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欣喜,把这包药牢牢地攒在掌心, 明晚,他定要让柳言之做成他的姐夫!
傅冬青前脚刚走, 后脚窑子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柳言之, 以作报备。
“知道了。”柳言之屏退了告密之人,端起茶盏, 小啜了一口。
阿肆皱眉道:“这傅少爷简直是不可救药了,买这种药不知要祸害哪家的姑娘!”
柳言之猜测到一些, 傅冬青肯定不敢动外面的姑娘, 唯一想动的只怕是姐姐傅春锦。
“此事,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柳言之提醒阿肆,“今日没有人来过, 知道么?”
阿肆点头,“是。”
柳言之眸光沉下, 此事他本可以提前告知傅春锦,让她早做准备,或者早做决断,让他彻底收拾了傅冬青,以后还她一个宁静日子。可是,现下柳言之反倒是希望这件事的发生。傅春锦那姑娘是一等一的好,他若慢慢追,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手?既然未来小舅子给他来了一条捷径,他便当做受害人,借傅冬青的手,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这里,柳言之只觉欣喜,“阿肆,今晚烧桶热水,我要好好洗洗。”
“嗯!”阿肆领命退了下去。
当夜,柳言之沐浴之时,沈秀已悄然潜入了桑溪镇。
天上的雪很大,她身上罩了一件蓑衣,里面又穿了一件黑裳,走在路上,旁人也瞧不出她到底是男儿还是姑娘。
循着熟悉的路,沈秀快步走向傅家小院。离阿姐每近一步,她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她不断告诫自己,今晚只看看阿姐,看一眼便好,最重要的是找鱼婶,做好明日的安排,好让她安安心心地在厨房里做顿好吃的给阿姐。
她记得鱼婶就住在傅家小院的偏房里,从厨房往前走十余步,便是鱼婶的房间。她踩着后门的石桩,轻松掠上了墙头。
这个时候,只有阿姐房间的灯盏还亮着。
沈秀已经可以想象,阿姐坐在案前,一边拨弄算盘,一边提笔算账的样子。今晚那么冷,她会不会手僵?算那么久的账,会不会困倦?
阿姐会不会……偶尔停下笔来,想一想她?
心跳在逐渐加快,沈秀觉得眼眶酸涩,飞快地掠下墙头,沿着墙角一路摸至后院阿姐的房间后。
今晚阿姐开着一线小窗,沈秀微微凑近,透过小窗望向里面。
阿姐并不在案边,视线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阿姐的踪影。
难道阿姐睡了?
沈秀只觉失落,转身轻轻一叹。
“谁?!”忽听房中响起一声轻斥。
沈秀急忙缩身蹲下,藏匿在窗台之下。
傅春锦将小窗推开,四下张望,外面并没有人。
沈秀从下悄悄地打量着傅春锦的脸庞,思念像潮水一样,将她瞬间吞没。
想她,她实实在在的想她。
“大小姐,怎么了?”傅春锦的一声轻斥,惊动了提灯巡夜的劳大叔,他提着灯笼往傅春锦所在房间的后巷走来。
傅春锦扬声道:“没事,兴许是野猫。”她素来睡得惊醒,雪夜太静,一点点窗外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惊若鸟兽,“劳大叔,你回去休息吧。”
“好。”劳大叔走到半途,便依着傅春锦的话,折返自己的房间。
沈秀哪管劳大叔会不会发现她,趁着傅春锦准备关窗的时候,骤然站起,一手扣住窗沿,一手将头上的斗笠一掀,翕动的唇瓣刚欲唤出声,便被傅春锦一把揪住了领子。
惊讶是惊讶,狂喜也是狂喜。
思念终究是最上风的那一个,那些想责备她的话,担忧她的话,全部变作了一个思念的吻,将她一吻封缄。
她好想她……
唇瓣轻颤,舌尖纠缠不休。
傅春锦趁着自己还有一线理智,用力往内揪了揪沈秀的衣领,在短暂换气的瞬间,哑声道:“进来!”
沈秀一手撑住窗台,猛地一跳,便跃入了房间。
傅春锦转身将她按在窗台上,双手悄然将窗户拉着关上后,顺势攀上了沈秀的颈子,将这个吻加重。
她想骂她如此胆大妄为,却更想狠狠亲亲她,消解这些日子的刻骨相思。
吻得越深,就越是不舍。
当心火点燃,傅春锦甚至觉得沈秀身上的染雪蓑衣碍手碍脚,仓促地扯开了她领口的系带,便将蓑衣剥落。
沈秀身上少了一件略沉的蓑衣,双手情不自禁地捧住了傅春锦的双颊,只亲一口如何能够?
