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榜————那贺莫迦

"我希望你们在以後上课的时候能把手机、小灵通什麽的全都关掉，不要因为你们个人的私人原因而影响到其它同学的上课......"老师突然这样说，吓得我猛地从桌上撑起身子来。看到从讲台上射来一束责备的视线时，我除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还能做什麽？
下课锺声敲响了，也就是说已经五点了。离"纯真"的约定还有两个小时，这两个锺头应该去哪里混才不会无聊呢？我慢慢地收拾著课桌，想著。
"那贺！"是窨子，"陪我去‘百花'。"
她扬了扬手中的漫画书。
"好啊。反正也没什麽事。随便去看看有没有什麽新书？"
"百花书屋"虽然名字是有点......那个。但是我很喜欢有事没事窝在那里，因为这里是我们"烧开的水．R&B"的发源地、也是很多热爱小说、漫画的同好们的集聚地。而且这里拥有的BL小说可谓是L市最多的，虽然水平参差不齐。
"谢姨！"一踏进书屋我们便跟老板娘打招呼。
"那贺今天有新进的小说，你帮忙看看哪些比较有市场？"
我从谢姨手中接过一大堆的BL小说，一本一本粗略的浏览後挑出几本我觉得还不错的书递回给谢姨。
"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你还是再找人帮你看看比较好。毕竟我喜欢的东西是比较属於偏向同志一类的，就师院而言呢、还是没有什麽市场的。"
"真不知道现在你们怎麽这麽喜欢看这类小说？"谢姨一边把新书贴上书签，一边和我们聊了起来。
"不知道。自然而然的。"我靠在书架上，手中翻著的是水城！！！的《１９９９上海夜未眠》。
"这同性恋是不是我们市没有啊？"身边突然多加入了一把陌生的女声。
"有啊。怎麽没有？同性恋者在每个城市里都占有一定的比例，高也高不到哪里、低也低不到哪里去的。"我闲闲地翻著书，一边随口说著。
"不会吧？！"女生一副吃惊的模样，"那我们学校一定没有吧？"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你哪个系的啊？"
"旅经系的。诶！你是不是对这个很有研究啊？"她很激动的看著我。
"没研究，我还没那个本事能研究这个。"我转过身将书塞进它原本待的地方。
"那我们学校是不是真的没有？"
听到她如此天真的询问，我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我们学校有啊。不止我们学校有、我想很多学校都多多少少有吧。"
"为什麽？"
"不为什麽。就像每个学校都有老师和学生，而人有男人、女人一样。很自然的事情。"
我们学校不仅有同志，光我认识的同志恋人就有好几对。他们（她们）的爱与所谓的常人没什麽不同，不过只是两个性别相同的人在一起而已。异性恋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亲眼看到发生在他们（她们）的身上过，甚至於他们（她们）所承受的比异性恋承受的要多得多。我看到他们（她们）在一起的样子，有一种渴望时光就此停留下来的冲动。因为我知道，在这一刻的幸福也许会因为世俗等等种种的观念和阻碍在未来的某一天变得灰飞烟灭，而大家却不一定有力量去挽留它。
"说得你好象很理解他们似的。"她露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来。
"我不了解他们。我跟他们又不熟，怎麽可能了解他们啊。"我朝女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虽然我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笑得很夸张。
"我看你就很像是！"她有点担心的看了看我。
"你说呢？"我依旧看著她，"你长得好象就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结果我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旅经系的女生就吓得丢下书本一溜烟跑掉了。也许明天师院里就会传出学校有我这麽一个拉拉的传闻来。不过、我想那个女生可能不会知道"拉拉"的含义吧。
"你又捉弄别个小女生了。"谢姨无奈的笑著摇了摇头，"你老是捉弄这些女生，想害得我没生意可做啊？"
"我又没有故意。是她自己神经过敏、想错了而已。"我无辜的耸耸肩，"不过呢──"
"那个女生就是应该好好整整她！"窨子截断我的话尾，"谢姨，我要借这几本。"她递过几本伊藤润二的恐怖系列的漫画。
"就是！"我非常同意的点点头，附和著窨子的话。"看她那副样子就很想让人扁她。一边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而另一边却又觉得很恶心。恶心个什麽啊？想知道就别觉得恶心啊！"
"就是啊、如果要说恶心，那我们人类还没什麽资格呢。就中国神话故事来说，人类是兄妹乱伦出来的结果。自身就已经够恶心了，还凭什麽去说别人恶心？！"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超级愤青就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店里的客人就要被你们给烦死了。找到书就给我走人吧。"谢姨无奈的看著我们，轻轻指了指身後对我们侧目的同学。
窨子说的那个神话故事我也是知道的，具体的我是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世界经历了一次什麽样的劫难，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们俩兄妹了，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感情，他们想结为夫妇，所以向上苍寻求同意。他们来到山顶点上一对香，如果上苍同意他们结为夫妇，就让香的青烟合为一体，否则就往两边散开。结果当然是合为一体了，要不然哪里来的人类？後来、怀胎十月之後，居然生下一个大肉球，哥哥一怒之下就给剁成了肉末。妹妹很伤心，用荷叶将这些肉末包了起来，决心去问问上苍这是为什麽。突然一阵大风刮过，肉末散落开来，变成了人。落到石头上的，以後就姓了石；落到了树上的，以後就姓了林......这就是人类再度起源的神话故事。所以、人类自身就是万恶之源，何必又将自身看得过高、过重呢？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要将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分得那么可笑：一个是正常、而其它的都是不正常？
