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笙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憋笑,偷偷冲乔仁义使了个颜色,便起身告辞:“乔老爷子盛情款待,顾某深感荣幸,不过眼下时辰尚晚,我跟烎王也该告辞了,今日着实有些扫兴,都怪我近来刚病过一场不便饮酒,待身体好些,再寻机会与大家畅饮。”
“顾大人哪里的话?”乔老爷子勉强堆起一张皱纹满布的笑脸:“既是身体不便,这酒不喝也罢,不过这饭还是要吃的,再晚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我看顾大人都没怎么动筷子,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淮笙还没说完,赵越就跟着站了起来,冲乔仁义拱了拱手,拉着顾淮笙就离开了。
见状,乔家人除了乔仁义,皆是脸色大变,不是被扫了脸面的羞怒,而是惶恐。
乔家长子看看已经走出门去的两人,神色忐忑的扭头问乔老爷子:“爹,这烎王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这事先也不知道顾大人不能饮酒啊,这,开罪烎王,可如何是好?”说完见乔老爷子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他掉头就瞪乔仁义:“老五,你既知顾大人不便饮酒,为何不说,从头到尾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拆爹的台拆我的台,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着看我出糗呢?”
乔仁义本来正准备追出去送顾淮笙他们,听到这话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目光冷冽的扫了乔家长子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乔家长子被瞪的一怂,随即就色厉内荏的梗脖子耍横。
他这典型就是在顾淮笙他们那里碰了钉子不痛快,想要乔仁义这源头出气,可惜乔仁义根本就不屑与他争吵,甚至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只冲乔老爷子拱了拱手,转身便无视乔家长子的愤怒调教,追着顾淮笙两人跑了出去。
这边乔家那一摊子乱七八糟,另一边,顾淮笙跟赵越却是已经出了乔家大门。
“这乔家还真是……”想到乔家人的作风,顾淮笙摇了摇头:“宅门是非多,还真是没错,也亏得乔仁义这小子,居然能在这一滩污浊里长成一股清流,倒也难得。”
“就是没什么主见。”赵越哼了一声。
“别人家事,又岂是你我浅显几句能掰扯的?”顾淮笙笑了笑:“他有他的难处,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是那么容易……”
“顾大人!”
顾淮笙话说一半,就被随后追出门来的乔仁义给打断了,不待转身,人就跑到了面前。
“你追出来做什么?”顾淮笙看着乔仁义跑的一头汗的样子,颇是纳闷儿,不过随即想到方才宴席上的事,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个出来赔礼道歉的,便笑了笑道:“嗐……”
顾淮笙正想说那不算什么事儿不会放心上呢,就被乔仁义摆手打断了。
“不,不是那事。”乔仁义瞧见门房在探头看着,转头吩咐人备马车,这才转回头看看赵越又看看顾淮笙:“我出来,是有正事要说,其实之前去顾府就想说的,只是顾将军伤重实在不是时机,所以才没说。”
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随即挑眉看向乔仁义,端正脸色道:“你说。”
“这里不合适。”乔仁义道:“咱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闻言,顾淮笙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赵越道:“这附近我有个庄子,过去没多远路,要不去那里?”
顾淮笙没想到这边赵越居然也有别庄,很是意外的瞥了他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之前没想起来。”赵越不想顾淮笙误会,解释道:“而且这边我几乎没来过,今儿也是第一次过去。”
“嗐,你紧张什么,我这不什么也没说么。”顾淮笙坏笑的睨了赵越一眼,这才点点头:“那……就去那边吧。”凤眸流转,还是没忍住拐了赵越一肘子:“看你这无所谓的样子,你那庄子好像也没什么要紧,莫不是,待日后,金屋藏娇?”
赵越……赵越理都没理顾淮笙,正好马车过来,三人便依次上了马车,片刻不曾耽搁,直奔别庄而去。
第76章 可疑人
赵越这处别庄地势偏僻,从外观到内里,都没什么突出的,就是一普通宅院。除了一个弯腰驼背耳背眼瞎的门房大爷,里边连个能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大晚上的走在其中,跟逛荒宅似的,阴森森没有半点人气。
“你这宅子也太荒了点,瞧瞧这杂草丛生的,不会有蛇吧?”路径都被及膝的杂草给挡了,三人走路都得扒拉着走,顾淮笙旁的倒是没觉得什么,就是一阵阵头皮发紧,担心会踩到蛇,他个吃雷的胆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那玩意儿。
“我可以背你。”赵越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还有第三人在呢,他个大男人被人背着能看?
