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更高————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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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星期天早上,汪洋溜完汪仔,小明买了菜,在单元房下遇到一起上楼,在自家门口刚一站定,汪仔嗷呜一声窜到平台上,噼里啪啦,两人闻声过去,吴宇光溜着身体躲在一棵半人多高的盆景后面哆嗦,一只手死死的拉腰间的毛巾,另一头却被汪仔撒欢叼在嘴里使劲往外拽。
"该死,笨狗,你还不快住手。汪洋~~~><||||||。"
"你干吗呢,一大早裸奔。"汪洋赶紧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十月的天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浑身冻的冰冷。
"我跟老太婆吵架被赶出来了。"吴宇捂紧衣服,整个贴到汪洋怀里,委屈的说:"他让我滚,我居然就乖乖滚出来了,这明明是我的房子。"
"可你为什么光着身体?"小明目瞪口呆。
"我刚冲好澡,火气上来,没记得拿衣服。"
"你在这多久了,稍微服个软,伯母也会让你进去了,母子之间至于这样吗?"
"我就是不想低头,你知道他说的话有多难听吗,他说我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闲逛,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说你是外人,不应该住在这里,还说你和我在一起是贪图金钱关系。我恨他。"
"总之先进去吧。"小明拿出钥匙开门。
吴瑕夹着胳膊正站在门厅前发愣。看见吴宇冻的发紫的脸,神色大变。
"你赶紧到浴室泡一泡,小心感冒。"汪洋推着吴宇进去。
吴瑕愣了一下,紧接着说:"我去拿点感冒药来。"
"用不着你瞎好心。"吴宇讥讽的说:"我真奇怪,你干吗不赶快回去,我不会辞掉现在的工作,不会跟你回英国,更不会按你希望结婚生孩子,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管,或许那样我们才能稍微融洽点,说上两句客套话。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如何。"
"我是关心你,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烦我。请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放过我吧。"
吴瑕像个木头人似的呆滞在地上,许久才反应过来:"我懂了,你就是这样和你母亲说话的。"
吴宇拿起毛巾往头上一罩,往浴室走。
"抱歉打扰了你,我这就回去。"
浴室玻璃门猛的合上。
吴瑕迅速走到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渐渐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清楚东西。汪洋在门边轻轻敲了两下,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吴瑕擦掉眼泪一看,原来是一个创口贴。
"我看见厨房的东西,都是您做的。"
"我不像你们做的那么好,还切破了手,真不好意思。"
"不是啊,一看就知道非常美味,因为那是一位母亲用心做出来的。"汪洋撕掉胶布垫,仔细的把创口贴包在他手上。
"没有丈夫,没有亲人,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吴瑕摸着手指喃喃: "我的人生就像肮脏破旧的胶布被扔进时间的垃圾桶。"
汪洋微微咧了下嘴,提议:"你可以写诗。"
吴瑕抬起脸,无奈的微笑。
"这样,你可以出去走走,我带你逛逛上海,今天我比较空。"
吴瑕摇摇头,说"我是在这长大的。"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来吧。"
吴宇泡完澡出来,房子里只剩小明一个。当听说汪洋带自己拉妈兜风去了,不禁嗤之以鼻:"浪费时间。把她赶出去了事......唉呦!"
小明放下手里的长勺:"活该,你看看她给你留的,伯母连手指头都切破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客厅里满满一桌子菜,虽然有的卖象不咋样,黑糊的,焦黄的,可每一道都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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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双层巴士慢慢前进,路两边高楼林立,商业街热闹非凡。吴瑕什么也不看,只顾自己唠叨,汪洋则在一边静静的听。
"我怀他的时候正好是上海最热的7月,我为了他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到第九个月时,我的胸口像塞进两个芒果,浑身臃肿,脸就像个馒头,可他现在却不要我这个妈妈,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前面一个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肚子足有九个月大。吴瑕猛的闭上嘴,看着她受难一样的表情,赶紧解释:"哦,天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很美,很美,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你会幸福的,相信我。"汪洋手捂着脸,差点没笑出声来。
去城隍庙里看金茂大厦,散步在新天地里的弄堂,在圣爱广场看徐家汇教堂,徜徉在吴兴路上看灿烂的梧桐世界,脚踩满地黄金......最后坐在南京路的餐厅向外看,落地窗前满是百货大楼和各色世界名店,人潮拥挤。
"我对上海最后的印象就是这里,当时这边还有许多立交桥,每个人都穿着灰色的军装或者中山装。这里,对,就是这家,全上海只有这家卖英国小洋装。我先生,就是吴宇爸爸花了半年的积蓄给我买了一件,可惜搬去英国的时候弄丢了,不久他也离开了我。"
"一个女人在外国生活,一定很苦。"
"是啊,转眼20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
"您不老啊,看上去是很成熟迷人的女士。当年一定也非常迷人。"
吴瑕不禁笑着招招手:"不要糊弄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当年我就只是只图有虚表的乡下花瓶。"汪洋给他倒了杯葡萄酒,说:"那是因为您身边的人不懂得欣赏你,一个女人就像一杯酒一样需要好好品味的。您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吴瑕一愣,很长时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应该在23年前说这些话。"
"哇!"汪洋抬头看天,笑着说:"我想想,那时候我才只有7岁。我想我还没有学会说这些话。"
两人同时会心笑了起来。
"你,爱他吗?"