几欲窒息,也几欲崩断所有的理智之弦。
当傅春锦觉察沈秀扯开了她的腰带,她终是回过神来,急忙捉住她的手,按在腰上。沈秀的掌心很是滚烫,她透着的气息都是致命的诱惑,可傅春锦知道,即便她很想,也不能在今晚,不能在这个时候,她必须保证阿秀安全。
她往后一退,却依依不舍地抵住了沈秀的额头,唇瓣已经被沈秀吻得微肿。傅春锦低低地喘息着,不时被沈秀追上来啄吻几口,“阿秀……今晚不行……”
沈秀知道不行,她只是忍不住罢了,接连啄吻好几口后,她终是控制住了自己,张开双臂,将阿姐紧紧地抱住,哑声低喃:“我好想你……好想你……”说到后面三个字,已经有了浓重的鼻音,眼泪难以自抑地从眼角滑落,沈秀贴上傅春锦的鬓发,不断汲取着她身上的余温,温柔轻唤,“阿姐……”
情人间的呢喃最是惹人心酥,尤其是久别重逢后的余韵,每一秒都让人沉醉,难以自拔。
傅春锦听得想哭,她环紧了沈秀的腰杆,忍泪笑道:“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我什么?让你不要贸然现身,你偏不听,我该怎么收拾你?”
只要能这样抱一抱阿姐,阿姐想怎么收拾都可以。
沈秀吸了吸鼻子,认真答道:“以后让你天天欺负都成,这会儿让我好好抱抱你,就抱一会儿,我保证不惹事!”
傅春锦哪里舍得真的收拾她?她象征地轻捶了两下沉秀的背脊,只觉她的身子比先前结实了好多,“还算照顾得自己不错。”
沈秀心间又酸又甜,微微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她与她之间的距离,在傅春锦面前打开手掌,“每日搬石块,手上茧子都出来了,以后我牵阿姐的时候,你若是觉得咯手,我可以缝个手套戴着。”
傅春锦的指尖沿着沈秀的掌心纹路一一划过,料想阿秀这些日子定是借由这些粗活来麻痹自己的思念,她看着心疼,牵过沈秀的手掌,轻轻地烙上一吻,柔声道:“我怎么会嫌弃呢?傻子。”
沈秀看得动容,忍不住凑上前去,还想亲亲她。
傅春锦伸指压住了她的唇瓣,“够了,再亲下去,明日我见不得人了。”说话间,她的手指温柔地抚过沈秀同样微肿的唇瓣,羞声道,“都肿了。”
沈秀傻笑,“下回肯定还会肿,而且不止肿这一处。”
傅春锦听得耳根发烫,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几月不见,你在寨里学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学,只顾想你了。”沈秀将她的手捉住,暖暖地握着,她抵上了傅春锦的额头,“竹排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二月十七了。”
傅春锦凑上去,鼻尖轻触她的鼻尖,“盘缠我也准备好了,就等二月十七,我跟阿秀走。”
两人听得心窝发烫,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
外面的风雪渐渐地大了起来,雪花飘到了窗纸上,微微作响。
“早些回去吧,明日是正月初一,应该跟家里人好好过。”傅春锦虽然不舍,还是怕沈秀离开撞上什么意外,“下雪天山路也不好走,再耽搁下去,雪会越来越大,”
“嗯。”沈秀带着鼻音应声。
傅春锦已经许久不见这样的小哭猫了,她宠溺地擦了擦沈秀脸上的泪痕,弯腰捡起地上的蓑衣蓑帽,亲手给沈秀穿上,“我一切安好,事情也处理得很顺利,别担心我。”
“嗯。”沈秀眷恋着傅春锦久违的温柔,由着傅春锦给她穿好蓑衣蓑帽。
傅春锦牵着她的手,领她走至窗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低声道:“走吧。”
寒风吹入房间,凉的不止是房间的温度。
沈秀咬了咬下唇,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又回头道:“明年正月初一,我一定给阿姐张罗一桌子好吃的!”
傅春锦含泪轻笑,“我等着。”
沈秀对着她伸出小指,“给我照顾好阿姐!”
傅春锦勾住她的,“好!”
“走了。”
“嗯。”
“二月……唔!”
