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孔明灯
“你大半夜不睡觉,总翻别家的窗,邢伯鸾,这该不会是你的癖好吧。”楚心乐想要伸臂去抓衣裳,邢雁鸿却没想就这么给他。
他毫无顾忌,整个人从沐桶里站起来,没来得及擦净的水珠从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淌水,细长的脖颈,纤瘦的肩臂,以及盈盈一握的楚腰,甚至于再往下,无一不遍布水珠,油灯映出他透明的白,邢雁鸿甚至闻到他身上的香,像一朵流着露珠的百合花。
“你大半夜不睡觉,总是沐浴,楚易安,这是你的癖好?”邢雁鸿学他的模样问,眼神毫不避讳又贪婪地在这朵百合花上流连。
楚心乐见拿不到衣裳,也不恼,转一个身,留一块璞玉的背给邢雁鸿,要弯腰去捡方才脱下来的脏衣裳,还没等动作,脑袋上猛地盖上一块巾帕,之后一双大手便就这帕子给他擦头发的水。
邢雁鸿不算轻柔,处处透出强劲霸道,揉得这颗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
“邢伯鸾!”楚心乐抬手想制止,奈何力道拼不过人家,只得开口喊:“你他......他娘的......要把脖子......揉断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轻笑,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放心,我有分寸。”
“滚......滚蛋!”楚心乐被他晃得要吐,没忍住开口骂出来。
头上的手停了,楚心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湿发干很多。
“我滚蛋?三公子来可是想着带易安出去玩。”邢伯鸾还是笑,话里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你好狠的心呐,竟然要我滚蛋。”
楚心乐扯下头上的巾帕,眼疾手快一把扯出邢雁鸿怀里的衣裳,把湿帕子扔他脸上。
邢雁鸿被帕子糊一脸的水,不过没立刻拿下来,闻了会上面的香味,这才慢悠悠地扯下。
楚心乐已经穿好衣裳,准备赶客。
“瞧三公子给你带了什么?”邢雁鸿没给他机会,说罢从身后拿出样物件。
脆弱的宣纸被揉得沙沙作响,油灯把宣纸上画出的凤凰映得全是灵气。
楚心乐愣愣道:“孔明灯......”
“是了,除夕就该放灯,走,三公子带你玩去。”
邢雁鸿拉住人朝外走,楚心乐垂眸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邢雁鸿手掌还是那么热,就算天再冷,他连血,似乎也总是热的,楚心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楚心乐带邢雁鸿到后墙的狗洞前,指了指,说:“就是这,出去就行。”
邢雁鸿攥紧孔明灯,脸上的神情一阵红一阵绿,最后问楚心乐:“钻出去?”
楚心乐自然地点头,说:“这有什么,我每次都是从这出去,霍刚尘凡他们也是从这。”
“他们也钻?”邢雁鸿挑起眉。
楚心乐肯定地点头,有些得意地说:“这里是我告诉他们的。”
“你看见他们钻出去了?”邢雁鸿问。
“没有。”楚心乐否定。
“......”
邢雁鸿以一种隐晦的眼神瞧眼前人,突然笑了,伸手搂住楚心乐的腰:“你也就往我身上洒坏水的时候机灵。”
说罢纵身一跃,吓得楚心乐赶忙搂紧邢雁鸿的脖子,邢雁鸿一只手拿灯,一只手搂人,从高墙上翻出去。
等落地将人放下,他松开楚心乐的腰又刮一下这人的鼻子,说:“你三公子的能力,用得着钻狗洞吗。”
邢雁鸿原本是想耍个威风,谁知道在楚心乐听来全变了个味,以为是骂他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说:“哦,我的能力只能钻狗洞。”
“说什么呢,易安放暗器的时候,可看呆我了。”邢雁鸿听出他酸溜溜的意思,便接着话往下说。
楚心乐面上瞧不出表情,不过比方才缓和不少,两人便并肩朝邢雁鸿的宅子走。
那宅子楚心乐没去过,不过看起来收拾得干净,没挂灯笼,也没贴窗花,死气沉沉。
“你这屋子怪寒颤,一点也不像过年。”楚心乐调侃。
邢雁鸿扎孔明灯的手没停,说:“这可不是我的屋子,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有什么可弄的。”
楚心乐没再说话,邢雁鸿已经把孔明灯鼓捣好,点了火,让楚心乐抓另一边。
楚心乐抓住,又说:“只买一个灯?”
