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佩儿很烦躁地跺脚,"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五个死老头把那颗珠子看得比什么都宝贵,说什么要等佩儿成年了才能把珠子给拿出来。究竟那个定心珠有什么用嘛!跟我们的行动根本毫无关系啊?!"
"谁说没关系?关系可大了。"司先生语气沉重,"你要知道现今他的武功已臻化境,若他使出全力,天下之大,恐怕是无人能抵其锋,即使是我,也不能与他相比。六年前他因为日门月宫的丹药功力大进,我是最有体会的,虽然平时他都刻意控制住身体内的气息流动,但保守地估计,他的功力也猛然提高了数倍不止。然而武学之道,张弛有序,趋功急求者,最是容易落下病根。我们的武功便是如此,其他不说,这几年走火入魔的兄弟姐妹,你也知道其数目不少了吧?他的情况比我们更进一步,那么凶猛的内劲流动,平常人早就因血脉崩溃而死了,即使是他,想必身体状况也大打折扣,甚至某一天被功力反噬也是大有可能的事。如今他大概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时尽力维持现状,二是追求更深层的进步......定心珠传说能镇惊定神,是修炼高深武功时对修炼者大有益处的东西。正因如此,我们是绝对不可以让他得到这珠子的,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吧。"
"若夜帝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即使我们围住雾潋山,他也可以轻易突围啦,我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嘛。"佩儿依然不满。
"所以才需要姓夏的在他身边、所以我才把那几个与姓夏的有仇的人带来......那个人的事情,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司先生道。
"切,既然这样,我直接灭了蛊毒教也可以啊,反正只要让夜帝找不到定心珠就行了嘛。"
"佩儿,你是听不清楚我的命令么?"解释了这么多,对方却依然不安分,司先生是有点动怒了,语气阴沉了下来,"作出这样的安排我自有计较,你只需要好好执行就行了。"
"......是。"佩儿答应下来,却满脸委屈。
"明天我就离开苗疆了,请看好你的姐姐,竹儿。"说完,司先生起身,往大堂外走去。
一直坐在位置上、方才仿佛睡着了一样、因光线问题似乎总看不清样貌的男童,这时候才说话,"先生,请留步。"
"怎么了?"司先生有些惊讶地回头。
名唤竹儿的男童平日异常乖巧,却也很少讲话,因此即使是熟知眼前两个孩子的司先生,面对男童的叫唤,也觉得有些出奇。
"竹儿有一事不明白,希望先生能为之解答。"
"说吧。"司先生转回身,负手而立。
"夜帝当年既已有超卓武功,人又精明绝世,怎么竟会大意得一气吞下日门月宫的药而落得如今这难以收拾的地步?既然日门月宫已封、夏古月短期内难以再现江湖,何不先找一处僻静地,好好地将武功逐步提升?他既然已有顶级武玄功作底,恐怕只需一年半载,也能将武功提升到如今的境界。"
佩儿听了竹儿这话,也醒悟过来,附和道:"竹儿说得对!再说当年虽然圣教处处受人抵制,但隐月谷地处偏僻,又易守难攻,再等待个三五年再复兴,也问题不大啊。难道是因为那时候已经蠢蠢欲动的教众?"
司先生摇了摇头否定了佩儿的猜测,道:"隐月谷常年平静无波,对于年青人来说那是无聊透顶的地方,有兄弟姐妹偷溜出去那是正常事,犯不着为此提前执行复兴计划。"
"那......?"两个少童静待答案。
"其实这问题很简单。"司先生想是再回忆什么,眼神有些闪烁,"因为夜帝最后把选择交给了那个姓夏的,而姓夏的虽然选择了‘救'他,却用错了方法。"
佩儿的语气带了点嘲弄,"夜帝聪明一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即使是轸千锤跟迟溟,也因顾虑重重而未曾试过使用他们师傅留下的丹药,天下之大,除了我、他和师尊,恐怕再也没人知晓上代日月双君留下的那些药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也恐怕不会有别的人知道其用法......他一开始本就不该把事情丢下的。"
"想不到威震天下的夜圣教之主,也有害怕面对的事情。"一直没再说话依旧垂着头的竹儿说道。
"你是说他......噗!我可想象不出那个冰冰冷冷淡淡漠漠的男人会有这种情感。"佩儿笑着接话道。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目前你们就好好完成任务吧。记住,千万不能出乱子。"
"是!"两个少年齐声应道。
28情愫浮沉湖水动
山壁上爬慢了翠绿可爱的五叶爬山虎的昏暗洞里,一前一后两个人盘腿坐着。
"啊......好累。"原本两手按在夏古月背上大椎和天宫穴的梁十三叹了一声,然后松手,身体就那么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却刚好倒在夏古月背上。
本来梁十三是在替夏古月运气疗伤的,为了运劲方便,两人身上自然是寸镂未穿,前者这么一下子倒下,两人之间自然该尴尬异常。
