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怀璧[古代架空]——BY:杜冒菜

作者:杜冒菜  录入:12-28

  还是为他敲了一记钟?许是要他当心周遭暗箭,莫在紧要关头反被夺去储君之位。可宏宣帝若当真对太子所处境地有所了悟,便不至令宜妃与老六至今嚣张如斯。
  又或许……仅仅是帝心不可测罢了。
  皇家亲伦不比凡夫俗子,骨血间多了些东西,亦少了些东西。
  平怀瑱唇边泛起苦笑,清风经宫墙染出潮气,拂面而过,缓缓将那似有若无的弧度抚平。
  宫花绚烂,又逢春浓时,甚有盈香花枝探墙露头,滴滴偎着红瓦竞艳。
  旭安殿安放数年之久的那棵石榴树发出星星点点的瑟瑟骨朵来,从前植于盆中之物,今恣意生长,已成枝繁叶茂之态。李清珏尚未归京时,平怀瑱便嘱人将之仔细移到了前院里,每每出入庭院,一眼将它望到眼中,总能忆起当年爽朗少年身姿俊朗,比弓搭箭对准叶间红润果实。
  石榴花谢又开,果熟又落,年年复年年。
  平怀瑱情绪满溢,缓步走向树旁,枝叶低垂,青涩花蕾触手可及,脆弱好似当年不堪重提之旧事,教他不忍不精心呵护,直至丰收季来,盼花结果,再不担忧会为风雨催折。
  殿内有人循着动静迎了出来,蒋常替他守着一方旭安殿,自也打早晨便听闻了朝堂之上宏宣帝骇人至极的咳血之事。此刻好容易把平怀瑱给等了回来,他却不提圣安,张口告道:“太子,承远王世子来了。”
  平怀瑱微讶:“来几时了?”
  “候许久了,近一个时辰。”
  话落见太子收手赶往殿里,不愿令人多候片刻。
  蒋常抬脚跟在后头,行走间回首往院里望了几眼,满院清幽,无闲人暗目。


第六十九章
  平怀瑱并不疑平溪崖来因,想必宏宣帝龙体有恙一事已如风散向宫外,平溪崖知情倒不稀奇——奇的是这素来请都请不进宫的人,今竟自发地来了,还耐着性子一等许久。
  他这弟弟性如野鹤,自幼不羁,此番入宫若真是为关切宏宣帝,那也当是王妃授意为之。
  时有多年,平怀瑱方知承远王妃与宏宣帝之间不可为人所道的难言秘事时,此二人便已情疏生隙。虽未探缘由,但他隐有所感,觉与承远王之死有着莫大牵连,其中险象令他不愿深想。
  宏宣帝不再与王妃亲近,王妃身在宫外,亦不必如宫中女子般争宠求恩,仿佛就此两相陌路,对面不识。
  然从前至今,王妃于人前纵使再过淡然,今日之事仍令她露出破绽。
  终究是放不下的。
  平怀瑱慨叹迈入门中。
  空旷高殿独抱着一抹无人寂寥,过去尚有少年何瑾弈长相陪伴,喜乐哀怒俱在,能调出温暖人间气;如今李清珏不在宫中,一桌一椅、一梁一柱,万物尽凉。
  平怀瑱晨起夜歇,惯了这滋味,里外可安心说上话的也不过一个蒋常而已,因而此刻忽得一聒噪之人造访,反将旭安殿衬出几分不一样来。
  他这边行向里去,而殿内那位果不闲着,不知尊卑分寸,放肆绕在书桌之后把玩手中物什,闻人声靠近也不过抬首一笑,把问安都给省去,开口就要占他便宜:“许久不来,太子宫里竟又多了这样好的稀罕玩意儿。这鎏金狮子镇纸雕镂细腻,与弟弟书房里那方笔搁甚是相宜,不妨就赏了弟弟?”
  “那是麒麟瑞兽,哪是什么狮子?”平怀瑱假作凝眉,心间有如和风拂过,一时间将烦闷拂去一旁,瞧着他那了无正经之态如故慷慨地应了,“瞧上了便拿去罢。”
  “多谢太子。”平溪崖岂会与他客气,更不计较这东西究竟是狮子还是瑞兽,但以指腹轻巧摩挲着镇纸金身,眉目盈满了笑。
  那面上五官除神姿相距万里,无不与平怀瑱隐有相似,平怀瑱愈行愈近间,如人对镜自观,禁不住浅浅失神,一时恍惚竟欲探手抚他发顶,仿佛立身眼前的还是当年那顽皮幼童。
  可再一凝神,幼童便拔高了身形,化作俊杰男儿,满目精明掩于散漫之下,大巧若拙地抽身于森森皇城,无欲无求地伴着承远王妃在这牢笼般的天威中行了二十余年。
  平怀瑱探在途中的手掌转而落到他肩头,拍了一拍。
  “今日怎的想起进宫来了?”