"?"
吴瑕正色又问了一遍:"你爱我的儿子吴宇,真心爱他么?"
"您已经知道了。"
"别小看我的情报网。"
汪洋收起满脸微笑,坐端正身体,郑重的说:"是的,我爱他,我爱您的儿子,我敢保证用我这辈子所有的时间精力去爱他。"
吴瑕笑了,握着他的手说:"我也这么认为。我是个糟糕的母亲,希望你能让他幸福。"
在离他们五桌远的地方,餐厅的另一个角落,姜逸像着了魔一样研究这家的菜单,一口气点了所有的甜点。汪雨音坐在他身边很是担心,两天里,这已经是他们到的第14家餐厅,同时还有20多家面包房,甜品屋。他拿着一张照片到处问人,若得到否认也不立刻返回,而是把这家店里所有的蛋糕都一一尝过,然后继续下一家。
"逸,你到底要干什么呢,婚礼的蛋糕我们可以请妈妈饭店的人做,不一定非要找这个叫什么小明的人,你觉得林姐结婚那天的蛋糕怎么样,我可以找他们的师傅......"
姜逸从蛋糕堆里抬起头,傻傻的看了她一眼,喃喃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啊!"汪雨音还要再说,手机响了:"是雨明,说好今天我们去机场接他的,他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姜逸没有抬头回应。
"你倒是去不去啊。"
依然没有反应。
汪雨音一跺脚,拎起包走人:"我看你被蛋糕撑死了才好。"
汪雨音匆匆赶到机场,那班伦敦来的航班已经抵达两个多小时了。机场大厅人头躜动,就没看见那小鬼的影子。忽然只听见大厅外一阵骚动。一群保安围着行李升降机哇哇大叫,、汪雨音猛的关上手机盖,黑着脸蹭蹭走过去。只见两层楼多高的升降机顶部,一个少年高高站立,着一身轻便的运动外套,背一个双肩大包,一手搭在额头上傲然远眺,空旷跑道上猛烈的风吹的他花里胡哨的头发乱舞,十足一个时下里最休闲叛逆的年轻人。
"汪·雨·明!!!"做姐姐的气急败坏叉腰站在下面大喊,有这么个弟弟也算他倒霉到家了。
"姐!"做弟弟的低下头,像看见圣诞礼物的小男孩撒欢一样笑起来。天使一样的笑脸倾倒四周一大片围观者。
"你赶快给我下......哇!"汪雨明一个飞身往下跳,双手准确的挂住横跨的桅杆翻了来回,稳稳的落到地上。刚开始登机的乘客热烈鼓掌,口哨声四起,他得意的落幕致谢,还没鞠第三个躬,耳朵就被狠狠拎起来。龇牙咧嘴怪叫都没用,一直被姐姐拎到机场保安室道歉。对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念在监护人态度诚恳,批评教育几句就放人了。
"真不知道你在英国都读了什么书,简直和野人差不多。"
"人家只是想看看这边机场有多大,姐,这次我在少年训练营里拿了技能大赛第一名,教官说很有希望免试进飞行训练班,直接到航空基地学习呢。"
"你呀,都快19岁的人了,行为举止还像小学生一样没判断力。"汪雨音狠狠瞪了他一眼。雨明回头给他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说:"我那个未来姐夫呢,上次在英国我们还约好一块去玩攀岩的,我们家亲戚里面也就他够种。"
汪雨音猛披他一个耳刮子:"粗俗,不许这么说话。"
"姐你好暴力啊,是不是婚前恐惧症。"
出机场,汪雨明嚷嚷要坐磁悬浮回去,高科技的交通工具果然出色,坐汽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却在8分钟内到达,汪雨明直喊不过瘾,可雨音却脸色发白,车厢里闷热的空气,窗外飞悬的景物都让他觉得头晕。
"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让姐夫来接你啊?"一手抗起所有行李把,一手把姐姐扶到出站的栏杆边,刚要打电话。
"行了,他正忙呢。"汪雨音没好气的说。
"他忙什么,你们要结婚啮,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全身,认真的说:"姐,你真没事吗,你最近瘦了好多,脸上都没有血色。"
"我只是在减肥,脸色不好都是晕车闹的。"汪雨音勉强笑了笑,忽然胸口抽搐似的疼,浑身直冒冷汗。不由的弓起全身,挨倒在墙边。
"姐,"汪雨明扔了行李双手把她撑起来,吓的喊起来:"我们打车去医院吧。"
"没,最近老这样,胸口偶尔疼起来,一会就好了。"她挺起身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果然疼痛减少了一点,力气也回来了,扭头看见弟弟吓傻的脸,不禁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行了,看你胆子小的,你姐有那么容易倒吗,不用担心。"
"哦,我知道你是打不死的拉。"雨明挠挠头,松了口气,却又很不满的说:"但是姐夫真是的,这种情况他应该第一个了解的,居然让你独个大老远来接我,他到底有没有关心你啊。"
