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东跌得这么重,锦赶忙去扶,却被东一把推开,抬起头,冷着声音道:「难道我真能把克怎么样?!用得着你这样帮他?!」
知道东还是误会了,而且误会的更深,锦心头不住苦笑,脸上却如平常:「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闹过便算了吧。」
「锦既知闹过便算,又何必这么认真拦着我!」东冷哼出声。
锦不再答这话,蹲了下来要看东摔着那里,东却挣扎着站起,锦也由着他,只是一双眼没离开他身上。
待东走回床上坐定,锦才开声道:「东费尽思量疏远我们不就是要我护着克,真护着他了,你反而不高兴。」
垂下的睫毛轻轻震动了下,是啊,锦说的一点没错,是他给克制造机会,是他让锦放不开克,但为何此刻听锦亲口说出这话,竟觉胸口闷闷胀胀,好不难受。
「对不起,让锦为难了。」低着头,没再看锦,东闷闷的道了歉。
得了这声对不起,锦却不觉有任何快意或轻松,反而有股怅然若失的感受。
举起了手想碰碰东,但终究是放了下来。轻叹一声,一句话压在心里说不出口,"东,比起克,你真的是让我为难多了!"
第五章
克真没料到自己竟倒楣到这种地歩,直到现在躺在病床上他都还在怀疑是不是恶梦一场。看着自己打着石膏吊了起来左腿...明天就是舞台剧的开演日了,锦不知要怎么担心,东不知要怎么生气了...
病房的车被大力打开,进来的是满脸担忧的锦,后面跟着的是微蹙眉头的东。
见到这二个除了家人外最亲蜜的夥伴,克想像往常一般打招呼,却发现眼前渐渐模糊,鼻子发酸,喉咙闷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但自模糊的眼里却能明白看到两人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走到克的身边,拍拍克上了石膏的腿,锦不改平日嘻闹本性:「东,快来看看,这石膏上得还真均匀,真漂亮...啊...来签个名吧!」说完不知从那里变出一只笔来,大喇喇的在克的腿上留下了"最帅的锦到此一游"的字样。
签完了退后一歩细细审视自己的杰作,不住点头,喃喃自语:「我的字可是愈来愈好看。嗯...还差什么呢...啊...多个图试试...」接着又在石膏上画了个自绘像。但左看右看横竖不像自己,掻着头倒不知要怎么办了。
「东...来看看,怎么不太像我啊?!」
东接过了笔,笑道:「你画的不是根本不是自己,自然不像了。」接着在那绘像上加粗了眉,才几笔,绘像活脱脱变成了克,还是横眉竖目的克。
「啊...哈哈,有像,有像。」锦又接过笔来,在绘像脸颊上加了刀疤、额头上画了朵花,鼻上点了个大痣,鼻孔里还加了几根鼻毛。
东愈看愈是忍不住,到最后已经是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克躺着看不到锦在自己腿上画了什么,但见东笑成那样也知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喊道:「别在上面乱画啊!」
「那里乱画了,我觉得画得很好。」锦一点也不理克,兀自在上面又乱加了好多东西。
东只在一旁看着,一会儿指指点点的出意见,一会儿接过笔来画上几笔,闹到最后竟在上面玩起圈叉玩戏,直到把克的石膏都给画满了才不得不歇手。
克在病房里设想了好几种二人见到他时情景,可能是软言安慰,或许是破口责备,可能会担心明天的首演,但没料到竟是嘻嘻闹闹完全无视。
「喂,你们...」克终於忍不住了:「明天的首演怎么办?!」自己这样是绝不可能上场了。
一句话招来二人的目光,克心觉内疚不敢直视,低垂着头,一会儿才闷闷说道:「对不起。」
头上落下了温柔的抚揉,温暖的话语也随着落下:「没什么的,不用自责了。」
另一道一向冷淡却撩拨的气死人的声音也有别於平日淡讽:「放心吧!会解决的,克安心养伤就行了。」
抬头看着二人,两双一般澄澈的眼里看不见丝毫的埋怨与责难,有的只是谅解和安慰,克一时心情激盪,几乎掉下泪来,这...就是夥伴吧!
