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医院程序繁琐且各种绕弯,陆召全程压着火带我做检查。
我心疼钱,哄着陆召才让他答应少做几项检查。最后拍了个胸片,虽说胸口起了一大片骇人的淤紫,但所幸的是肋骨没断。额上的伤也是小事,清一下创即可,不必缝针。
伤得最重的反而是我的脚趾……那傻逼冲进来时,我还没来得及穿鞋,被他抡出去后,脚趾也不知道撞哪儿了,大拇指指甲整个开裂掀起。
得把指甲拔了,重新长。
我是个很不吃痛的人,即便知道要打麻药,还是心里发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医生的动作,整个人绷得笔直。
而就在医生准备动手的时候,陆召干燥的掌从后揽过来,盖在了我的眼睛上,他站在我的身侧,微微用力将我带进怀里。
“别看。”他沉声说。
我顺势张开手,环住了他的腰,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他的身体,用力呼吸着。“召哥……”
陆召没说话,只将我拢得更紧了些。
麻木的脚趾感觉到了强烈的拉扯感,陆召握着我肩的五指猛然收紧,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那医生说已经可以了。但陆召没有放开我,圈着我直到包扎结束。
我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的脸色比我还差,就好像麻药带走的疼全都反噬在了他的身上一样,疼得他唇色发白,脸上没了血色。
陆召把我放在诊室外的等候椅上,自己去拿药。他手从刚才起就很冷,我怕他冻着,便拉住他,“召哥,你把外套穿上。”
他摁着我不让我脱,然后半蹲在我身前,帮我把衣服拉链拉上,戴上兜帽。他手落在我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坐着别动。”
我跟个留守儿童似的坐那儿等着陆召来接。陆召步履匆匆地离开,隔了十几二十分钟,又带着一股寒意疾步跑回来。
“走,我们回家。”他想扶我起来,手落在了我的腰侧,我心里恍然一空,身体僵了那么一下。
陆召的眉心收得很紧,声音比刚才更冷一些,说话连嘴唇都不怎么愿意多动一般,“他碰到你了。”
他的陈述句让我仓皇解释,我握在他的手背上,“没有,他没碰到我!”可身体表现出来的抗拒反应,又让我这句话听上去不那么真,“没有,只是……只是在我腰、腰上……摸……”我唇无端颤起来,声音卡在了喉口。
那人手上恶心的温度仿佛烙在了我单薄的衬衫上,一想起来就灼烧着我的皮肤,让我胃里翻腾。
人在这种时刻脆弱且敏感多疑。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陆召问出这个问题时的想法,我怕陆召想多了,我怕陆召误解了。
我怕我好不容易从陆召那儿得来的一点爱意,要因为这件事,产生裂痕。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夸张,可就止不住地往最偏激的角度想。
他只是在我腰上摸了一把……我心里喊了无数遍,可嘴上却是哑着出不了声。他没碰到我,没亲到我……我……
我头垂得越来越低,陆召却捏着我的下巴,轻柔地吻了上来,他用舌撬开了我的齿,解救了那被我咬出深深牙印的唇,他□□在那带着略微刺痛的地方,直到痛感化成了麻痒。
他在我口腔里掠夺一空,半是挑逗,半是安抚。
“不准想了。”陆召的手又握在了我的腰侧,“带你回家。”
“嗯。我要多洗几遍澡。”
陆召抱起我,凉凉回问:“身上都是伤,怎么洗?”
