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没看错,奴才也看见了。”相较于顾淮笙的震惊,果壳儿就反应平平了,若说之前还挺怜惜奴儿的,那无意听到那番话得知他小心思后,就不太看得上眼了,这种心思不纯的跟在少爷身边也是个麻烦,大少爷弄去军营改造一番正好。
“啧,大哥他这是怎么了?”顾淮笙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心里真是纳闷儿极了:“之前我提议让奴儿去军营,他不是不同意的么?怎么这会儿突然改变主意了?嘿,我看人小孩儿还哭呢!”
果壳儿默默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这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了上衙时辰了。”
经果壳儿这么一提醒,顾淮笙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在车夫的伺候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情,然而直到吏部大门,顾淮笙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的总结都是,顾淮准今儿吃错药了。
下了马车,顾淮笙抱着两人分量的食盒下意识就朝吏部大门走,上了两个台阶才反应过来,猛地刹住脚步。
“嘿!”顾淮笙叫住车夫:“等等!”
车夫闻言转身,躬身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顾淮笙低头看看食盒又抬头看看车夫,一时语塞。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根本不知道赵越会不会来这边串门子,如果不来,那他这食盒不是白带了?
顾淮笙啧了一声,抬手敲了敲被开光玉佩冲昏的脑袋林木森。
“少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吩咐,车夫疑惑地抬起头来。
“噢没事。”顾淮笙尬笑着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就……”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心,眼珠一转忽然生出个馊主意,当即就把其中一个食盒怼车夫怀里:“这个你送去烎王府,就说……是我让你送给烎王的。”
“啊?”车夫懵逼的抱着食盒:“哦,哦哦,奴才这就去。”
顾淮笙挥了挥手:“去吧,最好亲手交到烎王手上。”
顾淮笙话音刚落,赵越就突然从吏部大门走了出来。
“何物要给我?”赵越出来的不是时候,没听到前面的,就听到后半句。
顾淮笙听到声音先是意外一愣,随即就笑了,一把从车夫手里拿回食盒,转身就拎着冲赵越显摆:“新鲜出锅的鱼片粥,区区小礼不成敬意,以谢王爷赠玉之情,还请王爷笑纳。”
“用鱼片粥还赠玉情?”赵越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绷住脸:“顾淮笙啊顾淮笙,我怎么发现,你这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嗨!”顾淮笙上前,不由分说就把食盒怼赵越怀里:“礼轻人意重嘛,王爷向来宽厚,想来是不会嫌弃的,正巧臣也还没吃,不如咱们去那边亭子坐坐,一起享用如何?”
赵越瞥了顾淮笙那一副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嘴脸,没做搭理,顾自揭开食盒盖子看了看,只一眼,就给盖了回去。
“新鲜出锅?”赵越挑眉。
“嗯哼。”顾淮笙煞有介事点头,一脸邀功讨好的笑:“臣可是仔细捂了一路呢,就怕给凉了坏口感。”
赵越无语的看了他须臾,伸手把顾淮笙怀里那只食盒也一并给抢了过去。
顾淮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瞪着脱手而去的食盒疑惑道:“干嘛?”
“鱼片粥冷了腥气重,别吃了。”赵越越过顾淮笙就径自上了顾家马车,边掀帘子进去边问:“有点心吗?”
“有春卷。”顾淮笙没跟着上去,反而好整以暇地就那么似笑非笑的转身看着:“不过王爷,春卷就在食盒里,在粥下边一层,那个应该没冷掉。”
闻言,赵越便从马车里退了出来,看到顾淮笙的神情,没什么反应,很平常的道:“我马车里有炉子,去吗?”
“去!”顾淮笙笑弯了眼,也不等赵越下来,转头找到烎王府的马车,便掉头朝那边率先走了过去:“烎王还真是吝啬,马车上就备有炉子还非得去我马车里,怎么就不一开始上你那,就那么心疼那几块碳啊?”
“当然不是。”赵越从车上跳下来,紧随顾淮笙其后:“不过是没想到罢了。”
“是么?”顾淮笙也不争辩:“就当是这样吧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赵越眉心跳了跳。
“没什么。”顾淮笙耸肩:“随便笑笑。”
第41章 黯然
顾淮笙其实还挺意外的,据他了解,赵越不是个注重享乐的人,若非必要,出门能骑马绝不乘马车,更别提在马车里备炉子茶具这些东西。这份意外之感,在进入马车后看到那些布置的东西后,更是被放大数倍,炉子茶具茶点都不算什么,最稀罕的是熏香,居然是玉兰味儿的,要知道,赵越常用的熏香多是青檀香,而玉兰味儿,是顾淮笙的喜好。
见顾淮笙一脸意外的看着香炉,赵越咳了一声,推开他率先进了马车:“常用的青檀香没有了,管家凑合布置的,你若闻不管,就让人拿走。”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真是让顾淮笙气笑不得。
“挺好的。”顾淮笙叹了口气,说罢跟着上了马车。
能怎么着?