  平溪崖面上笑意微不可查地沉敛半分,瞧来正色不少,不过回起话来依旧是满口戏谑道:“当然是思念太子。”
  朝服窒闷,平怀瑱自顾散着衣襟,寻余裕斜眸瞥他两眼。
  平溪崖被那了然目光望得没了法子,只好改口道出实情:“母妃令我来问太子两件事。”道话间心思未再随着镇纸,随手把那东西搁到了书桌一角去。
  平怀瑱心道果然,不作追问,缓将襟口松了寸许。
  天愈暖了起来,清晨时候尚嫌凉爽,朝袍里头多添了一层薄衣,此后养心殿里候过半日,到此时才令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难耐。然而眼下平溪崖人在殿中,他不便更衣,只想着多为忍耐片刻。
  不想平溪崖自他细微神色间瞧出端倪,方才那两件事不急着问下去,倏而望着他一身沉闷朝服道:“太子先更衣罢,弟弟去外头等着。”
  平怀瑱一句“不必”未及答复,已见他人至帘边,抬手一挑行了出去,隐约还能听着三两句吩咐蒋常的话语声,不免心下失笑,想这弟弟再是掩饰,实也掩不住那一怀心细如尘。
  外殿蒋常匆匆赶了进来。
  平溪崖到后,蒋常将里外宫婢打发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省得费劲唤人,亲手伺候着太子更下朝袍,换上一袭轻便常服。平怀瑱眉头尽展,想着时辰恰好,吩咐他往后厨跑上一趟,嘱些合世子口味的佳肴精膳,逢机会难得,赶着午膳时候将人留一回。
  蒋常莫敢怠慢,尚不晓二人身世真相,只觉太子对这堂弟可说是宫中皇子无人能及得亲切,立马妥妥帖帖地安排下去,打外殿过时不忘对着久候之人躬身作请。
  “有劳蒋公公。”
  那人袖口雪银绣线于回身之时漾起一缕清光,蒋常被微晃了双眸,视线往上一挪便瞧了满目熟悉万分又生疏日久的笑,似是多年前平怀瑱面上曾有的模样,今却许久不曾见了。
  这两人像极……又不像。
  蒋常莫敢胡思乱想,恭谨应着,敛首退离大殿。
  平溪崖重往内殿行去,遥遥望着太子背影,其声先人而至,迫得平怀瑱又听了一耳朵调侃话:“换身衣裳都要年轻几岁,那朝服闷沉沉的,又宽又厚,衬那些顽固老头儿还行,衬太子可不行。要我说,这赤朱色亦稍嫌黯淡了,太子得闲该去宫外走走,看看东宁街头的贵公子哥儿都是如何打扮的来着。”
  “荒谬。”平怀瑱责备两字,明知他是戏言而已,仍禁不住管他那张故作浮夸的嘴,忆起他幼时虽也同样活泼善言,可绝不至如斯厉害,想着也不愿再听他乱讲话,手指轻叩桌面唤他行近落座,转而问道,“王妃教你进宫,是有何事询我?”
  平溪崖大大方方坐到身侧,执过茶壶斟茶入盏,漫不经心回他话道:“听闻皇上今儿早朝咳了血,惊得那要变天的流言一眨眼传了半个京城。母妃嘱我向太子问上一问,皇上眼下可有大碍?”
  话里毫不隐晦,若要深究,甚至可落个不敬罪名,然而道话人满不在乎,笑眸中匿着几丝漠色,抬眼向太子怡然望去。
  平怀瑱胸膛一堵,听得暗怒隐生,良久却斥不出半个字来。平溪崖早知自己身世,偏偏与他不同,多年以来从未感知何为父子亲情,且因母妃所受之苦而对宏宣帝怨恨经久。
  宏宣帝于平溪崖而言,可以是一朝君王,可以是陌路之客,唯独不可是生身父亲。此念既已深种,那便是咳出血来又与他何干?哪怕骤然薨逝,想来平溪崖也断不会掉下一颗泪。
  平怀瑱怪不得他,更无法要他知尊行孝,无奈之余只得摆首:“父皇已无大碍,但需静养罢了,请王妃安心。”
  “她安什么心。”平溪崖垂眸饮茶,听不出情绪波澜。
  室内顿生几重尴尬,两人尽都沉默不言,好一会儿不知何人先叹出口气,听平怀瑱复又问道:“还有何事?”
