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盈你怎么突然又停下了…哎,你那是…什么表情?”在二郎看来,盈先生脸上那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狂喜表情,多年以来的生活经验让他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他干笑着打着哈哈就想转身往楼上跑,当然脚底还没抹油,就被盈先生拉着后脖颈给提了起来,二郎在空中奋力挣扎,可还是被盈先生在身上包了几层被子,从头到脚地卷好之后栓在了背上。身披大红袄、头戴狗尾巴花、脸上抹着番茄酱、左胳膊夹鸡右胳膊夹鸭、背后驮着毛二郎的好女婿盈先生就这么踏在了回娘家的康庄大道上。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有什么事情忘了,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天,他目光一眯,数朵乌云就成群结队地卷涌过来,漫天的暗黑将碧蓝的天空笼罩,呼啸的大风平地卷起,树木草石被吹的赫赫作响,大雨很快就从天空不遗余力地往下砸。雨水迅速砸花了盈先生的脸,那些番茄酱都被稀释成浅浅的酱汁涂在脸上,盈先生左胳膊一松,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就挥舞着翅膀跑走了,他右胳膊再是一放,长脖子鸭子也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是那朵狗尾巴花依旧坚强挺立着插在他的头发上,盈先生心情不爽手臂一挥,一阵烈风从街道中央穿过,屹立不倒的狗尾巴花挥舞着泪水无奈地被卷走了。很好,妆花了,花落了,鸡飞了,鸭跑了。
还差些什么呢?
哦。想起来了。盈先生眉头一皱,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二郎的脑袋上,二郎早被压的胸闷气短,这会儿额头再受一击,他连气带疼,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很好,妆花了,花落了,鸡飞了,狗跑了,娃娃哭了。万事俱备,只欠老婆。
盈先生以这样一副造型出现在家政服务中心门口的时候,留下来坚守阵地的涂先生反应了五分钟才寻找到自己的声音:“…鸡蛋丢了?”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妥,他连忙抖了抖耳朵,把文件推出来给盈先生看:“胡先生出去办事了,他走之前说你很快就会过来,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你。这是我们公司家庭轮换制度的相关合同,你和阿米每人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算同意解除雇佣关系,现在阿米还没有签,你看看…”
盈先生还没听完就提着涂先生的耳朵将他放到一边,自己横冲直撞地就砸进了办公室,何米正轻声咳嗽着趴在桌子上休息,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又迷迷蒙蒙地倒了回去,根本没理盈先生。
吕小姐机智地把办公室所有的易碎物品通通塞进了一个大布袋里,生怕盈先生一个不爽,又将这里砸成另一个垃圾场。
但盈先生直奔何米而去,滑到他面前的时候二话没说,两膝一弯就“咚”的跪在地上,把头靠瘫在何米的腿上就开始淌眼泪:“两条腿、对不起、我爱你。”
哎哎哎——这是——表白吗?
涂先生的合同飘落了下去。
吕小姐正收拾东西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两人的目光都胶着在了盈先生脸上。
见何米不理他,盈先生又膝行着凑近两步捧住何米的腰,眼泪流的更急更快,一双滚圆的眼窝里蓄着晶莹的湖泊:“对不起、我以前、误解了、你的话、我也爱你。”
何米双腿一颤,但还是把身体往左边蹭了一点。他的烧不降反升,外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连接不成完整的含义,他只觉得旁边这人又吵又闹煞是讨厌,但身体无力推不开他,只能把自己躲的更远一些。
而在盈先生看来,就是两条腿不原谅他了。
天崩地裂、日月无光都不足以形容盈先生此刻的心情。
危急时刻,毛二郎的忠言恰巧冲进了脑海——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千百年来的人类总结出的最好办法。
毛二郎还在他背后呜呜呜地惨叫,盈先生已经从旁边的桌子上随便抽了根绳子出来甩到横梁上,自己踩着椅子就站上了绳套外,涂先生和吕小姐已经被惊吓的凝固在了原地,盈先生却只凝视着何米,情真意切、深情款款地诵道:“贱龙西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控水,二八学翻海。十五开神窍,十六诵黄帝。十七见老婆,心中常欢喜。老婆摔门去,守节情不移。贱龙留空房,相见常日稀。二郎揪耳朵,日日不得息。梳妆打扮迟,老婆莫怒气。非为不愿来,娘家门难进。贱龙不堪悲,徒留无所施!”
