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惊恐地摇摇首,把这个想法晃出脑袋。
林鄞业皱眉扣了扣桌,“瞎想什么?”
寇辛瞬间回神,吞吞吐吐问,“少傅,蛮族……有没有可能打进来?”
林鄞业无声沉默下来,他看了寇辛半响,很难想象,寇辛这么单纯的性子,能在宫里长到现在。
林鄞业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夏不会因外敌而亡。”
寇辛跟林鄞业清明沉静的双眼对视半响,惊悸的心缓缓变得平和,闷闷应了一声。
林鄞业又冷声嘲了一下,“朝家虽然养出个强盗来,但北疆会在朝家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寇辛困惑反问:“强盗?”
林鄞业:“拦路抢钱的强盗同上门要钱的乞丐,寇小世子觉着,朝将军算哪种?”
寇辛认真地选了选,“朝将军比起乞丐,还是他要厉害一点的。”
起码乞丐不会打得过林府的护卫,一路闯进这水榭亭内,叫林鄞业理整衣冠迎接。
寇辛心道,打上门要钱,可比强盗厉害多了。
林鄞业温和地拍了拍寇辛脑袋,“以后可要离这种人远些,莫要学坏了。”
寇辛点头如捣蒜,混成朝九歌这样,还得朝老将军亲自替他儿子开口讨钱,可多落魄。
林鄞业满意地眯了眯眸,奖励般给寇辛塞了颗玉提子进嘴。
这颗玉提子有籽。
林鄞业的手还在他面前伸着,被伺候惯的寇小世子下意识吐了两颗晶亮的籽出来。
寇辛:“!!!”
他霎时跳起来,恨不得缩进榻里,“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鄞业微垂眼看了手心半响,半响,若无其事地拿帕子包起来,擦了擦手,平静道:“过来。”
寇辛疯了才会过去,他迅速爬下榻,“礼也给先生送到了,这也到午时了,学生该回府用膳了,少傅不用送了!”
林鄞业温和一笑,“站住。”
寇辛脚步一顿,撒丫子就跑。
林鄞业人坐在太师椅上未动,一倾身,伸手提着寇辛的大氅把人强硬拽了过来,嗓音是同粗暴的行为完全相反的温润,“世子跑什么?臣又不会吃了你。”
寇辛真心觉着身后的林少傅此时比会吃人还可怖,他被林鄞业按在身前,身后人问他:“世子饿了?”
寇辛摇首再摇首:“不饿,我不饿。”
林鄞业却不听,“张嘴。”
寇辛把嘴闭紧,生怕被喂下什么毒药。
林鄞业将整盘玉提子多拖了过来,放在二人身前的桌上,摘下一颗,抵在寇辛抿着的唇上。
寇辛上唇的唇珠微微凸起,小小的压在下唇上,他背对着,林鄞业第一次没对准,将那小小的唇珠按了进去,第二次又微微往下滑,抵在了两唇的缝隙中,“不是饿了,一直贪嘴,吃了桔子还想吃提子,不如臣喂你吃?”
寇辛冤枉,“那桔子分明是你们吃——唔!”
林鄞业趁着寇辛说话时,将那颗玉提子塞了进去,塞完一颗,又拿起一颗,重新抵了上去。
寇辛别过脸抗拒着:“那提子明明也是你喂我的!”
林鄞业按住寇辛的手便转为捏住寇辛的两个腮帮子跟下颌,不让他动,趁着人说话,另一只手又塞进去一颗。
寇辛嘴里的玉提子还没吃完,又被迫吃了一个,脸都鼓起了,“你!”
话未说完,又被塞了一个。
寇辛怒目而视,但到底学乖了,吃完嘴里的才说话,“林鄞业!”
林鄞业抬手就塞,“不乖。”
最后足足半个盘子都进了寇辛的肚,吃得小肚子都微微鼓了一点,还在被迫塞着,林鄞业这架势分明是想他将这一整盘都吃下去。
寇辛在心里暗恨道,小心眼,他不就吐了两个籽?有必要报复他被撑死?
寇辛打了个小嗝,红着眼眶恨恨地看着林鄞业又慢条斯理地拿了个玉提子起来,在那双手凑上时,他一口咬了上去。
将没咬到朝九歌的那一口,全报复在林鄞业身上了。
寇辛没留情,一口下去直见牙印。
林鄞业面色未变,仿佛一点都不疼,他一向是个很能忍的人,掐着寇辛的腮帮子硬是叫人松了口,他欣赏了下虎口绯色的牙印,低声笑了下,“能耐了。”
猫崽子长了牙,会咬人了。
寇辛挣扎道:“放开本世子!我母亲定不会轻饶了你!”
