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曹操就说:“弟弟年少,顽心太重,太守您便不心疼心疼您那姨子?”
张邈“哈哈”大笑,说:“老弟什么人,我能不知?咱们一同在雒阳城中混迹过,老弟重情重义,只要成了婚,必然收心,哥哥我是放心的很呢!”
曹操听他这么说,又开始找辙,说:“可惜,当真可惜了……虽我尚未婚娶,可这婚丧嫁娶,该当有父母之命,如今家父建在,因此弟弟也不好自作主张,需得禀明家父,再做考量不迟。”
张邈被拒绝了两次,脸上不悦,但是曹操说的也有道理,因此他没办法大怒,只好耐着性子,无赖一般纠缠着曹操。
“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候,突听咳嗽的声音响起,竟是有人从内里转了出来,掀开帘子走到了厅堂里。
张邈听到咳嗽的声音,心中一紧,他早就听说了,曹操的军营之中不但招收壮丁,而且还开了药庐,专门为百姓看病,别管有钱没钱都给医病,有钱就交钱,没钱随便给点什么都行。
每日里都有乌央乌央的百姓往曹营医病,而陈留疫病横行,指不定曹营就染了这种肮脏的疾病。
张邈吓得赶紧循声望去,就怕自己也被传染了去。
就见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不就是曹操之前宠爱的那个“嬖宠”么?
张让脸色惨白,略失血色,从里面走出来。
曹操一看,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扶住张让,一打叠的问:“你如何起身了?起来做什么?肚子饿了,还是渴了?你叫人便好,出来做什么?着了风如又要闹病!”
曹操一连串地说着,他说着,张让就“咳咳咳”的咳嗽着,本就单薄的厉害,一咳嗽起来更是脆弱无比。
张邈见他也坐在席上,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突然站起来,后撤好几步,与张让拉开距离,狐疑的打量着张让。
曹操能没发现张邈的反应?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误会也好,正好练练他的胆子。
张邈装作关心,说:“你这嬖人,我们前些日子还曾见过,怎的如今病成这样儿了?”
张让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咳……只是偶感风寒,又有些疲惫,一些小毛病而已,多谢太守关心。”
偶感风寒能如此?
小毛病脸上都退了血色?
张邈本就十分多疑,听到张让说的很轻松,立刻心生戒备,戒备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郁起来。
张邈狐疑的说:“当真不碍事儿?”
张让就颔首说:“并不碍事,许是这些日子来问诊的病患太多,难免传染了一些,有些头疼脑热的,也实属正常。”
“传染?”
他这么一说,张邈不由惊骇,说:“你这小病,难不成是陈留正在传播的疫症?”
张让奇怪的看向张邈,那疫症并不可怕,只是无人管理,张让也听说张邈军中传播了疫症,如果及时医治的话,并不需要抛弃士兵。
只是张让还未说话,张邈突然急匆匆的说:“老弟,愚兄突然想起好有一些事情要做,十分紧急,因此……就不便多留了,改日定复登门再拜访!”
张邈说着,着急离开。
曹操一看就知道张邈害怕传染,便故意说:“哎,大哥,您那姨子的事情,不多聊聊了?不是要给我说亲么?这便走了?”
张邈不敢犹豫,只是头也不回,一刻不敢多留的说:“愚兄突然想起,我那妻妹似乎早就许了人家,是愚兄思虑不周,下次再给贤弟物色出挑的姑娘。”
他说着,恨不能大步跑出军营。
张超就在营外候着,因着上次与曹操闹得实在不愉快,还被曹操折断了手臂,所以没脸见面,便在外面等候。
眼看大哥突然急匆匆出来,便上前说:“大哥,曹操可愿投了咱们?”
“投什么投?”
张邈连忙拍打着自己的衣衫,说:“晦气!”
曹操眼看着张邈“逃跑”,还举起手来晃了晃,朗声说:“大哥,慢走啊!”
他说着,对身边的张让说:“当真有你的,没想到咳嗽两声,便把张邈给打发走了。”
张让坐在席上,一脸淡漠,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曹操,说:“说亲?”
