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东门岛上的结界破了个洞;
妖便从那里来到了人间,与人结下了尘缘;
杀妖无数的东门岛岛主秋时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那个苍白孱弱得如同一缕烟的男人告诉他的况天帮那么多小妖了结心愿,却不能开解自己的贪嗔痴怨;
在油尽灯枯前,他总算是等到了秋时,没白费三千年前一场豪赌;
光阴浩浩,画鬓成霜;
生死茫茫,相逢不识;
幸而不负相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骗子 ◇
江修拖着半条命奔波而来,可是他又对江修做了什么?
双人病房里,方涛隔壁床的大爷也迎来了探望他的家属,儿女和孙辈热热闹闹地围在病床边,显得今天的病房分外拥挤嘈杂。
江修跟在方云晚和方涛身后走进病房,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床头,在靠近病床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询问方涛的身体情况。得知方涛的身体并无大碍,如果不是在医院方便输液,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江修点点头,表示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
探病不宜太久,聊了一会儿,沈彩萍抱着装着炖汤的保温壶回来。
江修与沈彩萍打过照面,便打算告辞。
他起身看了一眼站在病床另一侧的方云晚,只觉得他在方涛生病的这几天里,肉眼可见的疲惫憔悴了,微微蹙了蹙眉头,转向方涛和沈彩萍,有些为难地开口:“我这趟来宁远有个会,有份紧急材料里有几个内容需要跟云晚确认一下。叔叔阿姨,实在很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占用云晚一会儿时间?”
如今方涛的情况已经稳定,甚至今天的针剂在早上已经打完,下午方涛身边其实并不需要陪护,何况还有沈彩萍在。沈彩萍都是老实人,此前还为方云晚刚刚入职不到半年,就请了那么多天假而惴惴。
如今领导找上门来要求帮忙,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趁着江修和方涛告别的间隙,提着方云晚的耳朵叮嘱他好好工作。
被沈彩萍推出病房,方云晚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方涛和沈彩萍不知道他的工作内容,江修一句话便能把他们唬住。但方云晚自己清楚,他的工作与江修并无交叉。
即使是品牌部需要江修沟通确认的事,也需要由部门领导向江修汇报,不可能由他越级对接。
江修在工作上能有什么急事是非他不可的?
他与江修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公事寥寥,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私事。
好在方涛现在情况稳定,夜里不需要有人陪床。方云晚在医院守了方涛一整天,沈彩萍来了本就是要换他先回去洗澡吃饭的,索性这一点空闲时间,他便拿来看看江修究竟又要出什么花样。
宁远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是座老楼,只配了两架电梯。
这个时间段来探病的家属多,方云晚耐着性子跟江修等在电梯间里,好不容易挤进一趟电梯,一张躺着病人的推床被急急忙忙地推进来,电梯里响起了超载的警报声。方云晚和江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电梯里退出来。
单单等电梯就已经过了十几分钟,方云晚终于有些不耐烦,碰了碰靠墙站着、低着头神游的江修,指了指他身后通往楼梯间的安全门:“江总的材料不是很紧急吗?我们走楼梯能快点。”
江修迟缓地抬头看他,目光有片刻的失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方云晚说了什么,看见方云晚推开安全门往楼梯间走去,他便连忙站直了身子,紧随其后跟上去。
暖气没能吹进楼梯间,相比暖融融的病房区,楼梯间里瞬时寒凉不少。方云晚步伐轻快,下楼梯的速度很快,江修裹紧了衣服,扶着楼梯扶手勉力一步步跟着,下到一楼,额头上已经浮起一层汗。
车子一直楼下等着,方云晚冷眼看着专车司机下车来为江修打开车门,钻进副驾坐好,连回头多看江修一眼都懒得。
江修订的酒店距离医院不远,乘车不过十来分钟便能到达。
方云晚认得,这是颂文集团旗下的酒店。他们踏进酒店大堂,就有一名西装革履的酒店管理人员递上两张房卡。集团领导入住,他似乎本想亲自指引江修和方云晚上楼,但江修显然不想有人打扰,在他按开电梯后便将他打发走。
电梯里没有别人,江修把一张房卡递给方云晚。
方云晚没接,挑眉道:“不是说要处理一份紧急材料?江总这是要潜规则我?”
