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涵此时正垂眸看着怀里合上眼的寇辛,闭了闭眼,还是松了手,将人放上去。
燕京涵刚一放手,睡在床榻里的人便嗅到了味一般翻了个身将寇辛牢牢搂进怀里。
他霎时眯眼看去,看清那正是先前醉酒被屏庆领到寇辛寝房休息的喻誉。
作者有话要说:
燕京涵:我来送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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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照金樽,(贺知章)
金樽斟满月满轮。(王之涣)
圆月跌落金樽内,(杜甫)
手举金樽带月吞。(李白)
第42章 怒气
昏昏欲睡的寇辛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自己陷进了暖和温热的被褥里, 正想舒舒服服地彻底沉浸在梦乡,又被个八爪鱼松松垮垮地抱住,烫人的气息格外烦人, 还压得他极为不舒服。
哪个狗奴才胆子那么大, 敢压着爷睡?寇辛闭着眼睛,糊成一团的脑袋生气地想,但也不想挣扎了, 只想立刻见庄周。
没睡一会儿的寇辛,便迷迷糊糊感觉他整个人都被往外扯, 被人抱着腰,扣着手臂,力道轻柔而又不可抗拒。
这边有人在将他往外扯。
另一边又有人将他的手脚拼命抱住。
寇辛晕着脑袋,能不能把他分成两个人?不要扯他了。
醉酒的人比不过还清醒着的人。
燕京涵到底还是把寇辛扯出来了, 低声询问, “有无偏房?”
屏庆心道, 哪里有他们家小世子睡偏房的道理?他掀着那层层叠叠的床帷, 看了眼那梨花木所制,足足能躺五人的大床, 屏庆不敢吵着两位主子的觉, 用气音道:“小王爷同世子跟侯爷歇在一处也是行的, 府里不缺被褥, 也有换洗的衣物。”
燕京涵蹙了蹙眉, 冰冷的绿眸叫屏庆缩了下身子,连连点头道:“有的,自是有的。”
燕京涵便松了眉眼, “唤几个人来, 将小侯爷搬到偏房去。”
屏庆怔了下, 瞪大双眼。
燕京涵眯了眯眸。
屏庆赶忙应下,“是是,奴这就去。”
没过一会,屏庆便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厮过来了,四人同时抬手抬脚,将醉酒的喻小侯爷搬去了偏房的床榻上。
而这厢,燕京涵将寇辛放至了床榻上,候在一旁的莲起便上前为寇辛脱了外袍,脱了鞋袜。
燕京涵微微皱了皱眉。
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侍女,小淮亲王每日睡下都是一个人服饰自己,从小到大,燕京涵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莲应端了盆热水上来,沾湿帕子准备给寇辛擦脸时,燕京涵沉声道:“我来罢。”
等莲和将帕子放下后,燕京涵就让房内的侍女小厮都去外间儿守着,他如同那夜一般,用湿帕子给寇辛擦了擦脸,再擦过沾了酒液的脖颈,力道很轻,生怕力气大一些,又像上次一般,将寇辛弄得身上都是红印子。
手脚也被擦拭干净。
擦完过后,燕京涵便也自己褪了外袍,躺在了床榻上,他也喝了不少酒,本就有些醉意,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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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寇辛第二日醒来时,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燕京涵睡在了一处,他坐起来看着燕京涵醒神,按了按脑袋。
燕京涵的睡姿很规矩,不像喻誉一般,手脚胡乱摆放,不搭在他身上就不舒服,小淮亲王一手平放,一手叠在腹前,眉眼还紧紧蹙着。
好似他睡得并不舒服,生硬地在克制着什么。
寇辛轻声往外唤:“屏庆?”
屏庆变轻手轻脚从外间儿走了进来,“小世子。”
寇辛:“喻誉呢?”
屏庆如实道:“小王爷让我将喻小侯爷扶到偏房去了。”
寇辛惊得足足怔了五息,不敢置信道:“偏房?”
完了,他完了。
吾命休矣。
寇辛连忙爬起来,“你快去看看他醒了没。”
屏庆领命下去,寇辛则是小心翼翼地准备跨过正在熟睡燕京涵,赤/裸的脚尖轻轻跨过,点在燕京涵腰腹旁的被褥上,再慢慢站稳。
再想抬另一只脚时,他跨过去的脚裸却突然一暖,被人握住。
温度来得猝不及防,险些让寇辛站不住脚,跌落下去,好歹寇小世子视脸面为天,硬生生稳住了,低着头跟无声睁开眼的燕京涵对视着。
尴尬。
太尴尬了。
寇辛快从眼尾一路红到脖子根,还硬气地兴师问罪,“你怎么睡在我这,还把喻誉赶偏房去了?”