“那你给我擦。要擦干净。”
“知道了。”
回去的一路我已然有些昏沉,在出租车上就靠着陆召睡了过去。出租开不进我们那,所以下了车后,陆召背着我慢慢往回走。
我圈着他的颈项,两手抱得紧,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拿脸贴紧他的脖侧。明知道他被我勒得不舒服,却不想放开。
我声音里带着些困倦的疲惫,“召哥。”
“嗯。”
平时我赖着陆召的时候,他很少搭理我,都是我说十句他才勉强回个几个字。毕竟我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无聊起来能喊个十几二十遍的陆召逗他玩。
“哪天我变成连路都走不动的小老头,你也这样背我吧。”
陆召没吱声,大抵是习惯了我乱七八糟的脑回路,知道我又开始瞎逼逼,没理得必要。
“哦,不行。”我自言自语道,“背好像体现不出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公主抱我吧,多拉风。俩老头……公主抱……”我说着还自己笑起来,但其实困得连眼都睁不开,混沌的思维里只有一件事特别的清晰。
我想要把陆召哄好。至于为什么我受伤反而要哄陆召,我自己也理不清。
“走不动路,就在家躺着。”陆召道。
“家?在谁的家躺着,你的?还是我的?”我更想听的是陆召嘴里的一句“我们”,但他没有说,保持着沉默。
我不服气地故意气他道,“那不行,在家躺着多没意思。我老了也一定魅力不减,指不定还能约……”
陆召往上颠了我一下,我猝不及防被他一吓,手将他圈得更紧。
“约什么?”他声音沉得跟恐吓我似的。
“我忘了……”就算记得我也不敢往下说。我在他肩上随着他的脚步晃动脑袋,喃喃:“召哥,你老了也要跟我在一起啊……”
我昏昏沉沉地贴着他,汲取着他的体温,“也得要这么背着我,抱着我……我哪儿都跟你去的。”
“你发烧了。”陆召半侧过头,用被风吹得发凉的脸颊蹭了蹭我发烫的额,“难受就少说话。”
进家门前我已经模模糊糊睡了过去,我能感觉到陆召给我换了衣服,擦了身,但我累得睁不开眼。一个多小时后麻药散去,我被脚上的痛刺得醒过来。
这痛痛得我头皮发麻,像无数跟牛虻细针扎在我的脚趾伤处,一点点撬动着我那已经拔掉的指甲。
我呼出的气都带痛,“召哥……”
陆召正站在外面抽烟,他不常抽,也不许我抽。听见我喊他,他掐了烟,匆匆进来,“是不是疼起来了?”他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指扶上我额头,将被冷汗黏住的发丝拨开,“我去拿药。”
离开前,他不轻不重地地在耳垂上捏了下,“忍一忍。”
止痛药药效起的很晚,我越疼越烧,整个人都难受。陆召任由我闹,守了我一晚上。之后接连几天,我都病得昏昏沉沉,课也没去上。陆召也请了假,在家照料我。
我其实也不是不能走,但除了上厕所的时间,陆召基本没让我的脚落过地。
“笑什么?”陆召把我放到沙发上。
“天天被抱着,我忽然觉得自己挺金贵的。”
陆召莞尔跟着笑了一声,然后拿毯子把我盖住,勒令我休息。
“你睡。我出去次。”见我紧张兮兮望着他,他补道,“很快回。”
可我一觉睡醒,陆召却没在。打了手机也没通,我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从家里一路瘸着腿挪到了外面,捏着手机坐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等他。
将近十二点他才回来。
“坐多久了?”他冷着声问我。
“去哪儿了?”我反问,注意到他手背上裂的口子时,我毛都炸了,“你打架去了?!”我弹起来,又被脚上的疼给弄得膝盖一软。
陆召一把将我拽过去,直接扛起,“嗯。”
“我都说了让你别去!”我吼道,可是吼完我就心疼了,陆召脖子那还有几道抓痕,皮开肉绽的,我轻轻碰了下,放软了语气,“要是警察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陆召没什么表情,“已经找过了。”他打开门,径直将我搁到床上,“睡你的,别管。”
我气到咬牙,不跟我说一声就去找人麻烦,还惹了警察,还让我别管?行啊!那我不管了!爱谁心疼谁心疼!有我什么事儿?
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挣扎着醒来发现陆召还没睡,正在阳台打电话,嘴里还叼着烟。那儿烟雾缭绕的,应该抽了不少。
我零零星星地听到了一些,却拼凑不出完整的信息。只猜测陆召应该把人伤得不轻,他家里知道了这事,正在和陆召交换条件。
陆召打完电话回来,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戾气就和我碰上了视线,“怎么醒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听到了?”陆召问。
我摇摇头,“没听到多少。”
“嗯。”陆召的反应很淡,“我要回国一次。”
我立刻紧张起来,“为、为什么?是因为我……”
“不是。”陆召打断我,“家里老人病了,我得回去看一眼。”见我还是心神不定,他又补充了五个字,“就这么简单。”
我知道他骗我,但我还是点了头,佯装自己信了。好让他和我自己都安心。
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陆召那天冲去便利店,把人手骨砸碎了。陆召也的确被警察带走了,但很快就放了出来。那人后来没起诉陆召,想来都是他家里伸得手。
而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陆召当初用他自己,作出的是什么样的交易。
“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做什么?”陆召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扯回来。
我吐出一口浊气,头一次没和他杠,随意答了一句“没什么”便关上了眼。手却不听使唤,在被子下抓紧了腿根的布料。
“召哥,你老了也要跟我在一起啊……也得要这么背着我,抱着我……我哪儿都跟你去的。”
可没有等到老,我就已经走不了了。
这一双瘫痪的腿将我钉在原地,哪里都去不了。
“走得时候替我关上门,谢谢。”
陆召满是疑问地问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陆召:让抱的不让抱的都是自家的,能咋办?
