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生————清涧

作者:清涧  录入:12-18

其实也想得到这少年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官中的奴隶都来自于战败的皇室或者获罪被抄的官家,骤然获此命运,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堂地狱的转变。肖穆不禁想到自己,若保不住蓟国,难免不落到如此地步;又或将来失了这皇子身份,虽不至于为奴,却也是永世不得翻身。如今需得是步步为营,不能错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国的原因,留在禹国,便是为蓟国作出诚心求和的态度,不给程叶轩任何机会,也是为自己将来积攒足够的功劳和威望。如此三番四次的转动心思,连安平何时走到他身后都浑然不觉。
"发什么呆?"安平一面说,一面顺着肖穆发呆的方向望过去,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肖穆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道:"也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一个奴隶逃跑被捉回去了。回去了么?"
安平知他转移话题,也就不再勉为其难:"今天的事情已经完了,回去吧。"
这件事情本是一个极小的插曲,如若不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命运,肖穆根本不会记得半分。然而就在肖穆即将淡忘的时候,他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少年。

第17章
不几日,便是端午节,民间习俗是要吃粽子,宫中为了表示与民同乐,每年的这天皇上亦或是赏赐,或是设宴邀请大臣们一起吃粽子。午间赏赐发下来,下午时分安平便进宫谢恩,肖穆自然也随同前往。方走到永巷里,几个太监牵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奴隶迎面走来,远远看见安平二人,便让在路旁,将那奴隶的头也摁在地上:"公主安泰!"安平亦不以为意,挥手道:"请起吧。"便和肖穆一前一后走过这群人身旁。却不妨那奴隶突然挣扎着起来,仰面对着安平就啐了一口,骂道:"吃里扒外,小人得......呜呜......"匆忙间扑过来的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将那奴隶的脸摁向地面,"砰"的一声,嘴也严严实实的啃在了地上,那奴隶却尤自"呜呜"不休。事起突然,那奴隶虽没啐到安平身上,那声音却引得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重又走回到那奴隶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声吩咐道:"把头抬起来!"
只是这句话与其说是对着那奴隶说的,不如说是对着那些太嗝撬档摹D羌父鎏嘧プ∨サ耐贩ⅲ耐反拥厣侠醚銎鹄矗宰虐财健V患桥ッ嫔险醋判┏就粒齑揭蛭讲趴牡降厣希丫灼鹄戳耍宦葡恃酉麓搅鞯较掳蜕希瓷先シ滞庖郏凑趴诰陀诌虬财健1呱系奶嗯滤偎党鍪裁椿袄矗琶Τ骞ィ狻芭九尽钡牟煌Kυ谒成希桥ト允锹罡霾煌!R凰劬Τ渎朔吲氚疗钡勺虐财剑褪钦庖凰劬Γつ氯铣稣饩褪悄翘熳驳剿纳倌辍?
