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影呆呆的看着他毫不犹豫张嘴吞下,"那么,让我给您第一道劝谏吧,主人。这样的方式是无法真正得到完全的忠诚的,‘得人心者得天下'要‘以德服人'您这样的御人之术是不行的。"
司马芍大窘,又给梅疏影吃了一颗药丸让他吃下后在床沿坐下:"我的母亲,教过我同样的道理。可惜,她死在最宠爱最信任的丫环手中。丫环用母亲赏给她的上等红绫绞死了母亲......"
平日自信而强势的少年,有着能把一切握在手心的少年此时让人看着心痛让人想全心全力的呵护他,梅疏影想抱紧他想拍拍他的后背。可穴道还没有冲开,他只能轻声说:"放心,我梅疏影虽然为人不齿,但一诺千金。我会把余生都给你!"
司马芍不在意的一笑,低沉的声音里有少年人无法体察的苦楚:"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了,梅才子。如果我有一天厮杀不动了,你就替我了结生命吧。"
梅疏影淡淡一笑,"看看那时我有没有心情吧。"
悠长的鼾声突然响了起来,"呼......哈......"脑袋朝下的荷生小小脸皱作一团,像极了刚生下来的小狗。
梅疏影和司马芍相视一笑。
荷生醒来后脸都被压平了。因为背上的刀伤,他只能俯卧,结果......早上起来鼻子红了。睁大眼睛再看那个梅疏影,遗憾的发现有人给他盖上了一床薄被。= =
梅某人似乎还在熟睡,荷生贼兮兮的看着这个漂亮的男人,真是漂亮的男人呢,细瓷一般的皮肤上五官好像精心雕琢的一般,每个线条都充满了魅惑,那双凤眼睁开后会有多流光溢彩啊,那单薄的唇色泽看起来是那么红润......荷生狠狠的讨厌起某人来,为什么身为男人会这么漂亮啊!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男人会是个采花贼啊?这个采花贼从不伤人性命为什么偏偏要把他往死里砍啊?
荷生愤懑的看了"采花贼"一眼,撑起上身,忍着背上的剧痛走到了司马芍的书桌前。
店小二端着早点机灵地给荷生请了个早安。荷生冲他笑了笑手指向床。店小二看到那侧卧着的少年想笑又不敢笑捂着嘴退下了。
司马芍走进来,一看床上的人儿马上大笑健步走过去把人晃醒。
"梅大侠,起来吃早饭了。"
"他哪里是大侠,明明是淫贼!哼!"荷生不满的嘀咕。
梅疏影坐起来被单滑落,赤裸的上身性感的让人想入非非。
司马芍轻咳一声:"不要老是大叫大嚷!荷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假装张小姐?"
"我......我以为你是虏走钱小姐的人才和张家说要假扮的......"
司马芍大怒坐下来夹起一个包子狠狠的塞到荷生嘴里,可怜的孩子小嘴被包子占得满满的完全吞咽不下,眼睛里泪花直冒。司马芍横了荷生一眼:"你以为你的易容术很高明?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想做什么?"他对这少年从来没有信任过,左手的银针已经捏在指间,只要他露出半点破绽就立刻将他制服。
"啊......"荷生费劲的把包子吐出来,赶紧摸摸小脸,"我易容得不好吗?能看出来真面目吗?啊?"
司马芍厌恶地不去看他:"你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荷生委屈地坐在他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我真的不想露出本来的样子,真的很讨厌那张脸。"又一脸真诚地举手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就是荷生!独一无二的荷生!我娘叫秀秀,教我念书、易容、药理的大爹叫天老头,要不信你可以去天池去问问,大家都认识我!"
司马芍有些意外,这个少年居然是天池下来的人,这么娇贵的身体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天池的酷寒?
梅疏影坐起来手指缠绕着自己的黑发:"他没有说谎,你可以相信他。"
梅疏影天生对人性有直觉,他的敏感能很快地从话音中辨认对方有没有说谎。
司马芍捏着荷生的下巴,抬高了看了看:"至少让我看看你的真面孔!我可不希望你还张脸逃了我都找不到。"
荷生为难的看看司马芍又看看梅疏影,见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好奇,认命的从衣袖里掏出个小瓶倒出药水往脸上抹,小人儿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讨厌"、"讨厌"。
司马芍含看着笑撇了梅疏影一眼。梅疏影在他一瞥之下垂下了眼眸,一抹红晕迅速飞上脸颊又悄然消散。
"好了,可以了。"
荷生轻轻的甩了甩头发把刘海拨到一边。
房间里突然增添了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像是天际远远的一层缥缈的云仿佛随时会散去。那香气极为清新雅致,总在四周缭绕,让人闻着觉得说不出的舒适惬意。司马芍闭上眼睛仔细体察才辩出原来是新荷初放的味道。
荷生见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有些难过:"我就是再难看也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吧?"
司马芍和梅疏影这才意识到太过陶醉花香而忘记了荷生的存在。(= =可怜的荷宝宝总是被人遗忘......)这才反应过来同时看向荷生。
司马芍惊呆了。
梅疏影惊呆了。
荷生泫然欲泣。
"就知道这张脸不讨人喜欢!"荷生喃喃地道。他就知道!从小就因为这张脸吃过不少苦头,他就知道都是这张脸的错,才那么认真的跟天老头学习易容!可是......