12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站在站牌东张西望著，除了几对情侣外，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形单影只的男生在这附近出没。
难道我真的被人给耍了......我忍不住这样想著。
就在这个时候，我远远的看到王宇清朝这边走了过来：诶、最近怎麽好象经常遇到他呢。我突然想起昨天的时候撞见他的场景来，不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起来一点呢？不知道为什麽我自觉昨天看到他的眼泪一定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的缘故。
算了、还是不要管他比较好。现在还是找到"纯真"比较重要。
於是、我按照著手机上之前存储的号码给"纯真"打了个电话去。
我无意间瞥见王宇清正拿出小灵通来准备接电话。心中产生了一个很没有道理的联想来──不是吧？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强大的冲击力。
我一边看著他，一边慢慢朝他走了过去。打算孤注一掷的问一下，他不是"纯真"也不会有什麽损失，大不了就会丢脸而已罢了。
"请问......你是不是‘纯真'？"
我看到他一脸惊诧的抬起头来看著我。
"没想到真的就是你。"我看著坐在我对面的他，小声的喃喃自语道。
"......你要不要喝点什麽？"他眼神有点游离。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
"随便吧。我无所谓。"我朝他笑了笑，"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其实、我也很紧张。"我习惯性的搔了搔了头。
他点了两杯咖啡。虽然我不太喜欢喝咖啡，但是也不至於很讨厌。
"你为什麽会想要见我？"我一边用银勺搅动著褐色的液体一边问。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对我们没有偏见吧？"
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紧张。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一个知道自己性向的女性网友见面的缘故、而且这个人还和他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的关系吧。为了解除目前紧张的气氛，我决定找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是哪里人呢？"
"听你口音、你也是成都人？"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反问起我来。
"我？"我笑了起来，"很多人都说我口音很像成都、还有雅安那边的人，但是我是L本地人......其实也不算是本地了，是L市一个很小的县城的。"
"E县你听说过吗？我就是那里的。"
"E县？黑竹沟那里？"
"啊！你知道啊！"
"曾经听说过一点。"
"哦、这样啊......"
对话到了一个段落，沈默还是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麽。别看我平时好象大大咧咧的，其实我还是挺内向的。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我会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你认识猫儿吗？"我突然问道。
他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看著我。
"她是我好朋友。她是拉子。" 我看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笑了笑。"所以、你不要紧张。如果有什麽话，尽管说没关系的。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的。"
他的头再度低了下去，专注的看著面前的咖啡，似乎那是一件很优秀的艺术品般。
"其实......"我有点犹豫应该不应该告诉他、我对他的了解。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不过、当时完全不知道‘纯真'就是你。"我静静地说完，看著他、看他会有什麽反映。
他果然有点吃惊的看著我。
"学校的话剧社团、你应该知道吧？"
"你说的是‘烧开的水'？"
"是啊！社团的社长就是猫儿、而我呢，就是一挂名的社长。"我浅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我的舌间翻腾，让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好苦！"
他看到我孩子气的动作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感觉他很像天使，而透过玻璃窗照射到他身後的光线形成的效果仿佛就是他的翅膀。
"上次很轰动的《白雪公主》就是你写的剧本？"
"呵呵、还好啦！"我又开始不自觉的学起小新说话的语气来。
"我也去看了，很不错！"
"谢谢。"听到有人赞扬我、我是很高兴啦，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寝室里也有你们话剧社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叫张爵。"看来他的紧张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中，他也开始谈吐自然起来。"会知道剧本是你写得，也多亏了他一天到晚都在宿舍里讲你的事。"
"张爵啊......我跟那个臭小子熟到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你的比喻还真有点意思。"
"其实、你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因为从你刚进校的时候，我就很注意你了。因为这个学校长得漂亮的男生实在太少了！"
"所以、我一直都想和你成为朋友，不过一直都没这个机会就是了。"
他听到我的话，重新抬头看著我，脸色有点复杂。
"哎、你放心好了。我是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喜欢啦！"我挥了挥手，打消他的顾虑，"如果是那种喜欢的话，我早就开始发起攻势追你了！"
我的这番话让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在打电话约你的时候，我还有点紧张......"
