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喻誉为了这事成日苦大仇深,只要看见桌上有鱼就在寇辛耳边念叨这事,说到最后,寇辛只要看到鱼就反胃。
喻誉今日再次脱衣下了水。
他们三人回房用浴桶匆匆洗了下身上的汗,便一起去后院的温泉池子。
丫鬟们早在他们用膳时,便将一切都备好了,搬了扇汉白玉所制的雕满瑞兽的屏风将整个池子同外界隔开,连季钟这种稀罕物见多了都忍不住咋舌。
近百米的玉屏风。
已经不是价值千金能衡量了。
屏风后唤了府里养的乐师们吹着丝竹,美酒果子被齐齐放在岸边上,温泉池上仙雾缭绕,热气扑面而来,如同身处暖春之际。
侍女小厮们退去玉屏风后,三人就褪了衣,留了个亵裤,光着身子就下了水。
寇辛跟喻誉连对方光着屁股的模样都见过,季钟跟着他爹天天待在军营里,根本不知脸皮是个什么玩意儿。
季钟看见喻誉的倒三角腰身,跟腹上几块硬硬的薄薄肌肉,霎时撇撇嘴,“你小子长得跟小白脸似的,怎么身材比爷还好?”
他复又瞧见寇辛清瘦的皮肉,又心态平和了。
慢着。
季钟震惊地扭头看向喻誉光着的上半身,“啧啧”惊叹,“粉的?”
寇辛:“?”
他缓缓扭过了头,看向身旁大张着手臂,懒洋洋靠着池壁的喻誉。
他们很久没一起泡过池子了,平日也没什么看对方身体的时候,寇辛也是头一次知道。
喻誉:“……”
他眉心跳了跳,吐出个字:“滚。”
喻小侯爷不甚在意地阖上眸,享受着热雾的熏陶,泡在热水汤里昏昏欲睡。
直到他胸膛前传来不可忽视的触摸感。
喻誉猛然睁开眼,低头看去。
寇辛好奇地捏了捏。
一直忍耐不敢出声,怕喻誉发现的季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喻誉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寇辛,你找死。”
寇辛飞速蹬腿游走,“都是季钟给我使的眼色!你打他去!”
季钟连忙道:“寇辛不也是粉的,你捏回去不就成了,推到我身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喻誉先去料理了季钟,季钟被喻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偏偏寇辛还在一旁捣乱,拼命泼水,季钟还一下手就“呸呸”吐一口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寇辛泼得还不止季钟一人。
可喻誉硬是被泼得满头水,也冷着面踹了季钟好几脚。
水下这一脚踹过去,季钟扑腾倒在水里,口鼻被淹没,挣扎了好几番才吐着水站起身。
而这厢,喻誉嫌弃地抬手抹了一脸的水,将湿透的乌发全粗鲁地往脑后顺去,面上残留的水滴顺着下颔线往下滴落,眼里闪着蠢蠢欲动的光芒,薄唇轻佻地上扬。
他按了按手骨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很明显,喻誉要动真格了。
寇辛意识到的一瞬,水也不泼了,立刻游远,手忙脚乱地往岸上爬,“小玉玉,我错了,真错了!”
料理寇辛,喻誉只用一只手。
他眯了下眸,游鱼般窜了出去,在水下大手一伸就握住寇辛的小腿,将某个扑棱的鸡崽子拖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未成年的崽子们一起玩水,好耶
第44章 三人行
此事以寇辛被喻誉在水里脱了裤衩子, 季钟一边呛水一边疯狂大笑里圆满结束。
事后。
他们三人泡了小半个时辰,全身被熏得发红,寇辛也快成了个粉虾子, 趁他们不注意, 偷偷上了岸,把那条被喻誉丢得老远的亵裤穿上。
裤子一回来,寇小世子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大摇大摆走到靠着池壁快睡着的喻誉身后, 用脚丫子踩了踩对方的肩胛骨。
没动静。
寇辛又推了推。
他身上未干的水流滴滴答答全滑下来,顺着脚尖流到喻誉身上。
因为靠得太近。
甚至能闻到似有若无的体香。
喻誉往后仰头看他, 不耐烦道:“边儿去。”
寇辛有种想把喻誉踩进水里的冲动,他忍了忍,“季钟都快淹水里了,不能再泡了。”
喻誉便直起身, 挑眉去看。
季钟刚睡过去, 的确快从池边里滑进池子里, 等他被小厮从温泉里抬出来时, 喻誉跟寇辛两人已经换好了衣,甚至头发都擦干了。
整个长公主府都晓得有个公子哥泡泉泡晕过去了, 季钟丢了个大脸, 指着两个人鼻子的手都在抖:“你你你们为什么不叫我!”