说完,盈先生两眼一翻,把脖子往绳子里一挂,一脚踢翻了凳子。
第二十章 打桩(一)
“哎哎哎不要啊!盈先生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千万别冲动……”
涂先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埋头便往这边冲,还没靠近就被一个虚弱的声音挡住了去路:“别理他,让他吊着。”
何米已经勉强撑起了身体。他一只手托在下颚处,一双眼却轻飘飘瞄着挂在半空中的盈先生。盈先生的脸憋得通红,在空中荡来荡去却不敢挣扎,他眼珠被压的都泛出了青白色,眼角余光却还在诚惶诚恐地往何米这边瞟,一见何米清醒着坐起,盈先生立刻开始握着绳子在半空打转,绳结处越勒越紧,已经完全压进了他的颈项。何米闲闲地用手指在桌子上嗑,叮叮当当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人声的办公室里。
早已魂飞魄散了不知多久的吕小姐终于也感知到了不对:“小米你快叫他下来吧,咱们服务中心要出人命啦!”“要出人命?”何米把左腿往右腿上一放,两只手臂也虚拢着抱在了一起:“那就送他一程,让他早些托生个好人家,下辈子多学学书本知识吧。”
一计不成,盈先生垂头丧气地用手指一夹,那条绳子就化为了碎粉,他带着二郎在空中跃起,还没落到地面就利索地弯下膝盖,在何米面前把地板砸出两个浅坑。
何米的两只膝盖还空荡荡地在外面受凉,只是寒气还没入侵,双腿就被两只手臂抱了个满怀,盈先生用宽阔的胸膛将何米的两腿拢在一起,一张脸泫然欲泣地搭在何米大腿上:“两条腿、别不、要我。”何米伸出手揉了揉盈先生的头发,揪着他的鼻子将他拽了起来:“别压着我,我腿上没什么力气。”
盈先生两膝一动,即刻挪到何米身边,握起拳头就对着他的腿轻轻捶打起来,二郎在他背后对着何米张牙舞爪地呜呜啊啊,何米伸过手臂将二郎解开,二郎解脱之后便呸呸呸吐了半天,嘴里的布条碎末和着唾液弹在地上,他在盈先生背后咚咚地用脚踹那两瓣结实屁股:“老盈你仇将恩报莫名其妙赔了兵又折了夫人!本少爷为了给你想办法死了多少脑细胞自己都数不过来!你你你居然为了讨好仆人就绑架了本少爷!你你你你有了老婆忘了郎!”
二郎气的在原地打转,吐沫星子漫天横飞,他激动间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对,一条粗长的白尾巴在半空中甩来荡去,噼里啪啦地扇在盈先生的后背上。 盈先生当然对二郎的愤怒报以无视的态度,他几根手指十分精准地落在何米腿上的穴位上,随着他手指捏动力道的不断变化,何米双腿的长筋也像被无数次地散开重组,舒适的感觉沿着双腿向上涌,从脚踝处缓缓地扩散到腰椎,又从腰椎向下慢慢推磨而来。
何米摊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涂先生趁着这个机会凑上前来,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何米:“阿米,你签吗?”
白纸黑字,无从更改。如果两人都签下这个合同,就说明双方和平解除了雇佣关系。
如果只有何米想签而盈先生不想签,那就又要经历漫长的打官司过程,不知何时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盈先生面对那张合同的表情像要将撕碎了吞掉,再面向何米时却是可怜巴巴眼泪汪汪就差在背后摇起尾巴了。
何米忍不住幻想盈先生尾巴的模样,是金色的细长的一条,还是毛茸茸的金色长毛,亦或者是暖绒绒的金色短毛?
