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吼太过惊世骇俗,那群中国旅游团的人纷纷冲向二楼。这个商场里的冰岛人里也有宋瑾风的粉丝,他们注意到了宋瑾风,也疯狂地朝这里跑来。
管明淞和宋瑾风都懵了。
21.冰岛游记
管明淞,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度过人,活这么大,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往一个目标冲过来的场景他只在电影中看到过,剧情往往是主角执行任务被坏人发现,坏人头头大喊一声“抓住他”,坏人喽啰一窝蜂地冲上来,准备把主角摁倒在地。
依照管明淞多年看电影的经验,知道接下来肯定是一场刺激的追逐戏,主角在前面跑,一群坏人在后面追。于是在迟疑了半秒钟之后,管明淞一把拉住宋瑾风的手臂,逃命似的往楼上跑。
于是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商场中,管明淞拉着宋瑾风逃跑,一群人在后面追,不明所以的人惊恐地看着他们,像看疯子一样。
不知道跑到了几楼,宋瑾风一只手拉住扶手,一只手拉住管明淞,迫使他停下,气喘吁吁地说:“别……别跑了……累……累……”
管明淞急道:“可是他们追上来了。”
“追……追上来就追上来呗,他们最多跟我照个相,又不是要杀我!”宋瑾风走到一旁,倚在走廊栏杆上顺气。
这时候一大群人追上来了,尖叫着要和宋瑾风合影。宋瑾风镇定自若,态度友善,对他们有求必应,他笑眯眯地让大家轮流拍照,还贴心地嘱咐女粉丝们冰岛天气冷,可千万别为了拍照好看穿很少的衣服,把自己冻病了,女粉丝感动坏了。
管明淞愣愣地看着宋瑾风在粉丝堆里游刃有余,想自己刚才真像个傻逼,跑啥啊。
宋瑾风假装让管明淞拿东西,把帽子、墨镜、围巾塞给管明淞,掏出手机飞速打了几个字。管明淞手机震动,提醒他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管明淞一看,是宋瑾风发过来的:遮好,知道你不想被拍。
管明淞默默地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太特么尴尬了,自己跑什么跑,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有个女粉丝瞟了一眼管明淞,似乎很好奇管明淞是什么人。宋瑾风泰然自若地介绍道:“这是我新招的助理,还在试用期。”
女粉丝“喔”了一声,目光很古怪,她看着管明淞的时候仿佛在说:好了你肯定不过了试用期了,没见过世面一样的看见粉丝转头就跑,把风风都给累着了。
每个人都跟宋瑾风单独合照后,宋瑾风提议来个大合照,管明淞帮他们拍。一个女生把手机递给管明淞,照片拍好后由那个女生负责群发给其他人。
结束后,宋瑾风微笑着跟大家道别,大摇大摆地带着管明淞走出了商场。
走出商场后,宋瑾风突然哈哈大笑。他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就差没捂着肚子蹲地上笑了。管明淞两颊发烫,尴尬得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他知道宋瑾风是在笑他。
宋瑾风一边笑一边说:“你到底拉着我跑什么啊?”
“我看他们这么一窝蜂冲过来,所以……”
“冲过来就冲过来呗。明星出去玩,当然不希望自己被人认出来,没有人喜欢私生活被打扰。但如果真被认出了,躲躲闪闪倒也没必要,大大方方跟人合个影,反倒能给人留个平易近人的印象。”
管明淞脸红得跟烫猪一样,他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刚才的社死现场。
冰岛一号公路,建成于1974年,全场约830英里,它形成了一条大大的圆圈,将整个冰岛都圈了起来,连接冰岛各个著名景点。以这条公路作为自驾游路线,能够领略到冰川、热泉、冰原、雪峰等等雪国美景,是一条“穿越天堂的冰火之路”。
管明淞和宋瑾风自己租了车,来了一场自驾游。管明淞是司机,他车技很好,开车四平八稳,至于宋瑾风,他也会开车,但是车技一般般,管明淞不想把车给他开。
冰岛人烟稀少,自然风光绮丽,一号公路上,蔚蓝的天空广阔无垠,雪峰高耸,美景不断,有时会有小动物窜到公路上,它们胆子很大,精灵似的歪头打量着过往的车辆,仿佛在说:嘿,古怪的怪物,你干嘛来了?对于久居城市的管明淞来说,这里简直是另外一个星球。
“这条公路骑机车会更爽。”管明淞说。
“路程太远了,越野车更合适。”宋瑾风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哼着歌,“不知道我们这次能不能看到极光。哎,你开车累不累,要不要我开一段?”
