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感觉到那软绵绵的触碰,我立刻启动韩葵的银色「欧兜麦」,骑了出去。
「直树,我记得你未满十八岁哦。」後头传来韩葵甜滋滋的声音。
「我知道...」
这还用他来提醒吗?只是当时当刻我只知道一切循著感觉走,所以即使是犯规的事情,我也当做无伤大雅地做了。
「我们去哪里?」
「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
「哦?是约会吗?」
摩托车这时经过警卫室,韩家专属管理员德叔见我们两个未成年的青少年共乘一部机车,忙从里头跑出来。
「葵少爷!你们上哪去啊?」
「约会去啊德叔!」轻快的声音被我们远远抛在後头,没看到德叔惊吓的表情现在想来还觉得可惜。
「你这家伙!想吓死德叔啊?」我的声音里也带著笑意。
「德叔要学著习惯,你不会想跟我约个一次会就打发了吧?」
「哈哈哈哈哈!」
克制不住的笑声欢快地飘散在风中,韩葵宽松的睡衣被风拍打的声音在耳边鼓动,没有负担、只管相爱,这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我们和小银来到了士林夜市,我拉著韩葵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晃。
本来都还抬头挺胸的,但「关爱」的眼光像利箭不断射在我们身上,连韩葵都浑身不自在起来,乾脆随便找间服饰店走了进去。
女店员像花痴一样绕著我们打转,介绍一件件衣服给我们,韩葵每一件都要经过我的意见,不过他天生衣架子,怎麽穿怎麽好看,看著他在我面前转圈展示衣服,我给他拉拉衣摆、整整衣领,还给他扣扣子,空气里好像溶入了甜甜的香味,怪怪的女店员像喀了药似地,越来越亢奋...。
帮他精挑细选些有质感的、能够衬托他好容貌的,最後我们提了一大袋衣服出来,本来我是掏了钞票出来的,被韩葵制止了。
「不要你来付,我又不是女生!」气得嘴嘟嘟的。
看那样子,我笑了,从善如流地把付钱的工作还给了他。
再来是重头戏,韩葵声称他已许久不知食物滋味了,於是誓言征服士林夜市各摊位!
我心里一边奇怪著:韩芙蓉不是说他疯狂地把食物往嘴里塞,要填补什麽洞的吗?一边还是陪著他一摊一摊吃透透,好像要吃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
呵呵,话说得是有点夸张啦,也不是毫不停歇、永无止境地吃啦,我们中间还去了拍贴x园,跟人家凑热闹拍了什麽大头贴的,虽然我不明白韩葵拼命在镜头前挤眉弄眼的有啥乐趣,而且拍出来的东西又诡异到了极点|一个表情丑怪,一个满脸尴尬不自在,还要再加上一堆花啊星星啊这些有的没的,但看他揣著照片眉开眼笑的,直嚷著是继我妈那张偷拍照後的第一次合照,我就勉强顺了他了。
翻看那些小小的照片,怪异的表情组合持续著,最後一张却让我连脸都烧了起来──拍到最後一张时,一张湿湿的小嘴啵地亲在我的脸上,韩葵一脸幸福、俏皮可爱,我表情扭曲,怪异搞笑。
韩葵还在大口大口地吃饭後甜点锉冰时,我小心地将大头贴装进背包里,收得妥妥贴贴。
最後我终於知道实在不能太放纵韩葵这个孩子,依他的心愿从头吃到尾後,我拖著再也吃不下、走不动的他回小银停放处。
天下没有装不满的胃袋啊,又不是小叮当的百宝袋是吧?