"嗯......是......以后还是扮成从前的样子比较好......"司马芍轻轻咳嗽说道。
梅疏影迅速起床,急匆匆地摆好笔墨如痴如醉的画了起来,这幅画一定会成为价值连城的无双之作!
中午梅疏影不顾另外两人的劝谏一定要外出就餐,说是要活动筋骨。怎知一出门人们便发出爆笑......梅大画家羞耻的跑回房间照照镜子赫然发现额头有个墨黑的乌龟......
"臭小子!"难怪......难怪!梅疏影恨不能把荷生撕成八块!
司马芍坐在窗沿,笑着看趴在床上养伤的荷生被梅疏影按住打屁股。越看越好笑,跑过去捏着荷生的鼻子,"小子,以后可要乖一点噢。"
"我又没有招你!"荷生眼泪汪汪张大嘴呼吸。
"欺负你很好玩啊。"司马芍恶趣的盯着歙合的小嘴。
"呜呜呜......"
房间里充斥着两个大男孩的笑声和小孩儿的哭泣。店小二站在门口腿直哆嗦,总觉得这三位客人很怪异啊。= =|||
"再跟着就把你卖到青楼去!"司马芍转身朝鬼鬼祟祟跟在他们后面的荷生大声喝道。
小孩背上的伤口用上良药三天就结了血痂,只要不再裂开就没有大碍。梅疏影嫌他碍事,司马芍瞅着他碍眼,两人把他赶了出来。
哪知道这孩子是铁了心要粘着他们。
荷生满不在乎的从叔后闪出来:"苍城的青楼不收小官的,呵呵。采花贼都能跟着你为什么我不可以?"
梅疏影大怒:"臭小子小心我把你采了!"
司马芍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荷生有点想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跟着这个少年。他突然发现除了跟着这个少年他提不起半点精神做别的事:"我想跟随你。"
此时这句话就这么自然的说了出来,荷生脸上有点发烫。
"小鬼毛还没长齐就开始思春了吗?"梅疏影大笑,这么漂亮的人粗俗的话说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司马芍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了荷生的心意。他皱着眉,一时不知道如何决断。
"你个淫贼死老头都能跟着为什么我不可以?!"荷生一听梅疏影的话就浑身冒火,嘴皮子上半点不让步,像被惹怒的公鸡毛都竖了起来准备应战。
比荷生要年长十岁,就是比起十六岁的主子梅疏影也要年长六岁,但总还不至于到老男人的地步。梅疏影怒道:"居心叵测的小鬼你说什么!"
"死淫贼跟着还不如我伺候着你!死淫贼!"
梅疏影大怒,捏着拳头就要冲过去。
司马芍抢先一步走过去,脸上的表情突然柔和起来,温和的蹲下看着孩子:"跟着我你会受很多苦,还可能会有人要取你的性命,你还小,回去念书考功名吧。"
荷生拧着脑袋:"不要!他们待我都没有你好!他们都不喜欢我不搭理我就会欺负我,我喜欢跟着你!"
司马芍脸上阴晴不定,终于放弃似的看着荷生皱眉道:"要跟着我可以,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绝对服从我!"
荷生探寻的看着他。
司马芍点头补充道:"同样我绝对信任你,并且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
荷生轻轻舔舔嘴唇,从少年坚定的眼神他也知道司马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要离开的话可以吗?"
"只要你发誓忘记和我一起时的一切,决不对外泄露半个字,可以。"司马芍淡淡一笑,"梅疏影也一样,有权选择离开。"
梅疏影修眉一挑,心道这孩子学东西真快,昨天还说他御人之术不高明今日就有了改善。
荷生欢呼一声:"那好,我答应你!"
司马芍心里衡量了一下,也不知道留下这个孩子是对是错:"从现在开始你就作我的书童,要称呼我‘少爷',对梅公子要有礼貌再听到你称他淫贼就要家法论处,听到了没有?"
荷生张大嘴,方才兴冲冲的劲头全没了,嘀咕着"为什么淫贼都能作公子我......"
司马芍挑眉看了他一眼,荷生叹了口气:"知道了少爷。"
司马芍没说话,梅疏影倒是满意的一展纸扇得意洋洋的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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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岩果
道路越来越狭窄陡峭,马匹已经不能胜任攀岩的任务。只能放了缰绳让它们散了。司马芍背负着干粮行囊,一马当先开着路。梅疏影小心的在最后护着荷生。
早就知道多带了个小鬼是个累赘。梅疏影的不满写在了脸上。想他做盗贼独行天下的时候无牵无挂自由自在何等潇洒。哪里像现在......