更何况两人都刚运功完毕,身上粘粘地都是细细的汗水,两具身躯这么一重叠,让人感到不舒服外竟还有了一些暧昧的意味。
"......你干什么?!"夏古月的口气有点冲,身体却没有移动。
在雾潋山上这十四天里,身后这男人每次替他运完功疗伤,总是一副筋疲力尽模样地东倒西歪,尽管明知道以他现今的功力不可能如此不济,但......似乎是身处在这种远离了江湖人群的环境的关系,加上一点点的纵容、或者一点点懒散、又甚或是......总之除了开始的几天,他已经越来越懒得对那个无良男子的举动提出异议了。
"你的伤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啊。这十几日来你可好,光躺着就是了,我可是每天张罗饭食加上不间断地为你运气疗伤,还要时常去看看山下那群人什么时候才肯放弃,甚至还要搬着你这头猪四处躲避......我这么辛苦,借个背来靠一下不会死吧?"梁十三倒也没做些什么过格的动作,只是单纯地靠着,然而嘴上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地差,想是这几天真的累坏了,连原本波澜不惊的好脾气也稍微给激出点火花来了。
两人十多天前终于有空停下来料理夏古月身上的伤势时,却很不幸地发现其早就成为了一个极其难以解决的麻烦。
潘若鳞的内劲不是十分凌厉,甚至连水平也不与两人在同一层面,因此当初不止是梁十三,连夏古月本人都没对中了的那一掌太在意,所担心的不过是他体内真气的散乱混流,并认为只要找个地方安静下来好好地重新完成内力的周天徊转,便会没事。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的,因为治疗时间的延迟,潘若鳞的内劲早分散成丝丝的细流冲入夏古月全身的数十处重要穴道里,而且夏古月那身古怪的真气,更是十分不争气地"通敌卖国",与那外来的入侵气劲完美地结合到一起,使得夏古月的内伤变得复杂无比。
进入雾潋山那天吃过饭、听完梁十三讲故事以后,夏古月自信满满地开始打坐养伤,但最后却因为这意想不到的缘故,几乎弄到走火入魔。若不是梁十三及时意识到不对头而加入为其运功镇压,若不是武玄功刚刚好是天下最最清静无为并善于平缓波动的内功,恐怕这世上,早没了夏古月这一号人物了。
但即使把夏古月的性命救了回来,那棘手的问题仍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他自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而仁慈地自动消失。
一来为了安全,二来梁十三自信进入了死王之山后不可能会被依然留在山下团团转的众人找到,在与夏古月简单讨论后,两人决定使用一种最没效率却最有保证的方法治疗后者身上的伤。
那便是由梁十三来一处一处地攻克修复夏古月身上受损的穴道,后者则需要把能自由运转的内力控制住,不让其重蹈覆辙、雪上加霜。
只是这么做安全是很安全,但不仅麻烦,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夏古月的伤势就完全指望梁十三了,他本人非但不能动用真气,甚至连平日起居时也是如临大敌般地慎重,因为一但触动到某一个穴位,让其中的真气活跃起来,胡乱冲向其他地方,那么很可能,之前的努力便会全部白费。
托这伤的"福",这十几天来,自懂事起便一直自食其力风度翩翩的夏古月夏公子,生平第一次做任何事都只能慢吞吞地"蠕动",那速度比一只蜗牛好不到哪里去,笨拙至极。
后来连梁十三也受不了那种仿佛白痴一样难看无比的行为,主动担下了更多的义务,让夏公子很是荣幸地当了一回"成年婴儿"。
而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为了索取回报,自梁十三接下照顾夏古月的事情后,就时不时地呼喊乏累地倒到那伤者的身上,又或是突如其来地起了兴致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来逗弄那个只能静养的男人。
尽管早就知道这男人并不如表面上一样老实木讷,但真正面对起对方的黑暗面时,夏古月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
就如同此刻。
理智上因伤势而有所克制是一回事,现实中两人身体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古以来的一个定律便是:男人是冲动的动物。在情欲方面,可以说几乎都是毫无矜持的禽兽,更何况他对梁十三的的确确是有着异样的心意。偏偏那个人有意无意间像是捉弄又像是故意地在他身上蹭来磨去......老实说,这十几天来,他过得很是难受。
然而那个姓梁的恶人开口闭口提着这些天他的贡献,让夏古月推开他也不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也不是。
若对方的目的是折磨他的精神,那么可以说,他完全做到了。
夏古月僵硬着身体任梁十三继续靠住,脑中这么想着。
但他却似乎忽略了另外一个可能,一个他已经不敢再去奢望的可能。
六年前的背叛太深刻太震撼,似已经完全摧毁了他对梁十三仅有的幻想。
梁十三当年那样掏心挖肺地对待秋红,那样目光热烈地追逐着她每一个身影,那种简直能感染到周围众人的强烈热情也可以通过自欺欺人表现出来,到底还有什么是他装不出来的?