邢雁鸿颔首,灯火闪烁不定的光,晃在他脸上,把人照得比往常还要俊朗。
楚心乐这面画了只凤凰,邢雁鸿那面是头鹰。
邢雁鸿笑了,楚心乐也笑,两人自冰天雪地里放飞这股炙热,鹰和凤凰终于飞上天,火光将他们笼罩,在黑暗里发出唯一的光。
凛皓本来站在门口,见两人都无要进屋的意思,便很自觉地退走。
楚心乐依旧抬头望,直到那抹光飘远了,消失了,也不曾低下头。
呼啸的冷风令他有些无法喘息,眼尾凝结的水珠挂在上面,将流不流。
“从前过年,我哥也爱带我放灯。”楚心乐声音很小,几乎说出来的下一刻就吹散在风里,不过邢雁鸿离他近,听得清楚也仔细,“我以为可以放一辈子,和哥嫂,还有要出世的小侄子。”
楚心乐终于垂下眸子,隐去刚才显露于面的内心,轻笑出声,自嘲道:“可惜是我想得太好了,以至于后来什么都没剩,那场大火吞没了一切,连孔明灯都被烧成灰烬......老天真狠,什么都不给我留。”
眼前的朦胧里闪出一道金光,邢雁鸿将手摊在他眼前,手掌上是条颈链,上面红宝石眼睛的凤凰有些熟悉。
楚心乐想了会,抬眸问邢雁鸿:“这是那金钗?”
邢雁鸿颔首,伸手将人拉过来,自顾自的给他带上。
细长的颈犹如花枝茎,那只凤凰在其上,显得格外诱人。
“送给我?”楚心乐怜惜地摸脖上那只凤凰,抬头问。
邢雁鸿百无聊赖地说:“是了,拴上你,看你还敢到处使坏心眼。”
“我可记得三公子说是送给心上人呢。”楚心乐调笑。
邢雁鸿没说话,斜眸瞥他一眼,觉得冷,要拉人进屋。
手还没伸出去,就听旁边人说:“邢伯鸾,你只是来汝南太久,忘了外面什么样。”
楚心乐抬眸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那双含情眼里失了笑,就只剩冷血。
“你该回去,你要娶妻生子。”楚心乐这话说的重,像是命令。
邢雁鸿没理他,话锋一转,说:“楚家那场大火,真如外界所传,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吗?”
楚心乐闭上眼,再睁开时冷血尽消,又带上如春的笑意:“邢伯鸾,你觉得那场大火是偶然吗,整个中原都说那是偶然,都说那是楚家的报应,谁信呢,自欺欺人罢了。”
邢雁鸿打了个哆嗦,见身旁的人没有要进屋的打算,一弯腰把人扛肩上往屋里走,霸道地结束这段不让他愉悦的对话。
楚心乐被扛在肩上,强硬的肩顶得他胃里翻腾。
“邢三......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自己走......难受!”楚心乐屯这股劲,喊出声。
邢雁鸿突然顿住,把人放下来,问:“真难受?”
楚心乐脸色苍白地瞪他。
还没等缓过气,邢雁鸿一手托膝窝一手搂肩把人打横抱进怀里,走完剩下的路,进了屋。
把人放床上自己也钻进来,热烘烘的烤着楚心乐。
“你往外点,热。”楚心乐抱怨。
邢雁鸿搂住人,不让他乱动,说:“三公子给你说说我呗。”
“要说就说,我要睡了。”楚心乐负气地闭眼。
邢雁鸿不在意,轻声笑,说:“还记得我那把刀吗。”
“......”没人回答他。
“它叫擎苍,我爹说是娘专门给我打的,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打好了。”邢雁鸿身上的热逐渐融开楚心乐身上的凉,他迷恋楚心乐的香,殊不知楚心乐也迷恋他身上的味道。
“还有我的狼,你知道,叫阿翡,我的马,赤霄,还有我的鹰,我没起名字,都叫它金雕。”邢雁鸿说得津津有味:“它们从小就跟着我,我到哪,他们就到哪,还从来没离开过我呢。”说到这,握腰的手猛掐一把软肉,震得楚心乐一激灵,睁眼瞪他。
邢雁鸿没脸没皮地笑,说:“就栽你这了。”
“看不出来,你倒是养得挺多。”楚心乐嘲讽。
“这不一个人孤伶伶的,怪可怜吗。”邢雁鸿似乎从来没露出过难过的神情,不论说什么,都一副乐呵吊儿郎当模样。
可楚心乐说完就想打自己嘴,邢雁鸿的母亲因为他的出生而离开,邢清章又因为九愿的排挤以求学为因撇下邢凌君和邢雁鸿。
这是邢雁鸿的痛楚。
楚心乐不会安慰人,复又闭上眼,说:“睡吧,一会该天亮了。”
邢雁鸿那边也没了动静,楚心乐以为人睡着了,自己的呼吸也缓下来,谁知没过多久,黑暗里邢雁鸿问了一句:“叛徒找出来了吗?”
