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望着那个空荡荡的档案袋,如遭雷劈,她心里一切的疑惑一瞬间全部有了答案,邢墨的档案没有了,这个军队,她根本就回不来,她就是刘团埋进张海权系统的死间,全无退路。
可在仔细一想安晴所说的,如果当时两方已经严峻到需要走到这一步,那邢墨确实是最好的一步棋。
如今看来,邢墨这一步,他们并没有像想象中输的那么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是一定的吧
☆、向阳
可笑的是,张琪一直认为刘团不过是空有其表,近年来养尊处优她更加觉得他早已丧失了一个军人的机敏,可现实永远都是,她才是年轻的那个。
因为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邢墨当时的作用,的的确确发挥到了最大能限,张昀泽说邢墨在张海权那里,抓卧底很准,她凭借的是她就是卧底的经验,自然一切都看的清楚,大约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能够平步青云,一直到成为了深圳的领头人。
而后面,她的失控,也并未实质性的为军警这方面带来什么损失,甚至在她能够完全掌控深圳之后,保住了段城和一位姓年的卧底,最后用那么惨烈的手法自杀,还以自己为要挟,让特警后退。
想到这里,张琪忽然笑了,她发现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找邢墨,却忘记了邢墨。
这就是她啊,这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明明很重感情却装作六亲不认,也说不准,在那些个黑暗的地方,她找到了自己更深的羁绊呢?
她想起段城和昀泽的那些话,想起了她留给自己的话,她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黑白分明,并不是打出去的子弹一定会要了对方的命,也并不是对方手里的刀,就一定会扎进自己的胸膛。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是一定的吧,特别是对于人性来说,实在是错综复杂,变数太多。
我们大多都是一个矛盾体,活在两个都是正确或者两个都是错误的选项里,挣扎向前,鲜血淋漓。
“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张琪慢吞吞的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档案收进档案袋里,苦笑着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冉莹,还是说给她自己:“现在才发现,了解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冉莹喝着白开水,见张琪怔怔发呆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就知道她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因由,斟酌再三,才开口:“她清楚如果你知道了她的事情,一定会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委托我把这份空白的档案交给你,她说,希望你明白,她并没有随随便便的忘记你,也没有随随便便的背叛这个曾经庇护过她的国家,只是以善支恶,往往代价太大,而以恶制恶,则事半功倍。”
“她也知道,以恶制恶这样的手段,对我们来讲太难了,毕竟我们谁也无法真的涉身堕落到那样的人间炼狱里去,但她可以,她本身就是炼狱里爬出来的人。”冉莹说道这儿,难免有些哽咽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笑起来:“她又说这是她的借口,她遇到了一个护着她的人,她更得护着人家,权衡再三,才找到了这样一个平衡双方,甚至都有利于双方的办法,只是这样,难免就会令你失望了。”
“有再多的借口犯罪,也不能抵消罪行,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你不必为她伤怀,你得往前看,往前走,这才是她希望的。”冉莹的眼睛里,似乎也透出了期待的光,张琪听着这字字句句,的确像极了邢墨说教的模样:“言语混乱,词不达意,她这样的话,大约也就只有我能听明白了。”
冉莹见张琪神色有些轻松,知道她已经想开了许多,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人已经不在了,这些事情,也不会有人在知晓,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是特战旅的教官,希望你并没有对一些事情而感到失望。”
两个人谈到这个地步,张琪才忽然想起一件事:“邢墨在部队一向很少与人打交道,怎么她和你会这样熟悉,谈的这么深,甚至让你来做这件事呢?”