荷生落脚没有踩稳碎石往下掉,梅疏影衣袖一挥拂去石、土。司马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拉了荷生一把,寻了处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已经进入了腹地,看起来下一段路程要好走一点,趁现在补充点体力。
梅疏影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四处打量周围的地势。
这里是苍山的支脉,地处偏僻,地形复杂,人迹罕至。到处都是突兀的巨石,石缝间依稀有杂草探出头,便是这儿难得的风景。
"听说这里除了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梅疏影坐在石上掏出蓝色的手巾擦汗。
荷生有样学样,马上拿出手帕却替给了司马芍。司马芍没有搭理他,荷生耐心的伸长了手臂给他抹了抹脸,这才自己擦了。
司马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扔了块肉干给他。
"传说这里生长着能怯毒保命的圣果,"荷生突然说道,"你是为它来的吗?"
司马芍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知道"岩果"的存在,微微一笑:"没错,有人现在很需要这东西。"
荷生东张西望,嘴里念念有词:"天老头说岩果喜阳,好风,定然长在高高的山头的向阳面才是......"
欢呼一声,手指往上指:"司马芍你看!"z
司马芍反射性的朝山头看去,还没有来得及教育荷生使用敬称。
岩石突兀的悬在半空,像是支出的断桥横在两边的悬崖之间,仿佛随时会掉下来。而在最顶上有一丛小小的绿色。
"岩果就在草叶中,只要连草叶摘下来就可以了!"荷生完全没有考虑要怎样爬上崖顶,又要怎样去采摘一仗长的岌岌可危的岩石上的奇果。
司马芍盘算了一下,攀岩虽然有点危险但凭借梅疏影之力,也算不得太困难。但是采摘的工作......
把包袱解下,司马芍绑好鞋,看了荷生一眼:"你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y
梅疏影突然冷笑。司马芍从他冰冷的目光中看到了危险,他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放松些。二人轻身功夫高明,即便是有一个沉沉的包袱也能拦住他们攀登的脚步。荷生从司马芍背上跳下来,兴高采烈的大喊:"啊......"
空谷传来悠远的回声,"啊......啊......啊......"荷生丑丑的脸蛋上露出笑脸,一双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一时让司马芍移不开眼神。
梅疏影看着连绵的山脉,往东,苍城就在那稍稍平缓的谷底,楼台歌榭完全在一片云雾之中,看不到半天风流的宁朝面貌。再往远处看,一切便都隐藏在灰色的混沌之中了。
苍山也是西随的天然屏障,越过苍山有个坎布尔市集,那里是西隋人一个重要的重要聚居点。据说,每年都有一批狂热的西隋人越过天堑苍山来到苍城,高价购买大宁朝的地形图。苍城太守因此更为恐慌,据说老太守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嘱咐卫兵,若有异族来攻就要赶紧放了他养的心爱的小雀儿,保全一条生灵。
司马芍看着远方,深邃的眼神不知望像了天际的何处。荷生迷茫的看着他,又迷茫的看着梅疏影,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气氛变得如此凝重。
"天下。"司马芍轮廓鲜明的嘴唇沉沉吐了口气,"乱了......"
梅疏影笑了笑,站在他身侧,任狂风吹乱长发。b
两人脸上慢慢浮现一股傲气,站在悬崖边,狂风四作。美丽妩媚的梅疏影穿着淡青的长袍,握住了司马芍的手,司马的白色儒衫在风中乱舞,他望向远方,深邃英俊的脸上透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
荷生默默地低着头看着两人,看着看着,眼睛酸涩,拳头也紧握,有一个让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蹦了出来:司马芍,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能和你并肩而战的男人!
三人在崖顶默立良久,终于荷生忍不住打乱二人的冥思。
"采果子啦,日落后的岩果是不能入药的!"g
司马芍拿出一捆绳索,给荷生捆上:"你去采!"
"为什么是我?"荷生愤愤地叫嚷,"让淫贼......嗯......梅公子去不行么?"
"你比较轻,你看,那石块可能一碰就会掉下去呢。"梅疏影恶意的说。
司马芍利索的给他系好,不容拒绝的把他往那推:"呐,是男子汉就过去帮我把药采回来!我会拉紧绳子,快过去!"
荷生努努嘴想哭,司马芍和梅疏影脸上全是冷漠,是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怕高啊......他真的很怕......
"你一定要拉住啊!"荷生含着泪珠一步步往绿色的草丛移动,"我死了要记得把追云送给我弟弟......啊......"
司马芍冷着脸把小孩往前一送,小小的身体被抛到了一丈开外。晃晃悠悠勉强站定了,荷生委屈的回头往后看,墨玉一般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司马芍的心颤了颤,脸色冷酷:"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小小的孩子被吹得左摇右晃。司马芍握紧了绳索,往崖边走近了一步。梅疏影拉住了他的手,摇头警告他危险。
眩晕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荷生听到梅疏影冲他喊"蹲下!爬!爬过去!"
荷生已经顾不得和他斗嘴,听话的趴下一步步往前挪。
褐色的岩果包裹在绿叶中,荷生小心的连叶子摘下,小心的拿玉瓶装好了。
"司马大哥,我摘到了。"扬着瓶子摇了摇,开始撅起小屁股往后挪,石块不停往下掉,听不到回音。荷生身体颤抖着,四肢加紧了挪动。
"铛!"梅疏影一剑挑开敌人的攻击,傲然喝道,"无耻之徒,终于敢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