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略微想了想,连忙摇摇头:“师父自此前去茂陵为先皇守陵后给奴才写了一封信后,便再也没写过信了。”
“朕当初答应过他,为先皇守陵三年,三年后由他自己选择是回京还是告老还乡。”元胤仔细捉摸着:“如今算来还有一年,小路子,如今临近新年,你便替朕走一趟茂陵,去瞧瞧你师父。”
“奴才遵旨。”小路子行礼说道。
元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迈开了步子往着文德殿走去。
腊月二十八始,新年休朝,至正月十六开朝。
因着今年不曾有三十,故而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元胤想着此前去见过定安先生,对于他出的上下各半的注意也想了几日,觉得有些可行,此事应在现在解决好,若是等着日后将萧戎娶回来再讨论这些事,便晚了。
这想罢以后,元胤借着萧艺回京的由头,便又去镇国公府了。
萧戎的书房之中,两人相对坐着,矮几上的小火炉上正住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萧戎提过水壶为元胤斟上热茶,小心的搁在他的面前道:
“子期去会朋友了,若是陛下想私下召见他,不妨再等等。”
元胤端着茶杯嗅着茶香,手边的火炉子也是格外的温暖,笑道:“朕不过是借个由头罢了,朕要见是你。”
萧戎微顿,抬眸对上元胤的眼眸道:“见臣?”
元胤瞧着萧戎唇上的伤也好了些,随即笑了笑:“萧卿唇上的伤好的挺快。”
“托陛下的福,丞相见着臣都会打趣一番。”萧戎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这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委屈。
元胤昂首一笑,挪坐到萧戎的身边道:“萧卿,朕那日也不是故意的,人在气头上,总会做些过火的事。”
萧戎侧眸睨着元胤那副模样,可下一瞬,这元胤的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把自己往他的怀里带,然后迫使自己的头靠在元胤的肩上,他这才满意的笑着道:
“戎哥哥,你就别气了,好不好。”
萧戎被这一声戎哥哥唤的心口一颤,鼻尖嗅着元胤颈间隐约的香气,这心口略微情动,想要逃离,却再次被元胤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别动。”
“陛下……”
“唤一声夫君来听听。”元胤继续调戏着萧戎。
萧戎颔首,拿过元胤的手,捏过他的下颚对上眼眸认真道:“陛下,臣说过,臣不会在下面的。”
“朕知道。”元胤连连点头:“不过朕今日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朕知道你体格比朕好,身形也比朕宽一些,可朕也是堂堂男子汉,所以这有些事,朕也能理解你的。”
萧戎认真的看着眼前这款款而谈的少年,不由轻应一声:“然后呢?”
“萧卿,不妨咱们各让一步,轮流做如何?这可是朕最大的让步了!”元胤一把抓住萧戎的手,极尽认真的说道。
“轮流做?”萧戎依旧有些不解。
元胤连忙点头道:“对,轮流,朕在书上看过,这男子之间不能行房,伤身体,所以咱们轮着来,第一次你在下面,第二次朕在下面,这样你不吃亏,朕也能接受,如何?”
萧戎略微垂眸想了想,随即为难道:“陛下还是容臣再想想。”
“成,朕容你想想,正月十六开朝以前给朕答复,恰好明年二月一过朕就该亲政了,亲政以后就得商议择后纳妃之事,朕知道要立男后有些难度,可朕愿意一试,谁让你是朕的心上人呢。”
听道萧戎松了口,元胤这个担忧的心总算是落了地,笑嘻嘻的安排着日后的事。
“择后纳妃,陛下难不成是想有了我这个皇后以后,还想纳妃?”萧戎轻捏着元胤的下颌,凑近问道。
元胤沉吟半晌,嘿嘿一笑,凑近.亲吻了萧戎的嘴唇后便立即撤离道:“那得看你能不能伺候好朕了,伺候的好,朕便不纳妃子,反正也生不出皇嗣,若你伺候的不好,朕就纳,气死你。”