这人就这副德行,自己看上的,除了顺着难不成还按趴揍一顿?
顾淮笙这心里啊,也是无语凝噎极了,却无可奈何。他也是个端得住的,赵越既然要装,那他也不戳破,大家装蒜呗!
“王爷会生炉子么?”顾淮笙进得马车,就看到赵越在那摆弄炉子,凑过去撑着膝盖弯腰瞅了瞅。
“碳烧好封存的。”赵越无语的瞥了顾淮笙一眼,径自打开碳盒,将里面烧的猩红的碳块用钳子夹到炉子里:“顾大人如此着重享受的人,都没一点常识的吗?”
顾淮笙不接茬:“那您会热粥吗?可别把手给烫了。”
赵越没做声,生好炉子,就退开了,冲顾淮笙挑眉抬下巴:“谁说我要热粥?炉子已经生好,这热粥的事儿就交给顾大人了,请吧。”
“成,我来。”面对挑衅,顾淮笙面不改色,笑的怡然快意,当真挽袖子就上。
赵越原本就不过是一句调侃,顾淮笙真动手,他反而脸皮紧绷抿紧了嘴,看着对方不太熟练的动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仔细着点,别被碳火燎到。”
“就热个粥被碳火燎到,臣在王爷眼里就这么废吗?”说话的功夫,顾淮笙已经放好了袖珍陶罐,将冷粥倒进去盖上盖子,就在赵越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赵越别扭转开视线,拒绝和顾淮笙对视。
顾淮笙随他去,身体放松的靠着车壁打了个哈欠:“王爷是特地来这边寻臣的吧?”
赵越闻言转回脸来,看向顾淮笙。
“让我猜猜。”顾淮笙摸着下巴:“是舞弊案,还是您哪位待娶公主啊?”
赵越无语须臾,忽然古井无波地问:“顾淮笙,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敢不敢。”顾淮笙连连摆手,一脸惊恐,然而眼里的笑意却粲然灼目:“臣哪敢跟王爷打架啊,又不是嫌脑袋太多命太长,是吧?”
“跟你待在一起,我才是嫌命长,你现在……”赵越及时打住,深吸口气言归正传:“舞弊案由刑部与大理寺着手调查,已经集齐证据,拟卷宗上呈皇上,天威雷霆,已于昨日将在案官员尽数捉拿收监,此番牵连甚广,直接影响到六部既定关系网,经此一案,全盘重洗,皇上那边肯定也会着重严防盯守,接下来当小心行事才是。”
“这是自然。”顾淮笙点点头,端坐没一会儿,就懒骨头似的靠了回去:“漕运那边……”
“这批落网官员中,好几个都跟萧家旁系沾亲带故,虽不及九宗,也算得个萧氏门中之人,想要从中做些文章拉萧家下水不是难事。”赵越分析道:“只需撺掇御史台,以氏族失察之名,御前参萧家一本即可,御史台的段誉青可是出了名的铁嘴执拗,且得理无惧谁撞他手上都照参不误,他要出面,萧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少不得挠一身花。”
“嗯……”顾淮笙食指捋开挡脸的发丝:“那漕运这块,王爷可有中意人选?”
“正赶上三年一度的官员评级,加上这一波动荡清洗,想来今年升降幅度较大。”赵越斜睨顾淮笙:“顾大人这么问,可是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如果我没记错,南阳清河的县令任期快到了吧?”见赵越想了一会儿点头,顾淮笙才接着往下说:“此人性子敦厚,为官清廉,短短几年就能将清河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发展成如今富饶繁荣的模样,可见一般,也该往上给升一升了。”
闻言,赵越沉思须臾,看着顾淮笙点了点头,他还要说什么,却被顾淮笙给抬手打断。
“王爷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顾淮笙吸了吸鼻子。
“有。”赵越也轻嗅了嗅:“好像是糊味儿。”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面前的几桌……上的炉子。
“哎呀!我的鱼片粥!”顾淮笙喊着就要扑过去,被赵越眼疾手快拽住了胳膊。
“我来。”赵越拿出巾帕,包住盖子锅柄,这才给端到了一边。
“这么大味儿,怕是不能吃了。”顾淮笙催促的理所当然:“快开盖子看看,还能吃不?”
