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田上的躲躲猫————二目

作者:二目  录入:12-14

「喂?」
一个声音传来, 祝本凡马上追问:「梁文?」
「呀, 是的, 你是......?」
「我是祝本凡。」
「吓, 你会拨电话了?」明显有一丝惊异掠过, 他平淡下来, 又用著幽幽的声线道。「你过的怎样了......嗯, 兄弟近日可是安好?」
「很好。」除了尧冷峰还活著以外, 大致没什麽问题。祝本凡想了一想, 又道:「梁文, 其实你不必顺著我说话。」
「是吗? 你的听得全? 嗯, 那......住得还习惯吗? 有没有......」那声音正问著, 忽尔又自我解说起来。「对了, 你现在跟你的师叔住在一起呢, 怎麽会不习惯。」
「梁文......」然後祝本凡没有说下去。
接著是一轮静默。zyzz
祝本凡站在话机前, 师叔站在左边, 而梁文呢? 梁文在另一头, 不知站在什麽地方。
他们彷佛都不知道电话机的唯一功用就是用来对话, 仍旧静静地, 向另一头吞吐静寂的呼吸。
「这个好玩吧?」那声音突然在说。
「嗯?」祝本凡自然不解其意。
「电话。 你打过来不就是要试试这东西吗? 好玩吧? 如果没什麽的话.......」他急促的说著, 最後的几个音杂乱的混合起来, 就连他自己亦不能听得分明。
「梁文。」祝本凡铺敍了一声。「你为什麽不打电话给我?」
「......祝本凡。」那声音铁钉钉的, 咬牙切齿。「那你又为什麽打给我?」
祝本凡的手指缠上电话丝线, 没有回答。
「祝本凡?」
「.......」
「祝本凡?」
「嗯。」
「祝本凡, 你爱我?」
「不。」
「是吗?」然後不再是梁文的问题。「咔嚓。 嘟-- 嘟--」
刺耳的尖锐促使他拨开听筒, 到再拿起来时, 里头早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祝本凡茫然的, 向著听筒问: 「喂?」
不。
他说不。
梁文摸著自己的头, 跪在地上苦笑, 他的气力只足以把听筒阁下, 遗憾地, 并未能为自己合上棺木沉重的盖。 他先是跪著, 慢慢躺倒下来, 冰凉的地面衬著他苍白的脸, 正好与他的手足成为絶配。
够了, 这样正好, 正好把所有的痴心妄想冷却, 然後等待融化。
下一次......
没下一次了。梁文再一次向自己强调, 就像过往的所有时候般强调。
他知道最近祝本凡演的戏发行了, 他知道他得到了不错的风评, 他知道祝本凡虽不至於是世界知名, 可在本地也是少有名气。 成名并不是一刻的事, 相貎亦并非一切, 他知道, 离开以後, 祝本凡已被过往进步了许多。
他知道, 祝本凡己不可避免的离他越来越遥远, 就像当初, 两个人处於不同的世界般遥不可及。
梁文有时也会笑自己, 在看到电视萤光幕的影像时, 为著那麽一刹那的想法, 感到无比安慰。
-- 还好, 明星一般不是会结婚的, 就算要也会等到好久好久以後......
最少他也会否定, 自己交上了女朋友。
这样就好了, 这样梁文就能保住自己的心, 麻木地假装活著。
就像好久以前一样。
以为某个人, 存在於身处的某一角, 谁不知那不过是他的心崩溃後, 空溜溜地滑进来的风而已。
可是祝本凡却说, 不。
那甚至不是一个谎言, 一个能令他活著的谎言。
梁文已经没气力了, 可他还是绵绵的自地上爬动著, 一寸一寸的魂魄被燃点作身体的动力, 过後颓然消散。
祝本凡是什麽人?
梁文看著那转动的指针, 心里头, 却是反然的停住。
祝本凡不过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
名字是他取的, 衣服也是他买的, 虽然祝本凡总向著梁文嚷道许多他不懂的概念, 亦因为他从未听懂过, 所以梁文从不知道祝本凡是些什麽。
後来, 他便更是一无所知。
家里的电话还在嘟嘟的响。
他听了, 呜呜的不知为何说了:「呜......尧冷峰, 救我......」
祝本凡......