这一招安平自然是防着的,所站的地方离着那少年足够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目光一直留在那少年脸上,一句话都不说。肖穆眼见那少年的脸就吹气似的肿胀起来了,白净的面孔上印满了瘀紫的掌印,语不成声尤自呜呜不停,心下大是不忍,便将那少年怒骂安平也忘了计较了。却又碍于安平沉声不语,不好十分违拗,焦急中陡然想起皇上前些时候许下的"一个要求",大声喝道:"住手!"
那太监听得一声呼喝,连忙停手,待听清原来是肖穆出声后,又看向安平,见那奴隶含混的怒骂声中安平仍是沉默不语,便又举手开打,急得肖穆只好偷偷猛拉安平的袖子。此时安平才仿佛回过神来,转头看了肖穆一眼,见他满是祈求眼色,亦没多言,依然冷声道:"住手!"这一声比肖穆那声大喝不知轻了多少倍,那太监却立即住了手,恭敬的垂手立在旁边,静待安平的吩咐。
谁知安平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走了,肖穆也只得跟上。安平一路疾走,直到了上书房方才停住,由太监禀报了姓名,走了进去,跪着磕了头向皇上谢恩。程叶轩眼瞧着安平一段日子不见,还是老样子,相较于平时的喜怒不形于色却似乎显得面色不善。但是相比于能够见到安平的喜悦,这些都是小事情,程叶轩心情大好的缓声吩咐道:"平身吧。赐座!"却见安平非但不起身,还又磕头下去:"臣......还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准!"
程叶轩缓了缓道:"讲来听听。"安平跪直了身体,望向程叶轩道:"臣......想求皇上赐给臣一个奴隶。"程叶轩见他从来是赏赐还要辞的,此次主动向自己要求,自是大喜过望,忙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少不了你的。快起来吧。"一面说一面亲自伸手去扶他起身。安平知道这是莫大的礼遇,也就没有躲开,一边起身一边道:"我就只要童楚林。"程叶轩听到这个名字,手上僵了一僵,带着薄怒道:"你见到他了?"安平却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失态,微微一躬道:"皇上英明,臣在来的路上碰见过他。"程叶轩略沉思了一下道:"若说是这个人,倒是没什么要紧。只是已经赏了左将军,断无出尔反尔之理。"安平听他如此说,知已无望,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
肖穆听见二人说话,已是明白安平要的童楚林便是方才遇见的那个少年,却想不通安平为何方才对他如此狠心,现在又来亲自向皇上要人。思量着若是赐了左将军,那少年也未必会有好日子过,便跪下道:"皇上曾允臣一个请求,不知是否能够兑现?"程叶轩不料他突然有这一问,答道:"只要是朕能办到的,自然兑现。"肖穆便叩头道:"臣想要一个奴隶。"程叶轩道:"你也要童楚林?"肖穆面色严肃道:"正是。请皇上恩准。"说完便又叩头下去。
愿是当着众臣许下的,如今肖穆有这一求,也是合理。便是真赏了左将军,程叶轩也能下令让他把人送出来,何况这童楚林由于上次逃跑被捉回来,已经用了一个听话的奴隶代替了,现在还未真的赏赐给下臣。程叶轩方才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知道童楚林是童楚文的亲弟弟,不想要安平再跟他们有所交集。现下肖穆抬出自己的令牌来,也是无法再推托,不如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于是笑道:"既然是朕亲口所许,别说你是要一个奴隶,就是千金美玉,也决无反悔!"