曹操一愣,这才发觉张让浑然找错了重点。
第59章 “油腻”
张让这么一问, 曹操有些发愣,随即才说:“何曾有这样的事情,不过是搪塞他罢了。”
张让其实并没有想插手曹操的私事, 只是不记得历史中记载过曹操和张邈有什么亲家关系,因此有此一问而已。
曹操这般说, 张让便“哦”了一声, 也就没有多说。
曹操心里登时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总想让张让多问一句, 不至于“哦”一声如此冷淡,但又不想让张让多问。
如此纠结了一阵子, 便说:“这里当着风口, 下午风大, 我扶你回去歇息。”
张让点点头,说:“有劳曹校尉了。”
曹操便扶着张让回到了舍中,夏侯惇正蹲在地上修补舍门, 正巧也修补好了。
夏侯惇晃了晃舍门, 笑着说:“保证搪风。”
张让又对夏侯惇说:“有劳元让。”
夏侯惇说:“张兄你太客气了,有事儿尽管知会与我便是。”
曹操见他们聊上,便说:“元让你去看看新兵如何,病患要歇下了。”
夏侯惇赶紧点头,说:“是, 我这就去!”
他说着, 迈开大步跑了出去, 往军营的校场而去。
曹操便扶着张让躺下来,给他盖上被子,说:“快些闭眼休息。”
张让虽躺下来,但方才躺的多了,一时也睡不着,就睁着眼睛,说:“曹校尉不回去么?”
曹操咳嗽了一声,说:“我等一会子再走,恐怕这会儿走了,又要给你卷草席子。”
张让说:“让发了汗,已经退热,并无大碍,曹校尉无需挂心。”
其实曹操就是担心张让,怕他复发,没成想张让都不给自己一个台矶下,当即就凶恶的说:“闭目,好生歇息。”
张让只好慢慢闭上眼睛,不过也没睡觉,只是闭目养神,没完没了的在榻上翻来覆去。
曹操见他跟长了虱子一样,便说:“睡不着?那咱们继续议议,之前的那个问题,我到底何处不如你的叔父?”
张让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叩叩叩”的声音,是敲门声。
吕布的声音在外响起,说:“张兄可在内?布听说张兄染疾,特意来探看。”
张让看了一眼舍门,似乎想让曹操去开门。
曹操听是吕布,自然不愿意去开门,便当没听见,稳住泰山,也不动弹。
张让十分无奈,准备起身子就去开门,结果曹操还伸手一压按住了张让的双手手腕,“嘭!”一下将人结结实实的禁锢在了榻上。
张让仰面朝上,完全没有被制的焦虑,似乎也不觉这个动作十分暧昧不明,只是默默的看着曹操。
曹操被他看得直发毛,后背一阵阵冒出冷汗。
门外的吕布听到动静,就知道舍内有人,但无人应门,又敲了三记,说:“张兄可在?布……”
他的话说到这里,曹操已经十分不耐的说:“不在!没人!”
吕布的话头被打断,都没说下去,就听到了曹操那轻佻的声音,当即也不敲门了,“轰隆——”一声直接推门进来。
曹操听到吕布的推门声,当即反应,松开了张让的手,好端端的坐在一边。
吕布走进来,看了一眼张让凌乱的鬓发和衣衫,又看了一眼曹操。
曹操一脸“坦然”,说:“你这蛮人,为何不等主人应门便闯将进来?果然放诞无礼。”
吕布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曹操,只是冷淡的说:“主人还未应门,但舍内传来非主人家的声音,布担心主人家是否有危险,唯恐搭救不及,性命堪虞。”
曹操一听,吕布还讽刺起自己了?
吕布又对张让说:“布听说张兄身体欠佳,特来探看。”
曹操正要听张让说自己哪点儿不如“他”,之前被张邈打断了一次,如今又被吕布打断。
曹操就说:“探看什么?哪有空手前来探看的?这疾病未尝还会传染,吕都尉还是先回去罢。”
他说着,便起身来,将吕布给“哄”了出去。
“嘭!”
