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身上唯独没有一分怒,依旧冷冷静静地松骨正身,接着猛吸口气,一刀劈我头顶!
又是头顶!
我忽的觉得眼前一暗,视线黑的格外彻底,唯有一点光从天而降,由远及近,似大似小,从三千里外就映在视网膜,转眼间要刺入灵魂!
他来真的 !?
为了削一个头顶,他给我来“炼光神刀”!?
你为了让我谢顶给我出这种大招!?你有良心没有!?有没有!?
没有!!!
他根本就没有心这种东西!!!
就算有,里面塞的也全是他这些年来削下来的发!!!
我是真的怒了。
怒字家族的成语排排坐都顶不上我怒气的十分之一!
我一把金睛刃随之抬起,硬生生往前一划、二劈。
划,是把这莫名其妙的黑暗给破开!
劈,是点对点刃对刃!我就不信我的力道会小于他,我的短刃就拼不过他的长刀!
“噼里啪啦”一声烈火浇油的响,金睛刃一下就侧开了刀锋,行云流水般一路向下划拉,直顺着刀脊线就游向李藏风的腕子,像一条饿了三天三夜的鱼呼啦一下扑向鱼饵。
眼看着那条皮肤下跳动的血线越来越近,我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
我这是要挑了他手筋啊!??
趁我犹豫,李藏风猛地一转,他那肌肉凸显的腕子此刻倒是尺尺硬化作寸寸软,往旁一挪移,那金睛刃就这么贴着他的皮肤呼啸而过,最后竟然……竟然直接停在了他的心口。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停的,也是他逼停的。
而他空出来的手,也在三秒前趁势而上,如一条黄龙捣老巢,似将军弯弓射贼将,他的五根手指竟直接卡在了我的咽喉上。
只是卡着,推着,却没有用力往下。
而他的力气我晓得,只消再那么几分就能掐断我的脖子了。
七哥哪怕真是个金身铁股的人,他那老脖子也是没的变的,照样一坨漂亮软肉,一刀下去,没了也没了,还能再长出个脖子不成?
所以咱俩刚刚是真玩过了。
我惊吓出一身淋淋的冷汗,赶紧的把金睛刃给收了,却瞥见李藏风那冷得可以冒寒气的面上,凸显了一丝轻松与愉悦。
没错,他刚刚差点被我挑断手筋,差点被匕首蹭进心脏,还差一点点就掐死了我老脖,然后他现在居然还挺愉悦的。
李藏风愉悦道:“成了。”
我冷眼问:“成什么?”
李藏风道:“你可以破我的‘炼光神刀’,证明你绝不会输于高悠悠。”
我笑了笑不说话,后槽牙都快要摩擦起火了,结果李藏风这个时候才晓得问我:“你又生气了?”
我嗤笑道:“我生什么气?有什么好气?”
说完我就懒得去看他了,在一旁默默地开始弹起金睛刃,叮叮当当如泉水乱流,哔哔哒哒如吉他飞弹,反正我就不看他,我弹得我指甲疼了我都不看他,我就当他不存在,当他是七哥那不存在的脚气。
李藏风这下倒不晓得笑了,他紧缩眉,目光沉,一番浓云笼罩似的,他在看我呢。
我觉得我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的,我哼唧一声转个头,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走近,我吓一跳,还当他是想干啥呢,结果他忽的出手,出力大,速度快,但仅仅是拉了我的袖子一把。
拉袖子的李藏风正经道:“我是说过攻击某个部位,但为了攻击到这个部位,我也需要做点佯攻。”
你佯攻来佯攻去我都快被攻晕了。
我嫌道:“你这人,看着正人君子模样,心思却很深。”
李藏风愣了一愣,随即答:“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我诧异道:“你不是?”
李藏风道:“君子赤诚无算,而我时常谋算、享受谋算,我自然当不得君子,你倒可以一当。”
我是懵了,这么夸人的话我还是头一次听得。
而且他说自己时常谋算,享受谋算?他都在算些什么?
我忍不住问:“那你在悬崖之后,可有算计过我?”
之前那是没的选,之后他可有的选了。
李藏风想了想,道:“有。”
“如何算计?用的阴谋还是阳谋?”
他居然又不说话了。
不单没说,而且那眼睛还滴溜溜地乱转,转到后边他避开这个话题,说:“你既生气,晚上可还需要我的按摩?”