  这一问道出,好半晌等不着回应。
  平溪崖双眸深深映照在杯中静水里,有千言万语意欲倾涌而出,似激流般在他喉间翻滚不休,末了落出口来凝作简短数字:“太子该做打算了。”
  平怀瑱额角生疼,以肘撑头,合眸微一颔首。
  平溪崖点到即止。
  来时路上原本思虑良多,他身为皇室中人却闲惯多年,把“庸碌”二字顶在头上,到如今骗了宏宣帝,骗了一整个朝堂,也快骗了自己,以至于惊觉太子行到山前时,他竟不知能如何相助。
  过往勤勉于文,亦苦练于武,然无一时学以致用。如今一面是舍大为小,避锋芒护母妃,万千虚荣不求,只求亲母可安度余生;而另一面是因小失大,抽身局外便只可眼睁睁看着兄长踽踽独行,以一己之身背负山河之重与行路之险。
  事难两全。
  素来潇洒之人面露愁容,平怀瑱低笑出声,不知何时又睁眼,把他不定神色瞧得分明。
  平溪崖抬眸,有一言温和入耳:“你亦该做打算,便是如故护好王妃。虽说山雨欲来,但只要你岿然不动,王妃便身有所依。”
  此话仿佛在他头顶清脆一叩,平溪崖顿觉心神通明,再不执拗于是非得失。
  他只管依平怀瑱之意,好好护着宫外府中那一人就好,不论朝堂风云何状,皆不改初衷。
  正是一日最暖时。
  皇城之外,京中确与平溪崖所言无异,宏宣帝咳血一事几经流传已有变天之说。市井间胆大闲人揣着一副先知神态,仿曾亲眼见到宏宣帝缠绵病榻、病入膏肓,道新帝执政已不远矣。
  仅短短半日,风声便扭曲至此。
  东宁街尾,有两人结伴而行,身前身后皆有食客十数人,排成长长一列候着街边铺里新烤的一炉子梨花酥。
  实在候得乏了,队里便有人管不住嘴地冒犯起了天子:“听说了么?今儿一早,宫里头……”
  “是么……”
  细碎人语扰得此二人频频蹙眉,白衣少年回过头来与身后李清珏一望,不耐神色里不乏忧虑,未及开口说些什么,被李清珏压了下来:“少安毋躁。”
  容夕点头,回过身去静静地候在长队里。
  铺中甜香裹着新出炉的水气飘散入街,似急着粉饰太平。
  李清珏于此聒噪中排了近一炷香的时辰,方才那一炉梨花酥恰余最后十来个,老板娘一并包了给他,新烤的小东西,隔着油纸搁在掌心还能透着几丝暖。
  李清珏道罢多谢,捧着纸包携容夕往筑梦楼缓归,出了东宁长街,穿行一道小巷,人烟不似方才那般鼎盛,才同他低声讲道:“似方才那般的市井流言多不可信,然而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我猜测皇上虽不至病危,但咳血一事兴许为真。”
  容夕初时未察觉他话中深意,直到细加想了一想,问:“爹爹是觉得时机到了?”
  “并非,时机未熟。”李清珏所思与他不同,早惯了朝堂里的道道人心,直觉此事绝非天意而是人为,“我是觉得这流言背后藏着人眼。容夕,你试想‘新帝执政’四字所指为谁?”
  “自是太子。”
  “既是太子,那此言一旦流入皇上耳里,他又当迁怒于谁?”
  “亦是太子。”
  李清珏颔首:“正是。所以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妄图借此时机剥离皇上予太子之信任。”
  而这有心之人,不需设想便知是谁。
  容夕了悟,敛眉暗思对策,越想越觉被动。
  太子如今进退不是,已处不利之地,若不应,便由人放火烧身,可若应了,又显欲盖弥彰。
  除非另生异数,令生事之人自顾不暇,届时谣言散去,众人心思亦当散去。
  李清珏自也想到这一重,只是异数为何尚且无解,想着便道:“待会儿回了楼里,你与怜华一道来我房中再议。”
  “好。”
  李清珏暂将眉头解开,侧眸远眺皇城。
  那目光于街巷间默然穿行,行过寻常人家昼夜万千事,再行过京中四季岁月变迁,如正行往浩浩史上浓墨一程。
  少顷,才又敛回,风平浪息后,静湖如初。


第七十章
  木梯经双足踩踏发出沉闷轻响,容夕从李清珏手里接过梨花酥,上阁楼后与他分道而行,沿着漆红画绿的房廊一路往深处行去,弯了两回道才停步在一扇紧阖的房门前。
  容夕不请自入,那扇门静如寡言之人,推开时半丝儿声响也未发出,锁扣未落,好似特意候着他自如进出。
  室内格外宁谧,横窗未启,两道月色纱帐纹丝不动地垂着,教他越往里走越觉光线晦暗不清。容夕无奈摇头,猜到怜华是仍未起身,径直走近床畔,撩起床帐望了一望,见榻上人一整个脑袋都闷进了锦被间,唯余墨黑青丝在外。
  “起了。”容夕探手将锦被扯两寸。
  怜华往下埋了埋,其实方在他进门之初便已醒了,只是眼皮酸重,睡得浑身酥软乏力,分毫不愿动身,被他一扰也不过有气无力地支吾两声。
  “也不知饿,”容夕再把被面扯一扯,非要他露出脸来,等着他好容易掀开了一边眼帘,便浅浅笑着将手中油纸包晃了晃道,“快些起来,爹爹买了梨花酥给你。”
  “东宁街那家?”
推书 20234-12-28 :佞宠[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19-12-27) 晋江VIP2019-09-08完结当前被收藏数:2543瑞王病中烦闷,鬼使神差,把一名俊朗大夫当金丝雀驯养,对其宠信有加。 小宠野性难驯,飞扬跋扈,瑞王不忍苛责,渐渐的,惯出了个佞宠。一日夜宴毕,醉酒小宠忽然变成难缠混账,瑞王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