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靠着我眯一会儿,天色黑暗,大家都精神不济,这样不怕被发现。”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睡吧,睡一会儿。”
几乎是赵越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淮笙就闭上了眼睛。
赵越侧头看了看顾淮笙,担心夜寒露重,顾淮笙这样睡下去会着凉,便收紧胳膊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这样冷么?”赵越问道。
“不冷。”顾淮笙喃喃:“你膝盖还好么?”
“我不用你担心。”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你呀,明知道会有这一遭,怎么都没想到做些准备,好歹弄个绑腿么。”
“事情发生太急,根本没顾得上想。”顾淮笙这会儿也懊恼呢:“今儿可真是遭老罪了。”
“元伯……”
“国孝期间,民不可大丧。”提到这个顾淮笙就心情沉闷:“元伯去的突然,连个准备都没有,只简单摆了个灵堂,他为顾家操持大半辈子,临头却什么都没能……终究是顾家亏待他了。”
“别这么说。”赵越安慰道:“眼下这局势,你也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元伯会理解的,他不会怨你。”
“他是不怨……”顾淮笙幽幽叹息:“可我心里……终究有愧,大哥还不知道呢,等他知道该……哎……”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快睡吧。”赵越见不得顾淮笙难受:“睡吧,快睡啊?”
第105章 木莲
入陵流程依旧繁复冗长,一直忙到第三日闭陵,才整队返京。可也不得消停,接下来还有登基大典呢,六部又得一顿好忙,届时便是懒散如顾淮笙,也不好偷懒了。
索性有两天缓冲,顾淮笙回家就扑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果壳儿原本有事要汇报的,见他这样都没忍心,暂且按捺住了。
顾淮笙一觉睡到第二天,起来发现天都变了。
太子出逃宗人府,与一众拥趸势力里应外合,迅速逃离出京,占闵州以北为据点,以正统之名号召结集地方官员兵力,反扑杀回。
梁王亦是刺杀失败后,逃回封地,已然与南蛮结盟,揭竿起兵。
登基大典尚未成行,赵邑已然成了腹背受敌的众矢之的。与此同时,各地天灾也接踵而至,多处州郡发生地动洪涝,更是将赵邑的处境推上了悬崖绝地。
“其实地方灾害大多都是在夏季就发生的,那时先皇尚在,只是层层过审上呈的那么阴沟门道,压制太久,所以才耽搁到现在到达御前,按理,这根本跟新皇无关,可谁让是他上位后递呈的呢,所以,便被人大做文章了,都传他立身不正,老天爷发怒示警,呼吁拥立正统呢。”果壳儿一边伺候着顾淮笙梳洗,一边叨叨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都说完了才想起来把正事儿给忘了:“对了少爷,毒害元伯的凶手抓到了,是事发当晚抓到的,不过看少爷太忙太累,就暂时关押起来了。”
果壳儿话题转的跳跃,却丝毫未影响到顾淮笙的思路。只见他闭目凝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怎么抓到的?有何发现?人在何处?”顾淮笙微微侧首,沉声问道。
“就照少爷吩咐的,一直跟踪到城郊乱葬岗,才下手把人给逮住的。”果壳儿事无巨细汇报起来:“也没有跟什么人接头,就是去尸骨沟里挖了一个包裹出来,原本是打算再等等的,谁知那家伙挖出包裹不是为了带走,居然是烧掉,跟踪的人怕是什么重要物证,这才出手把人给扣下了。”
“哦?”顾淮笙挑眉:“东西在何处?拿来我看看。”
“毕竟是尸骨堆刨出来的,觉着脏就没敢乱放,给收库房里了,少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取来。”果壳儿给顾淮笙束好发冠,弯了弯腰,便转身出去了。
顾淮笙理理衣袖起身跟出去:“不必麻烦,我过去看吧。”
到得库房,看到两名守门的家丁,顾淮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果壳儿的心细谨慎。
果壳儿见了便道:“奴才觉着那东西不简单,怕出意外,所以叫了两个人来守着。”
“嗯。”顾淮笙勾了勾嘴角:“你做的很好。”
果壳儿也不是第一次被主子夸,却是最羞涩的一次,话都不会说了,难为情抬手挠了挠脖子。
顾淮笙拍了拍果壳儿的肩膀,便径自走了过去,没等他吩咐,其中一个家丁就拿出钥匙转身开了锁,开门退到一边,给让出道来。
果壳儿可不敢让顾淮笙动手去碰那脏东西,眼见着人先一步进去,慌忙跟上,直接去角落的木箱上把包裹拿了过来,没给顾淮笙,蹲身就放到了地上,麻利给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因为怕是什么重要东西,所以没敢擅作主张打开,也不知道都装了什……”看到里面的东西,果壳儿表情一顿:“就这些破玩意儿,搞得神神秘秘,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证物呢,结果就一身旧衣裳,一双破鞋子?”
