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说因此就对舸笛有什么怨怼了,就是想先自己待一会儿。
舸笛自然是听出姜逸北情绪的变化,在姜逸北站起身的时候下意识伸出手拽住了人家。
他自己也不知道拽住姜逸北是要做什么,就是身体先于思考,这么自发而动了。
舸笛道,“你生气了?”
姜逸北叹气道,“没有。”
舸笛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生气了所以不要我养你了。”
“你想得美。”
第77章 接替门主吧
舸笛这毒发的时候来的凶去的快,过了午后就已经没什么大碍, 但是因着柳倚春要求, 所以便没有离开回春馆。
此时正坐在一个靠窗的小桌边百无聊赖地听外面的鸟叫。
姜逸北回甲子客栈除了拿了衣物, 顺便还把晏师给带过来了。此时晏师就在桌边坐着, 低垂着头, 发呆。
姜逸北本人出门去找柳倚春问这毒的事情。回来之后脸色自是不会太好看, 听舸笛自己说他要死了, 与听神医说他快死了,到底是两个感受。
不过姜逸北到底不是个悲观的人,别说柳倚春还没把话说死,就是把话说死了。他也能上蹿下跳地要给舸笛留下一条命来。
说到底姜逸北这种人平日里再怎么嬉皮笑脸, 骨子里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德行。
于是一个他,加上一个柳倚春,两人比舸笛自己都上心。一天天的不是在翻书, 就是在寻药材。姜逸北甚至动用不染城的人手成立了专门出城购药采药的部门。
舸笛一天三顿饭似的试药,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偏偏还莫名有了一种“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奴役劳苦大众的感觉。
只不过舸笛听到“药材来”笑是笑不出的。
姜逸北自己也是一天三顿饭似的守着舸笛喝药, 就怕自己眨个眼睛,这人就把药倒进花盆了。
可惜这么上蹿下跳地折腾,也没见到什么实效。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小半个月。
舸笛这边稳定的很, 没变好, 也暂时没觉得变坏。倒是三叔那边先出了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叔今年流年不利, 上次中的毒尚且余毒未清, 这次居然在给他新买的茶叶里又发现了毒。
好在三叔冲第一壶茶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对,没再喝,而是交给了展安去查一查。
展安拿着茶壶出门拐弯上楼,压根没有“查案”这个程序,直接就把这事儿扣在了孔遥头上。
孔遥做惯了杀人放火的生意,撒个慌还不是手到擒来,无辜扮的可认真。
于是这俩又大打出手了一次,接着以展安落败收场。沈右送展安去柳倚春的医馆的时候全程黑脸,看样子比起收拾孔遥,他更想先把这个整天挑完事儿自己一身伤的给收拾了。
听闻展安受伤,姜逸北这个损友自然是要去看热闹的。
开场依旧是姜逸北损展安受伤的事儿,展安再反嘲回去,不过最后落脚点还是在孔遥身上。
展安道,“我才不信他真在不染城有那么君子,被他追杀了十多年,真当我们都记不得?——我说小逸北,你真不考虑把门主之位接过来?做了门主再要杀他可就容易多了。”
姜逸北半真半假地笑道:“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可干不起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
“哟,不容易啊,”展安瞧着面前这位“鹧鸪天”,笑道,“从良了?”
“什么叫从良啊,”姜逸北脸皮厚得好似一堵墙,“我一直很良家的。”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胡说八道。
沈右平素直来直往惯了,帮他们把话题拉了回来,让他们正经想想拿孔遥怎么着。
说来说去,其实这根儿还是出在姜逸北身上。沈右其实已经算是相当明显地暗示姜逸北去把此事给解决了。
但姜逸北对此也很无奈,拒绝他也拒绝过了,人家不听;打也打过了,打不过人家;至于接任九渊门门主顺了他的意……这个完全不在姜逸北的考虑范围之类。
但是因为此次已经牵扯到了三叔,所以姜逸北倒是也觉得此事不得不解决一下了。
反正他在九渊门还有旧案,做门主这种事就算轮到门口的叫花子,也不该轮到他来。
大不了大家掰扯开来,然后接着被九渊门追杀呗。反正已经被追杀习惯了。
“慰问”完了展安,姜逸北顺手从柳倚春那里带了一碗药回去找舸笛。
只不过端着药刚刚靠近后院,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姜逸北当即冲了进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窗户逃了出去。
姜逸北慌忙过来看看舸笛有没有什么大碍,好在一查之下,发现并没有受伤。他这才松下一口气,问道,“什么人?”
