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怕,你是朕要娶的人,倘若你娶了别人,岂不是朕无能,连你都拿不下,何谈治天下。”元胤噘了嘴,下床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可臣是不会在下面的,瞧着陛下方才的模样,臣倒是觉得,终有一日陛下会答应的。”萧戎的神色颇有些玩味,气的元胤顺手执起了一旁的枕头朝着萧戎扔了去:
“呸,朕才不会呢,朕瞧完你了,无事明日便来上朝,朕还要去见定安先生,便不理你了。”
萧戎起身跟在元胤的身后走出房门。
小路子瞧着自家主子那副模样,也瞧着这随后出来的萧戎,也顾不得问他唇上的伤,将手中的锦盒与葡萄酒交付到他的手上,连忙朝着往院门外走去的元胤追去。
雪在元胤出镇国公府时便停了,元胤站在镇国公府门前,瞧着那一眼望去堆满积雪的屋宇,回首凝视着镇国公府门前那一方照壁,年轻时的镇国公与他的祖父跨马擒刀,在边境与北夷人厮杀。
元胤望着那方照壁颇为感触,虽然这照壁比他的年纪都大,可他也听自己的祖母说过,这方照壁是当年祖母亲赐的,目的就是为了表彰镇国公沙场救驾的功绩,以为后世所敬仰。
元胤迈步下了镇国公府门前的台阶,小路子连忙迎上来道:“陛下,这会儿是要回宫了么?”
“还不曾见过定安先生呢,嗯,走,去食来运转。”元胤轻拍了一下小路子的额头,随即笑着昂首阔步往食来运转走去。
小路子不解的揉了揉额头,一路小跑跟上元胤的步伐。
临近年下,这食来运转的生意也着实是好,元胤因为是要等着定安先生,却又不到相约的时辰,便在碧螺春.色内叫了几样小菜与小路子主仆二人尝着。
这店小二将最后一样菜摆上桌,整间屋子内便是香气弥漫,引人垂涎,元胤的视线从菜色上一一扫过,不由朝着店小二问道:
“小二哥,你们家的大厨是哪里来的啊,做菜如此美味,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咱们店里的大厨是当今御史大夫萧戎萧大人在山原县任县令时结交的好友,大厨脾气古怪,平素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可这做菜倒是一绝,也正是因为有了他,咱们店里的生意才这么好呢。”店小二怀中抱着托盘,满脸的得意。
“那你在在这儿做的最久咯?”元胤连忙问道。
店小二想了想,随即骄傲的点头:“掌柜的是个好人,待我们也不薄,自然做的久。”
“那定安先生你们见过么?”元胤连忙追问着,店小二仔细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笑道:
“没见过,不过咱们掌柜的应该见过,毕竟咱们店里不少的字画都是出自定安先生的手笔,而且不少客人也都喜欢定安先生的画。”
听着店小二这似晃似乎的描述,元胤却觉得跟没说一样,毕竟见过定安先生的又不止肖掌柜一人,还有萧戎呢。元胤挥了挥手,这店小二才从碧螺春.色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用完饭后,这肖掌柜知道元胤的店里的常客,也知道他在等人,故而在撤掉那些剩菜以后,又立马奉上了新茶,元胤对着肖掌柜这样的伺候,倒也是心满意足。
小路子也得了他的吩咐,这会儿出了食来运转,去买回宫时的糕点,故而这整间雅座内,便只有元胤一人。
元胤望着空空如也的墙壁,忽的叹了口气,他许久不曾赠花给定安先生了,如今出宫一趟,也受不了他的回礼,实在有些可惜。
正想着,元胤便听着壁上传来了轻叩声,侧耳细听时,那声音便更加细致了,连忙欢喜道:
“先生这么久去哪儿了,这么久不见,还以为先生出事了呢。”
不过片刻,壁孔中便出现了定安先生的纸条:不过是家中之事耽搁了。
“那家中可还好?”元胤连忙关切的问道。
定安先生:劳兄台挂心,还好。
元胤摸了摸额头,笑的有些傻气:“我也是许久未见先生了,想着快过年了,没什么礼物相送,总该道声新年好才是。”
定安先生:不妨事的。
元胤认真仔细的看着这纸条上的字迹,又抬头在这空空如也的墙壁上似乎在找些什么,伸手不停的推搡着墙壁,口中道:“先生,其实我与我表兄之间遇上了些事,原想请先生解惑,可这事却又不知该人如何开口。”
元胤推着墙壁,似乎是想找到这间雅座与隔间的一个联系,然而他推了一圈,依旧不曾找到这其中的旋即,再低头时,壁孔中便出现了定安先生的字条:
无妨,承嗣兄尽可说来听听。
元胤眼珠一转,忙蹲下了身子,朝壁孔那头看去,却不想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元胤不由觉得有些好奇,若是那边漆黑一片,定安先生又如何写字?