“你以为我会这么没骨气?你以为就这么点……”
话语戛然而止,如一把长刀从中间截断。
只因他的手未经允许,忽的就摆到了我身上,我马上就狠狠闭嘴了。
大概过了一两秒,我就开始舒服地哼哼了,像一只被捏到了把柄的猫。
哼了一下马上觉得不对,我还没问到他的答案呢,我就开始正义怒瞪,结果李藏风这下就看着,老实说了句。
“我算的是你的身体反应。”
我皱眉,总觉得我的哼哼像里番,他的话则更像颜色番。我还没说呢,他又捏了下,我又长长哼了声,这次故意抵抗愉悦,以迟缓显示不满。李藏风居然听得淡淡一笑,剑眉里晕开了几抹柔,他好像掌握了什么神奇的开关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动我身上的杠杆。
“我如今已经算准了七八分,待到晚上,你可想试试?”
我颇为冷傲地仰起头,并不想给他一点点好颜色看。
“莫要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你今日算的如此过分……”
几秒沉默,几下轻重,我就对这表面正经的下流胚子一声冷哼,表示彻底的唾弃与鄙视。
“所以你今晚得试更多花样!让我满意为止!”
第157章 全身推拿
我叫方即云,我等着我的全身推拿呢。
白天咱俩打得是精疲力尽,像两头八块腹肌的澳洲袋鼠在提拳互殴,他削我的头毛,我削他的腋毛,正可谓毛毛得正,像我们这样的高手就是能做到心中无毛地上也无毛,所以打下来倒没有真削了谁的毛。
这是好事儿,只是一脸严肃正经的李藏风在停战之后,仍然会不自觉地夹紧腋窝,而我则一定走在他的侧面,坚决不走在他的前面,后脑勺是绝对绝对不能露给他的。
就这样,咱俩决定在外面的客栈找个房间,好好睡。
不是你想的那个多姿多彩的睡,我不搞颜色的,我很正经的。
我一本正经地趴在柔软的床上,如一条撅着屁股的狗,四条腿都伸直了,舒爽、自在,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轻松惬意的。
而他呢?
他倒是先把刀放下。
就放在我的腰旁边。
卸下一身防备,仿佛白日里剃毛的杀意已离他而去,如今的他是毛们的好朋友。
我忍不住回头眯眼看他:“现在做什么?”
李藏风道:“做该做的事。”
这是常见的古龙风废话,我又问:“你想先推拿何处?”
李藏风答:“你希望我先推拿何处?”
我想了想,道:“腰上吧。”
和他打架我总得担心自己的肾,我的腰是多次扭曲多次反转,都快拧成一条麻花辫儿了,他要再不按按我这骨头真得废了。
李藏风倒是显得很客气。
他搬了把交椅到床边,坐好了,把袖子一抬,绑了个结,漂亮的手腕子就正大光明地露出来,五根手指如有灵性,一落下,就找到了腰上最酸最老的肌肉。
然后他就开始了推拿。
你也可以把这个推拿换算成按摩。
我先是一声怪笑,然后这笑声进一步变了音调,酸和涩酝酿其中,痛和爽一并发作,如同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大鹅,我自己都听得不好意思了,这声哪儿是七哥这等人物能发的?这硬件咋被我折腾成软件了?
我把头直往床上埋,我真渴望这个床忽然多出一个黑洞,把我的脑袋吸进去最好。
可惜没有。
只有李藏风的阴影打在我的头上,只有烛光在一旁噼啪小响如灯爆。
于是我偷眼去看李藏风,只见他模样正经,手上正经,唯有面部线条比平日更舒展,肢体动作较寻常更惬意,卸了刀于床头,他的防备也跟着没,听到我叫声时我是臊,他倒不臊,只一点点变化在眉间晕开,像燕子翘起尖而细的尾羽。
他的手像把锄头,一下就锄上了农民老伯七的地,这边松松土,那边挖挖洞,尤其是他的大拇指,像把大锤似的重重砸在我的某些穴位上,以至于我常常产生一种他是想要揍我的怀疑。
后来这怀疑就被打消了。
因为我确定他就是想揍我。
只是他换了种方式去揍我。
这显示出他是一个表面豁达,实则狡诈的坏胚子。
有些穴道呢,位置不好,藏在腰背上,像两道山峰间一道道小沟沟。
一般睡硬床睡惯了的人,忽然睡起暖床来,这些穴道就不得劲,它们像被一根小针被扎进去足足三分,沉沉的酸,隐隐得痛。而且这里头的精肉不多,直通股骨。我拧少了就哼哼,拧重了就哇哇,拧得不轻不重才能喵喵叫。
李藏风这个坏胚子,就针对这些个穴道进行了多方面的打击,他一开始如老汉开着拖拉机,狂奔飞滚而过,后来听得我是哇哇叫,他晓得不对了,开始如资深工人钻油井,那我就开始哼哼了,这听着也不对啊,他就用大拇指和食指一起上,两指如两把圣剑刺天柱,那我就终于开始瞄瞄叫了,这个就是正常的爽了。
喵喵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奇怪了,转头去看李藏风。
“你何时变得这样会推拿了?”