寇辛:“不想走过去。”
喻誉:“不想走过去。”
季钟方才为了远离寇辛跟喻誉的战场, 主动走到两人的对角面坐下, 没想到反而害了自己。
寇辛跟喻誉默契地对视一眼。
季钟气得当即走人。
走之前为了礼数周到, 随着寇辛去正房拜见了长公主,侍女带着人一路到了库房。
寇辛问莲和:“我母亲怎么去了库房?”
莲和矮了下身,“回世子, 夫人在备礼。”
备礼?
备什么礼?
几人也未真正进了库房, 只是在库房外院子里的亭子候着, 长公主今日披了件深绿色裘衣,这么老气的颜色,却衬得她肤色白皙,体态却比少女丰腴,腕上戴了个玉镯子,从远处徐徐走来,身后泱泱跟着一群人,缀在后头的提着几个大箱。
季钟跟喻誉远远瞧见就迎了上去,寇辛在自个家,不用恪守礼数,径直扑了过去,“娘!”
“倒还想起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了。”长公主接住他,逗了几句,“昨日在暖阁里喝到天光大亮,今晨又去泉子里玩水,过得可真快活。”
寇辛瘪瘪嘴:“我都苦读好些日子了,总算把这国子监的岁试挨过去了,娘还要说我。”
长公主一听,又心疼起来,“好好好,我也懒得管你,让喻誉管着你,小侯爷你说是与不是?”
喻誉快步流星,行了个礼,“他都快骑我头上了,哪管得住。”
寇辛躲在长公主后头,冲喻誉做了个鬼脸,喻誉微微扬眉,寇辛又缩了回去。
季钟还没同喻誉般,将长公主府当第二个家,有些拘谨地道,“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季钟几眼,笑道,“便是季夫人家的?你母亲可还好?”
季钟低头应是,“小子季钟,母亲一切都好。”
寇辛怪道:“咱家什么时候同季老将军有了交道?”
长公主领着三个少年郎往亭内走去,在美人榻上斜斜坐了下来,边道:“问你爹去。”
喻誉跟季钟都站着。
唯有寇辛坐了下来,倚在他母亲身旁,见长公主打哑谜,他转了转眼珠子,给季钟使了个眼色,“说说嘛。”
季钟都快绷不住面上的肃色了,低咳一声,“我爹惧内。”
寇辛耳朵竖了起来。
季钟半点面子都不给家里的老头子留,道,“他有次将我母亲惹生气了,半月进不去我娘的房,正巧,我有次说驸马给长公主画了幅画。”
“长公主高兴,驸马也高兴,你都能少挨几顿骂了。”
长公主斜了眼寇辛:“在外这么能编排?”
寇辛举手讨饶,给他母亲捏捏肩。
季钟忍笑道:“然后我爹也想学画,他守了一辈子皇城,哪会这么精细的活,便以千金买了幅驸马的风景画琢磨。”
长公主接着道:“画得是城郊的桃林山庄。”
季钟颔首,“我母亲无意间瞧见,被景色迷了眼,我爹便带我母亲去了一回,总算又好了。”
长公主:“季夫人送了次礼来,信里说了原因后,我也回了礼,虽未见面,但神交已久。”
长公主如今倒不喜欢邀京城命妇来府中赏花了,成日在家中侍花弄草,调养性情,她未设过宴,在宫宴上又陪在太后身旁,也难得见。
寇辛恍然。
季钟并非真的生气,请过礼后,临走时还特地等了喻誉一会儿,二人一同出的公主府。
长公主问莲和:“锦榭院那些公子哥可都差马车送人回府里了?”
莲和颔首,“夫人放心,没出一点错子,人都走光了。”
长公主便挥挥手:“再备辆马车,将世子送走。”
寇辛:“?”
长公主:“那些箱子也都搬上去。”
寇辛未出声,眼眶便红了,“娘连行李都给辛儿理好了,这是要将我送去哪?”
长公主点了点他的脑袋,“人林少傅给你送了几大箱珍藏,借着他的福,你能在岁试上给我跟你爹面上争个光,不得紧着去谢着?”