“我等你来接。”
傅春锦上前亲了她一口,算是告别。
雪花斑白了她与她的鬓发,有那么一瞬,沈秀觉得有些失神,这便是她与阿姐白头到老的模样吧。
沈秀在雪花中微笑点头,终是翻身跳下窗台,飞快地掠上墙头,翻出了傅家小院。
傅春锦低头看了看沈秀留在地上的脚印,明日一早,定会被风雪覆盖,仿佛她从未来过一样。
可她知道,她的阿秀来过,在她最想她的时候,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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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说这个普通小故事看的人很少,但是我还是要跟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可爱们说句“谢谢”。
我会写完、并且写好这个故事,两个姑娘家的相互扶持、把小家越过越好,这是镌刻在我心里面对生活最美好的向往。
第55章 落毒
今年的正月初一, 大雪下得极大。
傅春锦早上起身后,便好生打扮了一下。今日算是最后一个与家人共度的大年初一,那便好好地过完它。
傅春锦穿上了雪色棉衣, 领子带点粉白的微茸。对着铜镜,傅春锦快速绾好了发髻, 拿了白玉簪子簪好, 又在双颊上补了点胭脂,衬得气色容光焕发。
桃儿在边上看得呆了眼。
傅春锦在镜中看见了她的呆样,笑道:“桃儿, 想什么这么出神?”
桃儿回过神来, “大小姐今日真好看, 我都忍不住看呆了。”
“说什么傻话。”傅春锦低首扯了扯衣裳,确认没有褶皱后,便站了起来, “去门口瞧瞧,冬青有没有把二婶她们接过来?”
桃儿点头, 退出了房间。
傅春锦回望镜中的自己, 嘴角微微一勾。她还有更好看的一面,只能她的阿秀看见。所谓洞房花烛夜, 她必须许阿秀一个。
来不及准备喜服,可她可以亲手绣一块喜帕, 让阿秀亲手揭开。
想到这里, 傅春锦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道阿秀会不会跟桃儿一样,呆在原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是该做什么。
大雪越来越大,傅冬青一早便雇车去了二叔家。明明是去请人, 他却一个人从二叔家走了出来,弹了弹肩上的落雪,得意地笑了笑。
今日之事,可不能让二婶她们给坏事了。药粉只有一包,酒也只有一壶,他想让阿姐喝下,就必须所有人都斟一杯。他可以借故夹菜先不喝,柳言之应该喝,阿姐也应该喝,可若二婶跟夏莲都喝了,一桌子人可都要乱套了,这可不成!所以,傅冬青想了想,必须让二婶她们今日爽约!
他是答应了阿姐请二婶她们的,可若是二婶她们自己有事,可就怪不得他了,所以他一早便请命雇车去接二婶她们,理由是雪下太大,二婶她们两人撑伞走这一程实在是不容易。傅春锦看他如此殷勤,直觉有诈,可一时也没法子拒绝他,便命柳儿跟着他去接,同时叮嘱他,务必要把二婶她们请来。
傅冬青请是请了,却是拿了家里五十两银子当说客。让二婶装病,今日推了这个家宴。二婶本来家里就拮据,得了五十两银子,只用装个病,何乐而不为?而且以傅春锦的性子,她也不会记恨这种小事。
各得所需。
傅冬青高兴了,二婶一家也高兴了。
他走上马车时,同行的柳儿看了看他身后,“二夫人她们没有跟来?”
“二婶病了,这天寒地冻的,就别折腾二婶了,让她好好休息。”傅冬青不耐烦地放下了车帘,催促道,“外面要冻死人的,柳儿快上车,随我回家了!”
“哦。”柳儿觉得不对劲,少爷从来不会主动关心谁的,这次怎么这么好心?
马车缓缓驶离,终是被大雪掩去。
沈秀穿着蓑衣,坐在街边小憩,并非她不想离开桑溪镇,而是昨夜她离镇时,发现要出镇,必须接受衙役盘问。
今年的冬雪很大,几乎没有几日晴天。柳言之想必料定了山里日子不好过,大青虫一定会下山置办过冬的货物,所以在镇口加派了衙役值卫。
晚上进来的人员可以不必盘问,可晚上出去的人员必须盘问。
柳言之要的是大青虫有来无回。桑溪镇就是一张大网,进来觅食的大青虫,没有一个可以安然离开。
今晚是正月初一,衙役们总要回家吃团圆饭的。沈秀只能赌一赌,今晚能寻到个空隙,顺利溜出桑溪镇。否则,她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子,里面只有三个铜板,她也不能在桑溪镇躲太久。
总不能跃入那条半结冰的湾河,泅水过去吧?
沈秀只要想到这最后的一条路,就忍不住打了个颤。游过去不难,难的是浑身湿透之后,还要在山里走上半日,身子再好的人,都会被冻伤。
既然一时走不了……
沈秀看了一眼天色,那便照原来想的,再溜进傅家小院,给阿姐做顿好吃的!一念及此,沈秀不再多想,起身抖了抖蓑衣上的落雪,便朝着傅家小院的后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