第18章

当晚童楚林进得安平府上时的情状,和当初的妙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被两个太监半拖着送到安平面前的。白天的愤怒行为带来的惩罚,让他在太监们跪下去请安的时候,甚至无法自己站立,只能随之倒在地上。然而两个太监想让他拉跪起来行礼时,却仍是挣扎不休,嘴里由于塞着团破布,怒骂声变成了呜呜的低鸣不断传出。安平对此毫无表情,只依规矩谢了恩,就把人交代给肖穆安顿,从此再不过问了。
肖穆对此也微感头痛,安平看似不管事,但这府上所有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一个救出水火的。当初要这个孩子时,安平虽然淡然,但凭肖穆这几年跟在他身边的经验,知道他也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如今人要到手了,却什么都不管,可该怎么安排?幸喜这孩子身上现在伤势严重,什么活都干不了,就先安排在厢房里,紧挨在妙琰的房间旁边。但是下面的事情却依旧让肖穆犯难。童楚林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一身的伤引得人也在发烧,但是安平不发话,为了一个奴隶绝对是请不动御医的。而童楚林自从被赏过来,就一直是非常敌对的状态,见了安平就怒骂,其他时候一概不说不动不理人,安平也没有为此操心的意思。肖穆无法,只好去找雨雁商量。谁知道雨雁并不着急,只随口说差妙琰去德庆堂请个大夫过来看就行。
请来的人原来就是上次帮安平和妙琰看病的大夫蒲锋。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却不似一般医家的书生气,反倒像是个武者,别有一种英挺的豪气。沉沉稳稳的诊了脉,开了方子又下了医嘱,说都是外伤并不碍事,多修养,只是许多日不能下床了。
照顾楚林的事情甚是为难。诺大的府上人手并不多,余下十来个厨娘门房以及洒扫的丫鬟小厮每天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着,平日里伺候安平的也就是雨雁肖穆和妙琰三个人相对闲一些,但是安平随时可能找人,都不能整天陪着。肖穆几次三番的试探安平的意思,想让妙琰专门过去照顾几天,安平都不置可否的打发了。因此肖穆只好让厨娘按时送饭送药,自己和妙琰每天抽空轮流过去照顾楚林一会儿,吃药吃饭换药擦身也不能日日盯着。即使有许多不便童楚林也不吭声,肖穆二人去了,便由着他们摆布,却仍然是一副不说话不理人的样子。第三天午饭后安平自要写折子,肖穆便得了机会到楚林房中,却见厨娘正收拾碗盘。平时雨雁三人吃饭是随着安平,因此肖穆并没有在楚林吃饭的时候来过。这天一看,所有碗盘里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不禁大为吃惊,拉住厨娘一问,才知道这两天楚林都拒绝吃任何东西,顿顿都是怎么拿上来怎么端下去。肖穆听了,心下思量这孩子看起来是跟安平有仇,定是抱着不食周黍的态度要对抗到底了。可安平的态度甚为不明,但既然把人要回来了,总不能看着他活活饿死。于是吩咐厨娘重新煮了粥拿上来,亲自端着到床前准备喂楚林。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想把楚林扶起来,谁知楚林把看见他端着碗过来,便把脸转到一边,对他的搀扶也是不理不睬。肖穆一只手力气有限,又要顾及到另一只手上的粥不要撒出来,楚林不配合,根本就扶不起来。肖穆着急起来,说道:"你不起来怎么吃饭?"
楚林头也不回道:"不吃!"
肖穆端着的碗很烫,慌乱之间也找不到地方放,急道"不吃饭怎么行?快起来吃饭。"
楚林本就对安平府上的人没有好印象,听到肖穆这样不耐烦的命令他,转头就怒骂道:"谁要吃你们的饭?我就是饿死了也不吃。"说完用力将肖穆一推,虽然几天没吃饭没什么力气,但肖穆一个不防仍然是被他推得趔趄一下,手上的粥一下没端平,整个倒了出来,泼到了楚林身上,大部分却顺着他自己的手往下流。那粥是滚沸着从锅里舀起来的,此时仍然是烫得不得了,两人都被烫的一闪。肖穆使劲儿甩手,但粥十分粘稠,故沾到手上却甩不掉,转眼就已经红肿了。楚林身上的伤,连起身都做不到,那粥洒在伤口上疼得要命,伸手去拂又烫得很,脸上也是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咬牙不肯吭声。肖穆忙乱间瞟见楚林的样子,想也知道那粥倒在伤口上是怎样的痛苦,他却一声不吭,也觉得这孩子十分坚强,转而不顾自己的手,赶快拿了手巾替他收拾身上的残迹。饥饿与伤痛下楚林完全没有精神再跟肖穆对抗了,躺着由他收拾。肖穆收拾好了再揭开衣服查看伤口,发现已经被粥烫的紫红一片,触目惊心。又见楚林此时的模样,全然是憔悴痛苦,丝毫没有先前的强硬任性,想来他这么个小孩子国破家亡,与人为奴,心下不禁怜惜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少年,是个人质,方才的争吵更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19章

