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越提议过来的,结果看着脏兮兮的石墩又嫌弃着不肯坐下。
顾淮笙见了,便拾起衣摆,给简单擦了擦:“擦干净了,凑合坐坐吧,这离开城门还有一会儿,站着多难等啊。”
“你……”赵越阻止不及,被顾淮笙拉着坐下才把后面的话补完:“多脏啊你就用衣裳擦?”
“没关系,这乌漆嘛黑的,别人也看不见,回去换了便是。”顾淮笙凑近赵越:“再说了,为你烎王擦,臣甘之如饴啊。”
赵越被撩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顾淮笙,晨暮朦胧,只见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竟比明媚天色下,还有风流动人。
只是,这样的好景没有维持一刻,就被顾淮笙自个儿一个大咧咧的二郎腿动作给打破了。
“王爷,我怎么觉着,我大哥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因着琢磨着顾淮准的事,顾淮笙并没有发现赵越的异样,毫无所觉的往人身上又靠近了些。
赵越明显没有他放的开,被他这么挤着,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误会什么?”
“就咱们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的那话啊?”见赵越没有印象,顾淮笙提醒道:“就那句,说我脑子不冷静,回去浸冷水泡一泡那个,他那语气,我怎么品都觉着怪怪的。”
“顾大人玲珑心窍,竟是连这也想不明白么?”赵越意味不明的勾勾嘴角,疑似笑了:“他是以为,你昨晚,把我给睡了,所以才亢奋到胡言乱语。”
顾淮笙:“……”
“也不能怪顾将军多想。”赵越斜睨顾淮笙:“顾大人那番言语,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顾淮笙敲着膝盖打拍子,一副尔等凡人不动的无奈。
赵越看他这样不觉疑惑起来:“你为何要那般说?”
“你就没发现?”顾淮笙冲赵越挑眉问道。
“发现什么?”赵越摇头反问。
“你就没看出来,我大哥跟奴儿,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寻常吗?”见赵越一脸茫然,顾淮笙再度无语心叹木头,接着道:“谁会没事给人里衣啊?还是一看就是穿过的?你会吗?不会吧?咱俩都心意相通,也不没给吗?所以,你觉得我大哥他那样,正常吗?”
赵越总算懂了:“你的意思……顾将军对奴儿?”
“这我不敢说。”顾淮笙把腿放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扭头冲赵越挤眉弄眼:“但奴儿在我大哥那里,肯定是特别的存在,不然他手下那么多兵,怎么就没给别人送里衣?”虽然一切仅是源于一个美丽又尴尬的误会……
赵越……赵越愣了须臾,才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顾淮笙撇嘴:“啧,亏我还好心提醒,真是好心当作……”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算了,随他们去吧。”
“这种事,原本也是旁人无法插手的。”赵越见顾淮笙头上掉了根茅草,伸手就给拿了下来,但顾淮笙转头,他立马就把手放了下去,偷偷扔掉茅草,装的若无其事:“城门差不多要开了,我们走吧。”
顾淮笙点头,拍拍衣摆站起身来。两人出了茶棚没有骑马,直接牵着去了城门口等着,待城门打开,这才上马进城。
两人进城没走多远就分开了,赵越进宫,顾淮笙则是回府换了身干净官服,吃过早膳,这才掐着点慢悠悠地往吏部赶。
六部血洗,各部阴霾覆顶,哪怕官员之间走动闲聊不缺,依旧让人舒坦不起来。顾淮笙是个喜欢自在的,既然呆着不自在,自然是能抠嗖着少呆一刻是一刻。
不过今儿吏部的气氛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起初顾淮笙还纳闷儿,以为是这些人终于不担心自己脑袋了,不想旁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居然又是在议论赵越……跟那个短命的‘苗疆公主’。
“哎哟,你是没瞧见,那死状,可叫一个骇人听闻啊!”
“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还不是一样从大理寺那群人的嘴里听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邪乎啊!”
“不说是被侍女下毒?这背后收买之人可是查到了?”
“什么侍女下毒?那蛊毒只有她自己能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母蛊,居然在太子身上!据说蛊名叫黄泉,也就是说,不管是下毒的人还是中毒之人,只要种下此毒,便是同归于尽,子蛊跟母蛊息息相关,而诱发母蛊发作,得需子蛊浸尸数日,子蛊寿尽,母蛊亦会暴毙而亡,这时候,寄体亦是性命不保。”
“那太子岂不是?”