赵越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而结果自然是……不能吃了。这都煮干全糊在了锅底,就算有浮层看着还行的,也变了颜色,能入口才怪。
“糊成这样,不能吃了。”赵越看了眼顾淮笙的脸色:“要不,我让人去买点别的?”
“算了,还得进衙门报道呢!”顾淮笙情绪低落的叹口气:“有点心呢,凑合吃点垫垫吧,会煮茶么?”
这纯粹是一句废话,赵越都懒得给眼神,从食盒里拿出点心往顾淮笙怀里一塞,就顾自闷头着手煮起茶来,动作行云流水,可比顾淮笙热粥熟练多了。
“慢慢吃别噎着。”虽然总是被烦的不想搭理,但烦劲儿一过,还是忍不住关心,见顾淮笙吃的豪迈,赵越眼皮都跟着跳了跳,忙提醒道。
“没事,噎不着。”顾淮笙三两口就解决了手上这个,还拿了一个投喂赵越,嘴上却比手上的动作欠多了:“噎是噎不着,就是口干,王爷您能不能快些?”
“不能。”赵越刚转晴的脸色又开始冰冻三尺:“噎就憋着。”
顾淮笙啧了一声,便不再凑过去找不痛快了,把赵越吃掉一半的春卷收回,转手就咬掉一大口,自己吃了起来。
“你……”赵越却险些被他这举动惊的烫了手,冷眼瞥着顾淮笙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还真是不讲究。”
顾淮笙……顾淮笙装作没听见,便是喊着干,嘴也没见停下,转眼就解决掉了好几块。
“你别盯我啊,当心茶水,别又给煮干了。”顾淮笙嬉皮笑脸地伸手一指炉子,说的好像方才的粥不是他热的似的。
但显然,赵越不是他,虽然分心,但手艺却有条不紊。
“别急着喝,先放着晾一晾,小心烫嘴。”赵越夹子捏起一杯冲好的茶汤,伸手放到顾淮笙面前。
“谢谢王爷关心。”顾淮笙又不傻,自然不会不知道烫茶要晾,但被赵越关心,他却笑眯眯顺从点头,但随即脑子一转,就生起顽性来,故意凑近赵越打趣:“不过王爷,您说我要是烫着了怎么办?,您会……给我吹舌头吗?”说着还故意吐出来一点,不正经的逗弄,见人被逗得面红耳赤,便畅快地笑了起来。
“顾淮笙你……”
“知道知道,正经点嘛!”顾淮笙及时讨饶打住:“烎王啊烎王,不过是个玩笑,你干嘛这般严肃?你这人,也太无趣了一点,不就是……”话锋一转,又收住了话头:“也罢,这逗趣,自然是要逗知趣之人,王爷素来端正,是臣轻浮了。”
“知趣?”赵越将另一杯夹到自己面前,本来准备伸手拿个春卷的,闻言便沉脸收回了手:“顾大人口中的知趣之人,可是葶香楼那位盈盈姑娘?那的确够知趣的。”
“嗐,王爷真是客气。”顾淮笙瞥着赵越脸色呢,却还是故意呛他:“盈盈姑娘再知趣,哪比的过未来王妃国色天香啊?那可是苗疆土生土养,不止性情直率还敢爱敢恨,看上个汉子,都大方求之,身段妖娆手段一流,王爷能有幸摊上这么个绝色尤物,那才是艳福不浅呢!”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赵越脸色已经彻底恢复了面无表情:“本王不过随口一提,顾大人就这般相护,你就……”
“怎么?”顾淮笙故意挑眉装出一脸玩味,实则眼神却充满着他不自知的期待。
本以为话赶话到这份上,赵越那死鸭子该被激将的松口说点啥想听的了,结果期待半天却是放了个哑屁。
“不怎么。”赵越僵硬地转开脸去,掩饰地端起茶杯掩袖喝了一口:“没怎么。”
顾淮笙期待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呵……”
“那苗疆巫女……”感觉到顾淮笙的情绪,赵越僵硬的转移话题:“可有……”
“暂且没有。”顾淮笙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时辰不早,臣该去衙门了,就先失陪了,旁的事,回头再议。”说完不等赵越回应,笑了笑,转身就下了马车,径自头也不回地朝吏部而去。
第42章 凭什么
夏季初始,若问最轰动朝野的事件是什么,那必然是非春闱舞弊案莫属了。一连数日,都有不同的人被问斩,一斩斩一片,那几天的菜市口啊,可谓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