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出房门,就听阕之杉喊道:“关门!”
好吧。
江崇逍认命的转身,脚步顿了顿,干脆进屋去将蜡烛也熄了,而后道了声晚安,最后出屋将门关好。
支援
“快!”第一批弓箭手准备,后面两批待命!”秋杪在城楼上布置,嗓子因使用过度而变的沙哑模糊。
城池下,一批又一批草原军前赴后继的扑过来,盯着这残破的城墙像是饿狼看着肥美的羊羔。秋杪眯着眼睛,眼神凶狠,低声的爆了句粗口,而后又高声喝道:“后面的跟上!底下的人把城门给我守住了!”
“是!”士兵们红着眼与敌人搏杀,箭一根接一根的射出去,刀一下接一下的砍向前。
不能让他们入城!所有人心里都只有这一个念头,并为之拼尽全力。
这一场厮杀直到夜幕降临才落下帷幕。
秋杪满身满头都是灰尘血污。疲惫感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但此时此刻远不是休息的时候,秋杪提着气安抚鼓励了一番众人,又安排好接下来的布防,刚下城楼,就见负责兵器库的副手跑过来。
“三王爷!”
“怎么了?”秋杪抹了把脸,问。
“这……今日一过,咱们的兵器恐怕又要不够了。”那士兵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满脸都是忧郁,“若是明天再来这么一下,怕是要坚持不住。”
秋杪一听,头顿时有些大:“前些天不是刚送过来一批?这就没了……算了,待会我派人去溜一圈,看看还有没有能拿回来继续用的,你先去,把库里所有的种类样数统计好报给我。”
“都已统计好了。”那士兵闻言掏出一份清单,里头各种信息详详细细,都分门别类列的整整齐齐。
秋杪心里舒坦了点,拍拍这士兵的胳膊:“做的不错,你先去吧。”
“是。”
那士兵汇报好工作后离开,秋杪拿着清单对身边的副将说:“我现在回去写封信,你找个稳当的人把信送到望春去,交给花樊。”
“属下这就去。”副将领命而去,秋杪回到府上,赶紧提笔写信向花樊汇报这头的情况。
副将办起事来也好不含糊,等秋杪写完信封好信封,一出门就见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去望春,将这封信交给花樊。”秋杪仔细吩咐下去,“记住,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
“王爷放心。”那士兵应道,“属下定不负所托。”
那士兵一拿到信便立马动身,一路急赶,终于连夜将信送到了望春。
到达望春城时天还黑着,那士兵被人安排在堂下休息。正气喘吁吁的喝茶休整,就见花樊和胡樾一同过来。
胡樾衣服还未穿好,只松松的披在肩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应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反观花樊却是衣着整齐,也没有丝毫困倦之色,似乎还并未休息。
花樊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而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他放下信件,抬头看向送信的士兵。
这士兵将秋杪那边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花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秋杪守的是望春的缺口和薄弱处,这个地方虽说小,却决不能丢——小樾,你替我走一趟,带点人和东西去帮秋杪一把。”
“行。”胡樾没什么异议,将衣服穿好后对那士兵说,“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两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到时候会有人喊你,你先去睡一会儿。”
府中已经将房间收拾出来。那士兵跟着人离开,胡樾转头看向花樊,问:“我这一走,望春可就你一个人了。”
“望春不打紧,我一个在也无妨。”花樊揉了揉眉心,“你去好好帮秋杪分担些事务,他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也难为他紧紧巴巴的用军备,城墙也不是什么硬茬儿,还能一次一次的守住。”
“他跟着我三姐夫练出来的,厉害着呢。”胡樾说,“倒是你比他更让我操心——一听着有事立刻就能出来,衣服还穿的这么齐整。怎么,你又没睡?”
花樊道:“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原本想着做完就睡的。”
胡樾拧着眉骂道:“放屁,你每次都这么说!天天这么晚才休息,有时甚至直接和衣在桌上趴一会便当睡了,你当我不知道?”