楚心乐倏得睁开眼,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说:“没有......我不想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第34章 升职
竖日一早醒来,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也就安稳那么两三日,就闹出个大事,侯林昌被压入施家地牢了。
这事放外边都像炸开锅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活像锅里的热油倒上一碗冷水,要多沸有多沸。
不过传到楚心乐这,倒是显得没那么厉害,他稳坐如山,手捧茶杯,看上去悠闲自在。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自从施甄冥知道邢雁鸿屋里藏了只狼,按他的性子绝对会往下挖,这狼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藏进邢雁鸿屋里的?他身后必然有人帮忙,而这人的官,肯定不会低。
符合这些要求的,就只有侯林昌一人。
施甄冥顺藤摸瓜查下去,就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纵使侯林昌藏得再深,也深不过施甄冥这个心狠手辣的蛇蝎。
施恩择的心疑完全继承给了施甄冥,这使他们两人虽然暗地里勾心斗角,但在某些事上却有完全契合的默契,施甄冥就这么添油加醋地在施恩择面前提一句,那么只冒头的小火苗一刹那就能有燎原之势。
侯林昌被收押进地牢,那么炼药办一职就空出来。
这职位自然还有也必须要有楚心乐来担任,只有这样,施家所有人才能明白,施府如今真要对半分。
不过施恩择并没有那么做,他放弃一个最绝妙的办法,而让侯林昌唯一的儿子,侯营囡替了他的位,不过楚心乐也升了官,不用再东奔西跑去运药,倒是成了侯营囡的副手。
施恩择心中嫡贵庶贱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升上来,也绝不甘心一个厨娘生的孩子来继承大统,可他又贪心,贪心于施家的权利,狠心到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楚心乐这天来炼药司取腰牌,只有老陈,侯营囡还没来,想想也是,前一天还是个喝酒享乐的鬼少爷,一夜之间亲爹被收押进牢,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想条路,又被一声令下谴来接管他爹的位置。
人生的大起大落啊,在这个肥猪颤抖的肉上应该显得更明显。
楚心乐无声地笑,退到一旁,药炉还没开。
没多久就见一只庞大的身躯被左右搀扶着挪进来,侯营囡喘出的气像猪叫,周围候在一旁的人都在憋笑,奈何陈叔在,连模样都不敢变。
侯营囡也不管这些人,他抬脚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楚心乐了,他在这群人里极为出挑,不,他在哪里都是最出挑的那个,只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颠倒,移不开眼。
侯营囡也是,他被肉挤着的小眼就没从楚心乐身上下来过,只觉得这位美人不上次见更刺激了,细长的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的颈链,那只凤凰衬得人愈发白透诱人。
“美......二弟弟,你也来这啦。”侯营囡到嘴的美人两字在看见一旁的陈叔时舌头绕了个弯,不敢表示出过多的贪婪。
楚心乐垂眉顺眼,朝侯营囡温和地笑,说:“今后大人就是新任的炼药办,葭铭是您的副手,您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他说的谦顺,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惹侯营囡开心。
“都是一家人,整得这么生分做什么呀。”他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爹被关进地牢的担心急切,人也同以往一样,该乐呵呵的时候笑,该耍贫嘴的时候说。
老陈在旁边轻咳两声,看着侯营囡毕恭毕敬地行个礼,说话倒没带多少客气:“侯公子,您是堂堂的炼药办,怎能与我们这等下人说笑,传出去有失您侯家脸面。”
侯营囡不是没见识过老陈这铁面无私的模样,这些说教他从家里听得都烦,谁知道如今还要来施家听,一时泄了气。
“行行行,不说不说,陈叔给我说说该怎么做吧。”侯营囡走上去,想要伸手去摸炼药炉——
“不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被陈叔一嗓子吼得不敢动了。
侯营囡疑惑地转头,楚心乐连忙有眼色地上前,把侯营囡的手拉回来。
“这药炉一年四季都是滚烫炙热,常人的手碰一下,就废了。”陈叔说。
侯营囡吓得一哆嗦,心有余悸地看看自己右手,把好全归在给他拿回手的楚心乐身上,心想这只手,可都是身旁这位大美人给护住的,不禁对人的喜欢又多出来几分。
楚心乐和其他下人不得旁听炼药步法,只不过是帮忙取药添药的,陈叔讲述时他们自然要出去,楚心乐行在最后,刚要出门被侯营囡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