“昨儿个夜里,东宫那边乱成一团,太医院全体太医都给紧急召进宫里,那东宫的灯笼亮了一宿,时至今早,也没个消息传出来,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那烎王……”
“大理寺第一时间就查的是烎王,不过并没有查出什么,倒是……”
“倒是什么?”
顾淮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疑惑的转头看去,就见那些人全在讳莫如深的盯着他看。想到之前赵越透露的口风,顾淮笙挑了挑眉,没有多嘴,便转回头继续竖着耳朵忙自己的。
这时议论声就又响了起来,只是比之前压的小声了些。
“现在外面正传呢,说是顾大人不满皇上赐婚烎王,这才暗中买通那公主侍女,让其伪造自杀假象,将公主以蛊杀之。”
“那怎么牵扯上太子的?就算买通苗疆公主侍女,能下蛊杀人,那侍女也没本事跑皇宫给太子下蛊吧?”
“谁不知道是这样,不然,你以为,他还能安稳坐在那里?”
那人说罢瞥了眼顾淮笙的方向,便示意让大家散了,自个儿却起身拍拍衣摆,走到了顾淮笙面前。
第50章 嘴炮顾大人
顾淮笙看似心无旁骛,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瞄着那边,所以人刚过来,他就放下了竹简。
“田大人?”顾淮笙转头侧望,眉尾轻挑。
“田松儒见过顾大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年官员评级后,留京任职的前南阳清河县令。
顾淮笙忙起身相扶:“田大人毋需多礼,我这人自在惯了,受不得条条框框那一套,大家共事吏部,不用太拘谨,自然相处就好。”
“早就闻顾大人恣意洒脱,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田松儒拍完马屁,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牡丹雕花木匣:“这是下官自清河带回来的土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嚼口新鲜,还请顾大人不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顾淮笙瞥了眼木匣,没有伸手接。
“顾大人毋需客气,这东西诸位大人都有份,顾大人来的迟,所以才给的晚了些。”田松儒侧目瞥了眼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冲顾淮笙温润一笑。
“既如此……”顾淮笙露出一个心照不宣,但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把木匣接了过来:“那顾某就谢过田大人了。”
“顾大人客气。”田松儒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没多说什么,便拱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淮笙坐回去后也没打开匣子,收起来便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情。原本只想做个安静做事的美男子,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不让他如意。
“哟,顾大人今儿居然来啦?”萧传永姗姗来迟,本是要往里边走的,但看到顾淮笙,就脚步一转,晃荡了过去:“我还以为挺疏通关系,到刑部大牢去慰问同僚呢,看来这慰问之情,是暂时没机会表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要不顾大人好好想想,到时候有什么需要萧某帮忙捎带的,只要力所能及,萧某定不负所托。”
“萧大人,你抬手摸摸眼角。”顾淮笙都没起来,就那么坐着抬头看他,笑容纯良,眼神却蔫坏。
“什么?”萧传永闻言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睛,却什么也没摸到:“你什么意思?”
“眼屎啊!”顾淮笙双手撑地,身体后仰,虽然坐着仰视的角度,却无端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倨傲审视之感:“萧大人没睡醒就算了,出门都不洗脸的吗?瞧这脑子被眼屎给糊的,神志不清了的,你说这大清早的你不去泡壶茶静气凝神,上赶着来我这找什么不痛快,明知道每次都气的肝疼,还是死性不改,萧大人固然勇气可嘉,可顾某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啊!”
“哼!”萧传永假笑收了起来,黑沉着脸眼神阴翳:“你这张伶牙利嘴,也就在我这好使,希望你到了刑部,也能这般巧舌如簧,洗脱罪身。”
“萧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顾淮笙嘴角勾着,眼神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透着森然矍铄:“我倒不知,我这是犯了何事,需要巧舌如簧洗脱罪身?还是说萧大人官高压人,单凭一张嘴,就可以给顾某按头定罪?不过萧大人跟我一个品级,且不说你能不能压我一头,就算能,你个吏部侍郎,还能越俎代庖,抢活抢到人家刑部和大理寺头上去?呵……我该笑你太天真,还是该叹你枉自一把年纪,却还是这般幼稚心性,不知天高地厚?”
萧传永被顾淮笙一番话刺激得个激灵,当即惊骇成怒“顾淮笙!”