燕京涵没有应声,他觉轻,寇辛呼吸微有变动,他也跟着将醒未醒,寇辛同屏庆说完话后,也便完全醒了,只是头还疼着。
燕京涵:“你要去找他?”
寇辛抽了抽脚:“你管我去找谁,松手!”
燕京涵还是不放。
寇辛怒气冲冲地把另一只脚也跨了过来,威胁道,“再不松手,我可踩你了。”
燕京涵这才松的手。
寇辛跨过去后,燕京涵也半撑起身,靠坐在雕刻了众多瑞兽花草的床头,按了按眉头,眼睁睁看着寇辛穿了个木屐就想跑走,伸手将人按在床榻上,“穿衣。”
寇辛:“你怎比女人家还麻烦?”
燕京涵:“是你麻烦。”
寇辛身子弱,什么都得比旁人多注意一些,是挺麻烦,这是实话,寇小世子却听不得。
寇辛气得挣扎出燕京涵的手底下,“你说什么?!”
燕京涵将一件里衣披到寇辛肩头,沉声道:“抬手。”
寇辛跟燕京涵僵持了半响,最终,寇小世子落下不面子滴别过脸,张开了手,“让莲起进来就成了,哪有你伺候我的道理。”
他完全将先前不好意思在燕京涵面前换衣,只想穿起木屐就跑的事忘了。
燕京涵没去戳破寇辛岌岌可危的脸面,将层层里衣穿好后,给人披上了外袍,这些都是莲起昨夜放在床前的新衣,他又去屏风上取了件大氅来,给寇辛系上。
一件一件,将寇辛理出一个漂亮公子哥的模样,锦衣华服,好生娇养。
燕京涵指尖有些痒,他头一次发觉,服侍人也会上瘾的。
穿好衣了寇辛也不顾及那点脸面了,叫了莲应起来,洗漱过后,又坐在铜镜前,让莲起给他挽发,屏庆这时领命回来,低低说了声“侯爷还没醒”,就去抱了能给小淮亲王穿的新衣来,服侍人起身。
燕京涵抬手拒了,所有事亲力亲为。
寇辛挽好发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屏庆过来,“备好马车,送淮亲王回王府,其余人醒了也让他们府里来接。”
寇辛临走前挥了挥手,“你早些回去,好生歇着。”说罢,便提袍去了偏房。
他一路上琢磨着要不要去府里药房拿点迷香来给喻誉点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下人把喻誉搬回来。
寇辛越想越觉着可行,吩咐一个下人去药房将迷香领回来,大摇大摆进了偏房。
“哟,来了?”喻誉半靠在床榻上,笑眯眯地问。
寇辛:“?”
他蹭蹭倒退两步。
寇辛:“屏庆不是说你没醒吗?”
喻誉:“我让他这么说的。”
寇辛干笑了几声,“小玉玉,你看,你也醒了,不如早先回侯府?我还得去给我娘请安呢。”
寇小世子边道边往后退。
喻誉脸上的笑容一敛,冷声道:“站住。”
寇辛停住脚步。
喻誉:“过来。”
寇辛亦步亦趋。
等寇辛到了床边上,喻誉一把搂住寇辛的肩头,瞬间将人按在床上,喻誉低声道:“你胆子肥了,将我赶去偏房睡,寇辛,你要是心里没我这个好友,就别叫我来作局。”
寇辛被喻誉压在他怀里,怎么挣扎都起不来,哀叫道,“我昨日叫屏庆扶你去我屋了,我也不知晓!”
喻誉冷笑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药晕我,将我搬回去?”
寇辛诡异地顿住片刻,闷声说,“你怎么知道?”
喻誉哼笑:“知子莫如父。”
寇辛:“???”
寇小世子又蹬着腿挣扎起来,“去你的!”
喻誉的大手死死按着他,被寇辛蹭得亵衣领口大开,露出精瘦的胸膛,他沉声道:“我昨日的账还没同你算,今日又惹我的火,真是出息了。”
寇辛面色通红,透不过气来:“鬼知道你昨日发什么疯。”
喻誉冷声反问:“你说呢?”
寇辛:“撒手!”
喻誉伸手拍了下寇辛乱蹬的大腿,就在臀尖往下一点,“别动了,你好好低头跟我认个错,我就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燕京涵:给洋娃娃穿衣服
第43章 温泉
在寇辛一头雾水地憋着气, 赔了好几声罪后,喻誉终于把人放开了。
这一番争执,两人都起了些薄汗, 昨夜更是醉了酒昏死过去, 留下酒气的黏腻。
寒秋的清晨,又冷得厉害。
喻誉从榻上下来,随手捞起自己昨夜的外袍披上, “去泡汤池子?”