何米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了涂先生,涂先生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生怕激动间又将白绒的耳朵露出指缝。
签还是不签,这是个问题。
盈先生察觉到了何米的动摇,他马上从地上站起身,冲到何米背后就给他捏肩捶颈,他两手乱弹,恨不得从头到脚地将何米变成个白面丸子揉在怀里不让人看,虽然他那颗坚如磐石的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强忍着哆嗦看着那张合同,努力忍耐着想要将它撕碎的冲动。
何米接过了合同,拿起笔,虚虚地在上面划了划。盈先生屏气凝神地踮起脚尖,两眼放出的无形电波几乎要将那张纸烧出两个大洞。
何米将笔帽从笔尖处拔了出去。盈先生的眼睛都直了,手指晃晃荡荡地在何米衣服上揪着,几乎抓不住何米的衣领。“哎……”果然,还是做不到啊。何米把笔一仍,将合同最后扫了一遍,将它撕了个粉碎。
“阿米阿米,没有复印件啊。”涂先生手臂伸出去又缩回来,对该怎么向胡先生交差纠结不已。
“别怕,等胡先生回来,我会向他负荆请罪的。”何米对涂先生摆摆手,随即对盈先生展开怀抱:“腿没力气,背我。”
盈先生“嗖”的一声从他背后跨回去,搂住何米的腿向腰两边一夹,轻松地就将他背在了背上。
他们向家政服务中心的几个人挥手道别,迎着夕阳走上了归途,二郎在他们身边咬着嘴唇哼唧,时不时用脚把地上的石子踢飞。
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长,何米在盈先生背上拍了拍盈先生的肩膀,盈先生于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将二郎的胳膊牵在了掌心里。
这背影里唯一被切断的地方也被连接了起来,淡淡的墨色将背影晕染开来,地面铺开温暖的橘红色薄雾,天边的夕阳在地平线上陷落,那几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怎么总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呢?”吕小姐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之后递给了涂先生,涂先生用长长的擤鼻涕声音作为回答。
何米自从回了家就赖在床上不起来了,他几乎十年没有发烧感冒过,结果被冷水一浇竟是病来如山倒,好不容易不打喷嚏了又开始嗓子痛,嗓子好了烧就又变高,烧退下了又开始咳嗽,就这么拖拖拉拉了半个月才有好转的迹象,在此期间楼下被破坏的地方又雇了人重新装修,盈先生则随时在何米床边待命,像个不知疲惫的陀螺那样转来转去,被名为老婆的鞭子抽打的团团乱跑。“别动,就在这里,把这本练习册上所有的题都完成。”
何米半躺半靠在床头,腿上平摊着几本二郎的数学练习册,耳朵上夹着短短一支铅笔。盈先生皱着眉头趴在床尾,抻着那张纸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想尽办法要让答案自己出现在上面,何米等了一会儿就觉得累,干脆用脚踹踹盈先生的小腿:“我看着你呢,别想再用手脚并用加在一起算数,这是一百以内加减法,你就是用上二郎的手脚也算不出来。”
盈先生惆怅地垂下了不存在的尾巴,又百无聊赖地将不存在的尾巴在床上拍来拍去,何米找准机会往床上一拍,不存在的尾巴被牢牢压在了他的手掌下。盈先生略带郁闷地看了何米几眼,只得继续趴下去在草稿纸上演算。好在他的智商不低,静下心来学习的话,千以内的加减法很快就能口算出来,他做练习册的速度越来越快,做完语文做数学,做完数学做英语,在这半个月过去之后,他已经能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写便签,用比较流畅的汉语表达自己的看法了。
在此期间,何米更是成了个十万分的难伺候的主人,早上要喝白粥晚上要吃蒸蛋,粥烫了不行凉了不行,甜了不行咸了不行,盈先生经常竖着尾巴趾高气扬地出厨房,又垂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进厨房,在烤糊了三个锅炸飞了五个烤箱煮坏了整整一筐鸡蛋之后,他终于能搬出香甜甜软糯糯的粳米粥,蒸出甜淡适中色香味美的鸡蛋出来。
何米品尝到入口醇美的食物之时,他的病魔终于被适时地赶跑了,但病魔的余韵仍旧残留在何米的身体里,让他有些四肢慵懒,无论如何也不愿挪动手脚。不过躺了这么久,再不做什么运动的话,身体就要生锈了。盈先生开心地捧着本《论语》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就滚到何米身旁搂住他啃他几口,或者躺在他的腿上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他飞吻,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黏黏糊糊地蹭到他背上吻他的耳朵喉结,何米总被他撩拨的心头下头一并火起,可是身体虚弱无从反抗,只能鼓着腮帮坐在床上生闷气。为什么看本《论语》就会这么高兴啊?!里面都是之乎者也让盈先生这么开心的点在哪里啊?!