“No。你那个车技,会把人颠得没心情看风景。”
“也没那么差吧……”宋瑾风嘀咕,“不过也好,有司机的感觉总归是不错的。”
“你说谁是你司机?”
宋瑾风朝管明淞眨眨眼,突然神经兮兮地比了个剪刀手,还自带音效:“是你,耶~”
管明淞无语了。
忽然,管明淞的车速放缓了,原来前方有一群野生驯鹿,正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过马路。管明淞不愿惊扰它们,便把车停在路边,等它们过去。宋瑾风眼前一亮,拿着单反下车拍这群驯鹿,管明淞也和他一起下了车。
冰岛的驯鹿在18世纪从挪威引进,主要集中于东部,环岛自驾游的旅客有时会遇到。驯鹿是中型鹿,体型优美,头顶的鹿角跟大树杈一样。宋瑾风不停地拍照,感到心满意足。
“我很喜欢驯鹿,这次真幸运,遇到这么大一群。”宋瑾风说,“可惜我们还没看到极光,如果能看到极光,这次的旅行就圆满了。”
“冰岛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全境观看北极光的国家。你之所以把旅行地点定在冰岛,就是想来看极光的吧?”管明淞问。
“看极光是其中一个目的,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是什么?”管明淞好奇道。
宋瑾风神秘兮兮地看着管明淞,说:“冰岛在2010年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外国人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也可以来这里结婚。我来看看地方。”宋瑾风越说越小声,他一个面对大场面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大明星,却在此刻露出了羞赧的表情,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出乎意料的,管明淞并没有像宋瑾风那样感到幸福与开心,他听到“结婚”二字时,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他露出了慌张甚至是惊恐的表情。
此刻的管明淞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他被一只黑暗的大手拉入了可怕的回忆中,回忆里小小的他被人用力把脑袋摁入水中,他被呛了好几口水,他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蔓延他的全身。
管明淞脸色苍白,甚至开始急促地喘气。宋瑾风本来满怀期待地看着管明淞,可看见管明淞的反应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隔开了一段距离,各怀心事。
“你怎么了?”宋瑾风问。
管明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朝宋瑾风摇了摇头,“没事。”
他的语气如此清冷,冷到让宋瑾风心里一痛。“我刚才说什么,你听了吗?”宋瑾风质问。
管明淞道:“听了,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在国外登记的同性婚姻,在国内不受法律保护。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
宋瑾风的脸阴沉得可怕。
“况且,你觉得婚姻这种东西,跟恋爱有多少相似之处?婚姻是个深坑,别那么着急往下跳。再说了,你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这个时候结婚,你的粉丝会疯掉。”
一阵沉默,可怕的沉默。良久,宋瑾风忽然冷笑了一声,摇着头用自嘲的语气说:“我唱了那么多情歌,唱的都是别人的爱情,到头来自己的爱情却搞不明白。管明淞,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你。”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或许我应该离开你这个奇怪的人。”
管明淞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异国他乡,这对同性情侣站在荒无人烟的公路旁,他们倚在护栏上,中间隔着几个人的距离,明明是两个人,却显得那么孤独。
若干年后管明淞和宋瑾风再一次驾车行驶在同一条公路上时,宋瑾风笑着对管明淞说:“那时候都怪你在这里耽误了时间,才害得那次我们错过了极光。”
管明淞道:“可一开始是你要下车拍驯鹿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
“你说我们这次能看到极光吗?”