“你怀疑我的身份?”冉莹无奈的笑起来,摆手让张琪放心:“大可不必,我和你一样,军人世家,是偶然一次我去拜访祖母一位姓白的好友,认出了邢墨,所以她才和我说了这些,并托我带话给你的。”
张琪一时间没有屡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再去怀疑冉莹或者去怀疑她的话,好像都没有合理的理由,索性也就不再深究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她这一辈子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可却有一个好战友。”冉莹打断了张琪的话,她端起水杯,颇有些以茶代酒的意思:“她已经走到了结局,可你还没有,像我刚刚说的,希望你没有对一些事和一些人感到失望。”
张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冉莹的话,仿佛在她的心上开了一扇天窗,登时亮了很多:“邢墨是邢墨,我是我,她虽然是我的战友,但无法改变我的信仰和我的底线……”
说到这里,张琪忽然想到了段城在车上说的那句话:“总会有人,总要有人,为此奋不顾身。”
“这话值得一大杯。”冉莹想给张琪鼓掌,但又觉得奇怪:“可惜我下午还要回去上班,以水代酒,就不喝那么多了,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不如交个朋友,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朋友要交,饭就不吃了。”张琪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我还在休婚假呢,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再这儿盘桓太久,一会儿被刘团逮到了,又得拉我回去做苦劳力。”
她伸出手,主动和冉莹握了一下手:“这件事,的确是辛苦你了,也让你冒着风险来解我的心结,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问题。”冉莹也站起来,和张琪道别,她拉开包间的门走出去,背影潇洒利落,不愧是军区能上得了战场的女少校。
外面的阳光很充足,晒在张琪身上,她感觉很舒服,就像是在阴暗逼着的角落里的呆的快要发霉了,猛地遇到了阳光,就拼命的吸收里面的养分。
那份空白的档案袋,她随手撕碎了,堆在一边的垃圾桶里,她想,或许一切都应该过去了,她将亲手,开启自己新的章节。
那里,应该有她的荣光,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青禾让你堵我的?”
☆、养父
六点多的夕阳,还是有些刺眼的,梓曜拉开车门,眯着眼睛往太阳的方向看了看,那里剩下的余韵,染红了半面天际。
“您一会儿就回去吗?”司机从前面下来,想给他开车门,却发现他自己已经先下来了,便只问了这样一句,梓曜抬手看了一眼表,思考了一下:“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回去吧。”
司机点头:“好的,那我在这里等您。”
梓曜没有在说话,推开旅厉的门,走了进去,还没有开门,里面只有吧台的小灯和舞台的大灯亮着,倒也能看清楚个大概,吧台里面的调酒师还没有上班,只有一个服务生,见到梓曜,赶紧出来打招呼:“小先生。”
“青禾呢?”梓曜环视了一周,也没有看到青禾,她现在和S一起负责旅厉,来往生意账目,不算轻松,这个时候不在这里,梓曜有些奇怪。
服务生往上面看了一眼:“青禾姐在楼上,夫人接过来一个人,青禾姐上去说话了。”
“知道了。”梓曜并没有多想,他以为是生意上的,就往楼上走,可刚走到楼梯台上,看到楼下姓钱的经理正站在那里,对方也看见了他,连忙迎上来。
这位姓钱的经理,是刘晖死了之后,青禾定的,原先也是旅厉的老人,一直都跟着柯西玛,后来发生的变故他也都知道,按照梓曜的脾气,就算是留这样的人,也不会重用,可青禾却说越是这样的人,用着才越放心,梓曜想着他毕竟不能总顾着旅厉这个小地方,迟早要放给青禾的,那就按照她的想法来了。
“小先生。”钱经理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梓曜的去路:“夫人和青禾姐在谈事情,您要不先等等?”
梓曜见他拦住了自己,言语虽然恭敬可意思很明显,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他不是张昀泽,为人和善,这些人见了自己躲还来不及,这样凑上来的,不是不知深浅就是有不得已的理由,钱经理明显是后者:“青禾让你堵我的?”
钱经理听梓曜这话说的直接,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迟疑,无非就是给了梓曜答案,梓曜虽然生性多疑,但是对于青禾,他的信任度还是蛮高的,就没有硬闯:“你去告诉她,我到了,让她出来见我。”
没有被梓曜为难,钱经理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赶紧进去找青禾,梓曜上到了二楼,挨着楼梯的方向,有一个桌子,他就靠在桌子上,摘下眼镜,一边擦镜片,一边等青禾。
没有几分钟,青禾就从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跟钱经理到了梓曜身边,随即给钱经理使了个眼色,钱经理了然,冲梓曜点点头,转身下了楼,等走的没了踪影,青禾才开口:“小先生这一趟,看起来很顺利了。”
梓曜戴好眼睛,手插在兜里:“这么明显?”
