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殷险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包滋的身后,看着镜子中的身影:"怎么了?"
包滋指了指脖子:"你没看见吗?脖子扭了。"
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殷险伸出了手掌抚上了他的脖子:"我试试。"
包滋打趣道:"别扭断我的脖子呀。"
"嗯。"殷险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手稍稍使力,只听见"咯"的一声,脖子又归于正位。
包滋左右转了转:"还真好了,不过还是有点不舒服。"
殷险淡淡道:"那是正常的,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冷淡的神情,沉闷的气氛,整个房间里就像是笼罩着一块黑云,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对方,仿佛透过镜子能看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他变了!这是两人共同的想法。
一丝痛苦出现在了殷险的眼里,他变了,变得温驯了,可他不是为自己而改变的,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就算他现在人坐在这里,心也不会在这里的。
狼狈的别过头,殷险几乎想夺门而逃,但随即一想,为什么要逃?自己并不欠他的,而是他欠自己的,他又转过头,故意轻佻的笑道:"今晚你陪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再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包滋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辉:"好。"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殷险反而有些犹豫了,他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不像他!他反问道:"你不借故推辞了吗?比如说脖子痛。"
包滋的嘴角扬了扬:"看来人的年龄越大,胆子就越小了。"
12
他这是蓄意的挑衅还是变相的邀请?殷险发现他这点还是没有变,老是让人捉摸不透,也许捉摸不透的只是自己而已。
殷险把包滋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两眼紧紧盯着那张高深莫测的脸:"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
包滋忽然轻笑出声,他伸手搂住了殷险的脖子:"真巧,当初你喝醉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自己当时喝醉了,对那一晚的事没有多少记忆,现在听到他这么提起来,殷险的脸显得无比的尴尬,脸上竟然有些微红,他干咳一声:"咳,我不想听到以前的事,反正我也不记得。"真丢脸,自己当时竟然是被他吃了,他轻轻的将包滋放到床上,慢慢的拉开了他的腰带,解开了他的衣襟。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颇为削瘦的身体,殷险忍不住轻讽道:"将军府没有给你足够的包子吃吗?瘦成这样,连肋骨都能数清楚了!"
虽然他的话很刺耳,但包滋却看见他的脸上写着关心二字,他轻笑道:"我并没有那么瘦啊,至少肋骨现在还数不到。"
这话听在殷险耳里就是明显的在包庇卫八,他有些恼怒,粗鲁的脱光了包滋全身的衣服,狠狠的甩到地上,可是......
"这些是什么?"殷险轻轻抚摸着包滋膝盖上的一块紫紫的瘀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卫八是怎么照顾他的?
包滋不以为然的道:"哦?那是我不小心摔的,没什么的。"他不着痕迹的将双臂的手肋朝向床内。
殷险的直觉告诉他,他在说谎,不过如果他不想说,自己是绝对不会逼他的,他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你躺着别动,我一会儿回来。"
他想干什么?包滋拉开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眼睛看向门外,脑中不断的臆测着,他该不会是这半年来纵欲过度不行了,想要吃些春药吧?
"呵......"
殷险一进来就看到包滋正一个人傻傻的笑:"你在傻笑什么?"
被他看见了!包滋立刻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神游。"如果告诉他实话,殷险的脸一定很好看。
他看到殷险端了一盆热水放到桌上,问道:"是给我洗脸的吗?"
殷险没有说话,他挤了块热手巾,扯开被子,拉出了那两条瘀青的腿,小心的在上面轻轻揉着:"疼不疼?"
包滋叹了一口气:"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他在心里大喊着:千万不要再爱上我了,否则我死了你会很伤心的。
轻揉的手忽然一僵,力道明显的加重了些,疼得包滋皱了皱眉毛,殷险闷声道:"你没看见我是趁机报复吗?"
包滋幽幽道:"你知道吗?你不是个擅于说谎的人,你心里想的已经写在了你的脸上。"
殷险站了起来又换了块热手巾,他冷冷道:"你别自作聪明,我只不过对这么丑的身体没兴趣,瘀青早一点消失,你也早一点可以陪我上床,这样才能物尽其用,我可不希望养个废物。"
放心,你养不了多长时间的!
现在包滋每天都要泡一个时辰的澡,当然,这是殷险的规定。
"唉......"包滋趴在木桶的边缘深深的叹了口气,虽然殷险极力掩饰对自己的爱恋,但是从他的眼睛里还是清楚的看见那团爱火,自己怎么才能浇灭它呢?
一丝细若蚊蚁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小包子,小包子,让舅舅抱抱,舅舅最疼小包子了。"
瞬间,温热的水似乎已经结冰,包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是他的千里传音,他就在附近,怎么办?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水里,只要沉在水下,他就不会听见这个声音了。
"你在干什么?自杀吗?"殷险一进来就看到他这愚蠢的行为,赶紧揪住他的头发把他从水中拉了出来。
不知道是在水下憋得太久还是惊吓过度,包滋的唇已经变成了紫色,身体不住的打着哆嗦:"好冷......"
他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过,殷险拿来被单把他裹了起来,轻轻的搂在怀里,柔声问道:"告诉我,怎么了?"
包滋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你能帮我擦干头发吗?"