“邵一师,”舸笛说完,怕姜逸北不知道邵一师这个姓名对应的哪个人,还补了一句,“就是一直跟着姚杰的那个少女。”
姜逸北当即会意,是来帮姚杰报仇的。
邵一师除去三叔的计划失败,自然也没有胆子回去找孔遥,只能自己放手一搏。
谁知道晏师居然和舸笛同住在回春馆,自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凭白给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姜逸北思忖着,这丫头留着也是个祸害,自己这“鹧鸪天”的生意要不再开个张好了。
不过这番思量他觉得也没必要说给舸笛听了,只拿着那一碗带过来的药,让舸笛喝了。
舸笛:“…………”
姜逸北:“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不会心软的。”
舸笛也是无辜,他这个表情只是“真情流露”。
姜逸北看着人这么可怜,俯身准备在人额头上亲一下,安抚一下。结果唇还没碰到额头就被舸笛给抬手挡住了。
喝药了这么久,彼此的套路都很熟了。
姜逸北失笑,自己乖巧地退开。顺便把汤药递给舸笛,舸笛接过来一脸愁苦的喝干净。
虽然他一直在喝汤药,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抗拒。但是却也心中有数,这些都不过是一些徒劳的挣扎而已。
他与姜逸北大抵算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完全不抱希望,只想珍惜眼下。还有一个则是总觉得这毒明日就能祛了,往后日子还很长很长。
但好在两个人也有一些相通的地方,比如姜逸北也喜欢眼下的时光。舸笛偶尔,也会想一下自己如果真能活下来……
如果真能活下来,好像和姜逸北过日子也不错。
恰是刚刚喝完了药,门口就有敲门声。
姜逸北一边接过舸笛手中的药碗,一边道了一声进来。
进门的是沈右,手中拿着一只木鸟,并递给了姜逸北一张纸条,道,“三叔找你。”
姜逸北自是没多想,他这段时间天天绕着舸笛打转了。又因为不染城最近还算安宁,他基本处于半撂挑子的状态了。
此次三叔被人投.毒,就算三叔不找他,他也打算待会儿去看看他来着,所以只瞄了一眼纸条就算作罢了,然后回了一句“我过一会儿便去”。
沈右看到舸笛,不禁就问起了舸笛的近况。他只从展安的八卦里大致知道舸笛与姜逸北的关系,但是却不太清楚他们两人为什么待在柳倚春这儿。
算起来,真正知道舸笛现在的状况的,除了柳倚春这个大夫,就只有姜逸北。
面对关心的询问,舸笛一贯的作风就是回答“没事”。
“是没事,胎儿很稳定。”姜逸北在旁边笑了一声,活像要抬杠似的,笑得也是不阴不阳的。
“没事”两个字一出来,就直接牵扯到了姜逸北的“陈年旧恨”。他这口气至今也没顺过来,就是不想和舸笛置气才刻意搁在一边的。
此时这口气翻涌上来,姜逸北又不好直接发作,干脆拐了个弯儿占便宜去了。
舸笛随他闹去,反正自己也不会少块肉。反而还朝着面露不解的沈右笑了一下。
沈右:…………
沈右到底还是镇定,哪怕此时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就是出门之后坐在展安面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上次说,他们两人是怎么了来着?”
姜逸北则出门回了甲子客栈,上楼找了三叔。他进门依旧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推门而入。
进门就见三叔坐在桌前,正在用一块细白的软布擦剑。那剑倒是其貌不扬,剑柄剑鞘都没什么装饰,只是剑身雪亮如镜,虽毫无纹饰,但是却依旧挡不住其光华。
都不用行家来鉴定,是个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姜逸北有些惊讶,“您怎么把它给翻出来了?”
这是三叔的剑。或者说,它以前是三叔的剑。
三叔用了这把剑二十来年,杀人无数,甚至自己的好友都毙命在这把剑下。
但自从建立了不染城之后,他便将这把杀过好友的剑给封起来了,再也没用过。天大的事儿,也只用手里的拐杖做武器。
三叔看着剑,目光沉沉,头也不回地道,“你上次不是说自己的剑断了,新的剑都用不惯么?我把这剑给你如何?”