那一声「不」灼痛了他的头, 伤彻了喉道的每寸, 他可能喊著什麽古怪的声音,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听到。 他哑了, 盲了, 聋了, 对世事不闻不问, 反而对梁文更好。
空罐自身边踢开, 他自己也是全然空了, 对於世界也再无作用, 只能算一个废物, 等待被压平的废物。
他本来不过以为是问一句话, 听一句话, 无甚损失。 可梁文错了, 他做的总是错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 却被一个问题把所有的不堪离过都呼啸而起。
其实他有, 而且许多。
梁文按著心脏的位置, 阳光的馀韵晒痛了他的眼睛, 使得梁文不得不沉痛的低下头来, 这是美丽得像画一般的景象, 不知何时他走道一个小港口前, 就站在石筑的码头的一角。
如果他真是一幅画就好了, 画不会有自己的悲伤, 只有看的人, 才有自己的心情。
梁文呆呆的站立在边缘, 便利店的塑胶袋随风拍到脚上, 重重的又被其中的内容牵制下沉。 梁文奇怪为什麽自己还能动, 明明全身都僵硬了, 为什麽还能毫不在意的走到街上?
眼前一片茫茫, 他怎麽又会在这里呢? 呀, 他在等一个人, 对了, 怎麽会忘了呢? 他正在等一个人。
梁文轻轻的笑了, 硬在那麽一角, 就似是一个海风都侵食不了的塑像般等著。

等到尧冷峰赶来的时候, 梁文就笑的更开。
「尧冷峰! 你怎麽来了?」 他愉快的拿著一个罐子往尧冷峰投去, 溅得他一身酒气, 却比不上自己身上的味道浓烈。
尧冷峰皱皱眉, 拉著他的手又道:「笨蛋! 你怎麽还来这里? 你不是说过......」突然他止了声, 看看四周, 却是把梁文捉得更近岸边。「不说了, 快回去吧, 也不知道别人担心?」
「担心? 哈哈哈, 活该! 尧冷峰你也用著担心? 活该! 活该!」他跳著拍著乐得大嚷大叫, 尧冷峰要把他拉走, 也只得任著他打。
「是是是, 是我活该, 让教我有你这种朋友。」尧冷峰乾脆就想把他抬走算了, 他一边扫著被梁文撒上的一头枯叶, 一边几乎用抱的拉著。
「尧冷峰, 尧冷峰, 他来不来了? 不来了?」他碎碎的念, 突然一脸垂头丧气。「怎
麽人人都不来了? 尧冷峰, 怎麽总是没有来?」
梁文走著, 突然一个碰跤跌倒在地, 尧冷峰上前去扶, 却再也拉不动他。
「尧冷峰, 怎麽他不来?」呜咽乍从喉头冒起, 梁文一脸冰凉, 随著风乾了一点, 又随著风冷了一点。 他颤抖著手捉向尧冷峰的领口:「尧冷峰, 没有人来啊, 尧冷峰。」
「我不就来了?」尧冷峰用著半襟大衣把他包在怀一来, 一边回首示意下属去把车给开来。
「可是谁都没有来, 我等的, 一个都没有来!」他筋疲力尽, 却又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一下子倒了满瓶的水, 哇哇的流出来, 辛酸凄苦。 一时间过往的努力都是多馀的, 他等的人没有来, 他等的人没有来.......
他等的人, 一个也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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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车窗拍著腿上薄弱的肩, 他自问知道梁文过往所有的事。
开心的, 不开心的, 或轻或重, 不知道的就只有虚假又或是从没发生, 否则没有一点是身为老朋友的尧冷峰不知道的。
其中非常非常不开心的一件, 促使梁文疏远了自己。
正因为清楚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 以致尧冷峰一下车就狠狠的捧了祝本凡。
梁文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深深的, 深深的喜欢过一个人。
事缘於某一个阳光正盛的下午, 几个铺币, 一部陈破的汽水机, 以及力度恰到好处的一脚。 尧冷峰不过迟来了一下, 他的朋友就眼睁睁的自眼前给人抢走。
「给你。」混小子露出满齿阳光。
「哦, 谢谢你。」梁文呆住了, 久久才伸手去拿那罐可乐, 「谁踢谁得」一向是这里的规矩, 否则任你是天王老子付了大钱, 踢不出来就不是男人, 回家写悔过书也来不及了, 还敢问人家讨回不讨回?