江修失笑:“开两个房间怎么潜规则你?”
方云晚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只沉默地瞪着他。看着方云晚气鼓鼓的模样,江修恍惚觉得他还是五年前那个不禁捉弄的少年,心下一片柔软,把房卡塞进方云晚手里,声音低缓:“你看起来很累,去睡一觉。”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楼层。江修按住开门键,示意方云晚先出电梯。方云晚却捏着房卡,按兵不动:“如果没有什么材料需要处理的话,我现在就下楼退房。我爸还在医院,我没心情跟你在这里纠缠不清。”
盯着方云晚眼下淡淡的一层黑眼圈,江修无奈:“这是离中心医院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司机会一直在楼下等着,你休息完后,他可以马上把你送回医院。你放心,到了晚上七点如果你还没有退房,酒店前台会提供叫醒服务,不会影响你回去照顾叔叔。”
“所以确实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材料,对吗?”
他的云晚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江修平静地看着方云晚,点头:“对。”
方云晚盯着江修,半晌没说出话来,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房卡丢到江修身上,轻吼出声:“江修,你是不是有病!把我一路骗到这里来,就为了要盯着我睡一觉?”
“这里离医院近,能让你多休息一会。”江修斟酌着补充道,“刚刚看叔叔的状态挺好的,许路遥有个师兄在宁远中心医院消化科,你不放心的话,等晚点他到了,我们跟他一起去医院找他师兄问问。总之,你先休息一下。”
许路遥,又是许路遥!
说不上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后,方云晚心里的一团火腾地迅速升起。他冷笑道:“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包括那次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让阿姨接走安安,我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你?江修,你以为你还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安排我的生活!”
一个干脆利落地向前看,已经拥有了新生活的人,凭什么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盯着江修的脸寸寸苍白下去,方云晚心中翻涌着报复的快感。
江修倚靠在电梯厢内的角落里,按住电梯开门键的手有些颤抖。电梯里的光白花花地落在金属的墙壁上,一片亮堂堂的,衬得他的面孔异常雪白。
“瞒着我接走安安,趁着我爸生病把我从医院骗走,江修,你到底有没有心?”
方云晚神色平静,说出的字字句句却像是一把把小锥子,狠狠扎在江修心上,一戳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的洞:“又或者,是因为你太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亲情淡薄,根本没怎么见过人为人父母,也根本不知道如何为人子女?”
江修订的房间在酒店顶层,这一层主要用来招待贵宾。出于保护客人隐私的考虑,没有特殊要求,甚至连服务员都避免出现在过道里。
四下无人,酒店过道铺着吸音的地毯,方云晚的话音落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方云晚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是离弦而去的箭,再收不回来。他对江修一再干涉自己生活的不满还没有消气,不想道歉,也不敢再跟他闹,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沉默半晌,江修伸出一只手扣着心口,空洞地咳嗽几声。咳嗽声稍止,被迫长时间开门的电梯发出超时警报声。江修缓缓弯腰,捡起被方云晚丢在地上的房卡,直起身子时,身子晃了晃,他堪堪扶住了墙面,才勉强站稳。
把房卡重新递给方云晚,仿佛没有听见他刚刚的话,江修依然神色平静:“你想把房退了,就退掉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看着江修清瘦寂寥的背影,方云晚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可转念一想,许路遥马上就要来陪他了,自己在这里难受个什么劲儿?
