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翦羽

「别哭。」尹以珩抱著聂翔翱的腰，「哭的话，你妈会伤心的。」
「我懂、我懂......可是，只要再一次。再哭一次就好了......」
哽咽著的声音让尹以珩心疼。他转过聂翔翱的身子，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不过细想──每次他有事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他的身边......聂翔
翱红著眼，他拉开尹以珩的外套，把头埋进去蹭著，然後大哭起来。
两个男人公然在搂搂抱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目，聂天昱更是不屑的冷哼一声，笑著
说他们呕心、违背道德，此举顿时惹来聂天昊的喝骂。
聂浩坷定睛的看著相拥的两人，眼神中别有用心。
两天後──
「爸......爸，你叫我吗？」站在倘大的书房中，聂翔翱看著坐在书桌上写文件的父亲
和站在一旁的聂天昊，大气也不敢呼一口，「你叫我来有事吗？」
「放松一点。我又不会吃人的。」
聂浩坷和蔼的一笑，他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走到聂翔翱的跟前牵起他的手，坐到沙发
上。
「嗯......对不起，可是这麽久以来也没有跟爸爸谈过话，所以......」
聂翔翱绞紧双手，不安的回答。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吧。」聂浩坷喊叹的道，他摸了摸聂翔翱的头，「我这个做父亲
的多年来也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你，我......或许真的不值得你喊我『爸爸』。好像今
天，我才知道你的头发是褐色、眼睛是蓝色的。」
「爸......」聂翔翱瞪大眼看著聂浩坷，然後像是下了决心的问道：「爸，你是喜欢妈
的吗？只是因为有什麽原因，你才不能待她好，对吧？」
聂浩坷身子一震，唇边抿起一抹笑容，他闭眼，苦涩的声音从喉咙溢出。
「你妈她啊，是我一生中唯一一个深深爱上的女人。」聂浩坷将手覆住眼睛，「艾格
莉丝她不单只漂亮、聪明、有胆色，最重要的是她跟我在一起不是贪求我的名利和钱
财，而是她是真心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
「我一直都在找这麽一个的人。本来以为我跟莉丝的感情，只不过是玩玩罢的了，可
是当父亲跟我说，要我跟合作伙伴的千金结婚时，我才发觉我根本不想跟莉丝分开。
可是父命难违，我最终还是忍著心疼，口出恶言的将怀了你的她赶回加拿大，跟梓华
──即是你昊哥哥的母亲结婚。」
「梓华她很爱我，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却不能给她回报，因为我的心一直都在莉
丝身上，我知道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人。七年，结婚七年，无意间给梓华
发现了我每月也会将钱存到莉丝在加拿大的户口上，她怒不可歇，骂我跟莉丝这个女
人藕断丝连，又骂莉丝是不要脸荡妇。」
「我听了後勃然大怒，我怎麽能容忍有人用这种字句来骂我最爱的女人？於是我掴了
梓华一巴掌。也许是我从来没有打过她吧，这一掌对她来说当然是极大的刺激。她哭
著跟我说她好爱好爱我，又问我为什麽不爱她，然後她退到了窗台前，向後一跃从二
楼跳下，後脑著地惨死。」
「现在想起来，只要我没有打她，也许便不会发生这种事。」聂浩坷惨然一笑，
「昊，我真对不起你。」
「爸。请不要这麽说，我从来也没有怪责过你的不是。」
聂天昊在沙发上坐下，摸著聂翔翱因受惊而发抖的肩膀说道。
聂浩坷回以一笑，然後继续说道。
「然後，我把你们两母子从加拿大接回来。本来以为从此我跟莉丝便能再次在一起，
岂料没多久，昊便告诉我昱处处欺负你的事。」聂浩坷抚著聂翔翱的脸庞，「我一直
也不知道昱有这麽严重的恋母情结，仇恨心也这麽重。可是那是我才刚登上总裁的位