夏古月不知道。
为了盗取他从不离身的扇子故意装出食欲不振的失恋模样,为了让他到日门月宫求药甚至亲身试毒,为了逼他选择而演戏到了那种非人的地步......那一切一切都可以是假的话,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夏古月不晓得。
想深究却又害怕再次被伤害,这种矛盾的情绪夏古月一直都有着,却一直不敢去触碰它。
如同此时,他也只是不断地回避着,真情假意,他无力去探究,也不愿去深入......他们之间的和平,已只能存在于这种全无人迹的地方,回到江湖,便就也什么都不剩,只落得一个敌人的身份。
既然什么都不是,那么再在乎、再渴望又如何?
一切皆是水中月、镜中花。
同性之间的爱恋本就难容于天地,六年前因为知道自己即将离开江湖而放开了心怀,但那之后却也没打算会与对方有着怎样的继续,若不是得知一切都是骗局,恐怕离开日门月宫时,不会是那么一副急着想去见对方一面的心情。
"怎么了?在想什么?还不舒服么?"见被靠着的人迟迟没有反应,梁十三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
"......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夏古月直接忽略对方的前两个问题。
"哦,"梁十三也不追问,身体却直了起来,不再靠着对方,"浑身粘粘的真不舒服,我去洗澡,你是一起来还是让我打水?"
"这么多天没活动过,今天总算是能解禁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夏古月也是闷坏了。
"嗯,那好。"说着梁十三拿起放在一边干爽大石上的两件外衫,递了一件给对方后,首先稍弯着腰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山洞时已接近黄昏,山间的浓雾阻挡了大部分的夕阳,远远看去一片橙红,充满着暖意,与人身在其间的阴冷截然相反。
梁十三口中洗澡的地方离山洞颇有一段距离,待两人走到那个十分广阔的小湖泊时,天已微微地暗了下来。
奇异地小湖附近并没有因为大量的水气而使雾蔓延得更严重,反而视野非常广阔,甚至湖水对面那同样茂密的树林也非常清楚,令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既然都是男人,也就不需要扭捏虚伪地遮遮掩掩,于是两人很快便坦诚相见。
清洌冰冷的湖水很能提神,梁十三一下水,便感到一种舒爽的感觉延展到全身,方才运完功的一丝疲倦也马上不知所踪。
在清澈的水里随意游弋了一会,梁十三才游向岸边。
此时夏古月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身子一半浸在水里,用右手撑着身体,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湖水。端正奢华长相,宽大的肩膀,健硕的身躯,修长的四肢,优雅的气质......虽然江湖上只有第一美女,而没有美男子一说,但无疑夏古月已属于此列。
此时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若有所思的迷蒙表情,看起来非常地无辜、迷惘,以及--
脆弱。
梁十三不否认那一瞬间他被迷惑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是有着特别的好感的。但那种好感,却一直停留在精神的层面上,是一种,似乎超越了朋友,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程度形容的好感。
即使他们该是敌人。
但刚才那一刹那,这种好感,似乎多了点什么。
那种感觉已不仅仅是停留在精神上,而是实际上......他现在,更想去做些什么。
梁十三为自己居然有想碰对方身体的冲动而惊讶着,毕竟之前有那么多好的机会他都放过了,两人间暧昧的行为也不止一两次了,自己却从来没想到过要更进一步做些什么。
至今为止两人间的吻,也只让他觉得"不错,不比与女人做感觉差"而已。
为什么今天却突然有了这种对同性的旎想?
是因为夏古月那种令人怜惜的表情吗?
还是因为第一展现在他面前的完美身体?
梁十三心里有些混乱,难以找出结论,他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种很少出现的意外状况,但一时间却又摆脱不了,心烦意乱下,不由得下意识地往夏古月坐着的地方半游着地走去。
在梁十三走到伸手便可碰到夏古月的时候,后者才后知后觉地猛然惊醒,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奇道:"诶?你怎么......"
"身体刚好就这么大意?这样子光坐可是会感冒的,我才刚把你治好,不是那么快又要弄病自己吧?"梁十三又走近了一点,说道。
与夏古月那身呈现着玉质感觉的肌肤不同,梁十三的身体尽管也很白,却是那种带着点青色的不甚健康的白,分明的肌理,结实的肌肉,还有零星分布着的旧疤痕伤,凑在一起很有男人味,却不是太出色。
但梁十三的气势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不同于六年前的收敛,再次见面到如今,梁十三的气势一直是外放霸道的,如今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古月,让后者更有感触。
"这种程度我可不会病倒。"夏古月随意地回答着。
"真是小孩子气。"梁十三似笑非笑,双手却伸了过来,一下子把坐着的男人圈住。"身体都变得这么冷了,你不会运功御寒的么?"
手上传来的夏古月的皮肤触感非常舒服,冰冰的,虽然不甚嫩滑,却有另外一种实感。
梁十三有些烦恼。
对方对他的影响,似乎太大了。
便是现在,只是单纯地碰着,就让他觉得非常愉快。
是的,愉快,而且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快乐。
夏古月的身体早在被触碰的瞬间就猛地紧蹦起来,他有些无措地看了梁十三一眼,眼睛里包含了八分的惊讶和两分难得的慌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