将他在後座放好,我一跨上车,即感觉到他顶在我背上的小肚子,和「叩」地一声敲在我肩上的大头,我抓著他的手,深怕他掉下车,一路心惊胆战地回了韩家。
到家後,我把韩葵卸下车,扛进他家里去,任他在背上呼噜呼噜地打盹,却没想到有另一场风暴正在门後等著我们。
「你是谁?在我家里做什麽?」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客气地说。
我抬头,立即便明白了,这个打扮时髦、气焰高张的中年美妇就是韩葵的母亲|家喻户晓的大明星韩俐。
「我是葵的...朋友。」我谨慎地说。
虽然我已不再抗拒和韩葵的关系,但见这女人态度不甚友善,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不多生些枝微末节,我决定低调,见机行事。
想不到的是,这大明星毕竟见多识广,阅历又多,一双利眼在我和韩葵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一会儿,最後不屑地哼了一声。
「朋友?最好真的是朋友!这种事情我们圈子里太多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我儿子是别有用心!」
我已气极,但还没说出句漂亮的反驳,就听到韩芙蓉冷冷地说:「原来你还记得葵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你说这什麽话?我可是个母亲啊,我怎麽会不记得自己的孩子?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们,却换来这麽无情的对待?」
「原来你不但记得自己的孩子,还终於记起自己是母亲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芙蓉,你实在太过份了,我这可是在关心葵耶!」意思意思为自己申辩一下,韩俐便转过身,炮火对准我,「你最好离葵远一点,不要引诱他跟你搞七捻三的,我韩俐还要做人,万一被狗仔拍到什麽见不得人的照片怎麽办!?」
「你的演艺事业与我无关。」我面无表情地回她,然後支撑著韩葵,将他弄上楼。
「你说什麽!?你给我下来!」c
「哼,你不是关心葵吗?原来只是担心自己的声势,你可真会演!不愧是影后啊!」
「你给我闭嘴!哪个做女儿的是像你这样的?」
「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多像个做人家妈的!」
我懒得理会这两个女人的战争,安顿好韩葵,我便没事似地回家了。
但不讳言,这件事已在我心中投下了阴影。
我的生活不再平淡、无聊,有了韩葵,感觉生活上处处是惊奇,我得时时应付他的古灵精怪和不按牌理出牌。
我的双手依然习惯掌控一切,但一旦涉及韩葵或与他有关的一切,就未必能尽如我意了,但面对这些意外和惊喜,我已不再惊慌失措,甚至是张开双手欢迎它们的到来,把这一切视为人生中的挑战,越来越觉得生活刺激有趣!
我们平常各自上学,晚上回家就电话联络,说说当天生活上发生的一些趣事和所有的点点滴滴,到了周末我们就见面,做任何想做的事。
韩葵不再像之前那样黏乎,或许是对我有了信心,或许是我老逼著他读书做功课,他也有些逃避的心态吧。
虽然十七岁的我尚未正式开始思考未来的问题,但见韩葵天天没个目标地晃来晃去,忍不住就想管管他,替他考虑起未来的出路,这大概是他喜欢上我的代价吧。
而,令人在意的韩俐事件似乎告一段落,听说她那天只是回家拿个东西,隔天又跟剧组开拔到欧洲取景了,我真心地高兴,虽然即使她反对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情,但她毕竟是生下韩葵的人,我总是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如果连她我们都无法说服,我不敢说未来会如何。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周末送韩葵回家时,不巧韩俐也在,身旁是一个看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一进门一个什麽东西就大力摔在我脸上,韩葵怒叫:「你这个老太婆做什麽!?」
我按捺住想发作的脾气,捡起掉地上的...杂志?