关上舍门。
曹操松了口气,走回榻边重新坐下来,说:“行了,你现在可说了。”
张让点点头,刚说:“我……”
一个字,就听到“啪啪啪!”的声音,不似吕布刚才叩门的轻快有力,而是用手掌拍门的声音。
随即一个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声音说:“先生!先生,是我!先生可在?”
不用看,只听声音便知道,绝对是小包子陈留王。
因着陈留王想要跟随张让学习医术,所有便唤张让为先生。
又被打断了……
曹操一口气憋在胸口,感觉不上不下,真的要气血凝滞了。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小包子虽年纪小,但是汉室天下的正统血脉,曹操还指望着日后扶小包子登基,自己便是功臣,于是认命的呼吸两下,便起身来开门。
“吱呀——”
房门打开,小包子一脸惊讶的看着曹操,说:“曹校尉也在?”
曹操十分恭敬的说:“臣与陈留王一般,同是来探看先生的。”
小包子点点头,“哒哒哒”的走进去,来到榻边上,虽故作老成,大眼睛却闪烁着止不住的关心,说:“先生可觉好些了?”
张让点点头,说:“多谢陈留王关心,让已然无碍。”
小包子说:“先生乃我师傅,又曾救我性命,何必拘泥于这些?该当好生歇养才是。”
小包子说着,还给张让拉了拉被子,给他盖严实一些,整理了一下被角,盖舒坦一些,俨然一个小暖男一般。
张让又谢过陈留王,小包子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说:“我若留在此处,先生也难以歇息,那我便告辞了。”
小包子说的一板一眼,曹操听他说要告辞,赶紧起身来送小包子到门口,俨然就是一个主人家一般。
小包子走了,曹操狠狠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来,感觉自己心神俱疲,好似发狠晨练了一般。
曹操走回去,说:“这回可以说了罢?”
张让并不想拖拖拉拉,只是每次都事出有因,有人来打断。
这次张让还没开口说话,“叩叩叩!”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门外张奉的声音,说:“义父,该用药了。”
曹操:“……”
张让看了一眼曹操,曹操自动站起来,十分自觉地往门口走去,“吱呀——”一声拉开门,每次房门打开,都发出“吱呀”一声,曹操有一种门枢不堪重负的错觉。
张奉端着汤药站在外面,就见主公脸色青黑的望着自己,就好像青铜大鼎的颜色。
张奉迟疑的说:“主公……”
他的话还没说完,曹操挥了挥手,说:“进来罢。”
张奉把药端过来,汤药一日饮两次,都是饭前饮的,没有对胃刺激的药材。
张让这次有意识,自己把药喝了,十分爽快,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张奉收拾了药碗,也十分爽快,端着空碗便走了。
曹操第三次关门,走回来,还未开口,张让已然开口,十分坦然的说:“哪里都不如。”
“什、什么?”
张让直截了当的说:“让在回答曹校尉方才的问题。”
曹操脸上青筋蹦了两下,真不知自己这时候是在哭,还是在笑,亦或是暴跳如雷,或者着实无奈?
没有一种形容符合自己的心境。
但曹操不得不说,张让的回答便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不怒反笑,说:“没干系,我自当比他年轻才俊。”
曹操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已然认定了令张让心心念念的“他”是个糟老头子。
曹操安慰了自己一阵,站起身来,不理会张让,抽身便走,“嘭!”一声关上门,竟然摔门而去了。
张让看着紧闭的舍门,听着“嘭”的一声巨响,当真有些疑惑,明明是曹操自己先问自己的,如今却突然生气。
生气之后发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沉着脸,摔门而去了。
张让寻思着,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当真不可信,因为比女人的心还难以寻思的,不正是这些历史枭雄们的心思么?
张让正寻思着,“嘭!”一声,没多久门又打开了,曹操堂而皇之的重新走进来,迈着纨绔子弟的步伐,仿佛在逛女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