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季阅

作者:季阅  录入:12-25

  还好进了三月后,太子病好了,云成情况也开始好转。
  京都终于迎来了新的生机。
  那日是场噩梦。
  床榻上凉透的天昌帝,生死未卜的南亲王,大殿前成满目疮痍的战场。
  赶到的御史言官仿佛被割断了舌头,浑身颤抖地说不出半个字。
  好在云成争气,半生半死间挣扎了数天,终于醒了过来。使朝廷不至于穷途末路。
  随后他们大气没敢喘,就得知云成想要走。
  以季择林为首的老臣们长跪不起,请求他亲政,云成推脱身体不好,想要回庆城调养身体。
  御史台退了一步,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他先登基,而后再去庆城调养。
  云成继续推,说自己想要长居庆城。
  御史台豁出去了,说可以迁都庆城。
  云成迟疑不决,朝臣们便在殿外跪求。好在云成的心比太上皇软和,只跪了两天晕过去四个人就松了口,说可以暂代政务。
  朝臣们欢天喜地应了。因为政务没有暂代一说,但凡亲政,必要登基,该走的步骤和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云成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第一件事就是把阁老独子提入吏部,准入朝堂议事。
  这一手实在是妙,吏部主要是考课封授罢黜,位置上已是最优,同时这年轻人又是阁老独子,一言一行必然要顾忌身在太庙的父亲,全了老臣的面子,又给了新人机会。
  朝臣赞不绝口,行事更加兢兢业业。
  有了第一件事做底,谁知第二件事云成就要搬空国库给西北送温暖。
  朝臣们为此吵成一锅粥,新帝在大殿上咳出了血。
  这下朝臣们一齐噤声不敢再吵,怕把这好不容易求来的皇帝给气死。
  如今太上皇已走,将军府跟忠勤王府也都空了,皇家除了年幼的太子已经无人可选,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而云成除了专断以外,其他方面表现的非常勤勉——
  他处理起政事来条理清晰,绝不含糊犹豫。即便昨日咳血,今日高烧,但是仍旧穿着单薄的外衫匆匆穿过风雪,按时召开朝会。
  今日商议的事仍旧是西北。
  物资已到,西北以王将军为首,写了信回来,感念新帝恩德。
  云成把信读给朝臣们听。他嗓子没好彻底,沙哑的同时还要咳。
  朝堂静默无声,云成谁也不看,把信放回桌上:“我们抛出橄榄枝,他们立刻紧紧抓住。这至少说明,西北有心同朝廷和解。”
  没人说西北没心,只是长期多年的情况使然,外加距离远,京都的人不能感同身受,逐渐懈怠。
  户部尚书出列说:“启奏皇上,西北确实该好好补偿,但是国库真的没钱了。”
  “这是朕今天要说的事。”云成说,“迁都庆城后,将京都原本的官道开通为商道,直通南北,建立扶植互市,一年内不征收商税。”
  他说了一半就开始咳,宫人递上水,他摆手令其退下,继续说完:“同时以南三成为中心,把控财政,散弱商户。以洛阳为线,划出中心圈,圈内的春耕由朝廷直接负责,秋收直接入库。难过第一年,后面应当会好一些。”
  他压下咳意,但是苍白的气色骗不了人。
  许多朝臣都知道他时常通宵处理政务,也曾经在深夜里被传进宫商议政事。
  他勤勉地令人震惊。
  季择林忍不住道:“冬季天寒,请皇上保重身体。”
  云成点点头,看神情并未往心里去。
  他每日都需要喝药,但是他最近懒怠,时常忘记。
  他从不因病体而怯弱,也不因位置而武断,偶尔的执拗也都能找到根源。对着他消瘦下去的身体,就连善于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台都要闭嘴。
  但只有云成知道,他通宵处理政务只是因为睡不着。
  自从赵宸贺走后,他夜里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梦。
  他每日都在确定,自己真的爱他。
  汹涌的爱意令人痛苦,思念更如附骨之疽般令人无法摆脱。
  他要去找赵宸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两三天就完结啦


第58章
  因为新帝态度体贴温柔, 物资到得及时,以至于西北对于两位京官的态度也柔和起来。虽然偶尔还有些生硬。
  开春之前的最后一场仗王将军把赵宸贺留守后方,算是给新帝的面子。
  赵宸贺坐在议事帐里, 百无聊赖听他们商议半晌, 敲了敲面前的桌面。
  把视线都吸引过来后,他才说:“宋礼明留下,我去。”
  王将军和大小刘看着他, 宋礼明也看着他。
  王将军说:“这次礼明的位置很安全,最后一批出战, 收兵号角一响,第一批撤退。”
  赵宸贺不置可否,道:“达塔没跟我打过,试一下, 打他个措手不及。如果可以, 最好打得他缩回壳里, 直到秋天之前, 都不敢露面。”
  他一条手臂搭在桌子上,他才来不久, 但是整个人已经融入到了西北的氛围里, 看起来和谐而自在。
  虽然大刘已经被他打服了, 但是听见他这种大言不惭地说话方式还是十分不适应:“你手里人少, 不够用吧?”