"嗯。"殷险把他抱到了镜子前,拿着干布擦着头发,他等着他的回答。
镜子中惊惧未平的人是自己吗?包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眼帘微垂,自己真的要在恐惧中渡过这半年的生命吗?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温柔的殷险:"我想杀一个人。"
殷险忙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看着镜子中那双闪着坚定之光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道:"我帮你。"
"你不问我想杀什么人吗?"
殷险轻轻梳着包滋的长发,淡淡的道:"你何必问我呢?你明知道无论你想杀什么人我都会帮你的。"
包滋沉默了,自己不能把殷险拉进来,不能搅乱他平静的生活!他故意轻笑道:"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镜中的殷险朝他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到底刚才说的是不是开玩笑。
偌大的房间只留下梳子梳理头发轻轻划过的声音。
13
花园里鲜花开得正艳,比鲜花还艳的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庄主有半个月没有纳妾了,看来心掉在那男狐狸精身上了。"说话的是殷险的第十七个小妾。
一群女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对对对。"
"男狐狸精?在哪里呀?让我也瞧瞧!"包滋牵着那条小狗悠闲的走了过来。
情敌!一群女人立刻把他团团围住,用奇怪的眼神不停的打量他:"哦,男狐狸精就是长这副模样,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包滋笑了笑:"原来你们说的男狐狸精就是我啊,真是太抬举我了。"
看到他这副悠哉的样子,一个女子道:"姐妹们,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长幼有序,见到姐姐们也要鞠躬下跪的。"
这群女人们的气焰立刻高了起来,个个抡起了拳头:"对,给他一个教训。"
被围在中间的包滋笑道:"我劝你们退后一点比较安全,否则被我打伤了可别哭啊!"
大概是吃定了包滋只有一个人,她们至少也有二十几个人,这群女人一哄而上:"打......,打死这个贱人!"
"不自量力。"包滋一拳击向地面,飞散的泥土和小石子像飞镖一样的向四周射去,他身边的小狗也尽职的发挥着恶犬的本性:"汪汪汪。"
"啊--"女人们的尖叫声不断响起,她们避退不及跌成了一团。
包滋拍了拍手掌:"怎么样?还来不来?"
原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变得灰头土脸,她们赶紧爬起来,往同一个地方跑去--书房。
看着她们狼狈离去的身影,包滋冷哼一声。
正在书房看账册的殷险一下子被许多女人拥住,有的扯住他的袖子,有的抱住他的脚,还有趴在他胸前大哭的。
看见她们这副模样,殷险皱了皱眉:"吵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庄主,我们被人打了,呜......你要为我们作主。"其中一个小妾哭哭啼啼的道。
小妾们齐声道:"请庄主为我们作主。"
殷险不耐的问道:"谁干的?"
"庄主......"
包滋抱着小狗,轻轻摸着他柔软的毛:"小狗,你刚才好威风啊!"
"我看威风的是你吧!"殷险板着脸走了进来。
这么小的小狗竟然也会看人脸色,一看见殷险就从包滋腿上跳了下来,一烟溜的跑到了门外。
包滋冷哼一声:"她们去告状了?你准备怎么办?打我吗?"
殷险冷冷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器张了,我要你去向她们道歉。"
包滋别开头:"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错,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我不管,你打人就是你不对,走,跟我去道歉。"殷险拉住包滋的胳膊就往外拖,可包滋却死命的赖着不走。
"放开我,我不去。"他的右手硬拉着床柱。
殷险怒道:"不行,你非得去,不去的话我让你十天没有包子吃。"
"就算你饿死我,我也不会去的。" 一拉一扯之间,包滋清楚得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的声音"咯",而殷险也听见了,连忙放开了他。
手臂估计脱臼了,包滋白着一张脸,未受伤的右手拿起矮柜上的杯子朝殷险摔了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殷险连忙躲开飞来的杯子,走到包滋身边,歉疚的道:"你没事吧?我看看。"
包滋强忍着疼痛,背对着他,冷声道:"我没事,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殷险看到包滋坚决的态度,只得先退出去:"我去找大夫。"
听到门关起来的声音,包滋跌坐在床边,半年来所承受的痛苦一起涌上了心头,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
很快的,门外传来了殷险急躁的声音:"大夫,快点。"
一听到他的声音,包滋立刻擦干了眼泪,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不想看到你,你滚,让大夫进来。"
殷险心中一震,这声音中明显夹杂着颤音,他--哭了吗?他垂着头站得远远的。
大夫背着药箱走进了房里,替包滋把了把脉,然后扭住他的胳膊上下一转,"咯"一声,胳膊又复位了。
他叹了口气:"公子,你旧伤未痊愈,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包滋朝他做了噤声的手势,他指了指窗外,摇了摇手,小声道:"不要告诉他。"
虽然屋内的人声音很小,但殷险的耳力却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已经快拧着一团了,他受过伤?什么时候?
看到大夫走了出来,殷险立刻向他挥了挥手,把大夫领到了书房,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到了手上:"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旧伤未愈是什么意思?"
大夫看到金子眼睛都直了,这辈子他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金子:"那位公子的四肢应该是断过的,我替他把过脉,虽然骨头接上了,可是血脉仍未全部畅通,还是要多休息,不能提重物......"
大夫后面说的话,殷险已经听不下去了,脑中只留下那句"那位公子的四肢应该是断过的......"怪不得他膝盖上有那么大块的阏青。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捏破了茶杯,鲜血流了下来,可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疼痛比起他心里的,已经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