“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说这话我可是一点也不相信,”胡樾走到他身边去,伸出手帮他按摩额两侧的穴位,“事情是得处理,这不错,但身体更是要保重。你总是这么消耗着,身体如何能吃得消?”
他拿捏着为花樊按摩,力度掌握的刚刚好。熬夜之后整个人都十分疲惫,被胡樾这么一摆弄,花樊只觉得舒坦不少,“你放心吧。”
“你知道就行。”胡樾叹了口气,“别太拼命,这可是场消耗战,还是得以长远来计。”
“嗯。”花樊摁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再继续,“别按了,好了。”
“走吧,”花樊道,“我去挑个队伍出来跟着你——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胡樾原本想笑话花樊婆婆妈妈,突然想到自己方才嘱咐他的话比这个可多多了,便又悻悻的住了口,不做声了。
当日天还未亮,胡樾领着一队人马前去支援秋杪。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秋杪面前,秋杪看着眼前多日未见的好兄弟,和他对了对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点地。
胡樾的到来仿佛久旱逢甘霖。
秋杪难得当了次甩手掌柜,只将一应事务和胡樾说了一遍,便回自己房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只留胡樾一人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他们这边一个闲一个忙,好不容易安排妥当打算应敌,可自从胡樾来了以后,一连五天,各仁达珠都没有再对这个地方下过手,这倒是让胡樾和秋杪二人颇为惊讶。
第五天。
天气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变阴,但却一直没有要下雨的态势,憋的人直着急上火。脑门儿上一头的汗。
“今儿个估摸着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胡樾和秋杪勾肩搭背,“要不是这城墙外头伤痕累累,我都要怀疑你是在这边闲的太无聊找理由框我过来同你找乐子。”
“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这样的人吗?”秋杪自然不承认,立刻辩解道。
胡樾撇撇嘴,不赞同道:“我明明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秋杪一把将胡樾的胳膊从自己的肩上推下去:“你这君子的胳膊太重了,我这小人的肩膀实在承担不起。”
“哎呦呵!”胡樾啧啧叹道,“还闹小孩子脾气呢!这可不得了!”
秋杪忍无可忍:“你过来一趟是为了气死我吗?!”
胡樾立刻谦虚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我现在只想和花樊换一换,”秋杪说,“就你这张嘴,也只有花樊才能制得住你。”
胡樾立刻摆手:“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说这个话。”
“怎么?他也管不住你?”
“不是,不是说他管不住我。”胡樾道,“我是说你别再说和他换一换这种话了。人家主将才坐镇中军帐,你一个在外头冲锋陷阵的小将军凑什么热闹?”
秋杪:“……”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下毒
望春百里外,草原军中帐。
“花樊果真派胡樾去了西边。”一个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站在军帐中间,对各仁达珠说道。
各仁达珠背着手,面对挂着的地图道:“意料之中。”
“那下一步该如何?”
“让他们再等一日,而后继续攻城。”各仁达珠说,“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您吩咐下去的事都已办妥。”那大汉顿了下,还是问出口,“西边真的不加派些人吗?我看那秋杪也称不了多久了,若是在加把劲,定能拿下。”
“不加。”各仁达珠干脆的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个时候不宜分心,让他们全力去攻,若真打不下来也无妨。”
“这……”那大汉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各仁达珠却根本不回头,只对他摆摆手,那大汉也只能作罢,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青年终于开口。
“格隆方才说的也有些道理,将军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各仁达珠回身落座,那青年便立刻站起来给她倒水。各仁达珠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原本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若真的强攻,西城必是手到擒来。”青年坐到各仁达珠对面,看向地图,“看来将军另有缘由。”
“一个望春,若我真的想打下来,花樊还能如此轻松?”各仁达珠道,“中州七镇,如今六城皆被我军收入囊中,只留着最后一道防线望春给他大梁苦苦撑着。”
青年道:“将军智勇无双。”
各仁达珠笑了:“不必奉承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夸耀功绩,而是想告诉你——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差不多了。”
那青年有些不解:“将军此言何意?”