置，许多东西仍未上轨道，我实在抽不出时间跟昱好好的一谈。所以我便唯有冷落你
们，好让昱觉得的你们就算是能住进聂家，也只不过是梓华的代替品，这样，昱的暴
力行为也许便不会大过份──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去保护你们。」
「但是......既然你这麽爱妈妈，难道她还比不上你的工作吗？你知道妈妈一直以来有
多辛苦吗......？你爱她，她也好爱你，但你这麽做却让她以为你是个薄幸的男人！」
聂翔翱哭著，他不明白！原来爸爸一直以来是喜欢妈妈的，那麽妈妈一直以来这麽痛
苦，究竟是为了什麽？她那麽苦苦坚持，但是就算她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原来爸
爸是爱著她的！
「翔翱，你还小，许多东西还不明白。」聂天昊抱著聂翔翱，「如果爸爸放弃公作，
没有了龙头的公司便很有可能会倒毙，这样子爸爸可能连家人也养不活，更谈要保护
你们了！两个方案都不是完美，但却必定要择其一，能怎麽做？只有选牺牲较小的那
个进行──即是冷落你们，减轻天昱对你们的伤害。」
「可是......可是妈妈......」聂翔翱哭著，他好难受、好难受，「妈妈到最後还是不知
道，原来他深爱著的男人......一直是爱她的......」
「对不起。」
聂浩坷双手交握，眼泛泪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在书房回响著，说到最尾，声音已经开始震抖。
聂翔翱懂。他知道父亲真的很爱母亲，只是他没办法用母亲希望的方式去爱她，只是
环境不容许他光明正大的跟母亲相爱。
天，永远都爱作弄人。为何相爱的人，却不能在幸福下相恋？
『喜欢上，就真心去爱；两人相爱，就该抓紧时间......不要等机会过後才後悔......知
道吗？』
妈，我明白了。
爱上一个人就不要怕。爱上，就要要真正的用心去爱，紧握相爱的每分每秒......如果
幸福时不懂珍惜，待机会过後才後悔，这样便永远也无法挽救──
艾格莉丝柔和的声音绕梁在耳边，聂翔翱眨眼，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尾声(完)
「你爸这样跟你说啊？」
磁性的声音从阳台中传出，疑惑的语气让惹来爱人不满的娇嗔。
「什麽嘛，你这算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不是，我怎会不相信我的小翔呢？」
「啧，这个时候就嘴甜舌滑。」
尹以珩抱著聂翔翱的细腰，就著这个姿势住聂翔翱的粉唇吻去。
「色狼！」聂翔翱吃惊的看著脸前的大特写，想也不想便朝尹以珩的肚上挥出一拳，「都叫你几次不要乱亲我了？」
「好痛，你想谋杀亲夫吗？」
「谁是亲夫？」聂翔翱满脸通红的看著一脸哀怨的尹以珩，「再乱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尹以珩苦笑的走向阳台抱著聂翔翱，他把头抵在聂翔翱的肩上。他真是命苦啊，有这
麽一个害羞的小恋人！
「好了啦，别再气了。再气下去就会变成老头子的了。」
「那你就不要喜欢啊！反正我就是喜欢闹别别！」
聂翔翱别过头，扁著小嘴闹脾气的模样可爱得不得了，尹以珩心痒痒的低头在聂翔翱颈项上舔吻，惹得他红著脸惊喘；在他仰头喘息时咬上他的喉结。
「啊......别──别在这里......」
聂翔翱扭动身体，想要脱离尹以珩的挑逗，可是尹以珩却一把将他压在露台上，把他
胸前的钮子一个一个的解开，吮上他的粉樱。
「嗯嗯......我不要啦......不要不要......」聂翔翱忍著从身体内部传出来的酥麻，一边搥打尹以珩的背，「呜......讨厌，快点放开我！」
「为什麽啦......人家好久没碰你了。」
尹以珩不甘心的撇嘴。他好想抱他的小翔喔，来了加拿大这麽久，翔都用「怕冷」这个藉口来推拒......尹以珩纳闷，翔是不喜欢他了吗？虽说想是这样想，但是当转头看到聂翔翱眼角的泪水时，他又不忍心让他哭，更不想让他恼自已。
