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榜————那贺莫迦

"算了！"我忍住心中翻腾的怒气，"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正常的话，那你以前曾经真心去喜欢过的那些人又该算什麽？"
他没有回复，一阵沈默。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毕竟这样想的就我自己而已，我没有必要要别人也接受我的思想。但是......我不会安慰别人。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不正常的话，如果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喜欢女生的话，你真的这样想、那你就好好找一个自己比较有好感的女生试著交往看看吧......"
就我们国家的现况而言，能真正接受SM的人都不多，何况是同性恋者、更别说接受什麽双性恋者了。在我这学期所选修的"大学生性文明与性教育"这门课程中，都将这些全部都归纳为"性变态"、也就是"不正常"的范畴里。不知道我去上课的时候、心情是多麽复杂......作为一门学科，如果不能中立的看待问题的话，就会给学生造成很大的偏激。在讲到了第六章第三节"异常性心理"的时候，老师给我们看了一张同性恋者接吻的图片，我听到坐在我後面的几个女生惊诧诧地自呼"恶心"时，我恨不得冲上前去扇她们几耳光。
恶心？！不就是接吻而已、有什麽恶心的？异性之间接吻就浪漫、同性之间接吻就恶心了？这是什麽理论！跟这样的女生成为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如果一旦身边的好朋友告诉她、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大概第一个逃得远远的就是她自己吧。在还不知道朋友的性向之前，说得多麽多麽的好听：什麽一直都是好朋友、什麽会一直在身边支持你之类冠冕堂皇的话，这些话谁不会说？！
不要以为同性恋或是双性恋这种事情离她们很遥远似的，其实在我们学院、就在她们身边就有著这样的人。恶心......哼、搞不好她自己的男朋友其实就是同性恋者。当时我这样恶劣的想著。
我看著他的兔子头像不断跳动著：
"你是第一个这麽激动对我说真心话的人。"
"以前在网络上认识的人，不是想见面就是想要４１９......"
"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好好相处、能在一起、能陪在身边的人而已。"
"我最想得到的是那种像赵咏华歌里唱的一样......"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集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待著以後坐著摇椅慢慢摇，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想象著他坐在计算机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著，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像是被一种叫做"心痛"的东西牵扯著、揪著，一点点的撕心裂肺。我以为自己已经淡忘掉了记忆从这一刻又重新涌现了出来，慢慢重迭到了他的身上。从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她的影子──
"歌词写得很美。但是现实中这样的感情基本上是没有的......就算现在是甜甜蜜蜜、谁又知道明天的事情，更何况是老了以後的事情......"我忍不住泼了他一头的冷水。
"我也知道。现实一回事、理想又是另一回事......但是、美好的恋情是谁都想要拥有的。我们也不例外。"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想过逃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一边看著之前的聊天纪录，一边回复著他，"我也曾经想过。但是、逃避不是办法，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不论是逃到什麽地方去。这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要学会坚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许要经历过生死关头才能明白、要活著需要多麽大的勇气。"看著我打在屏幕上的这行字，鼻头忍不住一酸。
"你心中也有痛......"