"紧张什麽？怕我吃了你？"
"不是、不是！"他连忙摇了摇头，"我基本上没有一个朋友......我说的是、在知道我性向後还对我无话不说的朋友。"
"这个没什麽啊。毕竟、我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朋友。就连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如果我还会对这个抱有偏激的看法的话，我又要以什麽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呢？"
"你真的不介意......我说的是你的朋友是......我们这种人？"
"什麽这种、那种？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我听到很不舒服！"我有点不悦的邹了皱眉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还分什麽这种、那种啊？"
"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生......"他略有所思的说道。
"我可不可以抽支烟？"
"你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
"怕？我怎麽不怕！我最怕的就是被我家里知道，否则一定骂死我！但是、我在这里念书，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现在只要不要被我们系书记给逮到就好了，其它以後再说吧。"
"你为什麽会怕被你们系书记给逮到？"
"哈！我给你说哦，那家夥是个超级大古板，上次逮到我抽烟，你猜他说什麽？"我的身子稍稍朝前倾了倾，双肘靠在桌面上压低声音说道，"他居然说什麽‘女生抽烟不符合传统'！不要笑死我了！什麽叫传统啊、我们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已经不够传统了，还好意思说我不够传统！要传统、那好啊！有本事再把女人们的脚给裹成‘三寸金莲'啊！"我愤愤不平的说著。
"你还真是个‘愤青'。"他浅浅一笑。
"什麽愤青？我只是有点女权而已啦！"我从书包里取出一盒烟，"我可以抽吧？"
"没关系。你抽吧。"
"你要不要也抽一支？"我朝他递了一支过去。
他摆手拒绝了。"谢谢、我不会。"
我耸耸肩，自顾自的点上烟。
13
"对了、昨天你发生了什麽事吗？我看到你哭了。"
他又吃了一惊。
"昨天有一个超级冒失的家夥撞了你，"我用夹著烟卷的右手朝自己指了指，"不好意思、那家夥就是我！"
我很怕让他误会，所以又加上了这麽一句话："其实、我没有想要探听你隐私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无所谓。"
"也没什麽......只是最近心情很不好而已。"
"因为被学校处分的关系？"
"嗯......有一点吧。"
"你成绩不是一直很好吗？为什麽上学期会变成那样呢？"我忽然想起，听张爵说好象是因为感情上的问题，"因为感情问题？"
提到这个时，我看到他的眼圈有一点点开始红了起来。
"有些事情一直憋在心里也很难受，如果你相信我、当我是你朋友的话，可以把我当你的心灵垃圾桶。虽然我好象也帮不上你什麽忙，至少你自己心里会比较舒服一点吧。"
"我......谢谢！"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这个时候从门外涌进一夥人，男男女女一帮子，大概有十几个人的。该不会又是哪些家夥在搞什麽联谊会吧......
"算了、这里好吵。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虽然是提议，但是在问话的同时也招来服务生结账。
我拦下他要付钱的动作。"别那麽没意思吧。"
"是我约你出来的......"
"除非你当我不是你朋友！"我一句话完全将他堵死掉。看著他慢慢收回去的钱包时，我开心的笑了出来，"乖！这才听话啊！"
从水吧出来，迎面扑来一股热气。
"你不是‘月光女神'吗？"他现在不像之前在水吧一样紧张了，还会不时开开我的小玩笑。
"是啊。但是、要月光光也要有机会花钱吧。"我说得理所当然。
"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你不是有什麽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