顾淮笙撇撇嘴没搭理,自己扒拉着小心翼翼往前走。
乔仁义走在最后,愣是觉得自己很多余。不过这路的确挺不好走的,不止顾淮笙走的小心翼翼,他自个儿也是扒拉着走。
好在没有多远,穿过去的庭院还是拾掇的挺整洁的。
三人走到堂屋门前,赵越推门而进,还得自己掌灯。
顾淮笙弯腰掸掸衣服上的草穗,左右转头看看,这才跟乔仁义紧随赵越其后进屋。
“不是我说,你这宅子这么荒置着,意义何在?”顾淮笙走到一张椅子前,伸手摸了摸,就摸到一手灰,顿时给无语的。
“这宅子原先是镖局,镖头跟我有些交情,当时他遇到点事情,急需出手换钱,我就顺手给盘下了。”赵越把油灯从灯架上端下来,端着去找了快抹布,正准备擦椅子,就被乔仁义抢了过去,麻利把桌椅上的灰尘都给擦了一遍。
赵越淡淡的瞥了乔仁义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顾淮笙就坐下了。
“乔兄别折腾了,快坐下说说。”顾淮笙看不得乔仁义一副被压榨的小可怜样,忙招呼人坐下:“你这么急,可是盐运这块出了问题?”
乔仁义闻言,果断抹布一扔,就跟着坐了下来:“不是,漕运改头换主后,咱们走盐不用跟盐运司直接撞上,除了依旧小心谨慎些,基本没什么问题,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偶然撞上的。”
“哦?”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结果转回头却没等到下文,反而乔仁义一脸卖关子的欠抽表情,他看的手痒,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花生米就扔了过去:“快说!”
赵越却莫名对那颗花生米感兴趣,扭头问:“你哪来的花生米?”
顾淮笙眨眼挑眉:“乔家宴席上顺的,我这还有,你要吗?”
乔仁义:“……”
这让他怎么快说,他说了会有人顾上听吗?
认命的等两人交流完,乔仁义这才清清喉咙,说了起来:“我在漕运一带的三峡口,发现了私兵营及工造坊,且规模还不小,之前往返从未发现过,然后我找了个当地的渔民打听,才知道,那私兵营一直以水匪自居,且一直行事低调,是最近才突然冒头,频繁异动起来的,我给合算了一下时间,正好跟五皇子通敌卖国的罪名敲实时吻合。”
囤积私兵可不是小事!
顾淮笙跟赵越皆是神色一凛,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你的意思,那私兵营,跟赵宥有关?”赵越转头,看向乔仁义冷眸微敛。
“这我就不知道了。”乔仁义道:“不过异动确实因他而起,我一个小老百姓,能打听的也就这么些,剩下的,就得靠烎王跟顾大人了。”顿了顿总结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主要就是给你们提个醒。”
“云墨他们去找你大哥下落还没回来,不然让云墨负责追查这事是最稳妥的。”赵越沉思片刻,蹙眉道。
顾淮笙听了却是一愣:“我大哥已经找到的事,你没通知他们?”
“没顾上。”若不是这事聊到这了,赵越都想不起这茬来,看到顾淮笙瞬间无语的表情,顿时话锋一转:“这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
顾淮笙跟乔仁义没有反驳地点点头。
谈完正事,三人没有在荒宅多做逗留,随即便离开了。先是把乔仁义送回去,随后赵越就直接把顾淮笙带去了之前那处别庄。
这还是赵越第一次这么主动。
顾淮笙难抑兴奋,满脑子黄色废料想着这样那样,殊不知赵越只是怕他因为顾淮准重伤的事伤神,不太放心,所以才决定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照看着。
至于这样那样,是想都不要想,尽管身为男人,赵越也……但为了顾淮笙身体着想,他还是很能忍的。
两人各有所想,然而今夜却注定他俩不能共处同枕,马车刚在别庄停下,就有顾家家仆跑过来拦住了两人进门的脚步。
“笙少爷,奴儿醒了!”来人是个面生的小厮,便是顾淮笙这个主子,都没什么印象,想来不是新买的,应该就是之前在犄角旮旯忙活不常露脸的,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圆,跟果壳儿有几分像:“奴儿醒了,就是情绪很激动,执拗着非要去找大少爷,谁都拦不住……”
“打晕不就消停了?”赵越不愉地打断小厮的话:“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至于惊扰主子?”