长公主得宠圣恩,被先帝赐下的府邸也是宗室里极好的, 寇辛又是个体弱的,几年前分院子的时候,他母亲特地挑了锦榭院让寇辛住,正是因为后头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池子。
虽小, 比不了城郊山上的温泉山庄, 但给寇辛冬日祛祛寒也是够的了。
寇辛平日很少去泡, 泡一回整个院里的丫鬟都得忙起来, 备这备那的,他觉着麻烦。
寇辛许久未泡过了, 见喻誉这么一说, 心有些痒, 点头应了, 挥手让屏庆进来, 瞧瞧府里还有谁未走的,领来也一起泡。
屏庆很快就领命回来,回道:“小淮亲王刚走, 端王世子拒了, 季公子说马上就到, 其余公子们还未醒。”
喻誉言简意赅:“去叫醒。”
寇辛对这种扰人清梦的行为深恶痛绝,“不了吧。”
喻誉挑眉:“随你。”
等季钟也来了后,三人坐在院里的膳厅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国子监这两日放假。
他们不用再赶着时辰进宫。
季钟有气无力地趴在那八仙桌上,断断续续地□□道,“疼死爷了,快端碗醒酒汤来。”
喻誉昨夜醉得最厉害,几乎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方才只是硬着口气想看寇辛求软罢了,此时拧着眉心,气息也有些不稳。
喻誉不是矫情的人,从昨日憋到现在已经不可思议,如今寇辛低了头,虽然寇小世子没有完全领会到自己为什么要认这个错。
但喻小侯爷心里的气也散了。
从国子学换到太学总会交些新友的,就比如昨日的端王世子一般,但真正好的,从始至终只会是他们两人。
喻誉斜了眼季钟,这小子也能勉强算上。
寇辛出声,打断喻誉的思路,“让厨子做两碗葛根芩连汤来。”
寇辛今日醒来并无不适,也没吩咐屏庆去做,但也算他长公主府招待不周,他想了想又道,“多做几碗,给那几个睡死的也端过去。”
屏庆正想应是。
季钟又叫起来,“难吃。”
葛根芩连汤算醒酒汤一种。
以能解酒开胃的葛花散为主,其余辅料多是药材,煎出来的味道不算难吃,但也不算好喝。
寇辛从桌底下踹了他一脚,“就你事多。”
木屐的后跟正巧踢到季钟小腿肉,季钟抱腿“嗷嗷”叫唤着,欲哭无泪,“又不是我喜吃甜食。”
喜欢吃甜食的这桌上只有一人。
季钟拿喻誉来当挡箭牌,喻誉也不出声,只懒散地撑额,低低笑了下,看季钟笑话。
寇辛静了静,跟屏庆道:“换成橘皮醒酒汤。”
橘皮醒酒汤由橘子皮、肉豆蔻、莲子和桂花制成,除了醒酒,味道也甜丝丝的。
季钟听罢,心凉了大半,愤恨道:“偏心,太偏心了!”
寇辛摊手,欲盖弥彰地狡辩,“真没有,换成这饮子,我也能吃。”
季钟哼哼冷笑,完全不听。
很快,侍女们便端了醒酒汤上来,连带着早膳也一齐上了来,丫鬟们流水地端着木盘,将碗碟一一放在八仙桌上。
几十道精致小点摆满了整张桌。
寇辛吃了这橘皮饮子,再用了半碗阳春面,便吃不下了,其余两人跟他不同,快将大半桌都横扫入肚,光是喻誉就吃了四五张汤饼。
喻誉瞥了一眼寇辛,“小鸡崽都吃得比你多。”
季钟忍不住“噗”地笑了声,“他不一直这样,我母亲养了只狸花猫,都一餐一只鱼。”
说到这,喻誉便想起来了,“半年前我们去踏青,他偏要去护城河。”
季钟接道:“还带了一马车的用具,说是要钓鱼,学江南监生们的闲情雅致。”
喻誉跟着道:“一条没钓上来就算了,还要我脱裤子下水抓。”
季钟说不下去了,捂肚笑得眼泪都出来。
喻誉看着寇辛道:“抓了两条给你还说不够,道那鱼太小了,爷追着鱼满河跑,总算给你这小祖宗抓够了十条鱼。”
喻誉一字一句:“结果你只吃了半条烤鱼和一碗鱼汤。”
寇辛:“……”
最后浑身湿透的喻誉差点没把那鱼丢寇辛脑袋上。
寇辛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我又没失忆,说这些作甚。”
喻誉冷冷一笑,温声细语,“怎么会,只是怕你忘了,提醒一下。”
季钟快笑到桌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