三人笑闹一阵后,东自背包里拿出剧本来。
对着锦说道:「早点开始吧,不然怕来不及。」
「嗯。」锦点点头,二人就坐在克的床边开始翻起剧本。
大致看完克的戏份和场次后,锦道:「看来我们二个把克的台词均分掉是最快的方法了。」
锦估量着他和东均是强记的好手,虽然短时间要再记另一人的台词有些勉强,但应该可行。
「可以。」东也点点头,随后瞄了克一眼,眼角含笑:「说来还是克帮了大忙,不然这下可麻烦了。」
克根本不知东指的是什么,但听到那句"帮了大忙",不由得意起来:「不用客气,我一向很能帮忙的。」
「是啊。」东笑着接道:「幸好你又懒又笨,编剧只能给你些简短又没意义的台词,这下倒也不必太费力气。如果是别人受伤,我和锦就有得好背了。」
用没受伤的右脚踹了东一下,克粗声骂道:「你们讨论完就快走,别妨碍我休息。」
「你还想休息?!」锦剔眉看了克一眼,在他头上赏了一记,笑骂道:「我们没得睡,你也不准睡,今天就在这里练习。」
克万分哀怨的瞄了锦一眼,半是撒娇半是埋怨:「人家是病人吔...」
锦揉着他的头,笑道:「你的台词你记得最清楚,我和东要想背得快也得有你帮忙才行。」
听到自己能帮忙,克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原来他就觉得愧疚,这下可给他一个小小弥补的机会了。
见克的神色稍霁,锦不由笑开,又补了句:「如果我和东背得不对,你可要随时指正。」
这下克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能"指正"东吔,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吗?!嘿嘿,东,你完蛋了。
「好好好,」克忙不迭的答应,就怕锦反悔或东提出异议:「我会好好的"指正"你们的。」说到"指正"二字还不由朝着东笑的得意万分。
东只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连忘词都能整整忘掉一整幕的人,锦还是别太指望他吧!」
东说的便是去年的事,当时和克演对手戏的人恰巧是东,他可不像别人还会试着帮克圆圆场,反正playzone本来就有别於一般舞台剧的严肃,反而是轻松幽默的走向,当场东便说道:
"克啊,你漏了整整一幕,我们要怎么演呢?!难道今天的舞台剧提早一个小时结束吗?!"
一旁的锦不但没帮腔,还落井下石的说道"票都卖了,那能提早结束,不如就由克独舞一个小时好了。"
东听了乱不给面子的大声笑道:"那还是让观众先走好了,不然可怜的观众赔了票价不算,还得浪费时间、荼毒眼睛。"
那件糗事整整被大家笑了几个月有馀,好不容易忘了,东这时又拿出说笑。
锦自然也想起这事,当下笑道:「唉呀! 咱们怎么这么笨,明天直接把舞台剧的名字改为植草克秀笑话场,让克坐上轮椅说说自己的糗事不就得了。」
「对呀! 我们就以见证人的身份上场。不过...三个小时那够啊!」东吃吃笑道:「克的糗事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臭小东!」克又是愤愤一脚。
锦和东虽然说得轻松,但少了个人可不是台词分配这么简单,整个出场、走位、对白顺序、及至於舞蹈都要修正,直到整个修编完毕,天已经大亮。
二人没有多做休息,就赶着到现场和导演、舞台指导及灯光师...等人做报告及舞台最后调整。
舞台剧顺利开场,虽然克缺席造成不小的遗憾,但锦和东的努力也获得大家的支持和好评。到了后来一个月,克的伤势稳定后,仍是拄着拐仗出场,让舞台剧完美落幕。
*****
「谢谢你们,我真高兴有你们这么好的夥伴,也真的很庆幸我是少年队的一员。」克在庆功宴上难得的喝了酒更难得感性的发言。
拍拍克的肩膀,东说的十分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发生了,不顶着还能怎么样。」
「嗳?!」克转头看着东,这时你不是也该感性的说几句好听话吗?!
