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放心,我有数,那就去青州吧,趁早把这伙人一锅端了!”
☆、偏向虎山行
策马疾驰,不分昼夜,二人终于在四日后抵达临青。
顾江白大腿肉都颠破了皮,便料想陈青礼也是一样,就说:“先找个客栈落脚吧,你把位置告诉我,我去打探情况。”
“也好,在城东,王氏铁铺。”
“嗯,我去了。”
“我就在前面那个客栈,有情况回来找我。”最后陈青礼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说,“保命用的,你自己当心。”
顾江白一笑,说:“你放心,打不过就跑,我知道的。”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顾江白提着剑就朝城东走去,一炷香时间,就到了王氏铁铺门口,这铁铺看上去平平无奇,门口挂着的灰色幡布都破了,顾江白左右看了看,朝它对面的茶楼走去,打算先观望观望,约摸两个时辰,这铺子只进了三波客人,有店铺老板,也有粗衣仆人,可真正会功夫一个没有,他喝了这么久的茶,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进去一探究竟,就见一个人朝里走去,这人一身精肉,隔着衣服都看的明显,进铁铺时和他一样,也四处看了看。
顾江白拿着剑,敛住呼吸,觉得有戏,没一会就见这人出来,随即他就抛了锭银子在桌子,暗自跟了上去,不知这人武功深浅,他不敢跟得太进,只远远地缀在后头,很快就被这人带到了一座荒山附近。
这荒郊野岭,就适合杀人埋尸,顾江白几乎肯定自己这是跟对了人,心里一阵激动,心想要是陈青礼在这他肯定得好好感谢这人一番,不然凭他自己肯定找不到,这时他脑中有个什么东西闪过去了,很快,他没抓住,他索性不再想,小心翼翼地跟着人朝山上走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渐昏沉,秋日的荒山上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又扎人又毛躁,弄得他几次三番都想打喷嚏,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得不说这些人行事谨慎,这荒山上一条明显的路都没有,显然这些人出山从来不走同一条道。七弯八拐,他看前头那人总算在半山腰的山壁处停了下来,他在那山壁上一按,上头就滑下一道铁链……
“枫月谷不愧是江湖第一魔窟,就这布置,我也得说一句佩服。”
也许越是不光明正大,越是要煞费苦心,就像他现在苦哈哈跟着一样,在人上去后他又如法炮制,一摸山壁,果然有快十分不明显的凸起,轻轻一按,上头当真就落下一条铁链,顺着铁链爬上去,才刚冒出个头,他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顾江白抓着铁链也不敢放手,只能说道:“大哥且慢,有话好好说!”
有三人在他面前,那一直引着他过来的人此刻正背手站着,脸上是一派得意,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发现你?”
还有两个应该是他小弟,没拿刀格外殷勤,说:“还是大、大哥厉害,每次出、出去都能抓几个人!”
拿刀那位凶狠道:“说,你是哪门哪派的!”
顾江白小心调整了下姿势,避免摔下去成一滩血饼,就说:“三位可否让我上来说话,现在我人都在你们的刀下了,难道你们还怕我不成?”
拿刀看了眼他大哥,就见大哥点了点头,说:“报名不杀!”
顾江白松了口气,边爬边说:“顾家堡,顾江白。”站稳后他还拍了拍手。
三人的脸色就变了,一脸乞丐见了肉,秀才见了书的模样,顾江白就知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顿时就觉这步险棋没有走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通知陈青礼,不过这人聪慧,想必是能找到他的吧?
大哥似乎不信,又问了遍:“你是顾江白?”
顾江白摊手:“如假包换!”
“把他剑收了!”
“是!”
“绑起来!交给左护法!”
那位殷勤的口吃小弟马上就掏出绳子来绑他,脸上还带着过年一样的喜悦:“大哥,那我们这次岂不是可以大、大赚一笔?”
“赚什么赚,为左护法做事是一种荣耀!再谈钱当心我杀了你!”
顾江白心道,他俩有矛盾,这又是个爱财的,说不定可以找机会从这里下手溜出去……
他算盘打的好好的,突然听到身后铁链又响了,不止是他,那三人也纷纷扭头……
“老大,还、还有人?”