「好了好了，我不强迫你。」尹以珩苦笑著重新替聂翔翱扣好钮子，把自已身上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俯下身亲了他一下，「对不起。」
「那又不用说对不起......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
聂翔翱拽著尹以珩披到他身上的外衣，脑海中出现的是一次又一次被男人侵犯的情景，他手指用力的揪住外衣，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尹以珩看到聂翔翱眼中的脆弱和惶恐，他心疼的抱紧了他。他知道即使他们已经踏上了二垒，可是聂翔翱却依然末抛开四年多前的阴影，他对情事还是会感害怕。
「别怕。我不该强迫你的......我就等，等到你不再害怕为止好吧？」
听到尹以珩心疼的话语，聂翔翱的脸一刹那红到了耳根。他低下头，手覆上尹以珩抱上他腰的手，当作是回答。
「对了，你爸怎麽会让我跟你一起到加拿大？」从阳台上看出去满地银白的颜色，让尹以珩想起了一直忘了问出口的问题，他更抱紧怀中的软躯，「难道你爸......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嗯。」
玩著无名指上，母亲离开前套到他手上的银戒，聂翔翱垂下眸，漫不经心的答道。
「哦？他没有反对吗？」
「没有......」聂翔翱执起尹以珩的手，放到嘴别咬著，尹以珩感到手指上的刺痛，微
微一颤，「他说......喜欢谁也没问题，只要我是真的喜欢，他便会支持。」
聂翔翱咬住尹以珩的长指，回想起那天书房中发生的事──聂浩坷，那个看似冷酷的
男人，竟在说起母亲的时候哭了。
「翔翱。」聂浩坷抹乾了眼泪，他拉起聂翔翱的手轻轻摩挲，「告诉爸爸......你喜欢
那个人吗？就是那个在丧礼上抱著你的男生。」
聂翔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惊惶，怎麽办？爸爸知道了！如果他要拆开
我们两人的话──
「别怕，我不会拆散你们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在一起。」聂浩坷温柔一
笑，果然让聂翔翱眼中的警戒消失了，「你喜欢谁也没问题，只要你是真的喜欢，我
便会支持。」
聂翔翱看向父亲带著忧郁的眼神，心里一痛。他......跟妈妈也说了同样的话呢......果
然，不只是妈妈，爸爸这些年来所忍受的痛苦，也比任何一个人多吧？
「告诉我好吗......？」
抚著聂翔翱的头发，聂浩坷柔声说道。
「我......喜欢。」聂翔翱咬著下唇，「我好喜欢他......从未试过有这麽一个......喜欢的
人。」
「那就好。只要是喜欢，我觉得对象是什麽人也没有关系，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是没有
原因的对吧？」聂浩坷似乎是想起了艾格莉丝，眼神一刹那间变得暗淡起来，「喜欢
一个人最痛苦的是什麽？莫过於是明明爱他，却不能对他说出『我爱你』吧？所以喜
欢上就别退缩，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错误来的啊！」
「爸......。」
「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我爱你妈，可是却永远无法对她说『我爱你』，那种滋味我一
个人知道就够了。所以，翔，请你珍惜你眼前的一切，珍爱你身边爱你的人──在有
限的时间里，好好相爱。」
「我懂。」聂翔翱抹去滑下的泪水，「这些道理......妈妈也曾经告诉我。」
「是吗？那就好。」聂浩坷挤出生硬的笑容，他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信封，「这
里面有两张去加拿大的机票，这个圣诞假，你就和他一起去吧。」
「啊......？」
「你离开加拿大有差不多九年了，不会想家吗？」聂浩坷将信封放到聂翔翱的手上，
「别想了，就当是我这个父亲送给你跟他的圣诞礼物吧？」
聂翔翱哽咽著，他想──怎会不想加拿大的故乡呢？
「谢谢......谢谢你......爸爸。」