所以当梁文接过那罐可乐时, 心中的憾动, 并不是一般的可乐可以比拟的。
「你......为什麽?」
「不过是些小钱, 你就别在意吧。况且我喝了, 你不就没得喝了吗?」混小子摆摆手走开, 重新加入足球战圈。
梁文拿著可乐, 不自觉也抬起手来, 笑著挥向对方。
事实证明, 小财不出大财不进, 更何况那小财又不是自己出的, 那个混小子这回可真是捡到便宜。
尧冷峰手上的汽水罐随即作了深层压缩处理。
就这样梁文和混小子不知怎的混上了。
其中有些甜蜜清涩的往事我们暂且略去, 反正现在看来, 都是狗屎。
马上回带到决定性的一刻。
「文文, 你想要和我一起吗?」混小子羞涩含蓄无比认真半是哀伤半是抑郁的眼神投来。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梁文在桌上画圈圈。「又怎能长久在一起?」
「不要紧, 那我们....那我们就私奔吧!」混小子慷慨激昂。「奔到荷兰去不就好了吗? 荷兰是自由的地方。」
混小子抓住梁文的手, 梁文抓住混小子的手, 他们看向海报中的夕阳, 无比向往。
「梁文......假若想走我们就要钱了.......」
尧冷峰拼了N个月多的并图一下子打碎了。
「所以?」他质疑地往梁文的脸盯去, 手上的碎屑又再徐徐掉落。
「所以我恳请你的帮忙, 拜托了, 只有你能帮助我了。」梁文满脸闪动的是希望,是光芒, 是未来可投资性。
「老实说你为什麽要跑路, 就因为你是同性恋吗?」尧冷峰挑著他话里的毛病直说。「我想你的父母不但不会反对, 反而会感到很欣喜呢。」
「可是......可是我们想要些私人空间嘛。」梁文低著头, 又再绕著手指转圈。「你不帮我?」
「帮......」尧冷峰沉沉一声, 就知道事情不妙。
然後, 为著气氛更为激动浪漫无比惊险,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两人收拾细软兴致勃勃的翻山越岭, 虽然没有人从後追赶, 为了气氛统一, 他们还是选了最难行最崎岖最迂回的山路去走, 就在他们看到海洋, 自由勃发的气味乘风扑面而来之际--
「哎呀!」梁文摔倒了。
事後证明这一摔跤得有深意, 既喻示了逃亡的结果, 亦象徵了在人类社群中缺乏普遍性应同的下场, 是悲剧化的滑稽, 是地心吸力的又一体验, 假若以命定论来说, 更加是引证了命运之不可逆转与反抗.......好了, 总之梁文就是摔断了腿骨, 逃不了。
「不要紧, 我先走, 然後再来接你。」混小子摸著他腿上包的石膏, 情心款款的抽起梁文的背包道。
「好啊。 都是我不好, 害你要自己一个上路。」梁文躺在病床上, 也是情心款款的抓住对方的手, 还不忘把钱包都塞进去。「你会来接我?」
「会啊, 就在我们充满回忆的码头上, 我会来接你哦......」混小子边翻著钱包, 边捡著没有用的相片出来。「拿著, 相在如人在。 我爱你。」
「哦.......」梁文把相片贴近心脏, 暖著, 随著呼吸鼓动出粉红色的泡沬, 然後淹死在其中。
要命的是在後头, 等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换了轮椅、拐杖, 等到拆石膏了; 梁文站在海岸那头, 始乎还不明白, 为什麽花儿都谢了。
「尧冷峰, 为什麽他还不来啊?」梁文披著尧冷峰的大衣, 问得有些茫然。
「你你你这这样问问问问我我又又怎麽知知知道~~」海风一刮声悲凄, 可怜的尧冷峰, 大慨就是在这时冻出一副鐡石心肠。
「怎麽还不来啊?」他有点唏嘘的看向夕阳。
「回回回去吧~~」
「怎麽还不来......」他冻著的鼻子在漆黑之中发光发亮, 似乎要成为一坐灯塔, 要引领爱人回来。
看在旁人眼里, 这不过是一场青涩又白痴的爱情, 就像一出最差劲的肥皂剧, 却是梁文全部的真实。
谁知道梁文还是在等著, 满带期待与耐心, 甚至没有一丝怀疑。
一个唐吉诃德。
「你等的什麽? 他不会来了! 他骗了你, 白痴!」尧冷峰冻得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越发是不顾一切。「白痴! 还等什麽? 白痴!」
「哦? 怎会呢? 他怎会不来?」 梁文迷惘的回头看著, 很平静的凝视著海岸线对头, 那遥远的一方。「他说过会来的。」
「不来了, 他爽约了。」尧冷峰拉著他一边袖, 直往後扯。「梁文, 难道你真以为和他可以长久?」
然後.......然後.......