「是啊!」锦在一旁啜了口酒,也道:「票都卖出去了,难道要观众退票吗?!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不这么做也不行呀!」
「你们...」连锦也这么说,克的脸色不禁微变:「懂不懂什么叫感动啊?!」
「感动?!」东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与其说是感动不如说是兴奋吧! 我还挺享受这种突发状况呢! 总能让我血脉贲张,万分感动...啊...这就是克说的感动吗?!」
「不是!」克低吼了句:「不是这种感动!」
「不是啊?!」锦也搓起下巴,慢声道:「那克大概是指我们的练习时间大大缩短了,老师们也不用课后留下来为某个人恶补而感动吧!」
「才不是!」克的吼声愈来愈响亮。
「那就是指观众感动了吧!」东歪着头的表情甚是可爱:「观众们可是第一次看到少年队整齐画一的舞步、不会走音忘词的歌唱...」
「喂...」克再忍不住,盯着东,有些气恼,又有些哀怨的喊道:「你不会是要说少了我比较好吧?!」
「啊...好像是...」看到克要哭出来的表情,东原本的玩笑只好打住:「没有。太完美的表演反而没这么有趣了。」
仍是瞪着东,克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原来我的存在只是让大家觉得有趣吗?!」
摸摸克的头,锦温声笑道:「那可是很重要的存在啊!」
「哼!」拉开锦的手,克仍是气愤难平:「人家说日久见人心,我总算是明白了。」
「可不是嘛!」东忙不迭点头,全没注意到克的表情:「要是没经过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Johnny对我们这么好。知道我们辛苦,还特地买哈密瓜请我们吃。」
「泡好贵的茶给我们喝。」锦也点点头。
「嗯...还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呢!」东也应和着:「饭盒也比平常豪华多了。」
「不止饭盒丰盛,还三天二头带我们去吃好料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克更不是滋味。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天天背着我吃香的,喝好的,我还像个笨蛋一样感到愧疚。
「你在专心养伤啊。」东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种小事我们怎么会惊动你呢!」锦也体贴的说道。
「这就是夥伴不是吗?!」眯着眼,东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真令人感动啊!」合起手掌,放在胸前,锦万分感动的说道。
「谁...谁要你们这种夥伴,感动个屁,真是...混蛋!」
「怎么不开灯?!」推开门,门里沈凝的气氛随着满室的幽暗压了过来。
「别开。」门里一如平常的淡然语音带着明显的落寞,扎得锦的心微微刺痛。
关上门,藉着刚才开门时映入的微弱光线残影,锦走到东的床边坐下。
「终於被甩了! 看来沙里奈比我想得聪明。」不是问句而是句带着浅淡笑意的肯定句。
「你是来安慰我还是来落井下石的?」一样略带沙哑的低音,懒懒的,全失了往日的明亮轻快。
「东需要安慰吗?!」
「更不需要落井下石。」
「不是你的,强求不得。」沈稳的声音就像得道高僧一般。
「好老套!」
「天涯何处无芳草。」温和的语气好像生命线里的张老师。
「好八股!」
「下一个女人会更好。」柔亮的声线佛彷专解难题的爱情专家。
「好公式!」
「还嫌?!」恢复了平时的语气,锦轻声骂道:「有人安慰你就不错了。」
「不能换过有点创意吗?!一点也不像锦。」
「难不成要我说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东终於嗤笑出声:「你是在安慰沙里奈还是我?!」
「她肯定比你需要。」
东一时又沈默了下来,一会儿才道:「肩膀可以借一下吗?!」
「欢迎使用。」黑暗中,锦的唇角勾起了满满的笑。
「不用跟克报备?!」