「傻孩子，怎麽又哭了？」
聂浩坷抱著哭泣的聂翔翱，一面拍著他的背。
「这样啊......你家人真好。」尹以珩抚著聂翔翱的脸蛋，「那麽我们以後便不用再遮掩吧？」
「嗯。」聂翔翱微笑，他转身抱住了尹以珩的腰，把头埋到他怀里撒娇，突然间却听
到了不远处传出了歌声，他侧耳细听，「啊......广场的庆典开始了。」
「庆典？」
「对，每年圣诞节，这里也会举行的，要去吗？」
聂翔翱抬起小脸，娇笑著问道。
「不了，你怕冷是吧？」尹以珩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像极小猫的人儿，「反正这里也听
得很清楚，就在这里听歌好了。」
「嗯。」聂翔翱甜甜的一笑，他抱著尹以珩的腰，抬眼看著渐渐落下的雪花，
「珩......我发觉了一样东西。」
「嗯？」
「我发现了，原来要获得幸福......不是这麽困难的呢。每个人的周围都满溢著不同的
幸福：家人带给你的幸福、朋友带给你的幸福......等等，虽然要找到能伴你一生的幸
福并不是一时间可以找到，可是如果找著了，就要抓紧，不要让它从你的身边流
走。」说著，聂翔翱伸手抓住飘落的白雪，「看。就像这样......它们本是飘扬在我们
的身边，可是我们不能怨天尤人，却只坐著白白等著它们的到来。幸福，是要自已抓
住的吧？」
「你想通了。」
难得看见聂翔翱有这样成熟的一面，尹以珩大喜的抚著他的脸蛋儿，在上面留下的个
吻，逗得聂翔翱咯咯的娇笑。
「以前的我真的好傻。只懂在愤世疾俗，以为这世上与『幸福』有关的事都不会发生
在我身上，可是其实是我不接受别人对我的关心，以为他们对我好全是抱著不轨意
图。」聂翔翱转身，将背抵在尹以珩的胸口，尹以珩微笑，双手环上他的细腰，「为
什麽我不试著接受他们的好意？我记得妈妈告诉过我......常常怀疑别人，会死很多细
胞的。我想，没多少个人会抱著机心去跟人交朋友吧？」
「可是我遇到了你。你是唯一一个受了我的冷言冷语後，仍然不曾舍下我的人。现在
回想，自从你亲了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对你心动。你突然对我做出的亲密举
动......呃，说白一点可说成是轻薄吧，虽然往往都会把我吓坏，可是我却从没恼过，
反而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这种感觉不是喜欢是什麽？」
「不过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在我妈面前表白，也没想到我父母也接受了你。我真的好高
兴......」聂翔翱垂下头，红著脸小声的说：「所以，你不可以抛下我，要永远跟我在
一起喔！」
「遵命，我的小翔。」
听到聂翔翱的剖白，尹以珩喜上眉梢，他抬起聂翔翱的下巴，撬开他的贝齿把舌头深
深的探进去亲吻他，一直到聂翔翱软声呻吟著瘫倒在他怀中，尹以珩才舔舔他的红唇
意犹未尽的放开他。
「今天是圣诞节，就送你一份礼物吧。」尹以珩温柔的笑著，把头枕在聂翔翱的肩膀
上，朝他耳朵轻轻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尹以珩读完汉乐府有名的爱情诗《上邪》後，还不忘煽情的朝聂翔翱的耳朵舔了一
下，弄得聂翔翱真的是「脸红耳赤」。
「懂吗？我爱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承诺一生永伴随，不分离。」
「我懂。」听到尹以珩磁性诱人的嗓音，聂翔翱绯红著脸心动的点头，他蓦然拉下尹
以珩的脸，用力吻上他的嘴，「我也爱你喔，真的、真的好爱你......」
漫天雪花落在相拥的两人周遭。
聂翔翱享受著尹以珩的吻，同时更紧的抱紧他的背。闭眼，眼前的是九年前艾格莉丝在这里跟他唱了一首诗歌《I am Born》（我获重生），并问他懂不懂歌的意思，又说「到时候，希望那个人真的可以把你由痛苦中带出来吧......」。
我懂了。妈妈......我真的懂了。
把我从痛苦中带出来的人，是珩吧？是这个会伴著我这一生的人吧？他救了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