林鄞业微微一笑,“世子可真是冤枉臣了,臣只是喂世子几颗玉提子罢了,你瞧瞧这牙印。”他低声道,“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在胡闹?”
寇辛涨得面红耳赤,粉晕漫至眼尾,“你该死。”
林鄞业面色一冷,“张嘴。”
寇辛想别过脸,却被狠狠掐着,咬牙道:“我不!”
林鄞业捏了颗玉提子按在寇辛唇上,寇辛不张嘴,他还是按着,直至整颗玉提子都软烂在寇辛的唇上,糜烂的汁水果肉淋漓了林鄞业一手,寇小世子的下巴都被染湿了。
寇辛被林鄞业弄得脏兮兮的,林鄞业才松开他,拿了个帕子擦净手,“世子可吃饱了?”
寇辛也是有些洁癖的,他气得手都在抖,转身便胡乱踢了林鄞业几脚,将那干净整洁的青袍踹得脏兮兮的,在林鄞业抬手时,转身便飞快跑了。
林鄞业本是能抓得住他,想了想,又放下手,他将脏乱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半响,支额摇头笑了几下,笑自己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较起真来了。
这也不算较真。
林鄞业想罢,他也不能真将长公主子的舌头拔下,又舍不得做些别的惩罚,只能这般儿戏的戏弄一二,还被小崽子狠咬了一口。
这厢,林鄞业这事在他心里已经过去了。
另一厢,寇辛怒气冲冲地随手一抹下巴,领着屏庆冷着脸直直冲出了林府,任林府管家在身后怎么殷勤着跟着都头也不回。
寇辛走到林府门前的大街上才深吸了几口气,要是在宫里,他早唤人将林鄞业按住了!
寇辛气蒙了,等他被人提起腰肢掳进马车里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听见屏庆在外边儿惊声喊道:“世子!”
朝九歌高声回道,“我寻你们家世子有些要事相商,你且在外边儿等候一二。”
屏庆听罢,狂跳的心总算松了下来,挥了挥手,让身后长公主府的护卫退下去。
这些护卫一直驻守在林府外,长公主府的马车旁,瞧见寇辛被人提上马车时,都整洁有序地冲了过来,看见屏庆示意,才慢慢退回原地。
马车里。
朝九歌皱眉看着寇辛被掐红的脸蛋,绯色的眼尾,问,“你被林琅简那厮欺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小世子狠狠地骂这破老师(bu
前天作息混乱,昨天睡了一天,今天痛而悔之,兢兢业业码了一晚上,鬼混回来了.jpg
第47章 谁的错
寇辛当即梗着脖子, 选择要脸,“是我欺负的他。”
朝九歌上下扫了寇辛两眼。
寇小世子被欺负得都要哭了,面上一股黏糊糊的玉提子香, 右脸颊侧还残留着红痕, 其余人瞧不出,朝九歌却是认得,那是半个拇指印。
林鄞业做官不过五年, 便从一个从六品起居郎做到正二品上书房少傅,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朝九歌远赴边疆前,也同此人打过几次交道,只留下一个“棘手”的印象。
这次回京短短数月,他数次登门林府, 对方更是滴水不漏, 圆滑至极, 半点不肯松口。
若不是朝九歌差信送去北疆, 讨了朝老爷子一个人情来,这交易还未必做的下。
除了头顶那位, 朝九歌猜, 林鄞业怕是没在官场上吃过什么亏。
这小世子也当真敢说。
朝九歌神色疑虑得太过明显。
寇辛一眼看出, “你不信?”
朝九歌微一摇首。
寇辛抬了抬下巴, “我可是咬了他一口。”小世子洋洋得意, “还踹了他几脚。”
这么一想,他跟林鄞业也扯平了。
但寇辛心里这口气还平不了,总想着要报复回来。
朝九歌听罢, 心道, 怪不得寇辛被欺负得这么惨, 他从暗格里拿了个帕子,从腰间取了个皮囊下来,倒了点水,按在寇辛的下巴上。
寇辛本不满他动手动脚,但自个也嫌脏,又忍了下来,任朝九歌给他擦拭。
朝九歌忍不住乐道:“你说你招他作甚?”
寇辛臭着脸,“我又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他跟我较真。”
等朝九歌擦拭好,寇辛用完人就丢,转身就走,想下马车。
朝九歌也不拦,“他那般抠门,当然一点亏都吃不得。”
寇小世子脚步一顿,又转回来,兴致盎然,“怎么抠得门?”
朝九歌挑眉,“坐下聊?”
寇辛便掀袍坐下。
朝九歌道:“他可有同你编排我?”