“萧传永!”顾淮笙站起身来,目光如炬,面无表情的直视萧传永:“我顾淮笙平日里任你疯狗乱吠不予计较,不过是怜你年长脑子不好,你还真当我软柿子好欺负拿捏不成!不就仗着萧家这个依仗,整日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呵,不过你个狐假虎威的跳梁小丑,大家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你上赶着巴结跪舔萧家,人家萧家认你这么一个九拐十八弯的旁支么?”
“你,你……”萧传永气的脸色铁青,捂着心口说不话出来:“顾淮笙,你敢……”
“我当然敢!”顾淮笙高声喝断萧传永的话,笑得冷冽又嚣张:“论官级,你我旗鼓相当,论家世,我顾淮笙忠烈之后,上头还有个将军大哥,你个萧家旁支有什么?你哪一样拼的过我,也敢来我面前肆意找茬叫嚣?不服是么?那咱们来打个赌,就赌……我顾淮笙今儿把你萧传永腿打折,看萧家会不会为你出头,如何?”
在萧传永的印象里,顾淮笙向来懒散随和,尽管有一张伶牙利嘴,也顶多笑眯眯逞点口舌之快,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疾言厉色的嚣张跋扈样。
难道……是苗疆公主毒害一案,当真与他有关?因为被戳了痛脚,所以心虚?
萧传永越想越兴奋,笑容愈发阴阳怪气起来,笃定的语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夫不跟你个黄毛小儿一般见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顾将军他能不能保得住你!”
话音刚落,顾淮笙一脚就踹在萧传永右腿膝盖上,七八成力道,当即就让对方单膝跪在了地上。
萧传永闷哼出声,疼的冷汗刷地就淌了下来:“衙门重地,顾淮笙你竟敢……”
“我这不已经敢了么?”顾淮笙蹭了蹭鞋底,一脸沾惹到脏东西的嫌弃:“你又能奈我何?”
“你……”
“就算萧大人要感谢我教你做人,也不用这么……”顾淮笙伸手对着萧传永上下比划打了个手势:“真情实感吧?还不滚,难道要跪到天荒地老?我可不想与你结下这么深远的缘分,萧大人,求放过啊!”
问谁最不要脸,顾淮笙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都是公认的事情,可萧传永还是被他刺激了个目瞪口呆。他娘的右腿不折也肯定错位了,钻心剧痛,别说滚……不是,别说离开,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腿除了痛,半点劲儿都使不上!
可这话萧传永又不能丢人的嚷出来,尽管现在这么满头大汗面目扭曲的跪着的样子也没见得就好多少,可……输人不输阵!
萧传永死要面子,死咬着不服软,忍得那副老身板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旁边同僚看不过去,上来两人打圆场,把他给扶了起来。
那两人把萧传永扶站稳后就撒了手,不想刚撒手,萧传永就痛嗷一声跌了回去。这一跪,可谓是伤上加伤痛上加痛,萧传永脸色是刷地就白成了墙灰,满头大汗,差点没倒过气儿来。
这可把两人吓得不轻,慌忙再去搀扶的时候,却被萧传永愤愤打开了手。
这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人家也不是非得热恋贴那啥,本来就是出于测人之心,既然不领情,自然就懒得搭理了。两人对了个眼神,便一起离开了,甚至还暗讽的撇了撇嘴。
眼看人居然就那么走了,萧传永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漆黑一片,偏偏痛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顾淮笙看他在那死撑,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萧大人这气魄,都用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可悲啊!”
“顾淮笙,你别得意,我萧某人倒是要看看,你能狂到何时?!”萧传永单手撑地减负,咬牙切齿地怒瞪顾淮笙,牙根儿咬得,额角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真巧。”顾淮笙皮笑肉不笑:“我就想看你腿跪到何时能废掉,别怪我没提醒你,七八成力道,虽不至于让你伤筋断骨,但错位旧了,一样是会落下残疾的,萧大人难道真想做个跛脚瘸子?要是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我可以代劳,再给你补上一脚。”
萧传永自是不服气,可眼看着顾淮笙当真作势抬脚,还是给吓得翻身一滚躲开了。最后还是田松儒适时出来做了和事老,把萧传永给搀扶到一边,帮人把错位的骨头给正了回去。
那一手熟练的正骨手法,让在场诸人是惊叹不已,便是顾淮笙,都深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没有过多关注,顾淮笙扭回了头,刚准备坐下,就见刑部的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