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笙看着赵越的眼睛,被那光芒闪得,心脏都彷佛遭了一次重击,震得大脑空白心口发麻,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就接下话来,却还不如保持沉默呢,起码不尴尬。
“哦……”
将顾淮笙的反应看在眼里,赵越眼里笑意更浓,没再说什么,转头继续往前走。倒是每次都会在有台阶的地方,伸手扶一下顾淮笙,提醒一句小心。
顾淮笙是个赫然不过三息的人,再赵越第六次提醒他小心时,他眉眼一弯,转头就冲人笑起来。
“笑什么?”赵越被笑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顾淮笙眨眨眼:“原本以为烎王很好看很好看,今天发现,哪里只是很好看,分明是人间绝色啊!”
“你又……”赵越耳朵又是一红,下意识张口就要怼,但想到两人才破冰,又给咽了回去:“算了。”
赵越不接茬,顾淮笙自个儿闹着没意思,笑了一会儿便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那应该就还好。”赵越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淮笙赞同点头:“也是。”
话音刚落,抬眼就见乔仁义朝这边走来,两人直接加快脚步走过去。
“乔兄没出去?”顾淮笙拱手一礼,问道。
“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正想去顾府呢,二位就来了。”乔仁义回了一礼,又朝赵越行礼,这才直起腰接着道:“顾大人是来看顾将军的吧?”
顾淮笙颔首:“叨扰了。”
“哪里的话。”乔仁义转身就跟着两人一道往回走。
还是顾淮笙想起他方才的话主动问:“你方才说要去顾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乔仁义点头,却是左右看看,没有继续说。
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便没再追问,暂时将这话题给翻篇揭了过去。
“我大哥他情况如何?”走了一段,顾淮笙问道。
乔仁义表情轻松:“顾将军身体底子好,昨晚发了两次高烧,硬是扛过来,李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伤口也没坏,只要细心将养,应该没问题。”
听到乔仁义的话,顾淮笙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三人到的时候,顾淮准正在喝药,看他们就示意顾淮阳把药碗给他,然后接过去,仰头就一口闷了。
“烎王。”顾淮准先是冲赵越打了个招呼,随即才看向顾淮笙:“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顾淮笙无语:“就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死不了。”赵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嘴角都微微挑出个轻微的弧度:“家里还好吧?”
“家里一切如常。”顿了顿,顾淮笙拉过凳子在床前坐下,看着顾淮准脸色严肃的问道:“伏击你们的人,大哥怎么看?”
其实这问题,顾淮准昨天就说过,只是没到具体,今儿被顾淮笙再度问起,就像是某种提示,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
“奴儿怀疑,军营里有内鬼。”见顾淮准抬眼看来,顾淮笙接着往下道:“而且这个人,大哥应该熟悉。”
“谁?”顾淮准问。
顾淮笙笑了笑:“茅子蹇。”
这答案似乎让顾淮准有些意外,他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就跟定格一样。
顾淮笙也不打搅他,就让顾淮准自己理清思路。须臾,在顾淮准再次看来时,他身体明显有一个前倾的轻微动作。
“其实……”顾淮准语气低沉:“我怀疑,那些人跟皇室有关,谁不知道,但伏击我们的那些人,从招数及武功路子看,我可以肯定,是大内高手,所以,背后之后身份恐怕……”
顾淮准没有说完,却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赵越。
顾淮笙顺着顾淮准的目光,也转头看了赵越一眼,兄弟间的默契,无非多言,便已明了:“大哥与我想的差不多。”
“你也……”
顾淮笙点点头:“不过我觉得,动手的,未必是单一的一方势力。”
“哦?”顾淮准挑眉,坐的久了伤口疼,他皱了皱眉,稍微躺下去一点。
“我觉得,权势角逐,借力打力。”顾淮笙道。
第79章 嫁那什么随那什么
被兄弟俩瞥着,赵越脸上没什么表情,负在身后的手却下意识攥了攥,嘴角下撇,垂眼掩住了眼底的自责。
“顾家原本是不参与这些纷争的。”顾淮准将赵越微妙的情绪看在眼里:“不过现在看来……从今往后,我顾家跟烎王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得仰仗王爷照拂了。”
“是我连累……”
“跟你没关系。”赵越话才出口,就被顾淮笙打断:“便是没有你烎王,顾家也注定不可能真正如愿做到,独善其身,是大哥太过相当而然了。”
顾淮准瞪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顾淮笙一眼,却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事实。
“淮笙说的对,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如此。”说到这,顾淮准叹了口气:“再者,我这不争气的弟弟认准了你,这浑水,不淌也得淌啊!”说完瞥一眼顾淮笙,无奈的笑了。
顾淮笙被调侃也不在意,反而眉眼染春好不得意,那荡漾无边的德行,看得顾淮准着实心塞的紧。
“对了。”顾淮笙忽然笑容一收,转头看向赵越:“私兵营的事……”
“哦。”顾淮笙不提,赵越差点都给忘了:“私兵营……”
“我也正是打算去顾府说这个!”一直充当透明人的乔仁义,可算找到机会插嘴了,见大家都朝自己看过来,他才感觉到尴尬,不过话既然抢都抢了,那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我打听到,那私兵营,跟萧家有关。”
“萧家?”