  “兵在精而不在多。”赵宸贺说, “擒贼擒王,只要重创达塔本人,军心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大刘还想说什么, 王家军抬手示意他安静。
  “倒是可以一试。”王将军说, “除了你原本的兵, 再拨给你五千人。”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六千。分外左右两翼,包抄达塔,跟他打心理战。”
  赵宸贺手指仍旧轻轻点着桌面:“他跟你们打熟了,自认了解你们,这次按我的来。京都十几车物资送过来,我们总要回报点什么,让皇上看看,西北不是窝囊废。”
  他第一次说‘我们’,又好像把在场的人一起骂了,大刘一反常态没有反驳。
  他们也想看一下这场战役的结果。
  王将军盯着他,交代道:“仗可以输,人一定要活。”
  赵宸贺点点头,嘴角含着的笑意仍旧桀骜而轻挑,但是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夜里灰蒙蒙的,雾气湿寒,黏腻地贴着人露出的手和脸。
  将士们整装待发,大刘说:“戴上盔甲吧,被人踢到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盔甲没用。”赵宸贺拒绝了他的建议,摸了摸悬在腰间的窄刀。
  “这刀不行吧,”大刘又说,“一砍就断了。”
  赵宸贺简短道:“不用它砍人。”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稍不注意就想云成和他的三宫六院。
  大刘讨了个没趣,闭上嘴。
  赵宸贺急需发泄胸口郁闷的气,暂定目标便是达塔。
  他们需要在山下埋伏一半的人,另一半则去偷袭达塔,最好把粮草都烧掉。
  没有粮草,敌人只能后退休养。
  夜晚的赤坞山脉游荡着一团一团的薄雾,军队穿行其中,搅动湿漉漉的水汽。
  赵宸贺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比风吹在枯草身上的声音稍重。他挥停前进的士兵,自己带着一队人前去查探。
  不多时,负责通讯的士兵飞快的跑回来,气喘吁吁道:“达塔在前方四里地处埋伏,廷尉已经跟他们碰上了,快去!”
  大部队登时起身,整齐划一地朝着远方飞奔而去。
  赵宸贺的运气很差,又很好。他在偷袭达塔的路上撞到了夜行而来的达塔,相比之下,他带的人更多。
  赵宸贺最先反应过来,刹那间抽出云成的刀,把对面冲过来的蛮子喉咙割断。血液喷涌而出,溅到了刀身上。
  赵宸贺顺手在下摆上擦了一把,把脏污的血迹拭净。
  达塔大概没见过在战场上还有闲工夫擦刀的对手,远远地眯起眼睛观察着赵宸贺。
  蛮子们将他团团护在身后,跟赵宸贺隔得很远。
  赵宸贺刹那间断定他就是首领,立刻飞身而起,只身朝着乌泱泱地敌堆里扎。
  蛮子一个接一个的冲过来,他们身材魁梧,善使鬼头刀,每抡起一下都用尽全身力气,挨到人便被剐下一片血肉。
  达塔骑在马上,扶刀望着来人。
  赵宸贺半路上抹了几个蛮子的脖子,他没用惯武器,乍一用云成的刀感觉轻飘飘的,总觉得不尽兴。
  达塔翻身下马,拨开几个挡住他的士兵,紧紧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铛!”一声,赵宸贺掠到跟前,窄刀与鬼头刀激烈相撞,摩擦出一片刺耳的声音。
  达塔仗着兵器重,将赵宸贺的刀压弯。
  赵宸贺踹开几个偷袭的士兵,将刀抽了回来。
  达塔似乎发现了他的破绽,他跟手里的刀磨合不够,也太轻了。
  战场不是比武,达塔朝着他手里的刀一下下追过去,赵宸贺退无可退,再次架住。
  两刀夹缝之间便是他的手,达塔按着鬼头刀滑下去,刀锋切在了那虎口上。
  “我活了二十八年,手下败将无数。”达塔狰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朝下压,“你也去死。”
  赵宸贺听见‘二十八’这个数字就忍不住嗤笑,他鼻梁硬挺,不为所动道:“还是你去吧。”
  话音未落,窄刀被鬼头刀一斩为二,随即触动刀柄内的机关,从断开的截面处弹出一梭三锥刺,“噗嗤”一声,把达塔的胸口捅了个对穿。
