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侯[古代架空]——BY:而今不多情

作者:而今不多情  录入:07-15

  左临心的灵魂仿佛在撕扯,一半如漂浮的幽冥,咆哮着挣扎着要拒绝当年的噩梦重演,而另一半,确是那个志气满满的少年白淞,他笑着接过了白三淼递来的东西,听白三淼道:“这是我研制好的药,受了重伤服用它可以缓解伤势。你生性倔强不肯服输,又爱打抱不平,这个留着给你,想必总会用上。”
  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白清茗从姐姐身后探出个脑袋:“你就留着吧,这个可是姐夫特意教姐姐做的,你不相信姐姐的手艺,也总得相信姐夫吧?他们家可是千金难求一药啊。姐姐把这个好东西给你,可真是疼你。哎呦,我想起来姐姐后天才出嫁,我现在喊姐夫,是不是早了点?”
  白三淼性格大方果敢,听白清茗这么调侃也并不羞涩,反而转过身就要去拧他的耳朵。等白清茗笑着跑远了,她才转过身来道:“阿淞。”她目光坚定,言语真挚:“你性子太过锋利,现在你是朱衣侯,有无数的人奉承你,但你要时刻警醒,牢记初心,不可迷失。你又容易轻信别人,白家这些人,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好在瑞招一心一意地对你,他心思细腻,又时刻为你着想,他在你身边,即便我不在也能稍稍放心了。”
  白淞微微一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我知道啦。阿姐你放心出嫁,若是姐夫家有人欺负你,你和我还有瑞招说,我们俩去帮你报仇。”
  白三淼的身影渐渐模糊,等眼前的景色重新出现时已经是在白家的大堂。
  