"这是怎么回事?上次看着没什么大事的,只是些外伤。怎么搞到现在非但没好,伤口也加多了,内里也闹得虚了?"肖穆和楚林都烫伤,少不得又差妙琰请了大夫过来诊视。这次蒲锋完全没了上次的客气,诊完脉之后满面怒火的质问肖穆。
肖穆从小也是个皇子,虽然在禹国做人质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但毕竟大家还是碍着他王子的身份只敢私底下弄些鬼,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质问他。见蒲锋的这个样子,一时也愣住了,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蒲锋见他无言以对,更是料定了他们不顾楚林死活。甩袖而起道:"公主府既想置他于死地,又何必要我来诊视,让他自己等死岂不更好。没得白白让我背上庸医的名声。"说完转身便走。
"先生请稍等......"肖穆知他医术高明,又见他误会了安平的意思,慌忙出言挽留。蒲锋怒气冲冲的站住回头,等看他如何解释。然而肖穆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一生从没求过人,说完这一句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只尴尬的站在当地。"先生别生气,是您误会了。"从小为奴的妙琰此时却是伶俐,忙接过话头道:"是不小心打翻了碗烫到的,请先生来也还要让您顺便给肖乱部纯词帜亍!彼底疟憷つ碌氖秩闷逊婵础F逊娌恍嫉孛榱艘谎郏灰彩且谎奶躺耍讲庞掷淅涞目戳嗣铉谎畚实溃骸拔裁次医淮艘煤眯扪饧溉丈硖迦幢戎坝秩趿诵矶啵棵挥泻煤贸砸俊毖韵轮猓椿褂行┗骋傻摹!八豢辖常膊豢铣砸!泵铉黄逊娴难酃饪吹没肷矸⒑憔菔荡鸬馈!安怀苑共怀砸闶巧裣梢簿炔涣恕!逼逊嫠底牛阌忠摺C铉患保琶潘男渥忧蟮剑骸跋壬胂敕ㄗ影伞!彼底乓凰劬Ρ阃牌逊妫砬蟮纳裆跏敲飨浴F逊姹疽彩歉鲂郧橹腥耍案铉泄该娼坏馈I洗胃紊说氖焙蚧拱底愿刑竟馍倌甑目嗝龅礁稣饷葱暮菔掷钡闹髯印U獯渭苏庋笄椋肜慈绻尾缓么采险飧觯厣险饬礁霾恢烙忠苁裁醋铮谑且残娜淼溃骸拔铱朔阶樱顾韵氯ゾ突岷谩!彼低瓯憬渥哟用铉氖种谐榱嘶乩矗阶辣吣闷鸨实屯芳笔椤C铉耸狈椒⑾肿约悍讲沤艚糇阶∪思业男渥硬环牛幌伦雍炝肆常劬Σ恢睦锟床藕谩F逊嫘赐攴阶樱莞醇镁貌唤樱谑浅錾溃骸鞍凑飧龇阶蛹搴昧宋顾韵拢洗慰耐馍艘┗辜绦磷牛躺说牡胤交挥玫囊┎钊撕臀乙豢槎ト∫幌隆!泵铉熳帕弛ㄚǖ慕恿朔阶铀担骸耙裁蝗丝刹睿汀臀易约骸壬ト"伞!逼逊嫠坪跛亢撩徊炀醯矫铉氖阃返溃骸昂谩R欢ㄒ词背砸┗灰┎判小!?
身上的伤奈何不得,只能由着肖穆二人收拾了擦好药。但煮好的饭,熬好的药,死活也喂不进楚林的嘴里。无论肖穆和妙琰怎样软硬皆施,楚林只是咬紧了牙不开口。东西热了凉,凉了热,直闹到天黑也依然如故。等到二人想起来还要伺候安平的时候,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
"吃饭了没有?"安平随口问到。
"还没有。"
"死活不肯吃。"
肖穆和妙琰二人同时答道。说完二人立马互相对视一眼:答错了!
"没有吃就过来吃,我让雨雁留了饭的。妙琰你为什么不肯吃?"安平半靠在椅子上继续看着书,一边像什么都没听懂似的继续发问。
"我没有......"妙琰看了肖穆一眼,心虚的回答道。
"你没有,那是谁啊?"安平还是头也不抬。
"是......是......没有谁......"妙琰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看不出安平是什么态度,似乎也没有生气,也不想追问,只是随口谈天而已。但妙琰却觉得总也躲不掉那种无形的压力,只能把头低了又低。
好在安平也不再说下去,只是淡淡吩咐道:"你们吃饭吧。"
坐在桌前,妙琰松了一口气,肖穆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安平两眼,讲派焓侄似鹜耄赐讼挛绮盘躺说氖指径瞬蛔⊥耄├惨幌碌粼谧雷由希俟隽税肴Φ诘厣纤さ梅鬯椤L秸飧錾簦财铰卮邮橹刑鹜防矗戳诵つ乱谎郏裁挥芯鹊难樱实剑骸澳愕氖衷趺戳耍俊?
肖穆也没有半点惊讶地答道:"没什么,烫伤了一点,不碍事。"
"怎么会烫伤的呢?下午也没让你烧水,也没让你沏茶呀?"安平似笑非笑的问道。
"想必是端什么粥啊汤的不小心洒了吧。"雨雁也靠过来答道。直把妙琰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两人猜得是什么谜。
肖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顺势答道:"雨雁姐姐果然聪明过人,这也猜得到。正是被粥啊汤的烫了的。"

推书 20234-12-19 :露西弗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