萧戎瞧着眼前这含笑着的元胤,分明是玩笑话,可听在萧戎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用力拉过元胤的手腕,将他带进怀中紧紧抱着:
“我不许,你是君,要娶我,我从命,可若是你想有了我以后再有别人,那是断然不允许的。”
元胤被萧戎箍的有些生疼,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朕是开玩笑的,朕保证,以后不纳妃子。”
萧戎望着元胤的双眸,垂首吻上他的唇瓣,不过刚刚含住,这外头便响起了萧艺的声音,吓得萧戎立马松开了元胤,元胤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阿兄……”萧艺刚刚踏进书房,便瞧见这房中端坐的两人,连忙规规矩矩的朝着元胤行礼道:“臣不知陛下也在,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无妨的,你这样火急火燎的回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元胤瞧着萧戎那风风火火冲进门的模样,不由好奇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方才臣在四方茶社饮茶时,听到他们谈论起京中名流,也说起这定安先生是词书画艺四绝,还给臣瞧了定安先生的墨宝,臣一瞧,便瞧出了那是阿兄的画作,臣便说这名噪一时的定安先生是臣的兄长,他们不信,便起了争执。”萧戎连忙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刚送到嘴边,又嫌烫,便放下了茶杯,朝着萧戎说道:
“阿兄,快将你此前的那些字画借我用一用,若是证明不了定安先生是我阿兄,那我便出大丑了。”
第87章
“你说什么?你阿兄就是定安先生?”元胤不聋, 自然也是听见了萧艺话中的意思。
萧艺连忙回首瞧着元胤,连连点头道:“是啊,陛下难不成……”
萧戎的手捏紧了茶杯, 心中略慌, 放搁下茶杯打断萧艺的话:“子期,闭嘴。”
“让他把话说完。”元胤用力砸下手中茶杯,热茶从指缝中渗透出来, 杯中的茶水也从杯中漏出,汇成一线,滴湿了元胤的衣裳, 却依旧不动如山,眼中含着怒气望着眼前的那个人。
萧艺有些不明所以, 有些茫然的左右看着两个人的表情, 一个眉头轻蹙,眼神有些慌乱, 一个却是眼中含怒, 紧握双拳,小心翼翼的冲着萧戎开头道:
“阿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萧校尉, 朕命令你, 将你刚才的话再跟朕说一遍, 你的阿兄萧大人表字是什么?与这京城名噪一时的定安先生是什么关系。”元胤死死地盯着萧戎,将他眼中闪过的慌乱尽收眼底。
“子期你出去,我来跟陛下说。”萧戎敛眸颔首, 心口虽然狂跳个不停,就连手心都微微有些出汗。
萧艺觉得这房中的气势有些压人,元胤那副模样又似要吃人一般,不明就里的萧艺根本不敢多待,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朝着元胤行礼,跑出了书房。
萧戎抬眸对上元胤那双几乎快要喷出火的双眸,不由开口道:“其实臣并非存心隐瞒的。”
“那便是刻意隐瞒?呵,亏朕还当定安先生是知心好友,还在愧疚抢了他的心上人,想要日后做些补偿,却没想到最后竟是朕被你耍的团团转。”元胤用力手中本就被自己拍裂的被子用力扔到地上。
茶杯跌进角落撞的粉身碎骨,残渣遍布,溅起的碎片弹起飞过元胤的脸颊,微微的血痕立显,惊的萧戎立马上前想要查看伤势,却被他一把推开。
元胤起身,微微抬首望着眼前这个仅仅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萧戎,眼中的怒意并未消散,反而渐渐地红了眼。
从前他有多喜欢萧戎这张脸,此刻,他就有多恨自己的这双眼,眼瞎心盲,竟被这人戏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什么上下各半,什么心上人,都是假的!