然後风把照片偷走了。
梁文疏远了他, 就像是封印住那时的记忆一样, 疏远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尧冷峰大呼大喝, 踢著捧著恨不得把人给扁碎了往口里塞。 「他不招惹你, 你怎麽还给我去招惹他!」
「冷峰!」师叔抱腰想要把他拉开, 心里正是後悔把事情告诉了尧冷峰, 他猜度著他为何生气, 一时重心一偏, 一个不小心, 就--
「哎呀!」
「师叔!」这个一声。
「仁三!」那个一呼。
好好好, 从此就天下太平。
第 25 章

「你这混小子你给我等著, 我回头再来宰你!」尧冷峰把师叔扶了上车, 转念又不放心, 走近去看祝本凡怀里的人。
他梳开梁文前额的头发, 连连抚著, 又是不放心, 又是著急, 眼下却是一种诡异的温柔:「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 可别给我又想不开哦, 梁文。」
尧冷峰喃喃一声, 斜目又厉向祝本凡。「你.给.我.好.好.照.顾。」
也不等祝本凡应声, 尧冷峰旋即登车飞驰而去, 一阵冷风掠空而过, 祝本凡摸摸梁文的醉脸, 只觉湿湿凉凉。
「怎麽了?」他还是有些不解, 满腹疑团, 未经消化的话压得他心内难受, 祝本凡抱著梁文走入房中, 揉了些热毛巾阁在他头上, 侍在一旁等著, 也不知该干什麽。
「你这是怎麽了?」他问。
学著尧冷峰般梳扫著梁文的头发, 摸著他赤热的脸, 祝本凡坐在床头一角, 偏头要替梁文盖上被子。 祝本凡摸著自己红肿的脸, 一种疼痛灼热过来, 他默默的坐在一角, 盯著梁文直看。
梁文啊, 梁文.......
也许是他本来睡得不熟, 也许是那一声过於急切, 梁文忽地瞪大了眼, 坐起来, 也不知身在何方。 他并没有如醉酒者般发出独有的吵闹和喧嚷, 反而默默待在黑暗之中, 安静的用著双眼打量四周。
漆黑中四抹光淡然闪过, 你怎麽会在这呢? 是因为我想看到你吗? 梁文疑惑的侧著头, 忽尔苦笑, 马上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悲。 啊? 不对, 这里是尧冷峰的地方, 祝本凡待在尧冷峰的地方, 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闯入的人是他。
他来这里干吗? 是因为他想要见到祝本凡吗?
他抬起头来, 只感到满腹呕心, 想要说些得体的话掩饰, 可出口的却是:「你怎麽在这里? 你快给我滚出去!」
你怎麽哭得如是伤心? 是被谁欺负了吗?
祝本凡把指尖扫上梁文的脸, 忽然想起了尧冷峰的话, 梁文以往有一个情人, 而那个人抛弃了他。
是他对你不好吗?
「你在想谁?」 你在想谁, 是那个杳然而去的情人? 祝本凡把住梁文的脸, 就让那阴冷的细絮一线一线的滑到掌心, 淹掉了归去的路。 也不知是出自何心, 他看著, 忽然一吻而下。
那是温柔、强制、甜蜜, 而且有些许酒臭的吻。
梁文, 你在伤心些什麽?
两手强势的随著深吻把人怀抱, 祝本凡半爬到床上, 只管把他越抱越深, 就似是昔日於皇朝中霸道横行不容反抗。 梁文既是如此脆弱而不可碰触的, 他把人抱得紧紧, 就怕散碎开去, 从此就再也捡不回来。
他抱著他, 就似是抱持著一个理想, 放任著幸褔充满身心各处。
祝本凡低下眼帘, 亲吻著那一头软发, 心里只管駡电话机不济事:「梁文, 我等你好久了, 你怎麽不来找我?」
那是种可怕的温柔。
「***! 你快放开我!」梁文猛然著要从中挣脱, 他挥著拳踢著脚, 迷迷惘惘的扭成一团, 就像扭毛巾般挤出了所有的泪水。
「梁文......」
祝本凡不知他又怎麽了, 施力就要把梁文压著, 可又怕伤著了他, 那道力轻轻的, 就如棉絮般把人深藏起来。 可他著实低估了梁文发狠的力度, 又或者, 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保护知识, 梁文半卡在他身体之间, 忽尔一下无情力随著踢腿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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