于是,方云晚还是飞快按下关闭电梯的按键。
终于如愿以偿地摆脱江修,他的心情却并不轻松。江修走出电梯时,清瘦孤独的背影反复在他眼前闪现,他甚至清楚地记得江修踩上过道的地毯时,不知是不是脚下被绊了一下,微微踉跄,扶着墙才站稳了身子,没摔下去。
在前台排队等着退房时,方云晚接到了许路遥的电话。
他没有给过许路遥他的手机号码,但是他知道许路遥可以有很多办法取得他的联系方式。他犹豫着接通那个陌生的隅城号码,许路遥的声音像是暴雨般,乒乒乓乓地砸了过来:“云晚吗?我是许路遥,江修偷偷跑去宁远了,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原来江修是背着许路遥,偷偷跑来宁远的。
方云晚觉得瞒着许路遥对他不公平,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跟许路遥开口,江修确实和他在一起,而且还把他从医院拐到了酒店来。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间里,心急如焚的许路遥把他的沉默当做否认,心急火燎地说下去:“你们没在一起吗?他去医院看完你爸爸后,就自己走了吗?走了多久了?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听许路遥这样说,方云晚灵敏地觉察到,似乎并不符合常见的捉奸桥段。
他犹豫着问:“怎么了?”
许路遥斟酌了一下,老实交代:“江修前几天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烧,但他工作太多没法休息,单单昨天,就在公司昏过去了两回。本来今天答应了我去医院的,结果这货趁着我去帮他拿检查报告,就偷偷从医院跑了出去,打他手机他也不接,简直是想气死我!他倒是聪明,知道我会从徐章那里打听到他的去向,刚刚还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到了宁远,先去中心医院看看你爸爸。”
许路遥似乎帮开车的人调整了导航,停了片刻,又接着跟方云晚说:“那之后我一直在尝试打他的手机,一直没人接。他把自己折腾得只剩半条命,我担心出事,就找徐章要了你的手机号来联系你。”
没人知道这是许路遥第几次诅咒江修出事,但方云晚的心随着这句话猛然一沉。
他想起刚刚江修的模样,脸色苍白如鬼魅,离开时脚步虚浮,身形不稳,明明看起来状态很糟。可他在气头上,还是硬着心肠飞快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自上周南湖项目出事后,江修就四处奔波,整整一周没能回家休息。他才刚刚出院,哪里禁得起这样奔波劳碌。如果江修当真只剩半条命,他用了这半条命奔波到宁远来来跟他纠缠,目的却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
可是他又对江修做了什么?恶言相向,甚至挖出他的伤疤来嘲讽他。
作者有话说:
小方嘴太快了啊!把你男人气死了,你就高兴了吧?
下一更大概是周日晚上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降温 ◇
方云晚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折返回酒店顶楼,走道里空空荡荡,已经不见江修的身影。江修的手机没人接听,方云晚不知道江修的房间号,在长长的走道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晃,把江修给的那张房卡附近的房间都敲了一遍门。
没有人回应。
或许是没有人,或许是江修并没有回房间,也或许是江修倒在房间里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方云晚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来。他明明知道的,江修大病初愈,他明明知道的,江修过度劳累时容易诱发哮喘,他明明知道的,江修今天的脸色看起来甚至比病床上的方涛还要糟糕。
可他还是跟他生气,拿话刺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方云晚边喊着江修的名字边敲门,急得眼眶都红了。有酒店的工作人员通过监控发现了异常,终于有两名服务员过来找到方云晚,柔声问:“您好,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方云晚眼睛里泛着泪光:“我要找江修,帮我把他房间的门打开。”
一般情况下,楼层里的服务员并不清楚每个房间里都住着什么人。
但今天酒店经理特意交代过,让她们在江修的房间里为他准备好迎宾果盘,因此方云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们竟都听明白了。
只是,客人在房间里时,她们是没有任何理由打开房门的。别说是江修了,任何一位住在顶楼的客人都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服务员耐心地提醒方云晚:“您可以用电话跟江先生联系一下?”
“我给他打了手机,没人接。”方云晚急得睫毛上都沾了一层湿气。
“这样,我们让前台打一下江先生房里的座机,如果他在房间里,我们问问看他方不方便给您开门?”
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方云晚红着眼睛盯着服务员用对讲机和前台联系,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紧张得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酒店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这层楼的客房基本上都是空着的,方云晚在过道里闹了这一场,竟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待前台回复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但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方云晚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