“我是刻意隐瞒,当初臣不知何时得罪了陛下,惹得陛下心生厌恶,臣日日与君相处,却抵不过一个面都不曾见过的定安,所以臣才刻意隐瞒,可就算如此,臣也不曾戏耍过陛下,臣待陛下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萧戎站直了身躯,神色坚定的望着元胤,语气诚挚而认真。
可元胤听着却是格外的讽刺,不由自嘲一笑:“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你用心瞒朕之时,心中可有半分愧疚,探听朕的秘密之时,可有洋洋得意觉得好笑?朕自以为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最起码不会再被人骗,可到头来才发现骗朕的,竟是朕喜爱之人,还口口声声想要纳他为后,朕到底是错了,不该信你。”
“若是陛下只因为一个定安的身份,便否决了对臣的信任,否决了臣对你的感情,是陛下对臣的不公。”萧戎据理力争道。
“那你对我何曾公平过!”元胤上前一步拽紧了萧戎的衣襟道:“我对你掏心掏肺,甚至要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甚至想要揽下所有的罪过,给你个干干净净的后位,可你呢!至始至终都在骗我,就连上下之分,你都在算计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元胤说的声嘶力竭,红着眼眶瞪着萧戎,不过一瞬,那滚烫的热泪便滚落下元胤的眼眶,分明是滴在了衣襟上,可萧戎却觉得那眼泪落进了自己的心里,灼的心口疼痛万分,犹如刀绞。
“我萧戎对天起誓,若我对你元胤的真心有半分掺假,便教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萧戎语气坚决,就差把心掏出来交到元胤的手上。
可元胤的眼神此刻却是多了许多的茫然,缓缓松了手,却因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疼。
他退后一步,用力拭去脸上的眼泪与血渍,转身便往书房外走,却被萧戎一把拽住了手腕:“你不能就这么走。”
“萧爱卿,请注意你的身份,身为臣子就该安守本分。”元胤转头,眼神坚决,只是一瞬,萧戎忽然觉得那个明媚的少年不见了。
元胤用力甩开了萧戎的手,迈步走出了书房,刚下台阶,展锋便迎了上来,瞧着元胤脸上的伤痕,不由有些惊诧,刚要冲进书房,却被元胤一把拽住手腕。
“陛下,卑职方才听见您与萧大人发生争执,陛下的伤是否是……”
“不是。”元胤语气冷淡,却又坚决,却根本不去瞧着追随自己而来的萧戎,只是冷冷回首道:“即日起,撤去御史大夫萧戎太傅之职,罚俸三个月,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入宫。”
元胤也不再去看身后的萧戎会是什么表情,他知道自己就算生气,也还有些理智在,能够及时止损。
书房门前,萧戎独自坐在台阶上双目无神的望着绿萼居的院门,只觉得心里头空空如也。
他从来不曾失手过,曾经都是只有他想,或者他不想,却没有他办不到的,直到对那个少年动了真情。
曾经碍于礼制,碍于身份,他能做的便是克制克制再克制,当他听到元胤对他说,要娶自己时,他亦是欢喜的一夜无眠。
有什么能够比得了和相爱的人不惧世俗,白头到老要来的痛快呢?
可到头来呢?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谎言,便要将他和元胤的梦打碎么?
他不允许梦碎,而且他还要将梦实现,所以此刻容不得他自怨自艾,他要做的,是如何取得元胤的原谅,让他明白自己对他的真心,丝毫不辜负他的付出。
傍晚时分,萧艺在绿萼居的院门前探进来半个脑袋,瞧着萧戎依旧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不由垂眸沉思片刻,随后才小心翼翼的负手走到萧戎的面前,沉吟片刻,皆是欲言又止。
“没话说就滚。”萧戎敛眸,对眼前这个晃来晃去的身影显得有些心烦。
萧艺举了手正想回嘴,却又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中午说错了那句话得罪的皇帝,才害得自己的兄长被罚俸思过,也就收回了手,坐到了萧戎的身边:
“阿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萧戎冷冷的开口说道。
萧艺看着萧戎略微颓丧的侧颜,不免有些心焦:“阿兄,要真是我的错,你就告诉我,我去跟陛下请罪,决不让你受罚。”
“说了没有。”萧戎的态度依旧冷淡。
萧艺也放弃了挣扎,瞧着眼前的萧戎不由叹了口气,思索了半晌,却还是往萧戎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陛下是为什么生气啊?就因为不知道阿兄的表字?”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萧戎侧眸,眼中的寒意让萧艺不由的背脊一凉,头皮都麻了。
“那明日太皇太后及太后要在宫中设宴,阿兄要去么?”萧艺连忙改口问道。
“不去,就算去了陛下未必想见我。”萧戎回首,继续望着绿萼居的院门。
“那好吧。”萧艺有些放弃了。
而萧戎却在萧艺要起身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凑近,吓得萧艺僵直了脊背,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明日你进宫赴宴时,将陛下的模样的瞧清楚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表情回来跟我学,还有,瞧瞧那个武英郡王是不是还粘着陛下。”
面对着萧戎的淫威,萧艺虽然心中多有不解,却依旧点点头,表示同意。
萧戎这才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衣领道:“只要你做的好了,别说的定安先生的字画了,你想要什么画儿我都画给你。”
“君子一言。”萧艺连忙扬起笑脸,伸出了手。
“驷马难追。”萧戎也伸手与萧艺击掌,萧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今日下午丢掉的脸面,日后他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他还要在京城常住,才不想成为这京中世家公子间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