如果我们倒带回头的话,李藏风在悬崖的表现无愧于他医学白痴的名号。
一个个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掰骨折的呆逼,什么时候知道下手要有轻重了?
李藏风沉默片刻,答道:“上次在天魔崖旁,你嫌我下手过于粗暴。”
我疑道:“所以你就去跟人学了推拿?”
李藏风沉默一会儿,道:“我学的是如何正骨。”
他又说:“不过那个教我的人,认为我更适合推拿。”
……谁教你的啊?
哪位强人做了慈善,能把你教的这么好?
我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试图在他过分黑白分明的脸上看出点儿别的杂色,可惜没有,有也是马赛克一样的和谐阴影,看不出细节的。
但他居然为了我去学习正骨?
我左想右想都不对劲,我那个时候对他来说应该只是生死之交,不是床笫之交啊。
他到底啥时候学的?我和他不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他难道抽个空的功夫就学了?
人家靠讨好我的胃来留我的心,你靠揍我的穴道来留我的身?
我想了想,决定不想了,我的胸口山峰起伏,我的脑沟倒一马平川,这么复杂的事我是想不了的,不如放开心胸让他探索,在里番里我也能争个第一。
于是我翻了个身,四肢大张,颇为满意道:“你已经按了腰,而且按得不错。”
李藏风正色道:“这证明你的腰不错。”
这啥评价?
李藏风眼中一热,正经言说道:“它经得起操折,当得了好腰!”
……??
这什么李言李语??
李藏风忽收敛了狂热,凉凉道:“可我只学过如何推拿背部,若贸然尝试别的地方,恐让你失望。”
这个听着还比较正常,我马上看向自己还没缩水的八块腹肌,这是七哥曾经的金刚芭比气质的代表。
我一脸无所谓地讲:“凡事总有第一次,试试就知道。”
李藏风仿佛得到暗示,果真上去试了。
结果他一下子就按到了我的肠胃部,一指头重重摁下去……险些没让我把胆汁胃液都给呕出来!
李藏风看我脸色骤变,这才松手,奇怪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
你差点把我老胃都摁出来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我心有余悸地捂住我方老胃老肠,脸色铁青道:“你怎么按这儿?”
李藏风疑道:“不是你让我按的么?”
……我把手捂在肚子上不是为了让你把我胃给弄出来啊!?
够了,得让这一切回到正常的少年热血耽美番。
指着两个上瘤子和下瘤子,我说:“你随便推,但不许动别的地方,能做到么?”
李藏风眼神微微一动,这要换做从前,我可能真就以为他是个木头,可现在咱俩熟了啊,我马上看出他又在哪个犄角旮旯生出了一团火,其火焰熊熊燃烧,一路从他翘起的双眉烧到他微微荡开的酒窝,如果不是他过分矜持的嘴角拉扯住了面肌,我看他的刘海都快飞起来了。
至于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是至于的。
他积极推拿、一步到位,充分显示出农业专家积极开坑荒漠的特长,在上瘤处率先探了周边区域,以点控线,以线成面,给予了几个穴位同等厚重或轻巧的待遇,之后深入交流,与下瘤区进行了坦率而公开的碰撞,过程中有些小摩擦,但进一步丰富了区域的友谊,展示了他与我自古以来的情谊。
以上交流之后,我提炼出了两个重点,四个大字。
妙哉!喵哉!
我心满意足地趴在床上,表示再也不想起来了。床就是我,我就是床,我和床是亲亲爱爱的一体,哪怕李藏风也拆不散我和它了。
结果李藏风马上就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说:“你先走动走动,看看推拿的效果如何?”