“当然能了……”
22.危机干预
商场外,管雪跑到了那三个染发青年旁,麻利地坐上蓝灰色头发的机车后座,蓝灰色头发开动机车,一溜烟地跑了。
剩下两个混混,其中一个嬉笑着朝管明淞吹了声口哨,正想也跨上机车,没想到管明淞大步上前,拽住他的大臂,硬生生把他拽了下来,随即自己一个大跨上了他的机车。
混混看见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如此轻松地霸占了自己的车,愣了。管明淞朝他点点头,淡淡地说:“借你的车用一下。”说完,他捏离合、踩档、加油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追着管雪去了。被抢了车的混混只感受到面前一股风,管明淞早就不见了。
管明淞追了管雪一路。那蓝灰色头发是跑过拉力赛的人,看得出来管明淞技术不弱,竟然起了比赛的心思。
两辆摩托不知跑了多远,在一条远郊公路边上,蓝灰色头发先停了车。他将头盔摘下,露出酷酷的脸,对管明淞道:“不错啊兄弟。”
“‘兄弟’别乱叫。”管明淞冷着一张脸,指着管雪说:“管雪,过来。”
管雪还没说话,蓝灰色头发又问了一句:“你哪个车队的?”
“哪个车队都不是。我不是车手,平时喜欢看看MotoGP赛事而已。”管明淞看着管雪,再说了一遍:“管雪,过来。”
蓝灰色头发沉着脸,转头问管雪:“你男朋友?”
“不是,我哥。”
蓝灰色头发皱眉。
“是真的亲哥。”管雪又说。
蓝灰头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远郊公路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它风景美丽,但它临近一条大河,三年内有五个人在这里跳河自杀成功,这些人自杀时,也有好心路人尝试过营救,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此这个地方被人叫做“死亡圣地”。
管明淞想到这,不由觉得附近阴森森的,他问管雪和蓝灰色头发:“你们来这干什么?”
管雪先一步答:“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我一直想来看看。但这地方太偏了,没有公交车到,连出租车都不愿来,我只能找他帮忙咯。”
她一边说,一边跳下了蓝灰色头发的车后座。管明淞却觉得不对劲,目光跟着管雪。管雪走到公路护栏边,往下望去。护栏外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悬崖,悬崖下是湍急的大河,悬崖千丈如刃,大河奔腾似马。管雪就这么古怪地站在公路边上,突然,她以非常快的速度闪电般地跨过护栏,竟然想要往下跳!
千钧一发之际,管明淞猛地扑了上去,他一直盯着管雪,注意管雪的一举一动,管雪一动,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管明淞死死勒住管雪的上身,抱着她使劲往里拖,管雪尖叫着挣扎,跟突然中邪了一样,简直疯了。慌乱中管明淞被管雪打了几巴掌,眼镜都掉了,但管明淞死死不松手,他用尽全力拖着管雪。
蓝灰色头发也过来帮忙,两个人用了好大的力气把管雪拖离危险地带,可管雪不知怎么了,一直尖叫,一直挣扎。
摁住管雪的时候,管明淞觉得自己手都是发抖的。挣扎过程中,管雪的衣袖往上滑,那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疤痕露了出来,分明是自残的痕迹。
蓝灰色头发被吓懵了,颤抖着问:“怎么办?”
管明淞大声吼了一句:“报警啊!”
管雪想自杀,管雪自残过,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豆粒大的汗珠从管明淞的额头沿着鬓发流下来,管明淞惊恐又惊慌。
警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警察迅速把管雪送到市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管明淞跟着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他打通了管修齐的电话,把情况告诉他。
“管雪情况很不好。”心理救援队的一位医生忧心忡忡地对管明淞说,“经诊断,她患有青少年躁郁症,这种心境障碍的自杀率甚至高于抑郁症。”
管明淞刚才经历那一遭,现在还惊魂未甫,手都是软的。
“现在应该这么办?”管明淞问。
“建议住院治疗。她父母呢?”
“她爸爸在路上,马上就到,我是她哥。”
“她妈妈呢?”
“她妈妈在她出生后不久就跟她爸爸分开了,在外地工作。”
“一直没回来?”
“好像是,我不太清楚。”
医生抬眼看了一下管明淞,“不太清楚?你俩不是一个母亲么?”
管明淞摇摇头,“不是。”
医生点点头,把情况记了下来。
管明淞被允许进入病房,管雪气死沉沉地坐在病床上,没有了昨日飞扬跋扈的精神气,跟没有灵魂的娃娃似的。
管明淞想,同一个人怎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面呢?
管明淞小心翼翼地端了凳子坐在她身边,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是你哥哥。”
管雪眼珠子动都不动,“又不是同一个妈。”
管明淞没说话。
管雪忽然问管明淞:“你恨他吗?”
“恨谁?”
“管修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