“您深得张先生真传,还有什么人,是您二人说不动的。”青禾和梓曜说话,没有别人面对梓曜时那么拘谨,梓曜听着反而舒服:“你少恭维我吧,一早安排人在这里堵我,里面是什么人,我都不能见。”
梓曜说完这话,忽然有了想法,他想起张昀泽之前和他说的话,心下了然:“是S的养父?”
青禾点头,她原本也没想瞒他,只是怕他贸然进去,所以安排钱经理在这里等着:“先生走之前,也交代过我们,夫人已经找好了住所,估计他略微坐一坐也就走了,您没必要和他打照面。”
梓曜没有接这句话,他皱起了眉头,从昀泽的话里来看,他是很忌惮S 的养父的,所以让自己也少接触,忌惮的原因,梓曜也多少了解,毕竟像张昀泽这样的人心里,规矩比天大,对长辈或者前辈,满心都是敬畏,就算对方不存善念,他也多半会手下留情。
只怕敬而远之,敬出祸患……梓曜越想越不踏实:“见一面吧,我听先生提起过他的身份,到了深圳,不见到地头上的人,他反而会觉得怠慢。”
梓曜是一语中的,如果不是这样,她和S也不至于拖延到现在,还没把人送出门,所以青禾也没有了阻止的理由,想了想,拿起电话,让后厨送了个果盘,然后就带路往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梓曜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心里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会是一个衰老甚至病恹恹的人,毕竟常年吸毒,夫人又总说是来这里养病的,病人么,大约都没有什么生气。
可面前的老人,却精神矍铄,眼神灵敏锐利,完全不像花甲之人,他回头看了看青禾,青禾微微点头,意思是没错,就是这个人。
他进屋的时候,夫人像是正和这个人说什么,听到门响,所以望过来,看到是梓曜,就愣了一下,明显她也是知道昀泽的意思的,梓曜没有太多的解释,冲着S微笑。
梓曜笑起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西尔维娅也有这种感觉,她打了打精神,介绍了一下:“爸,这就是于小先生,老爷子的……”
“我知道。”坐在沙发上的老人挥手打断了西尔维娅的话,目光紧紧的盯着梓曜,冷笑了起来:“样貌和老爷子还真有几分相似,有于家人那股劲儿。”
“您过奖了。”梓曜颔首,走到沙发侧面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从茶盘上取出一个小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着急说话,看起来十分沉稳。
“S跟我说,你去了东北,见到白家人了吗?”老人追问了一句,他倒是没有提I56的事情,反而问起了这样的公事,梓曜没有马上回答,靠在沙发上,转着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戒指。
那是绾绾玩具上拆下来的,她非要梓曜带着,一摘下来就哭,梓曜也没有办法,带着带着,就习惯了。
梓曜轻轻笑起来,门被扣了几下,一个服务生从外面端了果盘进来,在西瓜的侧面,插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服务生放下果盘,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一脑补到张昀泽笑着夸他,梓曜心里就乐开了花。
☆、针对
“白家姑奶奶是个和善的人,自然很提携晚辈。”梓曜的目光扫了一下果盘,倾身往老人那边推了一下:“您尝尝这水果。”
梓曜的行事,是张昀泽一手教出来的,自然和他很相似,可这似乎不太入这个老人的眼,见对方哼了一声,看向S:“有老爷子的神韵有什么用,软绵绵的成不了事。”
西尔维娅和张昀泽都不想让两个人见面的原因,就是因为S的养父一向傲气十足,当年在于老爷子手下,除了辉叔,大家最敬重的就是他了,这些年虽然以养病而退隐,但那股子目中无人并没有变化,梓曜是个受不得冒犯的人,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必然不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所以西尔维娅听到这话,马上就站出来打圆场:“爸,于小先生这不是在和您说话吗,自然要带着恭敬了,他和张海权可不是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