见到那本恶名昭彰的贰周刊,我立即就有不祥的预感,捡起一看,封面的精彩照片二话不说让我背上一凉。
上个周末和韩葵又到淡水去,第一次的淡水行有不好的回忆,於是我们决定再次重游旧地,创造更美好的记忆来代替原来的。
那天的淡水非常热闹,人潮汹涌,我有些不自在,但韩葵非但不受影响,心情还更加高昂。
我们走过老街,我们看海,我们乘游艇到渔人码头,沿途重新叠上焕然一新的喜悦心情,是上次所没有的那种清新和坦然。
最後登上那座桥,在最靠近天的那一点,韩葵凑近我,大方送上香唇,被我机警地闪开了...但在我闪开前,镜头已捕捉到了他们想要的新闻画面-韩葵顽皮地嘟起嘴,脖子伸得长长的,我则一脸宠溺的神情,满脸笑意,我真气自己干麻那麽高调地摆出这种表情,我们这副样子分明就是热恋中的情侣,要想解释为朋友间的打打闹闹,只怕不会有人相信。
韩家大宅里,韩芙蓉和韩蓳一脸凝重和担忧,韩俐胀红了脸,气得全身发抖,我捧著手中的证物,僵立在门口,与双眼圆睁、石化般僵硬的韩葵茫然相对。
韩俐之子的美少年之恋???杂志封面上斗大的标题冷冷地回望我。
这下要怎麽办?我所担心的一切提前发生了,而我的脑筋,一片空白。
我这才知道,原来再怎麽样聪明的脑袋,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待在家里的那两天,我的头都快要爆裂了。
登在杂志上的照片虽然张张有我,却没有一张看得出我的长相,全打上了马赛克,只除了封面的那张,但五官也是极为模糊的。
可相对於我,照片里的韩葵却清晰无比,一张比一张俊美秀气,神情生动诱人,他成了民众嘴里最热门的话题,旋风似地席卷了全台。
两天之内,他登上了所有报纸的头版,打开电视也全是他的身影,有关他的一切全被挖掘出来,摊在阳光底下,被人同情、羡慕、迷恋著,简直一夕之间爆红,不论是男人或女人,他们的目光全部追著韩葵打转。
我厌恶这个样子,我们都还年轻,需要的是一个宁静、平和的生活环境,尤其像韩葵这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狂飙式的成名,我可以预见将会对他带来许许多多的困扰和负面影响。
但我却只能坐在家里乾著急,眼见事态的发展渐渐失去控制。
不是我自私,不愿意出来和韩葵一起面对,毕竟走到了这个地步,我已把韩葵放在和自己同高的水平线上,但我的高调现身却只会提醒大众他的性向问题,而这正是我最想要保护他的部分。
事实上,狼狈离开韩家的那天晚上,韩芙蓉拼命向我保证会替我们解决这件事,事到如今我居然也只能相信这女人的话。
於是那两天,我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与韩葵别说见面了,连通电话都没有,我不知道能怎麽办,第一次这麽六神无主,对事情半点也使不上力,最後终於耐性尽失。
我打了电话到韩家。
「你先稍安勿躁,我们这个妈不知道在搞什麽鬼...我和蓳怀疑...是她通知杂志社偷拍你们的。」
这个女人,她是葵的亲身母亲,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狠心的母亲!我算是见识到了,面对这样犲狼一般的母亲,韩葵能不尸骨无存吗?
我紧握著电话,看著电视里韩俐妩媚地拨著秀发,对著镜头诉说她有多麽疼爱这个美丽纤细的么儿,还有她现在有多麽担心他的状况,记者要再追问下去,她就哀声叹气地要媒体们放过她可怜的孩子。
虚伪!我当时简直要吐了。
「她到底想要什麽?」
「不知道,也许过不久她会有新作品上档。」
我冷笑了一声,这让韩芙蓉很紧张。
「直树,这件事再闹也不可能更糟糕了,观众也是健忘的,你们耐心撑过这段非常时期後,我妈也不能拿你们怎麽样的,你一定要听话啊,千万不要再把事情扩大了...」
没想到韩芙蓉那麽厉害的女人,居然也要采取这样低调、怕事的做法,可是我怀疑韩俐还有什麽做不出来。
我嘴上答应,放下电话时,已抄起手机钱包,开门出去。
「直树!不是才刚放学回家吗?都要开饭了,你上哪里去?」
妈的声音被我抛在後头,我真是个不听话的儿子,可是我不想再让韩葵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我的个性是有些冷漠,但我从来就不是个胆小鬼。
我要亲自去确认葵的情形。
十七岁毕竟是太年轻了吧,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得这麽夸张。
远远地,都还没走近,就可以看到韩家大宅外面聚集了一大群人,尤其是在雕花铁门前,有的拿mic,有的扛摄影机,吵吵闹闹的,向著里面喊话。
这种情形,我可不会认为是为了大明星韩俐。
我尽管心急得不得了,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先远远地观望,视情况再做决定。
一辆高级轿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一眼便认出那是韩家的车。
车门开了,韩俐从里头探出臭脸,「你在做什麽?快点上车!」
我对这个女人实在没有任何好感,可是眼下也没有什麽办法,还不如跟她进屋去,不但可以跟韩葵见面,也可以跟她当面把话讲清楚,於是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上了这女人的车。
「你还不快点趴下来!你想被媒体拍到吗?」
她说得对,我一面在心中低咒,一面听话地伏下身来。
车子一声不响地绕到後门,那里幸运地还没被那些神通广大的媒体记者发现。
司机刚停下车,我便跳下车来,往屋子里走去,一秒钟也不肯浪费,爬上二楼,转弯,连敲门都省下了,直接推开门。
「韩葵?」
里面没有韩葵,也少了他特有的淡淡香味,我僵在他房门口,拒绝相信眼前所见。
韩葵不在这里...她把他弄去哪里了!?