“奴才该死!”小厮被赵越这一吓,脸色一变,扑通就跪下了:“奴才该死,奴……”
“好了你起来。”顾淮笙无奈地撩了赵越一眼,直接开口让小厮起来:“那奴儿人呢,拦住了吗?”
“拦住了,情绪也安抚下来了。”眼瞅着赵越眉头一皱,小厮赶紧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不过是元伯让奴才来告诉笙少爷一声的,说是您可能有话要问奴儿,怕给耽误了,所以才急了些。”
这倒是。
赵越转头去看顾淮笙,无话可说,这次也没出声阻拦。
就见顾淮笙沉默须臾点点头,邃道:“那现在就回去吧。”说完想起赵越,顾淮笙转头略歉意道:“王爷,你看,那个我……”
“没关系。”赵越伸手替顾淮笙正了正衣领:“要回就回,不必顾忌我。”但想想还是不放心,忙改口:“我随你一道去吧,今晚就住你那了。”
“啊?”这有点超纲,顾淮笙懵着都没能反应过来。
赵越什么也不说,拉着他就回了马车。
回到顾府,两人便径自去了奴儿房里。到的时候奴儿正靠坐床头喝药,看到两人,药碗一放就要下地行礼,被顾淮笙给阻止了。
“你先把药喝了,喝完咱们再说别的。”顾淮笙把药碗端给奴儿。
奴儿没有拒绝,接过手仰头就给咬牙喝了个干净。
手背抹了把嘴,奴儿将空碗放回去,这才抬头看向两人,视线从赵越脸上一掠而过,落定在顾淮笙脸上。
“少爷,此次路上遇伏,我怀疑,军营里有内鬼。”奴儿苍白的小脸绷着严肃,眼神更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凌厉:“那些山匪出现的太过巧合,肯定不是普通的山匪那么简单,而且能把行踪摸的那么准确,只能是出了内鬼,家里面都是老人,并未发现过异样,倒是军营那边……”
“你发现什么了?”顾淮笙看了赵越一眼,才看向奴儿追问道。
奴儿将顾淮笙的反应看在眼里,垂下了眸子:“是茅副将,我几次起夜撞见他鬼鬼祟祟进出军营,有巡逻营的士兵看见问,他说是溜出去喝口小酒,还顺手给了人一小瓶。”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记着当初少爷给的叮嘱,所以发现不对就开始暗中观察起来,甚至还跟出去个几次,不过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确是出去附近一农家买酒喝的,当时发现无异,我就没再关注了,现在想想,非常可疑。”
“茅副将……”顾淮笙不常去军营,对那边的人不太熟,但去过几次对一些将领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所以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茅子蹇?”
“正是。”奴儿点头:“茅副将平日在军营挺照顾我的,我原本不想怀疑他,可是细想琢磨下来,军营里最可疑的,就只有他了,别人没发现过什么古怪不对劲的地方。”
“茅子蹇……”赵越也在品嚼着茅子蹇这三个字,想说什么,不过看看奴儿又给咽了回去,拉了拉顾淮笙胳膊:“让他休息,咱们出去说。”
赵越这话听的奴儿眉头一皱,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拉着薄被就自己躺下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将军他……”
“大哥没事。”顾淮笙冲他安抚地笑笑:“只是他身受重伤,开刀正骨暂时不宜挪动,所以得过些时候才回来,你也不用担心无人照料,乔家不会亏待大哥,三弟也在那里亲自照顾,想来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将军他在乔家?”奴儿忙问。
顾淮笙颔首:“嗯,是乔仁义救了大哥。”
“那就好,将军他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奴儿一听顾淮准没事,就激动得红了眼,哪怕过了这么久,眼睛一闭,都是顾淮准护着他打下悬崖的画面。
第77章 白菜学坏了
两人从奴儿房里出来,却没有马上去顾淮笙那,而是让人准备了膳食,填饱了五脏庙,这才过去。
“你之前提到那茅子蹇,怎么突然打住了?”沐浴洗漱后,两人躺到床上,顾淮笙才问:“你知道这人?”
赵越正直勾勾地看着顾淮笙出神呢,被问到愣了一下:“嗯?”反应过来顾淮笙问了什么,顿了顿才道:“没,据我所知,那茅子蹇……好男风,而且,对你大哥,有那么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