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不会听我的,上次我收走一盒烟,他转头又拆了盒新的。”江若摊手,“而且其实我也不算懂事吧……我觉得他抽烟的样子特别帅。”
方姨恨铁不成钢:“这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说,回头他抽得更凶。”
江若笑了起来。
总之在演技培训班开课之前,江若把要送席与风的酒定下了。
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25年陈酿,江若掐指一算,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大。
酒庄那边没现货,说圣诞前后到,所幸江若不急,心说就当新年礼物也挺好。
第一天开课的路上,江若把上回方姨交代的事转述给席与风听:“方姨说最近家里不太平,那谁谁和她儿子天天拉着老爷哭天喊地,让你提防着点,当心着了他们的道。”
席与风听完,看他一眼:“你和方姨相处得不错?”
话里有话,江若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不是重点。”江若几分气闷地说,“反正不该问的,我一个字没乱问。”
“谁说你乱问了?”席与风语气缓和,“回头你告诉她,我自有打算,不用为我操心。”
郑依婷给江若报的培训班由枫城电影学院开设,授课老师也是学院的教授,每周两次课,每次半天。
这种正经学院派的课程干货满满,极其耗费师资,因此不常开设。也正因为难得,听说刚放出招生消息,名额就被抢空。
报名的多是半路出家的艺人,或者相关行业转行过来的新人。比如爱豆转演员——江若看见《莺飞》剧组的男三,也就是女主唐佳念的地下男友苏易,也在其中。
两人不算熟,只隔着人群互相点了点头。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正的熟人。被从背后拍了拍肩膀,扭头见是宋诗韵,江若惊喜道:“宋姐,你怎么在这儿?”
宋诗韵今天穿一件驼色大衣,内搭修身毛呢裙,头戴贝雷帽,俏皮中不乏淑女气息。
她把包放在江若身边的空座上,一屁股坐下来:“我就说艺术不分家,组织上派我来学点镜头表演技术,回头看能不能用在咱们舞台表演上。”
“组织上”指的自然是星回舞团。
虽然江若并不怕生,但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到底自在些。
一上午的课下来,两人交换笔记查漏补缺,打趣地叫对方“学姐”和“学弟”,真找到几分念书时赶功课的感觉。
下课两人一起出教室,江若趁机问宋诗韵:“先前有没有人联系你,问起我从前的事?”
“没有啊。”宋诗韵说,“要是有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
看来席与风只是记录知情者的姓名,并没有真的挨个联系。江若松了口气。
到门口,宋诗韵问江若去哪里,江若指着对面路边停着的保姆车:“下午有个拍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辆明显价值不菲的保姆车让宋诗韵有些惊讶,更有微妙的情绪自眼中一闪而过。
看向江若的时候,已换上笑容:“本来我还想再介绍新舞团给你,看你这么忙,应该不需要了。”
宋诗韵说着摆摆手:“我去那边打车,下堂课再见咯,大明星。”
目送宋诗韵坐上出租车,江若转身,向保姆车走去。
低调起见,江若先前交代过司机不要停在正门口。其他艺人也不乏这样想的,因此穿过马路走近,江若看见好几辆车停在这一片的绿化带旁,借着树荫的掩护。
巧的是,来接苏易的那辆车正停在江若的保姆车后面。
江若落在后面,看到苏易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然后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和从车里探身出来的女人接了个浓情蜜意的吻。
因为离得近,江若看得很清楚,那个女人并不是唐佳念。
坐在保姆车上,江若握着手机几度踌躇,还是决定将刚拍到的照片发给唐佳念。
就在前几天,唐佳念通过微信向他分享男友苏易送她的生日礼物,还说有打算在新年向苏易求婚。
被问到会不会太早,她说:“缘分来之不易,不赶紧定下来,我怕他被别人抢走。”
算不算缘分江若不知道,被别人抢走已经是板上钉钉。还是最令人不齿的脚踏两条船,唐佳念显然还被蒙在鼓里。
回想苏易上的那辆车,林晓曾经向他科普过这是富婆专用车,对方的家境多半比唐佳念的还要好。在《莺飞》剧组的担忧一语成谶,江若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转行去天桥上摆摊算卦。
思及唐佳念对苏易毫不掩饰的喜欢,以及在剧组目睹的两人偷偷接吻的画面,纵然江若下定决心,也难免不忍。
下手的时候稍一犹豫,竟眼花选错了人,把照片发给了同样是卡通头像的安何。
反应过来之后江若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发现及时,安何应该没看到。
孰料风波平地起,刚把照片撤回,安何那边发来一个问号。
江若:……你看到了?