  ☆、第 18 章

  说来也怪,他在黾雀山的这几年,几乎从未想起过之前在白家的事情,原以为是时过境迁自己忘记了,可现在看来,当年的一件件左临心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白三淼出嫁后的当天,白家的大当家,也就是白三淼和白清茗的生父白秦被人用石弓射伤了右臂,昏倒在了后堂。石弓是白秦一手制的,极重极长,整个白家除了白淞有这个灵力可以拿起来,就只有白秦做的到。白家守卫森严,易出不易进,白秦又不能自己伤了自己,白淞作为嫌疑最大的人,被冷落在后堂面壁思过,连白三淼上花轿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白瑞招送走了白三淼,从宴席上溜出来找他,还在衣服里兜了花生糖果,生怕白淞饿着:“三叔去送姐姐出嫁了,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可能要四五天呢。唉,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你不会伤害爹的,只是爹要给白家一个交代,才罚你的。我等我这就去找爹求情,让他把你放出来。”
  当天白淞就离开了后堂,然后在回后院的路上遇见了白清茗,对方在宴席上吃了酒,脸上红通通的,嚷嚷着要和白淞比试。以往的比试也是有的,但都是点到即止,白清茗知道自己不如白淞,白淞也不会使全力,可这次两人心里都憋着气,一个生气没有亲自送别白三淼,另一个生气自己的爹爹受伤而凶手不知在何处,动手间都失了分寸。
  白淞的灵力高过白清茗太多,平时看在白三淼的面子上收了力气,现在有些不耐烦了,一个甩袖就直接把白清茗打的横飞了出去。白清茗知道自己不如对方,但也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少年心性受挫又怎么甘心,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打。
  白淞终于不耐烦了:“你这点功力,再练十年也不过如此,想当天下第一剑客,还是省省罢。”白清茗刚挨了他一掌,听了这话又气又耻,胸中的一口滞血吐不出来,就这么气晕了过去。
  这一下惊动了白家两位当家白秦和白曲,其实白家的这三位长辈对白淞都不错,白淞也只是心气略高,经不得激,回去一想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不好意思直接去找白清茗道歉,就偷偷摸摸地来到他的窗前,把白三淼留给自己的药从窗缝里塞了过去。
  里面没有动静,白淞等了一会儿,小声道:“对不住。我昨天说的话都是混账话。其实你很聪明,又爱读书,认得字也比我多,我只有一腔蛮力,脑子是怎么也比不过你的。你将来是白家的大当家,我呢,就在白家像白三叔一样,教育白家子弟,以后就像他辅佐大叔叔一样辅佐你。”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知道自己天赋惊人,可这也没什么可得意的,他有自己擅长的,白清茗也有自己擅长的,他做的到的白清茗做不到,可白清茗能做的自己也未必做的了。
  白淞靠在窗户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终于瞧见那窗子里伸出来一只细长的手,迅速地拿走了摆在窗台上的药。
  可如同他当年经历的一样,事情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的严重了。白清茗服了药,但并没有痊愈,他灵力全失,半点功力也没了,彻底地成了一个废人。白家所有人都知道白清茗做梦都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这对白清茗而言,无异于毁了他的人生。
  这下谁也救不了白淞,他被白秦亲自压着关进了思过堂。
  白淞不明白。他坐在层层叠叠的灵牌前面,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样子,是谁伤了白秦,白三淼的药怎么会从灵药变成了毒药,他都想不明白。最后还是白瑞招趁半夜偷偷摸了进来,递给了他一套全新的衣裳:“我来顶替你,你想办法出去找姐姐。现在除了她,没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当年的白淞别无办法,只能从白瑞招的手里接过衣裳,趁着天黑悄悄离开。他走在那条熟悉的花道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上一次来还是风光无限的朱衣侯,现在却是人人憎恶的白家罪人。
  可是白淞也没有找到白三淼,她没有在白三叔白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嫁到夫家,而是死在了路上。没有找到人的白淞疲惫地回到白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三淼面目全非的尸体。
  即使是隔了这么多年,即使明明知道这是在幻境里,透过白淞的眼睛,左临心还是感受到了当年一样绝望的心情。
  染满了鲜血的嫁衣和被划伤以致面目全非的脸庞,就这么□□裸地出现在白淞的面前。白淞双腿一软,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白卫说,白三淼知道白淞伤人的消息后,就偷偷地跑了出去,再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地问白淞:“你还敢说不是你?怎么就如此的巧,你正好不在白家,三淼就这么正好的遇害!你先是用药毁了清茗的修为,又怕事迹败露去刺杀三淼。” 他掏出两片带血的环佩:“这是我从三淼身上找到的。我记得这是她送你的环佩吧?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白淞啊白淞,白家收养了你,教你武艺,教你做人,从未亏待你,可你,可你,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白淞心跳如雷,只能不断重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茫然四顾,所有人都冷漠地不屑地看着他,有人说:“毕竟不是白家的人,还是有异心的。” 白秦一言不发,他身边的白卫咬牙拔出腰里的剑冲了过来,白淞愣愣的,他脑袋乱成一团,连闪躲也忘了。白瑞招扑倒在白淞身上,在千钧一发之际隔开了剑:“不会是白淞的。三叔,你相信我,白淞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张开双臂护在白淞前面,推开要来拉走白淞的人:“爹,二叔三叔,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保,白淞绝不会这么对白家的。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明真相,若他是这种人,就叫我身首异处,魂魄永不归家。”
  白秦性子温吞,可白卫并不想听这套说辞,命人强硬地拖走了白瑞招和白淞:“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好,好,来人,把他们俩都给我关进思过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们出来!”白淞还是怔怔的。他的脸被白卫的剑划开了长长的一道伤口,从眉梢到嘴角,此刻还在涓涓地滴血,显得又恐怖又可怜。
  夜里很冷,思过堂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白淞只能和白瑞招互相抱着取暖。白瑞招:“你说,他们会不会忘了我们啊?不过这样也挺好,就不会有人来害你了。”白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不知过了多久,白淞迷迷糊糊看到进来了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他记得是白三淼出嫁前伺候她的听梳:“听梳,是三叔让你来放我们出去的么?是查清楚了么?”
  听梳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小少爷,听梳是来告诉你们真相的。” 她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胛骨用力地撑起了一个弧形:“这一切都是大老爷他们的阴谋啊,他串通了小公子,让他假装武功尽失,好嫁祸给你,又让人害死了一直帮你的小姐,为的就是让你永世无法翻身,好名正言顺地霸占春温剑。天下人都知道春温剑是你的,只要你在,就没人动的了它,只有你消失了,春温剑才能是白家的。”
  白瑞招大怒:“胡说!爹不是那样的人!他难道要为了一把剑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听梳眼泪簌簌而落:“是真的。听梳亲耳听到他说的。小姐对我那么好,可是却死的不明不白,我实在是不忍心。少爷你说我骗你,可你看看,世间为了一点银子就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有,何况是为了闻名天下的春温剑呢。老爷一心一意要振兴白家,和这相比小姐又算得了什么。你不信,可以去试试小公子武功,他根本就没事。听梳说的若是假的,你就一剑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听梳走后不久,就有人进来拖走了白淞,白瑞招要来拦,却被狠狠地推在了地上。他只好趴在门上大喊:“白淞,白淞,我等你回来。”
  白淞被几人驾着,绑在了白家长院的高台上。
  他瞧见有无数的临江百姓涌进了白家,他们说,就因为白淞诛杀蛟龙,惹得天庭震怒,所以临江府才遇见了百年不见的大旱,临江府的人依江而活,河水干旱,万物不胜,这简直是要他们的性命。他们说,这全都是白淞的错,所以他们砸了朱衣侯祠,还要把亲眼看着白家把他烧死。他们说,朱衣侯本就是歪门邪道,什么天封朱衣侯,全是一派胡言。
  愤怒的人越来越多,白家拦不住,只能任他们一拥而进,围在白淞的身边用武器用手用嘴用自己能用的一切去发泄。
  