闻言,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没错。”乔仁义点头:“我的人亲眼目睹,萧家二公子出入私兵营。”
“萧家人出入私兵营……”顾淮笙抠下巴琢磨,遂转头问赵越:“依王爷看,你觉得,是赵邑等不及了,还是萧家别有二心?”
最难揣摩就是人心,赵越沉默须臾:“二者不好说,不过……漕运这步棋,的确给了萧家不少便利。”说到这个,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田松儒……还在吏部吧?”
“嗯。”顾淮笙点头:“时机合适,可以给挪一挪了。”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顾淮准一看到顾淮笙那狐狸笑容,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开始精打细算了。
“不管是萧家二心也好,还是赵邑等不及也罢,这私兵营的存在都会造成一方势大,赵宥跟薛家目前已无回势之力,唯一能够与赵邑和萧家势均力敌的,也就是东宫那边。”顾淮笙环顾几人,嘴角轻勾:“而东宫太子,可不是赵邑对手,他的优势,在于皇上庇护,可若皇上都自顾不暇,那他处境可想而知,论阴险诡诈,众皇子中,无人能及赵邑,东宫太子可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得把局势重洗?”这跟赵越的想法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自然是要重洗,否则我们之前,不就白忙活了?”顾淮笙冷笑:“囤积私兵,可是大罪,一旦查出,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可若是扳倒了二皇子跟萧家,那不就只剩下太子了?不一样是一家独势,而且他还名正言顺,那样的话,将来……”乔仁义瞥一眼赵越:“就不太好办了。”
“进出私兵营的不是萧家人吗?”顾淮笙一脸茫然:“跟二皇子有何干系?”
顾淮笙这话一出几人便懂了他意思。
“不过,这揭发萧家……”顾淮准意味深长地戛然而止。
“薛家应该能乐意。”赵越跟顾淮笙对视一笑:“之前吃了那么大个亏,薛家可谓是恨透了萧庭晔这个老狐狸,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相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薛家因为五皇子的事情元气大伤,就算不为私仇,这也是一个逆风翻盘的好机会。”
“没错。”顾淮笙冲赵越眨了个飞眼儿:“果然还是王爷你了解我。”
“你俩……”顾淮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
顾淮阳一直安静的在旁边没有说上话,这会儿见大家谈的差不多了,才终于过来轰人。
“行了行了,这种费神的事情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大哥还养伤呢,你们这是来探望的还是来给他找罪受的啊?”顾淮阳扬手轰赶了两下,顾淮阳扭头就怼顾淮笙:“二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懂事,你为烎王的心情我能理解,嫁那什么随那什么我也懂,可你不还没过门吗?怎么着胳膊肘外拐成这样?到底是烎王那事儿重要,还是咱大哥的身体要紧啊?那事儿你们自个儿筹划又不是不行,非得让他跟着瞎操心!”