若是这壁孔未开,那他又是如何将纸条送出来的?
元胤否决了这两个可能性,忽然灵光一现,或许这壁孔被他用什么堵上了,故而所看到的是漆黑一片。
元胤叹了口气,有些悻悻地的坐回到凳子上,垂头丧气道:“我与表兄原是说好了婚娶的,他也答应了,有些事儿大家都是男子,不同与一般姑娘那般羞于启齿,自然也水到渠成,可……可这两人都是男子,总有一人是在下的吧,我是一家之主,总不能让我在下面吧,就因为这样,我与表兄闹了些不愉快。”
定安先生:就因为这事?
元胤仔细琢磨这纸上的字迹,忽然觉得有些脸红,不由掩唇轻咳道:“我也知道这事儿原是房中秘事,不该宣之于口,可我们这不是遇到困难了嘛,他也不愿在下,那我也是断然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来求教先生,如何能让我表兄同意在下啊。”
房中静默许久,元胤便又动起了心思,偷偷的蹲下身子,透过壁孔瞧着对面的景象。
这一回一道光亮在眼前闪过,可瞧见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一方天地,对面房中空空如也,这有这壁孔旁边有白衣扯动的模样,元胤还想看仔细些,可不曾想定安先生确实卷好了纸塞进了壁孔。
元胤躲闪不及,正巧被戳到眼眸,眼前一黑,只记得被戳中前模糊的瞧见了一只漂亮的手。
元胤连忙取下壁孔中的纸条,满脑子皆是方才的那只手,虽是模模糊糊,可依旧让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那样纤长白皙的手指也太好看来了,难怪会写出那样一手漂亮的字,及画出让人喜爱的画作。
而拥有那样好看的手,定安先生的模样应该也不会太差,不过幸好他已经对萧戎情根深种,不然这日后与定安先生见了面,岂不是要对他一见倾心?
元胤摊开了纸条,抹了抹脸的泪痕,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此事该是你情我愿的,旁人又如何能出的了主意。
元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能的能的,先生,我是没拿你当外人,所以才来问询先生的意思。”
房中静默片刻,元胤再次靠近壁孔,想要瞧仔细那衣袂的一角,然而这回却什么都没瞧见,仿佛之前看见的是幻觉一般。
不过这回元胤躲闪的快,见着那卷好的纸条出现时便立即回头,这才不至于再次受伤,他轻抚着胸口庆幸着,不过也有些遗憾此次没有看见定安先生的那双手。
元胤取下纸条摊开仔细看着:其实这上下之分考虑的有多重因素,譬如二人的体格差异,及身体的差异,若是承嗣兄是真心要娶你的表兄,又何苦执念于上下之分,不妨退而求其次,上下各半。
元胤有些疑惑,上下各半,是什么意思?
元胤将纸条收起来,坐到凳子上凑近壁孔问道:“何为上下各半?”
定安先生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便是这个道理。
元胤盯着纸条上的意思,细细的琢磨着,莫非定安先生的意思是若想萧戎在下,就得自己在下,这样轮流做下面那个?
元胤有些愣住了,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若是,若是我那表兄不同意怎么办?”
定安先生道:各自退一步,万事好商量。
元胤心里仔细盘算着定安先生的话,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这一国之君都同意做下面那个,要求萧戎下一次做下面那位应该不过分。
自己都让步了,萧戎再不让步,这事儿就真的没得谈了。
元胤心中腹诽道:谁让自己将来要娶他呢,娶回家就该疼他爱护他,退一步又有何妨。
于是元胤这心里便坦然的接受了定安先生这个建议,向他道了谢过后,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隔着壁孔朝他揖礼一拜道:“先生,在下的终身幸福多亏先生指点,是在下的大恩人,伺候与表兄的事若是玉成,便许下先生一个愿望,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全力而为。”
良久,这定安先生才道:那便恭候承嗣兄玉成此事。
元胤手中握着定安先生的祝福,便是信心满满,再次揖礼一拜后,这才走出了碧螺春.色。
元胤走出食来运转时,正好碰上买好点心回来的小路子,瞧着他一脸疑惑的神色,不由轻拍了他的额头:“看什么呢?”