谁能来告诉他啊?!
“盈先生,你听我说”,何米一把按住盈先生的手,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我这段时间一直让你学习,并不是因为我故意刁难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当你一辈子的保姆,我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照顾你,但我也希望,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也能承担应有的责任,你明白吗?”盈先生被他这副郑重其事托付皇命的架势给镇住了,手里的书滚到地上也不敢去捡。“明白就好”,何米又躺回床头,将被子踹到一边,给盈先生看他支棱了不知多久的二弟:“我感冒刚好身体没力气,但又很想做爱,所以麻烦你耗费些力气,来操我缓解我的饥渴。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啊啊啊?
羞耻心呢?
刚刚来的时候明明被盈先生砸了二弟都会面红耳赤啊!
现在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心里仍旧在咆哮但是说出来的话非常流畅连个断句都没有啊!
到底是有多饥渴啊?
食色性也。
别想那么多了,难道吃饭之前还要想一堆清规戒律吗?
在心里将那些仅剩的羞耻心都揍了出去,何米舒服地摊开四肢,像一只躺在海洋上漂浮的大白鱼,将肚皮向捕猎者放心地交付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打桩(二)
何米翻了个大白肚皮——啊不,大麦肚皮对着天空,松垮的睡裤卡在腰间,内裤的浅灰色边角露在外面。他不耐烦地把裤子往下拨拉,撕扯了一会儿也不见盈先生动作,于是只得又从床上弹起来,向前快爬了几步跪到盈先生面前,急不可耐地拍对方的脸:“你到底能不能做?不能做就换我吧,虽然做攻很累,不过为了你,我也忍了。”
何米向天发誓,他这话真是发自肺腑绝无虚言,但是盈先生还是眨了浓密的小扇子的睫毛,两眼发直。在盈先生看来,这就是天边掉下一张重如千斤的大馅饼,将他砸的口鼻流血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全身无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黄帝在上,两条腿让他动唧唧了!
不过…不过…什么叫“操”啊?和自己理解的一样吗?何米痛心疾首地摇自己的脑袋,但最终还是决定用动作向他解释,何米自己把内裤拉下一些,露出上半个被分割成两半的白馒头似的屁股,他跪在地上,将屁股对着盈先生,从枕头下艰难地侧过头:“把你的唧唧揉硬了,放进OO的中间,然后做活塞运动就可以——啊,你不知道什么叫活塞运动。那就是前后运动、摩擦运动、擦地运动、打桩运动,总之不管是什么运动,只要来回运动就可以……啊啊啊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教别人怎么操我!”
何米后知后觉的羞耻心终于占上了桥头,他上衣凌乱地散在身上,黑发长长了一些,侧面参差的软毛垂在了通红的耳蜗里。说完这一长串之后他就把脑袋像鸵鸟一样又埋回了枕头里,在盈先生这边看来,何米跪在床上,自己抬起了下半身,他从腰到臀的颜色就像一块牛奶夹心巧克力,褪了色的巧克力在牛奶边缀上滚圆的一圈,奶油挤出来的花边像蝴蝶翅膀,在小麦色乃至深褐色的蛋糕上微微颤动。在盈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在何米的腰上,但他脑袋里好像烧上了一锅开水,水流蒸腾着将他的脑细胞搅和成一团芝麻糊,恍惚间手底下那团柔软的东西已经不是何米的屁股,而成了团有着美妙形状的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奶油蛋糕,他用力地握起手心,将手插进温暖的漩涡状的奶油里,他低下头去,嗷呜一口就咬住了那团东西,眼里因为欲望的涌入甚至泛出了橘红色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