安何:你猜
江若:看到就看到吧,自己人没关系,别说出去就行
安何: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忠诚的概念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轮到江若缓缓打了个问号。
安何:先前我以为你知道,毕竟你和他不都签协议了嘛
江若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安何: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其实我也没看清脸,但这车我认识,是孟岚的
没等江若问,安何紧接着说:或许你只知道这号人,不知道名字?她是孟潮的妹妹,席与风的未婚妻
第三十五章 昭彰
今天席与风回来得晚,进门时发现客厅的落地灯亮着,走近一看,江若蜷着身体卧在沙发上,不知睡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江若缓慢地睁开眼,抬手揉了揉,视线对焦后才笑起来:“你回来啦。”
这场景过分贴合人类对于“家”的想象,席与风看了江若一会儿,伸手握了握他垂在沙发边缘的手,说:“去床上睡。”
江若去洗了个澡,然后没回房间,而是陪席与风在餐桌前坐了一阵。
还有部分公事没处理完,席与风敲着键盘就忘了吃饭,江若看不下去,坐到他身边,用勺子舀了汤,喂到他嘴边。
席与风只好腾出手去接:“我自己来。”
江若说:“别不好意思啊,又没人看到。”
见席与风坚决不把勺子还给他,江若自己也跑去厨房盛了一碗汤。
只喝两口,就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你最近怎么都不喝酒了?”
席与风看他一眼:“你想喝?”
江若摇头:“也不是很想。”
只是有些怀念那时候的任性恣意,无牵无挂。
“那酒太烈。”席与风说,“以后带你去清吧,调一杯适合你的。”
江若笑一声:“以后……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欠我很多个以后了啊?”
以为他是在抱怨自己总给空头支票,席与风想了想,说:“等忙完这阵,一定带你去。”
“哦。”江若点头,“下次一定。”
席与风不知道这个梗,只觉得他的语气有种失去希望的不信任感。
也可能是错觉,席与风将一勺汤送进嘴里,不由得拧了拧眉。
吃完夜宵收拾碗筷,站在水池边的江若忽然扭身:“席与风,你是不是快……”
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到江若脸上,席与风问:“什么?”
江若也看着他,用一种叫人看不懂的,暗色调的眼神。
“没什么。”不过须臾,江若又恢复平日里的笑模样,“我是想说,你快点去洗澡吧,已经很晚了。”
十一月的枫城应了它的名,道路两旁的枫叶在阳光下透着层林尽染的红,漫步在街道上,如同走在童话世界里。
哪怕江若接下来的行程排得很满,并没有时间驻足欣赏,某天他从试镜地点出来,一脚踩住枯黄落叶,发出咔嚓脆响,抬头仰望的同时深呼吸,也很难不生出“秋天又快结束了”的感慨。
这天的课安排在下午,授课老师提前通知说这堂课会邀请电影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和大家交流经验。
江若特地提前到场,在教室中间靠前处给自己和宋诗韵占了两个位置,结果刚开课就傻眼,因为“优秀毕业生”是陈沐新。
看得出来授课老师非常器重这位得意门生,除了让他上讲台分享学生时期的一些学习经验,还在现场临时设置了舞台,让陈沐新把先前发布的实践课题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表演,给台下的同学做示范。
作为演艺世家的独苗,又是电影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陈沐新的表演是教科书级别的规范,周围许多人都拿出手机拍摄,预备当成资料反复观摩。
宋诗韵也在拍,还问江若为什么不拍。
江若含含糊糊地说:“手机快没电了,回头你发我一份。”
说完将笔记本举高挡住半张脸,唯恐一个不留神和陈沐新对上视线。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为拖延时间落在最后,江若谎称接他的车还没到,让宋诗韵先走。
等待的时间里,接到经纪人郑依婷的电话。
为的是上回拍到苏易劈腿的事。江若最终还是把照片发给了唐佳念,同时也联系了郑依婷,把这件事和自己的处理方法告诉了她,怎么说也算是圈内的事,他认为有报备的必要。
当时郑依婷不太高兴,除却对他先斩后奏的不满,更认为他的做法并不妥当。毕竟朋友义气固然重要,但身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适当的圆融是为了自保。
万一唐佳念看了照片不相信,觉得他有心挑拨离间呢?又或者唐佳念冲动之下拿着照片去和苏易对质,那么拍下这张照片的江若,得罪的又何止一个人?