大块头也有些疑惑,说:“我只察觉到了他一人。”
这就有些厉害了,连他都没发现身后有人,不知是敌是友,顾江白也捏着一把汗。
很快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头顶,原因无他,这头巾还是他今晨亲手束的,陈青礼手冰的跟木头一样,抓头发时总会掉下来一束,于是他就上手了……
只是……他怎么会来?
陈青礼心狠手辣,显然没准备说话,人还没上来一把粉末就先过来了,只有顾江白屏息躲过一劫,就见三人立刻倒地,瞧那样子,竟是死的不能再死,顾江白就把人拖到边上厚厚的草丛里掩住。
“你怎么来了?”顾江白诧异道。
陈青礼黑着一张脸,打掉他要扶自己的手,说:“别用你摸过死人的手来碰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看他不对劲就跟上来了啊……”
“那你刚才又想干什么,束手就擒吗?你脑袋被驴踢了?”陈青礼显然气急,骂人的话里都带上了动物。
顾江白不觉自己有错,就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想顺势打探一番!”
“打探?打探什么?谋而后动你不知道?万一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顾江白不傻,看出陈青礼似乎是在担心他,就窃喜道:“陈兄这是担心我?”
“我担心你个屁!”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样顾江白反而越高兴,不过他还是说道:“既然你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现在下山给我爹飞鸽传书,让他赶紧加派人手过来,一定要抢在这里的人察觉之前先下手为强。”
陈青礼气到头脑都不清楚了,就说:“那你呢,你还想在这打探?你以为枫月谷这么好闯?万一你死在里头了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枫月谷,万一这就是个小基地呢?”
陈青礼如遭雷殛,顿时明白自己已失了冷静,干脆先下手为强,开始骂道:“就凭他们两个人就能抓到你这就不可能是个基地!”
顾江白半信半疑点头,陈青礼以为这下他就肯跟自己走了,拉着人就出去,却被顾江白甩开,他说:“不是基地我就更不可能走了,我得先探探路。”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陈青礼都惊了,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枫月谷是什么地方?”谁给他的胆子,豹子吗?
“我一定要去,这是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谁也不知道下次我上来时还能不能活着。”
这话一出陈青礼就不说话了,把他的剑一夺,干脆就走到他前面,说:“你跟着我。”
“啊?”
陈青礼却不再说话,原本他的计划就是引顾江白发现枫月谷的入口,然后顾江白回顾家堡商量对策,从此他们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身份什么的,总会在最适合的地方被拆穿……可现在,他却没办法看着顾江白一个人犯险……
“这里的风水走势,和我从前见过的一样,我猜他们的住处应该就在前头。”
顾江白有点懵,原本还指望他说出什么靠谱的言论,没想到他说了个风水,这跟半吊子大夫诊病有什么区别?于是他一把拉住陈青礼,回抱了他一下,他搂的不紧,可陈青礼却觉得窒息。就听他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有些事,我一定要去做,不然我以后的我一定会后悔。你不会武功,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不好,我不想你出事。”
陈青礼只觉得周身有种无力感,往后退了步,说:“那你去吧,照我说的路线走。”
“嗯,我知道。”说完他就带着陈青礼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最后还把自己披着的一个薄披风给了他。
天已经彻底黑了,从这个洞口看出去,隐约能瞧见山脚民居的熹微灯火,炊烟升起,又消散,满天星辰就上来了,陈青礼内心平静,心里想道:“万一顾江白真死在里头,那他就冲进去把能杀的都杀了,江湖恩怨关他什么事,他只报自己的仇!”
可能是上天眷顾,顾江白回来了,才进洞口还未站稳就被一具冰冷的身体给抱住……
顾江白的心顿时一暖,就想亲亲他,却担心冒犯他,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说:“你是不是冷啊?”
“嗯。那我们现在下山吧?”
顾江白有些愧疚,说:“我回来,是想让你先走的,我在屋顶听到他们在说要吞并武林,还提到一副作战部署图,上头写着出发的日期,所带人马兵器等等,这个东西,我要拿回来。”
陈青礼一怔,觉得有些不对,他所知道的枫月谷,除了文书,从来没有图纸一类的部署图,行事全靠口头对接,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那现在这所谓的“作战部署图”又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他马上说道:“这事会不会有诈?”