  达塔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狡猾,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胸口。
  赵宸贺也没料到,他无视鲜血淋漓的手,本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刀是这样的。”赵宸贺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一点抱歉的神情。
  他看着那喷出血的洞口,揉了一下被狠伤到的手,对着跪倒下去的达塔哎了一声:“这确实有点狡猾。”
  ·
  傍晚下过一场雨,皇宫里也显得湿漉漉。云成在御书房批折子,宫人给他点了许多盏灯,怕熬坏他的眼睛。
  季择林坐在旁边等,手里拿着西北传回来的战报:“达塔一死,西北至少安定半年,除非蛮子能在年底之前培养出新的将领。”
  云成了解那边,赤坞山对面的民族把能力看得很重,只有族里天分最高的孩子才能成为将领,达塔一死,新的将领还要重新选举。
  这都要时间,西北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喘息之机。
  云成手里捏着另一封信,是宋礼明寄来的。上面写明了这场战役的始末,还有战报上未曾提起过的,赵宸贺的手伤。
  “可要回调武将吗?”季择林问,“在这场仗立功的将领该予以嘉奖。”
  云成回过神:“嘉奖要有,回调再商议。”
  季择林看着他。
  “朕不想远在西北的士兵们拼命是为了调回京都,那样征兵会越来越难。尤其朝廷现在青黄不接,不仅蛮子需要休养,我们也需要。”云成说。
  季择林提醒:“回调武将是历年来的规矩了。”
  “总要解决问题。”云成说,“秋收之前制定好新政策,比如愿意回来的,可以,降职降俸。愿意留在西北的,升职加官俸禄翻倍,朝廷给成家,抚养孩子,孩子可以考取功名,若是孩子也愿意留在西北,入营便是士官,不必从小兵一步一步的熬了。”
  季择林盯着他,双眸发亮。
  “这只是个初步的想法。”云成说,“具体措施和条例,朝会的时候再商议。如果大家觉得不行,可以驳回。”
  季择林对他很满意,每每看向他目光里总是带着欣赏。
  云成不负期望,不同于之前天昌帝的批阅,他时常提出意见和点播思路,并且对朝会上的提议采纳非常宽泛,听劝,而且好说话。
  这简直就是季择林的梦中情皇。
  云成无所察觉,他叹了口气,看向季择林:“太子贪玩,朕有心无力,属意你当太子太傅,官职倒是其次,关键是要教好太子。”
  季择林思考着,云成说:“把太子交给你,朕很放心。”
  季择林收起战报,站起身板板正正地行了一礼:“臣一定不负所托,倾尽全力,把太子教好。”
  “读书解惑是一方面,胆量和品性不能坏。”云成示意他坐,扣着手里的信说:“西北立了功,朕想让太子送一批帐篷过去,以示嘉奖。”
  季择林没坐:“太子年纪还小,没吃过苦,路途劳顿,万一生了病……”
  “生病了就看,让太医跟着。”云成说,“既然想让他长成一棵树,就不能把他养在花房里。”
  他顿了顿,才说:“我会跟着他一起去。”
  季择林吃了一惊:“西北战线虽然稍有缓和,但是难保蛮子不会卷土重来,此时御驾亲征,若是有个万一……”
  “大内侍卫高手无数,如果连朕都保不住,难道是向天下人承认,朝廷养了一群饭桶吗?”
  季择林仍旧觉得不妥,天昌帝在位时是退缩不前,没人能把他从皇宫里拉出去半步。
  到了云成这里,他胆子太大,朝臣们稍不注意就拉不住他。
  云成说不通也不烦躁,他对待大部分朝臣都很强势,但是对上尤其强势耿直的朝臣则一直采取怀柔政策。
  何况现在朝堂里有二十八位重臣争先恐后的为他卖命,即便他立刻撒手,归隐山林,也动摇不了稳固的江山。
  他布了这么久的局,肯定要把自己摘出去的,微笑着说:“何况我叫太子微服出巡,自己怎么能不做表率,乌龟似地躲在壳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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