"人人心中都有属於自己的痛。只是有的痛让人知道了，有的痛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吞噬而已。"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聊得来吧。J"看著他传过来的笑脸，我会心一笑。
"大概吧。"
"还记得你上次问我是哪里的吗？"
"当然记得。上次你没有说、反而问我你是哪里的是不是很重要。"
"是的。我是这样说的。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这样说？"
"为什麽？"我纳闷了，他为什麽突然这样又提起这件事。
"那是因为......我和你是校友。我也是L师院的。"
看著他的这句话，我惊呆了：不、不会吧......不是开玩笑吧？！
"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网管５１２室？"
连网管最大的机房在５１２室都知道、难道他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是。"
"我也在这里。"又是一重磅炸弹。
"是吗？好巧。"除了这个我还能说什麽呢。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为什麽？"
10
没来由的、我一向比较缺乏的警觉性却在此刻苏醒了过来。一般的同志是不愿意与我们直接接触的，何况我和他还是在网上认识的、而且还是同一个学校的。难道他就不怕我是个大嘴巴的女生、把他是同性恋者的事情给捅了出去？或者、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同志、从一开始和我聊天就是有预谋性的。但是......如果我是个美女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可是我这副德行、就像猫儿说的那样不把男生给吓跑就万事大吉了。那他为什麽──
"你终於还是有了戒心。我在这个学校里没有朋友，你可以说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性向的女生。我这样的要求好象是有点过分、但是我想找你聊一聊。"
"这样啊......给我打手机吧，如果是寝室里的电话、你不一定能找得到我，而你也不方便吧。"接著从手机的电话薄里查找到我的号码照著敲到计算机上。没办法、我这个人老是记不住自己的号码、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开头三位数是１３５、而最後两位数是３８，为了方便别人问的时候我能及时的给出正确的号码，我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也一齐存进电话薄里。
"你要有事就给我打手机吧。"
"谢谢。"
"我卡上的钱不多了，今天就先走了。以後再联系啦。８８。"在看到计算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的对话框上写著：３０秒锺後系统自动关机。我连忙发出这麽一条消息。谁知道、我刚一发出消息，桌面就被系统死锁了，我连QQ号都来不及关闭。
我一边叹著气、一边按下复位键。因为学校为了安全、凡举网管的每台计算机都安装有硬盘保护，只要一重新启动Windows，之前所有的资料和讯息都会不复存在了。
在我拿著书包穿行在众多清晰的键盘敲击声中时，无意之间又在前方不远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王宇清。
这几天我为了剧本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张爵那个混蛋竟然眼睁睁地看著我快被剧本逼死了，也都不说伸出援手来救救我，亏他还是话剧社的一员、而且还是他们中文系的才子！
"要死了、要死了！"我趴在社团办公室的桌子上，无力的呻吟著。眼前堆满了废弃的稿纸。
"你没那麽容易死的。"张爵狠狠地按了一下我的头，"如果你那麽容易就死了的话，世界上还会有蟑螂吗？"
"懒得理你。"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瞪他。
"你怎麽了？"他的语气有一丝关切，"不舒服？发烧了、还是怎麽了？"他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写不出来剧本。你帮我写、好不好？"我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饶了我吧！"他马上跳得远远的，好象我是什麽恶性病菌似的。
"喂！你很不知好歹诶！我很少找你帮忙、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我从桌上撑起身子，"算了、不帮算了！小气鬼！"
"是、是、是！我是小气鬼、对了吧。"
我生气的偏过头。
"好、好、好！我帮你就是了，这下总好了吧！"他拖过一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看你平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像女生一样撒娇的时候啊──真是难得！"
"你是不是找死啊！"我撸起袖子，做势要扁人，"什麽叫一副凶巴巴地样子、什麽叫居然也会有像女生一样？我根本就是女生、正儿八经的女生！"
"复活了？"他笑了笑，"这麽生龙活虎的才是我认识的那贺。来、这次你想写一个什麽样的剧本？要我帮你、你也要说说你的大体构思才好吧。"
"爱情故事比较好写。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居然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我不要活了！"
"其实你也够好的了。毕竟这个又不是你的专业。在中文系、有些人写的东西还没你好，那才叫一个真正的‘狗屁不通'！你真的很能干了！"
"你安慰我啊！"
"啊！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聪明了。我的确是在安慰你。"他嘻哈打笑地看著我。
"去死吧你！"
"剧本什麽时候要交出来？"
"最迟这个礼拜天。"
"今天礼拜三......不就还有四天的时间、天！你以为我是超人啊！"
"一句话、帮不帮？不帮算了。"
"帮、帮、帮！我什麽时候说不帮了。真是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你还真是的。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却活蹦乱跳的......"他一边说著一边摇著头，"是不是只要是爱情故事的剧本就好了？"
"嗯......随便啦。全权交给你处理了。到时候你直接拿给猫儿就好了，不用再给我看了。中文系大才子写的东西、谁敢说不好啊。对吧？"我一边说著一边收拾著东西。