顾江白不傻,就说:“诈谁?难道他们发现有人上来了?”
“有可能,死了三个人,这事藏不住的,你说他们里头没有反应,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部署图’,就是为了抓你而设的局。”
☆、夜盗部署图
顾江白想了想就说:“哪怕这是个局,我也是要闯一闯的,万一图是真的,我就能救很多人的命,万一是假的,还是像我从前说的那样,有顾家堡在,他们不敢杀我。”
眼看陈青礼还是死死抓着他,顾江白就一笑说:“这还有你,你不是说想睡我吗,我给你个机会表现怎么样?”
“别扯这些,我是不会走的!”
“唉,好吧,不走算了,那你就在这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们一起回客栈。”
于是顾江白就走了,陈青礼望着他飘散飞走的背影没有说话,他其实有很多方法没把人带走,迷晕也好,打晕也行……可他不愿,他陈青礼看中的人,凭什么不能当个英雄?哪怕是孤身犯险,他也能把人救出来!
于是他没有待在原地,动作敏捷灵巧地跟在了身后……
顾江白穿着一袭黑衣,在寂静的夜里快的像一只猎鹰,很快就回到了刚才探过的房顶,底下已经没有人了,案桌上一堆卷轴却在冲击着顾江白的眼睛,远远的,他看到有两个守卫过来了,同门口两人正说着什么。
“都看好了,左护法说的部署图就在里面,要是丢了,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
“是!”
这也太可刻意了,顾江白在心里腹诽,明知道有诈还来,不怪陈青礼说他傻,可他一定要得到那个部署图,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
揭开瓦片,他轻巧地落在地上,月光照得到的地方扬起一小片灰尘,他左右看了看便朝台阶上的案桌走去。他不傻,掏出怀里几点小松子糖朝那案桌两边抛过去,没有机关,走在案桌前,他又谨小慎微地用剑柄探了探,依旧无事发生,于是他就放心大胆用手在案上翻找起来。
这应该是个旧案,底下还压着一堆书籍,他瞥了眼名字,看上去竟像是什么志怪小说,有些诧异,看来不管是正人君子还是大魔头,大家的品味都一样。又翻了几个卷轴,也都是些账目之类的,他有些泄气,突然眼睛瞥到斜后方,有个卷轴十分突兀地斜放着,他一边提醒自己小心有诈,又一边怂恿自己,就是它,拿起来看一看……
他终于还是对那卷轴动手了,摊开一看,俨然就是一幅作战部署图,上头地点、人马、时间都写的清楚,看样子假不了,然而就在他想拿走的那一刻,却发现这东西上头连着一根绳子……
然而再想收手就已经来不及,无数箭矢从四扇窗户里毫无章法地射进来,顾江白在半空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堪堪避过,然而下一波的箭矢已经射出,顾江白只得不管不顾朝屋顶冲去……
他在心里想:“这怕是难跑了……”
厅前头已经聚了一波人,大喊道:“人在这!”
“快去通知左护法!”
顾江白心说:“叫屁叫,不叫我都难跑。”
他只能将轻功运到极致,只是人哪有箭跑的快,还是四面八方来的那么多箭……
“完了完了……陈青礼还在等我呢!”这么想时一根黑色的箭就贴着他头顶过去了。
他魂都吓掉一半,旁边突然射出一条白布,卷着他把他拉过去,他下巴掉了一半又合上了,因为他发现来人是陈青礼……
“你……你不是……不会武功么?”
像仙女怕人窥见真容一样,陈青礼脸上还盖着快布,他没有说话,只专注逃命。
顾江白却不省心,说:“陈兄你不得了啊,看你这身法,武功明明比我还好,为什么要装不会?还骗我!”
陈青礼已经豁出去了,想:“我就救他一次,这次安全后就他们就桥是桥,路是路,还管这下误会做什么……”
顾江白全然不知他心里的悲壮,一拍脑袋灵机一动:“哦!我知道了,你是懒的对不对?平时喝个水都懒得倒,可你也不能骗我啊,我还能事事都让你干吗?你早说你会武功,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你了嘛!”
陈青礼飞了一路,终于慢下来,对他说:“那个图,你真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