“方才奴才好像瞧见了萧大人身边的白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朝着这条街的后巷去了。”小路子紧紧地抱着怀中所买的点心,憨笑着说道。
元胤眉头轻蹙,顺着小路子的视线望了去,哪里有瞧见什么白术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道:“大概是你眼花了,点心可买齐了?这些都是皓儿爱吃的,可不能漏下什么。”
小路子仔细的数了数怀中的点心,忽的啊呀一声,惹得元胤侧目:“怎么了?”
“好像忘了点心爱吃的糖花生了。”小路子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转身便往糕点铺子跑远。
元胤跟在他的身后,无奈喊了一声:“你慢些莫摔了,你等等我。”
瞧着小路子越跑越快,这元胤便也加快了脚步。
谁让他这会儿心情好,不与小路子计较。
翌日早朝上,萧戎如约的出现在了朝会上,只是关于他唇上的伤,虽有人分外好奇,却也没人敢问。
朝会上镇国公与其孙萧艺上殿,接受封赏并且谢恩。
萧艺年纪不过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年纪,剑眉星目,与萧戎虽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萧戎神色内敛,而萧艺却是张扬在外。
接受了封赏的萧艺站到了萧戎的身侧,瞧着萧戎那唇上已然结了痂的伤疤,不由凑到了萧戎耳畔小声调侃道:
“阿兄这伤的有些技术啊,想不到阿兄也有将猫惹毛的时候。”
萧戎听着萧艺的话,不由上前一步朝着元胤行礼道:“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哦?萧爱卿这是要弹劾哪位大臣啊?”元胤望着萧戎微曲的身子,连忙问道。
“臣要弹劾的是陛下新封的昭武校尉萧艺,朝堂不敬陛下,窃窃私语。”萧戎行礼后义正言辞的说着。
而萧艺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不知萧戎会在自己第一天上朝便弹劾自己,连忙上前朝着元胤行礼道:“启禀陛下,这萧大人所奏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臣没有窃窃私语。”
元胤听着二人的话,不由敛眸浅笑,朝堂上这一本正经弹劾,又慌张解释的兄弟实在有趣,这萧戎昨日还在府中为笑意觅良配,今日就可以在朝上弹劾自己头一次上朝的弟弟,也实在是有趣的很。
元胤正要开口,镇国公连忙行礼道:“陛下,萧艺初次上朝,有些规矩还不甚熟悉,还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责。”
这有了镇国公开口,元胤势必是要卖他个面子,不由道:“这昭武校尉初次上朝的确有冲撞之处,却也不可不罚,镇国公,朕便罚这昭武校尉留京半年,学习朝中礼仪,如何啊?”
“多谢陛下开恩。”
闻得元胤如此说,这镇国公与萧艺连忙行礼谢恩,而行礼后的萧艺却拿眼睛瞪着萧戎,轻哼了一声。
散朝以后,镇国公与萧戎前后走出了宣政殿,萧艺连忙跟上萧戎的步子,似撒赖一般拽过了萧戎的手臂质问道:“阿兄你也太坏了,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在我头次上朝便弹劾我呢。”
萧戎驻足,昂首对着萧艺道:“我乐意。”
“还你乐意,祖父,你瞧见没有,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可气了,我要告诉伯父去,让他抽你的鞭子。”萧艺急的跳脚,连忙跟镇国公告着状。
镇国公无奈叹气,摇头抚须道:“你阿兄也是遵守朝纲办事,莫要胡闹。”
听闻镇国公也如此说,萧艺便是噘嘴以示不满,萧戎侧眸睨了萧艺一眼,眉毛轻挑,难掩眼中的得意,随即道:“祖父,这太皇太后此刻还在慈安殿等着呢,莫让太皇太后久等了。”
“嗯,走吧。”镇国公应道,也顾不得身后这萧艺是何种表情,萧戎是如何应对的,只昂首阔步便往长乐宫而去。
散朝以后的元胤回到甘露殿中,换下一身冕服,由着女官们为他梳着头发戴上发冠,换上一身鸦青色金线团龙绣纹的便服,小路子瞧着元胤起身后,这才行礼道:
“陛下,这镇国公与两位公子皆去了慈安殿见太皇太后了,陛下要一同去么?”
“这道不必了,这镇国公与皇祖母也是一年多未见,如此让他们兄妹见面好生聊聊。”元胤笑着说道,迈步走出甘露殿后,忽然想到什么似得,忙问道:
“小路子,你师父可有给你写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