向来能言善辩的顾淮笙,第一次被顾淮阳怼到哑口无言。
“咳咳!”赵越下意识将顾淮笙挡到身后,瞥了眼跟个炮仗似的顾淮阳一眼,这才对顾淮准拱手道:“是赵越考虑不周,叨扰顾将军养伤,实在抱歉,既然如此,那我跟淮笙就不打扰了,你且养好身体,军营那边也不用操心,应该很快就能揪出内鬼。”
“是啊……”顾淮笙从赵越身后探出头来,尬笑着挥了挥手:“大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过来看你……”
“正事要紧,你们且忙你们的,不必天天过来,再说,你们这么天天过来,太打眼了,不好。”顾淮准打断顾淮笙的话,顿了顿才看向赵越,接着道:“至于军营那边,就有劳王爷费心了。”
“分内之事而已。”赵越颔首。
顾淮笙还想废话两句,就被顾淮阳给轰出了门,跟被无视,悠哉出门的赵越和乔仁义比,顾淮笙着实狼狈又丢份儿。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跟顾淮阳,从小相处模式就这样,之前在戏班子因为场合顾淮阳还收敛着,在这里可算是彻底放开了。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顾淮准,有这个大哥在,才有昔日家的感觉。
想到这些,顾淮笙摇了摇头,都没等赵越两人,转身就走。
“生气了?”赵越给误会了,赶紧撂下乔仁义,追上去问。
“没,我跟他置什么气?”顾淮笙冲赵越笑笑。
赵越见他却是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顾大人,王爷!”乔仁义追上两人:“二位不如……”
“不了。”顾淮笙拒绝道:“待此间事了,咱们再另约时间,一通畅饮,喝个痛快。”
“既如此,那乔某就不留二位了。”乔仁义拱了拱手。
从乔家出来的这一路上,顾淮笙都没有跟赵越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上了马车,都没吭一声。
赵越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没忍住:“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就私兵营和萧家以及赵邑的事。”顾淮笙道。
“嗯?”赵越不解:“这不是已经想好应对了么?”
“我在想,会不会有漏掉什么。”顾淮笙换了个姿势靠到赵越肩膀上。
“那想出什么来了?”赵越侧转过头,抬手拨了下顾淮笙的脑袋,帮他挪了个位置,让他能靠的舒服一些。
“就乱七八糟的想,也没理出个头绪。”顾淮笙摇了摇头,忽然问道:“赵宥的事也拖的够久了,宫里那边,是怎么个情况,那位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闻不问的关着?”
“这事太复杂,宫里正掰扯着呢,一时半会儿难出结果,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此人都不成气候。”赵越瞥了眼顾淮笙:“累么?要不闭眼睡会儿?”
“累到不累。”顾淮笙叹气:“就是有点犯酒瘾了。”
“不行。”赵越想也没想就断然给否定了。
顾淮笙却不管他,顾自往下道:“码头有家酒楼不错,正好有些饿了,咱们去那边吃饭喝酒吧,我听说啊,那酒楼除了浮华醉,烧鹅也堪称一绝,尤其浮华醉配烤鹅,那滋味儿……”说到这,顾淮笙啧啧咂舌,随即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简直了,你去尝过就知道了,保证你过齿难忘,回味无穷!”
顾淮笙嘴上嚷着去码头酒楼,看似馋得厉害,但知他如赵越,却是瞬间就懂了他话中深意。没有多话,赵越直接让车夫掉头,去码头那边。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的就是顾淮笙了。赵越所想没错,他去酒楼喝酒吃鹅不过是顺带,真正目的,则是私兵营。
码头在护城河上游,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马车足足跑了两个时辰才到。原本这下衙时间就不早,这么一通折腾,天彻底黑了个透。
可即便如此,码头那边依旧火光通明,人流不少。上船卸货的景象半点不输白天的热闹,吆喝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人没有在外面怎么逗留,随便逛了逛,就一起进了顾淮笙说的那家酒楼,要了个视野俱佳的临窗位置相对而坐,再点上烧鹅美酒,外加一些好菜,就那么边看热闹便投喂五脏庙。
“喝酒可以,不过不准贪杯。”眼看着顾淮笙见到酒水馋的两眼发光,赵越不好扫兴,便只好这么退让一小点。
“知道啦。”顾淮笙手上倒着酒,眼睛却盯着窗外楼下看:“咦?”
第80章 山雨欲来
赵越原本是在盯顾淮笙手里的酒壶,听到声音抬眼看他的脸,然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注意到赵越的反应,顾淮笙斜睨他一眼,挑眉努嘴示意他看楼下码头的位置:“你看,最大那艘货船那边,人群中,那个穿暗红衣裳戴黑纱斗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