幸而唐佳念虽然恋爱脑,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收到照片之后对江若说了谢谢,过几天又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苏易分手了。
郑依婷在电话里说:“我向她经纪人打听过了,他们俩是和平分手。唐佳念给出的分手理由是家里不同意,苏易攀上高枝正好早有分手的心思,收场也不算难看。”
江若“嗯”一声:“那就好。”
电话那头的郑依婷叹了口气,又嘱咐他两句,让他以后别掺和这些破事,这次运气好,下次可不一定,圈子里因为插手别人感情惹一身腥的前车之鉴,简直多如牛毛。
江若乖乖应下了,说:“郑姐你放心,我下次一定直接禀报您,咱俩一起吃瓜就好,绝不参与。”
郑依婷严肃不到五分钟就笑起来:“你呀。”
这通电话也不全为这件事,后来郑依婷告诉江若,《日月荆山》,也就是上半年他参与拍摄的那部古装玄幻剧,就要播出了。
江若当时的反应是:“这么快!”
“因为原本接档的那部剧,主演近期出了点私德方面的问题不能播了,临时让《日月荆山》顶上。”
对此郑依婷很镇定,只让江若做好准备。微博那边需要配合剧组做的宣传已经交由小沈负责,他要做的就是静待观众的检阅,以及接受流量的洗礼。
按题材来说,《日月荆山》无疑比《莺飞》受众面更广,更容易火。江若心知郑依婷那边定然会进行大规模的宣传造势,期待之余,难免心生不安。
毕竟打人的视频被曝光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越是被推到风口浪尖,要承担的风险也越大。
不过这回郑依婷倒没提醒他注意隐藏和席与风之间的关系,想来是觉得他已经习惯,不消提醒也会自己注意。
而且席与风这阵子异常忙碌,经常在江若睡着之后才回来,等江若醒来他已经走了。
江若自己都算不清已经多少天没见到他了。
等教室里的人走光,江若收拾好背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席与风不在的日子,收工回家都没有动力,他甚至想在教室里多坐会儿。
虽然哪怕人回来了,他也大概率不会将那句“你是不是快要结婚了”问出口。
思及此,江若扯开嘴角自嘲一笑。亏他向来自诩爽快干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优柔寡断、磨磨叽叽的时候。
步行一阵,拐入通往门口的林荫道,抬头不期然撞上一道人影,江若下意识转身欲走。
脚步还没迈开,就被喊住。
“江哥。”陈沐新还是老样子,卫衣牛仔裤配运动鞋,语气都是阳光的,“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两人来到路旁的凉亭里。
这里极安静,偶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想必天暖的时候会有学生坐在这里看书学习。
此刻江若脚踩一片不知名的落叶,垂眸的样子只透露一种着急想走的心不在焉。
他率先将话题引入正轨:“什么事?”
陈沐新也不东拉西扯,说:“我正在录制一个综艺,节目组让邀请一位朋友作为飞行嘉宾参与两期的录制,我想请你。”
“我?”江若抬头看他,“我们俩算朋友?”
话里带刺,陈沐新面上却不见尴尬:“算吧,为什么不算?既然你还没接受我的追求。”
江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不会接受你所谓的追求。”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谈恋爱了?”
“算是吧。”江若顿了顿,说,“就当是吧。”
又没人规定单恋不算恋爱的一种。
“是吗?”陈沐新笑笑,“哪有谈恋爱还不能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