韩芙蓉追了过来,「直树,你怎麽来了?不是要你稍安勿躁吗?」
我缓缓转过身,瞪著韩芙蓉,一把火全往她身上烧,「你为什麽没有告诉我?他人呢?她又做了什麽事?」
「告诉你还得了!我就是不想你一冲动,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啊!」这女人也火了,凶巴巴地说。
我绕过她,下楼,直接往我的目标物前进,目标物悠閒地坐在客厅里喝茶,对屋外的一团混乱视若无睹,这副样子让人看了一肚子气,我握紧拳头,以免自己一时失控铸下殴打长辈的大错。
我走到韩俐面前,冷冷地看她,「韩葵人呢?」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你怎麽可以这样对他?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请问我怎麽对他了?你这个孩子是怎麽回事?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又来这招?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只想赶快把事情解决。
「你别跟我扯别的,只要告诉我韩葵在哪里。」
「告诉你的话你打算怎样?」她终於放下茶杯,看著我,双眼锐利有神。
我想那是因为涉及到她的自身利益。
「把他带回来。」
原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的她忽然坐了起来,眯著眼睛说:「我劝你不要,你以为他回来应付得了这种情况吗?」
我整个爆发了!
「他本来可以不用面对这些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现在可以好端端地待在家里,不必受这些鸟气!况且你真的是为他著想吗?你只是怕他毁了你的计画吧!...真是可怕,居然为了炒新闻,让自己的儿子受到这样的伤害!有你这样的母亲,韩葵实在太可怜了。」
她倏地站起来,双眼冒火一样瞪我,颤抖的食指指著我的鼻子,「在我的家里居然还敢不客气地数落我!这世界是怎麽了?我告诉你,等一下你就坐我的车离开,葵的下落你别想知道!」
她落完话,气呼呼地一甩手,扭著美好的身段上楼去了。
而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真的很无力。
然後一只白细的玉手伸到我面前。
「这是地址,去找他吧。」
姆指和食指夹著便条纸的样子,实在太优美了。
「谢谢。」我淡淡地说。
内心,却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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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韩芙蓉说,这是韩家在郊区的另一栋别墅。
对我来说,是韩俐囚禁韩葵的监狱。
其实韩俐说得对,当时那种情形连我看了都傻眼,韩葵又怎麽可能应付得了呢?可是我真的不想他独自躲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默默承受...我更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只有一个人,即使没有见到彼此的面,但我其实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
那年暑假里,韩葵总是黏我黏得紧紧的,一不见我,就要任性胡闹,甚至歇斯底里,当时只要回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头就有股闷闷的疼,不敢想像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他要怎麽过。
所以当我站在那栋小别墅前面的时候,心中热热的,就连眼眶都有点酸...只是,再定睛一看,别墅门口居然--站著保全!
...那个狡猾的母亲...真的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囚犯来看管!她到底是什麽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