汪雨音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几天的若即若离,仿佛两人之间夹进了一个东西,或者是筹备婚礼太忙了,有多久,他们没有在一起好好谈心了,至于姜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半点有猜不透,总觉得两人之间再也不像从前即使远隔重洋也能心心相印的亲密,即使近在咫尺,心也相距千里。

19
姜逸默默的坐在餐厅角落看四周人来人往,或许是他运气,居然在南京路上遇到汪洋,尽管他只是留给自己一张名片,可因为直觉,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根据上面的地址跑了过来。或许寄予太多希望,反而不敢贸然开口。
当第三杯咖啡也变的冰冷时,他终于叫住一个服务生,拿出照片来问,后者正好是大嘴巴阿珠,打自他进门就盯牢这个大帅哥,刚一开问,竹桶倒豆子似的,从小明第一天来到昨天穿什么衣服罗哩八嗦闲扯一大堆。
姜逸正听到心急如焚,吴宇拉着小明推门进来。两人四目交接,顿时当场愣住。姜逸猛的站起来,却又犹豫停住,让他几乎找遍整个上海的人就活生生的近在眼前,一大堆预先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只是结巴叫他的名字。
吴宇把自己那件办公室让出来,还体贴的在方圆两米之内拉了警戒线,严禁闲杂人等偷听。小明倒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上,静静坐在桌对面只等他开口。姜逸翻出口袋里的旧照片,咽了一口水,终于开口:"这是......我在老家翻到的以前的照片,我想起来一点点......"
他偷偷看了眼小明漠视的表情,不禁有点瑟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爸爸说你在我家住过一阵子?"
小明喝了口水,点头:"是的。"
"我脑子里都是片段,你能不能帮帮我,整理一下这些事情,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
"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小明拿起桌上的照片,看到那背景中连绵起伏的山峦,晴朗纯净的天空,感触的说:"是云南大理。那时候,我和爸爸,你和伯父一起开车旅行,足足走了半个中国。这是最后一站。然后......"
"然后出了车祸,是山体滑坡。对吗?"
小明一愣,既而黯然道:"那是事故,谁也没想到的,你和伯父都被困在泥石堆里,荒山野地里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你们弄出来,伯父伤的很重,一直昏迷到现在。"
......
"小逸,你拿着绳子,叔叔马上叫人来帮忙,小明在这里陪你呢。要是怕,你就拉拉绳子。"华爸爸不顾满身泥巴,把车上的缆绳垂下去。
车子坠到三米多高的山间小沟里,大半个车身都被埋在石块和泥巴里。三四块大石头压在上面,以个人的力量完全不能把他们拖上来,华新根本不能确定姜秦的生死,只听见孩子在下面哭的吓人,大声叫爸爸,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不断回荡,满是凄凉。
"小明,你是乖孩子,在这里陪着哥哥,不要怕,爸爸马上就回来,乖。"
八岁的小明一听爸爸要离开,吓的紧紧抓住爸爸的裤脚,却被他挪开,摊开掌心,在小明小小的手掌里塞入绳子的另一个头。
"乖,你要是怕了,就拉拉这根绳,和哥哥说话,等你拉了100下,爸爸就回来了。"没等小明答应,华新就转身沿着公路飞快的跑远了。
小明含着眼泪拉拉手里的绳头,他才刚学会数数。边拉边数
"逸哥哥,你别怕,我在这里呢,1、2、3...爸爸马上回来了...8、9......20、1、2...你怕了就叫我...35、34......"也不知道数错多少,小明扯开嗓子大声数。
傍晚的太阳完全没有温度,就像一个漂亮的圆圈慢慢落到西山后面去了,大山投下长长的影子,风大声的吹着树枝乱摆,他几次停下来,惶恐的看看四周,又继续说话,数数,怕得流眼泪,更用力拉绳子壮胆,然后抹把眼泪继续数,就这么数数停停,其中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爸爸马上回来了"。
就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华新终于从几里外村庄找来山民帮忙,十来个人一起努力,连挖带拖终于把石块沙泥挖出个口子来,打开扭曲的汽车门,一个身体像脱了线的木偶软软的扑了出来,姜浩瀚满脑是血,右肩夹在钢窗中间,身上大小伤口无数。而他的怀里还紧紧扣着一个完全呆滞的小孩,姜逸傻傻的,抿紧双唇,维持不动的姿势,华新难过的握住这双冰的吓人的手,他手里还死死抓着塑料绳头,怎么也松不开......
当华新拖着疲惫的步子跨进姜家大门,眼前围满了这一大家子人。尽管连续几十个小时的车程让他几乎崩溃,可他还不能倒下去。

推书 20234-12-15 :无咎————弘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