  ☆、第 19 章

  他想说,不是自己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对白家。临江府和白家于他而言,是比亲人还要重要的存在。他是为了临江府才去诛杀蛟龙,九死一生也从未想过后退,就是因为要护卫自己的家人。这样的自己,怎么会反过来去害白家呢?
  但没有人听他说。
  混乱间,白淞忽地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后院那里起了浓浓的烟火。那是关了他好几天的地方,是现在还关着白瑞招的地方。
  思过堂。
  白淞:“瑞招!”他拼尽全力地喊,可是这么多天滴水未进,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淹没在了层叠不穷的人们愤怒的叫喊中。白淞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可喊出来的却是很微弱的声音。
  他脸上糊满了血和汗,身上残破不堪的都是伤口:“瑞招,瑞招!瑞招还关在那里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啊,求求你们了!”他拼命挣扎,可是捆住他的是白家自己打造的困妖链,封住了他的灵力,春温剑也因为要镇压蛟龙的邪气而留在了临江底,现在的白淞如同被拔了牙断了四肢的老虎,只能睁着双眼无助地哀求:“着火了,那里着火了,瑞招还在里面啊,求求你们救救他,瑞招!瑞招!”
  没有人听见。
  那个永远跟在他身边,永远相信他,笑着喊他“白淞白淞,你等等我”的白瑞招,就这么孤单绝望地死在了思过堂。
  白淞疯了。他披散着头发,脸上身上都是伤口,状若疯魔。
  他被白家反捆着押到了临江,一路如同死了一样无声无息。但在白家解开了困妖链,点燃了大火要把他烧死的那一刻,白淞睁开了双眼。
  他口中发出了一声长啸,召出了镇压蛟龙邪气的春温剑。春温剑出的那一刻,临江海水倒灌,瞬间淹没了良田和人群。
  白淞站在临江边,他看见滔天的海水和海水中面目狰狞朝自己飞扑过来的白清茗。春温剑和白清茗的“青木”相交,“青木”断成了两截,而白清茗噔噔噔的倒退了数步,虽然摇摇欲坠,但仍是站稳了。白淞只怔了一刻,就低笑起来,渐渐地这笑声越来越大,在滔天的海水中显得格外恐怖:“你果然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失去武功。”
  听梳说的话仿佛就在他耳边:“这一切都是大老爷他们的阴谋啊,他串通了小公子,让他假装武功尽失,好嫁祸给你,又让人害死了一直帮你的小姐,为的就是让你永世无法翻身,好名正言顺地霸占春温剑。天下人都知道春温剑是你的,只要你在,就没人动的了它,只有你消失了,春温剑才能是白家的。”
  果然是骗我的,果然是骗我的。果然是骗我的!
  白淞一抬手,春温剑横飞出去,所到之处江水畏惧其剑气自发避过。这剑光来的如此迅猛,白清茗大叫一声,双目刺痛,接着就是一片黑暗。白淞并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白日之下,洪水之中,他如恶魔临世,举起了春温剑,剑气削断了白清茗的膝盖骨,白卫从后面摸过来想要偷袭,却被白淞的春温剑横腰斩过,就此死去。
  白清茗:“三叔!”
  温热的血溅了白淞和白清茗一脸。而白淞神智清明了一刻,这时候才隐约听见了哭声。
  大人的,小孩的,妇女的,壮年的。每个人都在哀嚎,有人在逃跑,有人在咒骂。
  生灵涂炭。
  前面是滔天的洪水,身后是苦难的百姓。白淞站在这二者中间,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进退不得,生死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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