"你样子很急啊......约会啊！"
"那当然！"我背著包包，朝他比了一个胜利的V型手势，"就这样说定了。我先走了。bye──"
其实我哪儿有什麽约会啊，只是和窨子约好要去逛音像店而已。我会那样说也不过是纯粹为了气气他才乱说的，免得他一天到晚老是以为我没有人要似的，就跟积压仓库的存货一样。
出了社团办公室，我急急忙忙朝百花书屋冲去。我们约好在那里见面的。
因为赶时间、所以一路上显得风风火火的，一连撞了好几个人，终於把一个男生怀中抱的书全部都撞掉了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连忙道著歉一边七手八脚地帮他把书检起来。
我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清新的脸部大特写──啊、啊！是、是、是......是他！
我差点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被我撞的人居然是王宇清！！
说实话、我关注了他那麽久，这才是第一次真正的近距离的接触。感觉真是......幸福啊！
当还沈醉在幸福感觉里的我仔细一瞧时，就被吓著了：那张我熟悉的脸庞上挂著晶莹的泪珠。难道是我撞痛了他？但是不可能啊、他不可能这麽虚弱吧......被人撞一下就痛到哭出来？
"......同学、我撞痛你了吧？"我本来是想直接叫他名字的，但是感觉太突兀了、毕竟他还是不认识我的。所以还是叫"同学"比较合适。
"没关系。"
他可能也发现他自己的失态被我看见了，连忙从我手中接过书，转身像逃难似的走掉了。留下我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远去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在想他为什麽流眼泪。也许是沙子掉进眼睛了吧......除了这个老土得掉渣的理由外、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有可能让一个男生可以在大白天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在路上流下眼泪来的比较合理的理由了。
适时，手机响了起来。
"你在干嘛啊，我等你很久诶。"是窨子的声音。
"我马上就来，再等一会吧。"
"是哦。我还以为你跟张爵两个浓情蜜意、就把我给忘记了呢。"
"去、去、去！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哦。"我一边走著一边讲著电话，"再等一会儿，我就过来了。就这样啦！"
在事隔不久的现在，我回想起来才发现，也许这次的偶然相撞就是预示著我跟他短暂友谊的开端吧......
11
教材教法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而真正在听讲的学生却少得可怜。我无聊的趴在桌上，手边放著几本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漫画──今市子的《百鬼夜行抄》。
好无聊！我趴在桌上不断的变化著姿势。
而前面的同学正在将我的又一至理名言身体力行了出来，那就是：上课嘛、不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就这一点上，相信很多人也有跟我一样的观点吧。看著他的四分之一的侧面，惹得我一阵羡慕。睡著之後，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感觉"咻──"地就过去了。其实我也是很想睡的，但是、今天是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即使想睡也比较难。
手机忽然发出悦耳的音乐声，在这个比较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更外的引人注目。
我连忙掏出手机，结果只见手机屏幕上写著："未接：１"的字样。
是谁那麽无聊啊？我一边想著一边查看著未接电话的详细资料，看见了胤的名字，我扭过头，就看见坐在我身後不远处的她笑著朝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生气的朝她挥起拳头。
她真的很无聊！因为我一天到晚24小时都不会关机，所以她老是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给我打电话逗我玩。原因很简单，她说她很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听我手机的和旋铃声、因为那很像音乐盒。
没隔几分锺，手机又再度响了起来。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扭过头气愤地瞪了她一眼。却看见她超级无辜的看著我笑了笑。
一看手机却看见一串陌生的小灵通号码。
我慢慢地蹲到课桌下面，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找？"
对方一阵沈默。
"拜托！有什麽事说话啊、手机费很贵诶！"
"请问......你是那贺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从未听过陌生的声音。
"你是？"
"我是......跟你同校的那个──"他的声音在那头欲言又止。
"你是......‘纯真'？"我不确定的问了问。
"是、是我。"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的变音还真有点好听、低低沈沈的，透著一种压抑的美。
"对不起、我以为是我朋友的恶作剧，她们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不好意思哦......那你有什麽事吗？"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晚上啊......我们没有课，有什麽事吗？"
"你能不能出来陪我说说话？"
听他这麽一说，我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难道他又发生了什麽事吗？
"你怎麽了？"
"其实......也没什麽事。只是想找一个人聊聊。可是、在学校里我又没有朋友、而网上的那些人......"他无奈的叹息著。
"我知道了。好！你约个时间吧。"
"七点的时候，我在後校门的公车站牌下等你。"
"好！"突然我想起这才是我们第一见面而已，"那我怎麽能认出你呢？"
他沈默了片刻。"你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就打这个电话？"
"是。"
"那好！没问题！那晚上见。bye──"
我收掉线，从桌下钻了出来，一边揉著大腿的肌肉，一边想：双腿好麻......蹲在那下面打电话真不是人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