姜逸北:“…………”
剑自然是想要的,这种兵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姜逸北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有应声。
若这是一把普通的宝剑就罢了,这剑对三叔来说恐怕还有些不一样的意义。怎么会说给就给了?
背后不给姜逸北挖个坑,姜逸北都不信。
果不其然,唐三叔慢条斯理地擦完剑,将剑插.回剑鞘,然后才转过身对着姜逸北道,
“接替九渊门门主之位吧。”
第78章 别让九渊门散了
“…………”
姜逸北笑道, “别闹。”
姜逸北压根没把这句话正经放心上,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 也不到三叔来劝他接这个位子。
三叔自己就是从九渊门出走的,出走前差点被自己的好兄弟给谋杀了。幸亏自己提前察觉, 先一步下手要了自己的兄弟命。
这一转头就要来劝姜逸北回头去做门主,不太合适吧?
“我说的是认真的,”唐三叔脸色凝。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希望你能接过九渊门。”
姜逸北:“…………”
姜逸北愣了一下。
然后“啧”了一声, 脸色变了变,不太好看,语气也正经了不少,“你希望我接九渊门?”
唐三叔言简意赅, 道了一句“是”。
“你……”姜逸北失笑, 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居然希望我接过九渊门?”
三叔道, “九渊门, 毕竟也有我的心血。我前半辈子,一半的时间在帮他复仇,另一半的时间在帮他打理九渊。”
九渊门也算是在唐三叔手底下创立出来的。他亲眼看着九渊从只有他和朋友两个人,一直发展成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
非要说的话, 九渊门可能就像他的孩子。
纵使他和自己的朋友已经翻脸了, 甚至刀剑相向你死我亡。但是并不影响他对九渊的感情。
他依旧希望九渊门能够好好地延续下去。
但从孔遥嘴里得知, 现在的九渊门空有其表, 下面的分属部门各有野心。孔遥掌管九渊这么多年,一直名不正言不顺。要是再没一个正当的人接替门主,堵住这群人的嘴,只怕九渊门很快就会四分五裂。
而姜逸北就是那个合适的人。他身上有那块古玉,是老门主的骨血,又是三叔一手带大,算是三叔半个徒弟。
虽说让现在的姜逸北直接接任门主,尚且有些不足之处。但他胜在年轻,加以指导定能有所成。
唐三叔这个想法其实在孔遥出现之后就已经有了些苗头,后来孔遥又天天过来与他喝酒谈天,聊些九渊旧事,更是惹得他舍不下这个念头了。
此次孔遥让邵一师除去唐三叔,虽说有想逼的姜逸北无处可去的原因。但与此同时,也有另一手准备,就是唐三叔的觉悟。
赌的唐三叔对九渊门的放不下。
这次投毒成与不成,都是他与唐三叔两人一次彼此心知肚明的提醒。
孔遥赌的是唐三叔对九渊的放不下。
若唐三叔真要死了,他难道不想给九渊门和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一条路吗?
而且唐三叔心胸异于常人,平常针尖儿大,进门不敲门他都能计较个半天。但在九渊门的事上,心胸又可比江海。
这一点从他能与一个追杀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坐下叙旧,就可见一斑了。
唐三叔也确实在明智孔遥的意图之后,也还是按照孔遥的想要的这步棋走了。
他希望九渊好,也觉得九渊不会亏待姜逸北。
唐三叔见姜逸北这个样子,多少有些愧疚,解释道,
“九渊门号称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虽建立不过数十年,但却也已经有了繁杂的根系——孔遥虽撑了十几年,但根本无法服众。那个混账的其它儿子,虽然还活着却也难堪大任,否则孔遥也不必自己把持了九渊门这么多年。”
“哦?”姜逸北一副事不关己的德行,面色有些嘲讽,“是吗?”
“但是你不一样,”三叔接着道,“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坐稳九渊门并不难。”
三叔:“你是他的骨血,有古玉为信物。只要你接下这个担子,就能够让那些有分裂之心的人闭嘴,至少能表面上先闭嘴。之后可以慢慢来收拾。”
三叔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心系九渊,又无法对姜逸北撒谎,所以他做不了一个好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