被当事人这般询问,背后说人小话的寇辛忍不住轻咳一声,全推脱到林鄞业身上,“都是他编排的,一口一个乞丐强盗,跟我可没关系。”
朝九歌悠悠道:“是吗?”
寇辛点头。
朝九歌:“北疆战事吃紧多年,年年都得供饷,怎么今年就给不得?”
那当然是重建漠北三城比将蛮族打出去所花的银子更多,且不说漠北一片荒芜,大寒大旱,别说河了,连片雨都难见,种不了田,便征不了赋,又不同毗邻西域的边城来往可通商。
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朝廷为何要干?
朝九歌心知肚明,但朝家守了北疆百年,他再看不下去漠北的寒苦。
寇辛沉吟片刻,起了兴趣。
朝九歌没有半分骗小孩的心虚,继续道:“因着今年,是林冯迁任户部尚书后,上一任户部尚书彻底告老还乡的一年。”
林冯便是林鄞业的三叔,
寇辛恍然大悟。
朝九歌接着道:“北疆的事不单是武将的事,整个大夏都要担此责,做文臣的,本就该在后方送饷,怎的将这强盗名声安在我头上了?这本就是林琅简该做的。”
这话要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朝九歌早被一人一口唾沫子给淹死了,偏生小世子此时还未入朝,什么都不懂,他信口胡诌,寇辛也只会应是,“林家这么富,丁点子都不给?”
朝九歌:“可不。”
寇辛被忽悠了一通,只觉这表面光风霁月的林府怕都是人命堆出来的,林鄞业更是心思深沉,倒看朝九歌的印象又好起来了。
他本就对朝九歌印象不差。
气氛都哄托到这了。
朝九歌将手中捏着的帕子丢进暗格里,“林家上下都不是什么好的,你日后可别再来林府,否则又像今日般,护卫候在门外,你在门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寇辛深以为然,若是护卫在,也不用护卫,单就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屏庆在,他今日也不会这般轻易被林鄞业欺负了去。
朝九歌再劝,“也少些同你这先生亲近,你一片赤诚待他,说不定人也只当你是个逗趣的,莫再被人骗得哭鼻子。”
寇辛反问:“谁哭鼻子了?”
朝九歌低笑,“我,我哭鼻子了,行了么。”
寇辛这才哼哼一声,“日后我母亲再要我来,我也不来这破林府了。”
朝九歌赞叹,“是如此。”
方才在那水榭亭内见这师生二人亲近的气总算舒了下来,朝九歌又问,“可要我送你回去?”
朝九歌的马车比寇辛的可要宽敞得多,可到底没寇辛的小窝舒服,他想都未想便摇首拒了。
朝九歌也不恼,屈指敲了寇辛的额两下,“小没良心的。”转眼就能从亲近变得疏离。
寇辛拍下他的手,毫不留情地跳下马车,回了长公主府。
一回府,寇辛便迫不及待地找他娘告状,一路奔去了前厅,驸马在与长公主用膳,长公主远远瞧见人,便放下筷子迎了过去,“回来了?”
寇辛委屈巴巴:“娘,我被欺负了。”
长公主回眸跟驸马对视一眼,乐道:“谁有胆子欺负你呀。”
寇辛愤愤说了起来,“还能有谁?不就是娘央着我去回礼的那人。”他气道:“我不就不小心把提子籽吐他手里了嘛。”
驸马筷子一个不稳,磕到了碗边,发出“叮”一声响。
长公主怔了怔,“吐谁手里了?林少傅手里?”
寇辛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他非要按着我吃完那玉提子,我都吃了半盘了他还不放我走,我一气之下咬了他一口。”
驸马拿筷的手都在抖,忍了忍,放下不吃了。
长公主笑容微些僵,“然后呢。”
寇辛怒气冲冲,“他还将那玉提子碾烂弄了我一身,娘你看,我袖口都脏了。”
长公主仔细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确实闻到一点果香,道:“那确实……有些过分,除此之外,他可打你骂你了?”
寇辛怒气一顿,“那倒没有,不过娘不用担心,我临走时又踹了他几脚,半分亏都没吃着。”
长公主的笑容彻底僵了,“你再说一遍,踹谁?”
不等寇辛答话,驸马拍桌而起,怒道:“逆子!那是你先生!”
寇辛被吓了一跳,连忙往长公主怀里投,“娘,爹又不讲理!”
长公主连忙拍了拍寇辛的肩,一双美目瞪了驸马一眼,驸马气得心梗,忍道:“明明是你无礼在先,你竟还对你先生又咬又踹,平日学的诗书礼乐,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