小淮亲王如此。
林少傅也不能落着。
寇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收了泪,“娘这是让我去给林府送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赶大作业,呜呜只能更这么点先
第45章 林府
林鄞业一身青竹袍, 看似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但他并非寒门子弟。
他祖上根基盘踞江南百年,林家更乃南方士豪世家之首, 掌江南东路里的池、宣、徽足足三洲命脉, 除却支系经商,嫡系一脉更有不少人入朝为官,正三品的户部尚书即是上一代林家嫡系中的三子。
林鄞业身为这一代林家嫡长子, 按理来说,这官做不下去大可一脱官袍, 回江南继承家业。
可他偏偏年少时也不靠家中荫庇,去江南的国子监念书,而是在林府请了教书先生,更是从童生一步一步考起, 年仅十六就三元及第, 叫所有文人都望尘莫及。
直到现在, 林鄞业还是众多同袍心中的一个噩梦, 活脱脱一个为这春闱而生的妖孽。
林府更是当年林少傅得了殿试的前三甲,被官家钦定赏赐的状元府, 户部选的址, 也就是他三叔, 呈给了圣上过目。
在京城城东, 畔邻护城河, 府中流过支流,围成了一个湖心亭特景,美仑美奂。
叫路过的寇辛见着连连惊叹。
寇辛用鼻尖嗅了嗅, 低声问屏庆, “你闻到了吗?”
屏庆看了眼微风习习的湖面, 虚心讨教,“什么?”
寇辛神色郑重:“满满的铜臭味。”
屏庆虽听不懂,但也跟着颔首。
寇辛不需他听懂,有个回应他便满意了。
户部掌得可是国库。
旁人惋惜他林鄞业在上书房教书,一身抱负无以实现,怕是不知这人背靠林家,早就富得流油了。
寇辛自小被养在宫中,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一路走来,也暗暗咂舌林府中的装饰用具。
有钱。
当真有钱。
不知他娘在库房里挑了什么礼装满了几大箱子,能不能叫林鄞业入得了眼?这想法在寇辛脑中闪过一瞬,便被他抛之脑后。
长公主必定知道林府实情,挑得礼寇辛不用想都能晓得是宫里赏给公主府,便是有钱也难买得到的贡品。
林府下人一路带寇辛来至这面镜湖之上。
先前他领着公主府下人登门拜访,林府管家得知他来意,立即将寇小世子奉为座上宾,寇辛没在待客厅候多久,便被人一路领到了此处,那几大箱子也被搬去了林府库房内。
寇辛被这湖上吹来的寒风冻得缩了缩身子,白洁的脖颈都埋进大氅那一圈白色的毛领中,小巧的下巴也被挡住。
他走得腿有些酸了,不耐道:“少傅在亭子里?”
林府管家应了声“是”,道:“老爷正候着小世子。”
寇辛本想问“他怎么不主动前来见本世子”,又将这话咽了下去,他是领着长公主的命,以学生的身份前来拜见,哪有让老师主动献殷勤的道理。
寇辛不得不咽了这口气,小世子停下来歇了歇,走得腿疼,眺望了下远处湖面上被青纱帷幔层层遮住,人影绰绰的亭子。
除了疼,他还冷。
湖岸边就冷成这样了,更别说湖心之上的凉亭,这林鄞业莫非是吃了什么五石散,否则哪里有大冷天吹寒风的人?
等上了岸边通连亭子的廊桥后,屏庆还被拦了下来,林府管家歉意道:“老爷喜静,便是老奴也轻易不得近身,世子不若一人前去?”
寇小世子忍了忍,一而再再而三,他忍不下去了,寇辛冷声道,“本世子不是来林府守规矩来的,也不是来受罪的。”
林府管家矮身道,“何来受罪一说?”
屏庆也不退步,回道:“世子体弱,受不得风吹。”
林府管家躬低腰身,“世子,亭内不冷。”
寇辛:“当真?”
寇辛半信半疑,让屏庆在此地等他,自己捧着袖里的镂空金玉暖炉慢慢晃了过去,被风吹得脸都僵了,总算走到了亭子前。
寇辛掀了厚重的帘子,还未进去,便闻到一股酒香和扑面的暖气。
他愣上一愣。
耳边便响起低哑的嗓音,似笑非笑地嘲弄:“世子可叫臣好等。”
暗讽寇辛即是来送礼致谢,还摆架子。
寇辛闻言便怒了,当即蹙眉想骂人,打眼瞧过去时却愣上一愣,因着林少傅此时的模样实在与平时大相径庭。
六角亭被四方厚重的青色帷幔围得透不进一丝寒风,脚下更是踏着触之即温的墨色暖玉,足金重的暖炉被放至美人榻旁。
榻前摆着一方小桌,用炉子温着清酒,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亭子的另一边摆着张斜放的太师椅跟一张放着茶具同糕点的案桌,上面堆着层叠的公文,摆放无序,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