁也不恨。”陈垦平静地笑笑,一点不生气:“妇孺自然有她的男人照顾——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尖锐的词句像刺进气球的一根刺,突然泻了罗语全部的怒火。他有点失神,半晌,才微微苦笑:“算了,我也实在太多事。”
程焕昌懒洋洋接口:“老罗你反正是自由身,只要那个台湾美女肯接受你的照顾,也不坏啊——只怕你的工作就是泡在明星美女群里,没胃口真追那种小家碧玉。”
“路见不平而已,我还不至于饥渴到对兄弟的老婆怎么样!”罗语愤懑。
正好办公桌上电话响,大家也就安静了。
陈垦调整成工作状态接听,只简单“嗯”一两声。然后,脸色突然有点变化,冷峻地一句“做该做的事,不要猜我的喜好——我只喜欢最好的人才,最出色的业绩”,然后,挂断。
有一会儿的冷场。
被拒绝得太干脆,不方便重拾刚才的话题,罗语悻悻然:“打麻将老是三缺一,大好周末夜,又没事儿干……老程,抽空多帮你老婆提高一下技术。”
陈垦突然笑:“也许很快就不会三缺一了。”
迎着程焕昌疑问的眼神,陈垦若无其事耸耸肩:“在某个娱乐场所,我好像一次交了十二万的会费……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吃顿饭?”
“可我们都对男人没兴趣。”罗语闷闷地,“何苦跑那么远?”
“纯吃饭也值得跑一趟。连我都听说,那里不但环境好,而且所有的东西都讲究得接近奢华。”程焕昌打圆场。
* *
初冬午后懒洋洋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晒在身上,温润润的。
魏曼点一根烟,静静看窗外。
租用老四合院房子几间房子来做生意的私家菜馆,堂屋之外有小小几步方寸地的院子。树叶子掉光了,只剩下秃秃枝杆和几个鲜亮红滟滟大柿子;有点黄的一小丛竹子,在北方的冬天空气里瑟缩着。棕黄色肥猫姿态从容,慢悠悠踱步走过屋脊。
这样几个电台的DJ、节目合作方的公关公司人员一起下午茶聚会,繁忙日程当中难得讲讲笑笑放松一下的闲暇时分。可是一坐下来,皮肤才开始享受让人浑身松软的冬日阳光温暖气息,无可救药地联想起那个像会散发光芒的人,心就突然疼起来。熟悉的空虚感觉突然在某个刹那又攫住了魏曼的神经,顿时变得无精打采,整个人空空荡荡的。心一颤,想起很老的歌:“你打开那一扇窗,就会看到那样的风景;你爱上那一个人,就会有着那样的命运。”
不是身体寂寞。而是五脏六腑被掏空了,生无可恋的那种虚弱。
灵魂的痛。
嘴角漾开一个讽刺的苦笑。笑自己。
还以为百炼成钢,失望过林林总总这么多次,已经不屑伤心,可以轻松抖落伤痕,开始期待下一个男人会更好。谁知道,电话每一次响起,永远听不见期待的那个声音,会像染上绝症般痛苦——这种病症状滑稽、无药可救。
因为,它叫做失恋。
也许唯一有效的应对方法,是失忆。
在座同事里面,以热情与讽刺兼具、时尚与音乐双修的魏曼知名度最高。
合作方当然关心能带来公众注意力的最耀眼公众明星,殷勤招呼几乎全围绕他展开。为了不破坏同事们玩的情绪,也就很快振作精神,嘻嘻哈哈商量点茶叫菜。
大家融融泄泄的笑话和笑声中,也跟着移动脸部肌肉,却是在忍不住讪笑自己:退缩得太多,连自己都以为,魏曼只关注肉身的饥渴。原来只有在痛的时候,才会发现,灵魂还是存在,不肯就此萎落谢场。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还是不能安静,又被人拉住,在同事们努力看起来不羡慕的玩笑中,殷殷商量某一档广告、短信方面均很有收益前景的新节目,以及相关的一系列大型落地市场公关活动。
正讨论得看见了新一季秋冬置装费的眉目,电话趁乱响起来。
一边说着话,瞄一眼陌生的号码,随口敷衍:“我正开会,晚一点回你……”
那头传过来的声音,突然让他全身僵住:“是魏曼吗?”
第一个动作是跳起身,冲到小小院子里,躲开人群的嘈杂声音。
把话筒举到耳边的手抖得非常厉害,明明光天化日,还是觉得不真实,小心翼翼吐字:“是……泰铭?”
“是我。方便说话吗?要不……我晚一点再打?”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从此杳无音讯更严重的惩罚?不由狂热地庆幸,原来上一次夜里的告别,不是永诀。生怕厉泰铭误会挂电话,急急忙忙:“当然方便……不过是吃饭不喜欢被打搅的借口,真的没关系,你有事?请说。”
“不情之请,希望你帮忙。”
厉泰铭困难的时候,当自己是朋友。这事实令魏曼喜笑颜开:“乐意效劳。”
“突然接到电话,这就要去参加一个应聘的面试。这个时间,淑兰有课,肯定还在钢琴学校,平时都是我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孩子?”厉泰铭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苦涩过,“如果晚了没人接,孩子可怜不说,学校当值的老师会不高兴,怕孩子吃苦。”
一秒钟都没停顿,魏曼非常轻快地回答:“没问题。”
回到房间里,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刚开始上的菜,魏曼频频致歉,却笑得灿烂无比:“各位抱歉,我有急事,必须先走一步。”
拍档王敏仗着熟悉,第一个惊呼:“不行!你走了,这饭吃起来太没意思!”
然后,一片乱哄哄反对和挽留的声音。
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主宾就这样扔下大家,会令场面尴尬,利润丰厚的外快固然不舍得损失,得罪同事更是大麻烦。但,魏曼怎么可能对厉泰铭食言?嬉皮笑脸表演夸张的歉意,鞠躬又鞠躬:“事情实在不能推托,必须这就走,下回我请啊……抱歉。”
然后,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跟这都会出名的堵车斗争,本来就需要超级坚韧的神经。更何况是在周末的高峰时间自北向南穿越长安街,抵达小胡同里的幼儿园。
一路强按捺焦躁,缓缓跟着车水马龙移动,等拐进幸福大街,天已经擦黑了。
远远看见灰扑扑一个铁门,写着不起眼的某某幼儿园字样。门口守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停车时,打量眼前这破落场合,想起海岛阳光下初遇,那时候的厉泰铭一看就是社会阶梯上攀爬得相当得意的社会精英,绝对能游刃有余履行为人夫人父的职责,让妻儿在男人打拚挣回来的羽翼下体面生活。可现在……为那个做着粗重活计依然挺直腰杆的俊朗男人,眼泪差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