“拿下大梁六城,已足够让他们看清我草原的实力,以后必然再不敢小瞧。”各仁达珠对这青年十分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将事情解释给他听,“仗目前还得继续打,但是只要将已经打下来的地方守住便好,望春我没想着要拿下来。”
“这……”青年皱眉,“可望春是大梁北境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真的能攻破,岂不……”
“怎么?”各仁达珠似笑非笑,“你还真想一路打到大梁京城?要知道,如今我们能拿下大梁北境,一方面固然是自己人争气,可千万别忘了,大梁近些年武将青黄不接,这才给我们可乘之机。别有了些功绩就得意忘形,大梁可不是任我们宰割的蕞尔小国,逼得太过,他若真想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那才是得不偿失。”
青年面上带了些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层我还真没想到。”
“这只是其一。”各仁达珠接着道,“你看,我们在望春耗了这么久,你可曾听到西北传来什么消息?”
“未曾听过。”青年说,“好像唐烨将胡人堵在龙关,到现在也没攻下来。”
各仁达珠冷笑一声:“这便是莫托打的好算盘。”
“莫托?”青年疑问道,“西北王?”
“当初他派使臣过来协商攻打大梁时我便已经猜到这个局面。”各仁达珠说,“莫托此人最为阴险狡诈,他在龙关外等着,想让我先打过去,唐烨分兵之时再乘虚而入,可我偏不如他得意。”
“他竟是这样计划的?”青年闻言瞪大眼睛,“此人当真阴险!”
“此人阴毒太过,上了位也名不正言不顺。”各仁达珠说,“想来这样的人在西北王庭也做不了几日的主。到时候他自己自顾不暇,我却拼命往前冲,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可如今做都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青年看着各仁达珠,“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各仁达珠说,“拿着北境六城为筹码,若是大梁想要,便拿银钱粮食来换;若是不愿意给,那刚好咱们自己收下,无论如何都不是赔本买卖。”
“将军当真算无遗策。”青年满眼敬佩,“如此一来,我们全然上风,只消坐山观虎斗便好。”
各仁达珠笑而不语。
“那今晚……”那青年又问,“这番布置是为何?”
“虽说不往前攻,但若是能让大梁有所损失,岂不更好?”各仁达珠说,“大梁如今能用的将领也没几个人了,若是再少几个,只怕十年内大梁都无力与我草原相抗。”
青年闻言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将军了。”
与此同时,西北王庭。
“太后娘娘!”
大殿上齐刷刷跪着四人,皆年过半百发须花白。
为首那人口中直呼太后,“太后娘娘,请您以我族前路为先,劝说摄政王班师回朝!”
阿娜林怀里抱住不足一周岁的孩子,简直有苦说不出。
莫托刚得大权就出兵南下,如今半年已过,当初众人被他手段震慑着不敢说话,现下却也慢慢的开始冒头。更何况莫托身在前线,这些人对着他屁都不敢放一个,等他走了却敢在这大殿上哀嚎哭诉,简直比牛皮糖还烦人。
阿娜林成日被这些人纠缠。明明大家伙都知道自个儿根本做不了主,却一点都不耽误他们来烦她。饶是泥人还有三分血性,纵使阿娜林脾气再好,现在也在爆发的边缘了。
她拍了拍孩子,看他睡的正香,便将其递给身边的侍女,“采桑,把陛下送到寝宫里,服侍他睡下。”
“是。”采桑接过孩子退下,阿娜林这才正眼看阶下的人。
她按下心中的不耐,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方才我一心扑在陛下身上,倒是没听见几位在说什么。”
“太后娘娘。”为首那人还想继续说,阿娜林却笑着打断他,“几位都是我朝重臣,快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来人,给几位拿椅子来。”
“……谢太后。”那人被阿娜林一打断,只好等椅子拿来后坐下再说。
“说罢,怎么了?”阿娜林道,“可是几位府中的姑娘到了年纪,找我说亲来了?”
“这种小事如何能劳烦娘娘,”那人连忙道,“我等乃是为摄政王之事而来。”
“摄政王?”阿娜林一副惊讶的表情,“那为何不直接给我兄长去信?”
“摄政王一意孤行,我等如何能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