果壳儿站起身来,懊恼的抬脚就要踹,却被顾淮笙眼神制止了。
顾淮笙摆手示意果壳儿让开,自己蹲下去翻了翻,从旧衣裳里捻出一朵木莲来,也是巧了,这木莲不多不少,刚好也是六瓣。
将木莲蜷指一握,顾淮笙负手起身,转身就往外走:“人在何处?”
“就在柴房。”果壳儿没看出那木莲有什么特别,但看顾淮笙反应,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很重要,没敢耽搁,当即跟着顾淮笙一同去了柴房。
柴房这边跟库房那边一样,也是有专人把守,且这边看守的,还都是身手不错的府兵,人数也多出两倍,可谓把守森严。
“笙少爷!”
见到顾淮笙,几人抱拳行礼。
顾淮笙点了点头:“人怎么样了?”
“为免横生枝节,给灌了蒙汗药,这会儿还昏睡着。”其中一人如是道。
顾淮笙手指摩挲木莲,面无表情:“开门。”
话音落下,那人二话不说,就转身把门给开了,侧身将顾淮笙给让了进去,而几人也没耽搁,随后也跟了进去。
柴房的光线不好,顾淮笙眯了眯眼才适应黑暗,看到柴堆里被五花大绑,做顾府小厮打扮的瘦小男子。三十上下年纪,面相并不陌生,顾淮笙虽然不记得所有下人长什么样,但一般见过还是有印象的,这人他记得,应该是在马厩那边打杂。
看过后顾淮笙就撑膝盖站起身来:“打桶水来,弄醒。”
果壳儿听顾淮笙吩咐办事习惯了,听到这话,都没等人反应,就直接转身去张罗了,没一会儿,就吭哧提了一木桶井水回来,被开门的那个府兵接过去,干脆利落泼了那人一头一脸。
本来昏睡的人被这冷水一泼,激灵一下,就迷糊醒转过来。一睁眼看清眼下的处境,顿时就慌了,下意识想求饶,但嘴里塞着破布,只是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淮笙一个眼神示意,果壳儿就蹲下去,伸手扯掉了那人嘴里的破布。
嘴巴刚一获自由,那人就喊了起来:“笙少爷,笙少爷这是……奴才,奴才没有下毒杀元伯,真的没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笙少爷开恩,饶过奴才吧!”
第106章 牛二
顾淮笙居高临下看着,目光清冽,神色慵懒,却自有一股生而俱来的慑人气场。
那人几乎被顾淮笙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只一个劲儿的求饶:“笙少爷,笙少爷开恩,奴才……”
顾淮笙抽出腰间折扇,握着扇柄挑起那人下巴:“你叫什么?”
“奴才,奴才牛二,是,是……在马厩那边打理杂物。”牛二哆哆嗦嗦,不止声音抖,整个身体也在跟着抖。
“牛二。”顾淮笙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转头看向果壳儿。
果壳儿会意,立马上前:“他没说谎,的确叫牛二,在马厩做杂工,月例册子奴才查阅过,按照月例记录,他是三年前被进的顾府。”
顾淮笙闻言点点头,对果壳儿的心细愈发满意:“你做的很好。”
“谢少爷,奴才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早日赶上元伯的水准,一定不辜负少爷的期望和栽培。”果壳儿忙哈腰道谢。
“成呐,场面话留着必要的时候上。”顾淮笙摇头示意果壳儿打住,歪头盯着牛二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挑着对方下巴的扇子,直起腰来:“你即什么也没做,为何半夜出逃?”
“奴才……”
“你最好说实话。”顾淮笙懒洋洋打断牛二,目光却锐利的直透对方眼底深处:“你来府里也三年了,想来是清楚我脾气的,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最不耐烦,就是有人给我打太极了。”
顾淮笙这话一出,牛二就冒汗了,眼神躲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顾淮笙冷笑一声:“那算了,这种废话,不听也罢。”随即摊出另一只手里的木莲:“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牛二颤巍巍抬头,看到木莲瞳孔巨震:“我……奴才……奴才不不不……”
“也不认识?”顾淮笙挑眉。
牛二僵硬着脖子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可一张嘴就是蚌壳一样咬地死紧。
顾淮笙眸色一沉,当即握回木莲拂袖背手,便不与其白费口舌了:“严刑拷问,拿出你们在军营逼供奸细的手段来,留一口气就行,我倒要看看,这嘴能硬到什么程度!”