“受着!”
受台风影响地区的小伙伴务必注意安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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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
“您那么大个总裁,窝在我家沙发上,合适吗?”我嘲讽道。
陆召慢条斯理地将他卷着的衣袖放下,“我那么大个总裁,以前也不是没有和某人睡过地板,睡过沙发,睡过……”
“闭嘴!”
陆召模糊地轻笑一声,同我道了声“晚安”,抬手关了灯,径直走出了我的卧室。
我朦朦胧胧地睡着,睡得并不安稳。醒来也不过凌晨两点。撑着自己坐起来,刚开下灯没一会儿,陆召就敲门而入。
“怎么醒了?”他不知何时戴上了他那副金丝边框眼睛,头发是刚洗过的,柔软且服帖,身上穿着居家服,柔和了他整个人的气质,不再是带着戾气的凌厉线条感。
他脸上有倦意,却将眼眸放得轻柔。
我对他没有走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陆召的行为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我闭目塞听,收敛着自己的目光,无视他的存在。
我挪上轮椅,径直划进卫生间。这回的陆召只是跟着我、陪着我、看着我,直到我重新回到床上。哪怕我转移的中途因为腿打颤而不稳,他也没有随意出手。
“不睡了?”他蹙着眉心问我,“是哪里不舒服?”
“没。”我冷冷回应,“倒是陆总打算在我家赖到何时?”
陆召长出了一口气,满脸无奈,“修然,你就这么想赶我走?想到连觉都睡不安稳?”
我懒得否认,若能让他误解也好,好省了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要是能自觉滚蛋那就……
然而陆召的下一句话,让我整个人噎得差点一口气没能喘得上来。
“还是说,没有我守着你,你睡不好?”说着他挂上笑,坐下来,“那你开口喊我陪你睡就是了。”
“我愿意的。”他将这四个字说得暧昧不清,连语调都带着不明的撩动。
“没有!”我咬着牙关说道,“我睡不好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沉着声紧接着我的话音问。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说的话都是在为这一问铺垫,所以才故意用言语招惹我。
陆召眼底含着一抹镜片反射的冷光,又问了我一遍,“因为什么?”
“没什么。”我避开眼神,“我这样的身体睡不安稳很正常。”
他拿我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启唇问道:“是不是一直都很辛苦?”
他似是根本不需要我回答,自语地继续道:“你以前,蹭破点皮都喊痛,”他脊背不再笔挺,而是略显无力地弯着,“现在却能忍着疼不吭声。”
我缄默不语,不知道他这又是要演哪一出苦情剧。
“席梁说,头一两年你总是在生病。手上的针眼一个没消,就又来一个,住院的时间比住家里还多,是不是这样?”他在问我,却不敢看我。深深换了口气的他,肩膀都跟着垮塌了下来,“还说你有回摔在厕所里,自己回不到轮椅上,爬了一路去找手机打电话给他。大冬天,你在地上熬着痛等了两个小时,把自己手腕咬的全是血口子,之后又被高烧和神经痛磨了一个月,瘦脱了相,对不对?”
我平静开口:“提这些有什么意义吗,还是陆总想要证明什么?”
他缓缓摇头,自顾自继续道:“还有次你发烧,老高来寻的你。你一个人难受了多久?床头柜上空了好几板药,水杯碎了一地,他喊你你都回应不了,甚至被你吓得去探你的呼吸……”陆召轻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太苦,“裴修然,你以前吃药还得我哄着你,骗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