「嗯...」作势沈吟了下,锦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
锦清楚地感觉到东的头轻轻靠上他的肩上,黑暗中看不到东的表情,却能感到他靠上肩头时不时的轻嗅。
心里不禁好笑:「我洗过澡了,你安心靠吧!」
「...」沈默了会,东才说道:「头也洗了吧?!」
锦忍不住笑了出声:「没见过像你这么罗唆挑剔的。难道你接吻前还先问人家刷过牙了没吗?!」
「刷牙是不必。」东懒懒回道:「漱口肯定要的。」
「难怪你被甩,活该!」呵呵的低笑声听不出半点嘲弄,反而带点亲腻的温柔。
东也没再回嘴,趴在锦的肩上深深吸了口气。
吸进的气凉凉的掠过颈边耳际,引起的颤动未停,呼出的气又暖暖热热的掻过,搔得锦半边身体都要麻了,锦暗自定定心神,刻意笑问道:「跟你说洗过澡了,难道还要检查没乾净没?!」
抿着嘴笑了二声,东低声说道:「锦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闻了好舒服。」
「好像爸爸一样吗?!」
捶了锦一下,东说道:「别趁机占便宜。」说罢自己又笑出来:「你也生不出像我这样又高又帅的儿子来。」
轻轻戮了东的头一下,锦也笑道:「没良心的家伙,肩膀都借你了还损我腿短。」
「好没趣!」东叹了一声:「还是逗克好玩。」
「你倒还有心情逗他。」
一句话说的东又沈默了下来。锦也暗骂自己大意,好不容易才让他心情开了点,一下又前功尽弃,想再劝一时却找不话来。
最后还是东自己先开了口,语气是从未有的迷惑与落寞:「什么是爱?!难道爱一个人便要放弃朋友,改变生活,牺牲工作甚至失去自我...这样才叫爱吗?!」
虽然靠在自己肩上却是为别人难过伤神,锦抬头望着无尽的黑暗,只觉心里好像要滴出苦苦的汁液一般,涩涩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然不是。」拍拍东的肩膀,锦难得认真说道:「真的爱一个人,便是舍弃了灵魂也心甘情愿。」
「锦的爱好沈重。」
淡然又无谓的笑了,锦漫声说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想要爱。」
「...对不起...」没想到锦对感情看得如此沈重,再回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把克硬塞给锦,东不禁有些歉然:「锦那时一定很气我吧!」
「那时?!」锦嗤声笑道:「你以为现在就不气了吗?!」
东闻言心里一惊,忙要抬起头来,却被锦一把又按下。
「没那么小气,肩膀借你一会儿还是行的。」
也不挣扎着起来,东顺服的趴着。这心跳噗通噗通的...好有力的节奏,就像锦给人的感觉一样,沈稳却隐藏着无穷活力。在他身边,只觉天大的事也不算什么了。
「锦...」
「嗯?!」
「以后还能借吗?!」
「等你下次失恋的时候。」
「小气!」
呵呵...光明正大的宠着这个人的滋味真是好呀!
东一面吃着面一面专注的看着电视正在转播的NBA赛事。要是现在拍张照就可以看到一向冷静优雅的东竟拿着筷子,那筷子还带着二根面条好像静止动作一样停在半空中,眼睛发直,嘴巴微张,略略痴呆的模样。
平日克要是看到东这付样子,不是去找其他人来偷看东难得的呆样便是在一旁嘲笑东到东受不了翻脸。今日他却恍若不见,只在一旁东翻西找不知找什么。
「东...有看到我的白色毛衣吗?!」
「嗯...」眼睛动也没动一下,东随口回道:「没有。」
「没有?!」克搔着头,神情有些急了:「你再想想,真的没有?! 不可能不见啊!」见东一点反应也没有,克索兴站在电视前面,挡住东的视线。
东深深皱起眉头,想叫克走开,但见他一脸认真不是玩笑,只得说道:「白色毛衣吗?!今天没收拾到。」说完对着克挥挥手,要他滚蛋。
「你今天有收拾客厅?!」克捉到东话里的重点。
「我不收拾难道你会收拾?!」东嗤笑道:「滚开啦,现在是第四节,很紧张的。」
克转身把电视关掉,转过头来,瞪着东说道:「我的白色毛衣也很重要。我明明放在客厅的,你再想想收到那里去了?!」
东也不耐烦了:「没看到什么白色毛衣,你的东西全放回你房间了,就丢了条脏兮兮的灰色抹布。」
「喔!」克马上跑回自己房间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