“笙少爷开恩啊!奴才不是不肯说,奴才,奴才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牛二一听要严刑逼供,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喊冤起来:“元伯真的不是奴才毒害的,奴才有亲人在乱葬岗,那日刚好是亲人祭日,可白天出了那么个事,奴才哪敢在府里烧纸给招晦气,这才趁着天黑打算去乱葬岗烧的,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绝对没有也不敢欺瞒笙少爷啊!”
“满嘴胡言!”果壳儿都听不下去了,没等顾淮笙出声,就呵斥道:“你那是祭拜亲人还是刨死人骨呢?那木莲就是从你那包裹里找出来的,你自个儿刨出来的东西,你不认识?”
被果壳儿这么一喝,牛二脸色愈加发虚,可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就是咬死了不肯松口。
顾淮笙也不跟他废话,把人交给那几个府兵折腾,带着果壳儿就去了门外。
主仆俩也没离开,就站在门外等着。
没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牛二凄厉的惨叫声。
果壳儿惊的一抖,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这才回头看向顾淮笙:“少爷……”
果壳儿刚出口,就被举着书信跑来的丫鬟给打断了。
“笙少爷!大少爷来信了!”
顾淮笙原本满脸阴翳,听到这个瞬间精神一振,几步跳下台阶跑了过去,伸手就从丫鬟手里把信抢过了手,更是第一反应就是拆开来看,不过回神及时,给打住了动作。
“下去吧。”顾淮笙看向丫鬟。
丫鬟什么也没说,闻言便福了福身,后退几步,旋即转身离开了。
“少爷。”果壳儿走到顾淮笙身边,也眼巴巴看着他手上的信:“大少爷信上都说什么了,您快看看,有阳少爷消息没?”
这也是这么多日下来,顾淮笙担心的,若是之前他胜券在握,自从出了六瓣莲,心里就没那么有底了,就怕顾淮阳跟老太妃那边会出事。眼下终于有书信来了,又没有旁人,顾淮笙便不再耽搁,拆信看了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没有看到半句有关顾淮阳和老太妃的消息还懵了一下,心惊肉跳半天才想起来,潼阳关寄信到京城需要时间,这信今儿到手上,那算时日,应该是在两人到达之前就寄出来了。
弄清时间差异,顾淮笙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也没告诉果壳儿,径自把信递过去,让他自己看。
果壳儿没有顾淮笙一目十行的能力,逐字逐句的慢慢细看,好变天才看完。
把信纸一受,果壳儿转头看向顾淮笙:“信里大少爷说,收到六瓣莲印徽密信,那六瓣莲是什么?跟少爷手上的木莲有何关联?是个人吗?”
“嗯?”闻言顾淮笙一愣,侧头看向果壳儿,总觉得那一瞬间抓住了什么,可闪的太快,回过神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顿了顿,问道:“你说什么?”
“大少爷收到密信……”
“下一句。”顾淮笙摇头打断果壳儿。
“六瓣莲是什么?”果壳儿不解的歪了歪头。
“不是这个。”顾淮笙语气有些急切:“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果壳儿脱口而出的话虽然就眨眼的功夫,可被顾淮笙这么一绕,也发懵的想不大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瞪大了眼。
“是个人?”果壳儿试探道。
“对,就是这个!”一直以来深受困扰的顾淮笙,忽然就感觉到茅塞顿开。
“啊?”果壳儿还是懵:“会故作玄虚送密信,那背后的肯定是人啦,不然怎么搞这些事,总不能是书信自己成精了吧?”
顾淮笙摇头,没有跟牛二较劲儿,正要转开话题,主仆俩就皆是被牛二撕心裂肺的惨叫惊了一跳。
“我说!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
伴随着牛二惨叫声传出来的,还有一连跌妥协投降。
闻声,顾淮笙看了看手心的木莲,转身回了柴房。
第107章 牛二招供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牛二已经没了人样,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蜷在地上疼得痉挛,哪里还有先前的油滑硬气?
顾淮笙淡漠看了一眼,就扭头问用刑的府兵:“招了么?”
“招了。”府兵脸色纠结,看看牛二又看看同伴,这才看回顾淮笙,迟疑道:“他说……是元伯,让他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